傅百合出身于传世书香世家,大周朝开国皇帝论功行赏。傅百合的曾祖父因为献计有功,再加上傅家在前朝时便是颇有名望的家族。因此开国元帝建都洛阳之后,便封傅家为昌平候,世袭罔替,开国皇帝临终之前。任命三大臣守护先帝爷,傅老爷子便是当时元帝为先帝亲选的帝师,傅家也因此风光无两。

除傅家之外。另外还有刘家与傅家齐名,与傅家以文得元帝看重不同。刘家则是以军功得荣耀,天下太平之后刘家老太爷被封逍遥候,掌兵十万镇守边关,元帝临终授命时,刘家也曾被封为顾命大臣,守在元帝身侧。而三家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则是燕家。

当日开国燕家立下赫赫战功,并给大周朝提供了大量金银珠宝作为战备物资,可以说大周朝之所以有今天,与燕家出了大力脱不了干系,元帝在世时曾戏言说要与燕家平分天下,虽说大周建立之后这已经成了一句戏言,可是後宫之中,燕家姑娘便占了大量地位,甚至就连先皇都因为有燕家血脉的原因,所以被立为太子,燕家被封为国公,燕老太爷任三大顾命大臣之首。

三家受元帝临终委托,辅佐先帝,只是燕家却势大,在军中,刘家只掌十万军权,可在西南,燕家掌大周四十万军马,到了后来,西南甚至到了只知燕家而不知道皇家姓谁的地步,先帝在世时便如傀儡一般,朝政大权被握在燕国公手中,後宫里皇后是燕家的女儿,四妃之中有三妃都与燕家有关,傅、刘二氏眼见燕氏强悍,两家都开始韬光养晦,不敢与燕家争辉,先帝在世时曾无数次想要将权柄夺回,可是却根本无力与燕家对抗。

也不知是不是燕家太过势大,招了老天嫉妒,先皇登基之后燕氏照例送女儿入宫,可是无论是皇后还是三妃,却无一怀孕,反倒是傅家与刘家送进宫里的女儿先后各自有孕,并都生下一子,为了皇子继位,先皇临终前曾召见傅、刘两家人,希望可以借他们之手,铲除燕氏,允诺若是谁助大周朝除去燕氏,他便立哪个皇子为储,为了这一句承诺,燕家成了傅、刘二氏的共同敌人,两家以往明争暗斗不断,可是现在有了共同的利益,双方放下了成见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双方约定了要联姻,刘家儿子众多,且世子因为世子妃早逝的缘故,除了留下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之外,目前逍遥候世子妃之位空玄,而傅家女儿众多,适婚之龄的姑娘共有七名,哪怕是除开已经定下了婚事的两人,都有两人合适。

傅老候爷共生三子,早子任世子之位,次子进上书房行走,小儿子则是投身军中,领兵在外,只留下妻女在京里替他尽孝,而傅百合就是傅三老爷留在京中的嫡女。她年十四,因为父亲不在京中的缘故,一直没有婚配,傅家要与刘家结亲的消息一传出时,傅家几个女儿都有些心动了起来。

刘世子虽然正室早逝,可是容貌俊美姿态温文,且年少习武,身材高大,实在是个人中龙凤,更何况他身边干净,这些年来除了通房侍候,妻妾在贵人之中已经算是少数,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样一个对象自然引起了傅家几个女孩儿的注意,都争着想要嫁过去。

毕竟身在世家,姑娘们心中都有数,若是这会儿不能嫁给刘世子,往后新帝一上位,傅家必定会有女儿进宫,当今两个皇子因为地位相当的缘故,为了争夺皇位,竞争很是激烈,两位皇子身边除了正妃与侧妃之位全满之外,妾室通房无数,傅家的女儿何等尊贵,往后若是进入这两位皇子任何府中,倒不如嫁给刘世子,与其以后去争那不知道能不能成的富贵,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刘世子身上,至少嫁给他,以后可以做现成的世子妃,等到他继承候爷之位,也是正经一品有诰命的夫人,比起去攀那虚无缥缈的青云路来得有吸引力多了。

为此,傅家的姑娘们鼓足了劲儿想要嫁到刘家去,她们哪怕知道刘、傅两家的联盟只是暂时的,可是世子妃的位置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对于此时的女人来说,嫁人便相当于是第二次投胎一般,如今知道出路就在眼前,自然大家卯足了劲儿想要去争,傅百合为此跟堂姐妹们翻了脸,她使出千般手段,原本以为自己很有可能嫁给刘世子时,结果圣旨一下,嫁给刘世子的成了傅家大房世子之早逝前妻所生的嫡女傅百年,而除了几个庶女被陪为藤妾一块儿陪过去之外,傅百合在内的几个嫡女则是被分送进两个皇子宫中,做了皇子的女人。

在诸多姐妹之中,傅百年容貌最美,她原是世子嫡妻所生,生她时却难产,最后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下来,她继承了原世子妃的美貌,是傅家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她长着一双勾魂似的眼睛,别说男人看到,就连女人见了都要心神俱醉,这样的美人儿几个姐妹一开始压根儿没想过傅家会将她嫁到刘家里,毕竟这样的佳人若是送进宫中,可想而知是会被皇帝宠爱的。

傅百年没有亲娘撑腰,长得又是这般貌美风流适合送进宫中,可是傅家老太爷最后竟将她正正经经的嫁进了刘家,而傅百合等则是被送进了宫里,以往几个女孩儿争斗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傅百年,直到消息传出时,几人才都发了蒙,有娘撑腰的成为了皇子府中无名的女人,没娘撑腰的则是风风光光嫁进候府成为了世子夫人。

当时的傅百合成为了大皇子刘祈的女人,这位大皇子为了登位,曾在傅府中行走过几趟,无意中见过傅百年的面,从此惊为天人,心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女人,傅百合进入了他的宫中之后,他并不碰傅百合,反倒时常望着她发呆,有时甚至透过她唤傅百年的名字,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但在被家族送进宫的那一刻,傅百合就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家族的弃子了,傅家纯粹拿她当成赌注,若是刘祈有望登位,那么她若受宠最好,傅家往后有可能会助她一臂之力,可若是她不受宠,傅家必会再准备女儿送进宫来。

她在刘祈宫里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傅家并不关心,哪怕是她遭皇子冷落,最后苦水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倒。刘祈爱傅百年入了迷,时常用阴沉的双眼盯着她看,怨恨当初嫁给刘世子的人不是她而是傅百年,自傅百合进了宫之后,从不肯碰她一回,反倒时常让她装扮成傅百年的样子,仿她的语气神态,仿她穿衣打扮,他甚至拿到了傅百年的随身手帕,时常让她带在身上。

重生女的姐妹(二)

因对美人儿念念不忘,梁祈在争位时极为凶悍,最后先帝一死,他在刘家帮助下登位为帝,当日後宫论资排辈时,傅百合只被封为贵人,身为傅家嫡女,其父为大周朝立下功勋,最后却只封了一个贵人,傅家知道她不受宠,因此再度送了一个女儿进宫,这个年纪小的傅家妹妹长着一双与傅百年颇有些相似的眉眼,美貌程度虽然及不上傅百年,可如今傅百年已经成为世子妃,并与刘世子生下了子嗣的情况下,皇帝早知自已不可再得傅百年,能得到一个与她相似的姑娘,自然视若至宝,这位傅家女儿一进宫便被封为贤妃,直接凌驾于傅百合之上。

跟在大皇子身边多年,还保持着清白之身,她只是选在了最不合适的时间入宫,以至于梁祈对傅百年的爱而不得造成了他对于傅家其余女儿没能嫁给刘世子的怨恨,更何况那会儿争夺嫁给刘世子的时间时,傅家几姐妹感情也并不好,这也让梁祈对傅百合十分不喜欢,认为她对以往的傅百年太过苛刻凶悍。

一个人若是喜欢别人时,人家哪怕再不好,在他心中也是完美的,若是不得他喜欢时,活着就是呼吸都是错的。傅百合人并不丑陋,若是嫁进寻常家,凭她家世也是可过富足惬意的一生,可她却要老死在宫里,且处处遭人鄙夷,从傅家高高在上的女儿,不到五年时间便成为宫中人人都可踩上一脚的弃子,贤妃受宠,众人不敢动皇帝的心肝宝贝,许多却朝她下手,折辱她。将她贤妃的怨恨移嫁到她这个傅姓女儿身上,因她不受宠,处处受人欺压,甚至到了后来成为了别人用来算计贤妃的棋子。

当日原本比她不过的傅百年却因为嫁给世子的原因,极得世子宠爱,婚后夫妻恩爱和睦,她生下儿子受封一品诰命。因为皇帝宠她。傅百年又出身傅氏,嫁的丈夫又是刘家世子,她成了大周朝人人羡慕的女人。而傅百合最后中了暗算,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宫里。

若只是这样,傅百合最多也就是怨自己命不好罢了,最多也就是觉得傅百年尤其走运。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当初傅百年的父亲傅世子在原世子妃过世两年之后。续娶北平伯府的女儿潘氏为妻,潘氏对前世子妃留下的女儿傅百年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傅百年在她照顾下从小身体柔弱的长大,十二岁不到便因为与妹妹之间争执。掉进水中受了风寒而死,再度重活过来时,已经成为了来自现代的一个白领游魂。她进入傅百年身体时发挥自己在职场中的各种本事与潘氏对抗,闹得潘氏对她厌恶无比。以至于在她十六岁那一年,在诸多姐妹争着要嫁给刘世子为妻时,潘氏使了手段,将她送进宫中,成为了大皇子梁祈的宠爱妻妾。

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年轻时傅百年自认为聪明,且又觉得红颜多薄命,成为梁祈女人那一段时间,梁祈虽然爱她如珠似宝,可她却总是冷冷淡淡,她不屑于与其余女人争宠,一直是由大皇子讨好哄她,时间长了梁祈本身便是天之骄子,再加上随着梁祈登位,天下美人儿众多,傅百年虽然貌美,可玩腻了也就不再得宠爱,她的脾气又不讨皇帝喜欢,最后遭到皇帝冷落。

皇帝在宠她时,将她捧成明珠一般,一旦落势,宫中自古以来就是吃人的地儿,她最后也是活腻了,她厌倦了这种与众女之间的争执,厌烦了皇帝的喜新厌旧,所以一心求死,死了之后重生回到了当初她才附身在傅百年身上之时,她韬光养晦,她为了改变前世的命运,不再跟潘氏明着来,因为她的长相,傅家里的人都认为她往后进宫会侍奉君王,可傅百年却只想求一心人罢了,并不想进宫,她讨好祖父母,讨好傅家老太爷,最后引得两位老祖宗怜惜,在嫁刘世子的人选时,硬生生的将前世原本嫁给刘世子的傅百合,换成了她。

她抢了傅百合本该有的生活,自然傅百年原本该进宫的命数就落到了傅百合身上。

穿越女原本就已经比别人幸运了,比古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多了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如今还有重生的机会,重生之后还抢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姻缘,傅百合真的不甘,她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没有与刘世子一世的夫妻情份,对刘世子谈不上多么喜欢,可是她不甘心,她也努力,她不怨天尤人,但就因为努力过,可惜最后却因为人家先天的优势,她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别人。

哪怕是嫁不成刘世子,可是傅百合自己也不差,凭什么不能得到皇帝的爱?她除了容貌、气运比不上傅百年,她真的不认为自己哪儿比傅百年差,她是傅氏的女儿,在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同时为家族付出她原本是心甘情愿,可是为什么同是傅氏的女儿,一样讨好着傅家长辈,傅家长辈们在给傅百年安排心事时,心就能那么的偏?甚至在发现她不受宠之后,立即便将她当作弃子,明知她在宫中受人欺凌暗算,以傅家的势力,却不愿为她撑腰。

若是当初的傅家就算只流露出一点儿重视她的意思,她最后的结果也至于会那样惨,她为傅家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傅家却放弃了她,她要想得到皇帝的爱,证明自己并不比傅百年差,她要让傅家好好看看,她傅百合就是没有傅家,也能站得起来!

原主的心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得完,因此百合进入任务已经两三天的时间了,她并没有做出什么事儿来,反倒与之前的傅百合一般,每日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她不再像原主一般,总不死心的想要引起皇帝梁祈的注意之外。

半年前先皇驾崩,大皇子梁祈夺位成功登基为帝,朝政大权旁落在燕氏之手,如今傅、刘两家与燕氏斗得厉害。当初傅氏与刘家同时上了先皇的船,最后没能将燕家扳倒下来,却因此开罪了燕家,三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燕家起势早,又是实打实的有权势在手,傅家在前朝虽然颇有名声,但有的只是清名。与燕家还有些比不上。哪怕是这会儿与刘家联合,但在根基不如燕家的情况下,两家联手也只是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皇帝登基这半年时间来。因为没有办法插手朝政,大部份的时间都混迹在後宫里面,因此这会儿的大周朝前朝斗得厉害,後宫之中同样风起云涌。

傅百合进宫已经多年。开始时梁祈在没有得到傅百莲时,还会来她这边。偶尔看着她发呆,让她装出傅百年的样子来,可是自从半年前梁祈登位为帝之后,四个月后傅家送了傅百莲进宫。这两个月时间里梁祈根本没有再踏足过傅百合宫中一步,若不是她还姓傅,恐怕这会儿在宫里早被人踩死了。梁祈应该早忘了她,甚至可以说是从来不记得她的名字。说不定连她样貌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过,以往之所以来她这边,纯粹只是因为她姓傅,与傅百年同一个姓罢了,这也是傅百合觉得最不甘心的地方。

要想得到皇帝的宠爱,百合想起这个心愿也是有些腻歪,但原主心高气傲,到死时那个心结不止没解,反倒束得更紧了些,她不甘心,还有一口气没有放下,百合哪怕是不以为然,也并不认为梁祈是良配,可既然原主都以灵魂做为代价要争这口气,那她自然也会替原主将心愿完成。

只是得到皇帝宠爱的事儿并不着急,她现在情况十分危机,傅百莲自从进宫之后便十分得皇帝喜欢,宫里的妃嫔们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百合还能有短短的一段安全时间,可一旦等到这些女人发现对付不了傅百莲,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来,到时把气撒在她身上,她就有麻烦了,百合想到这儿,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身边的两个宫女还靠在柱子边打吨,屋中的檀香味儿熏得让人头都有些昏沉了起来,百合哪怕是已经坐起了身,可这两个宫女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可见对她的忽视程度。百合一把将幔子撩了起来,那两个宫人听到动静,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百合拧起的双眉时,那双丹凤眼中露出冷色盯着二人看,两人这才打了个哈欠:

“傅贵人醒了。”傅百合进宫几年,可是梁祈上位之后不止只封了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连封号都没给她赐,宫中人踩低捧高,傅百合身边侍候的丫头从当初进入皇宫时分配的两个管事姑姑以及太监总管四个大宫女八个二等丫头以及一堆粗使丫头的份例,如今直接消减到只剩了总共四人而已,其余的人手在发现她不受宠,又多年无子,皇帝如今登基,身边美人儿一日比一日更多,傅百合年岁不小重新受宠的机会少的情况下,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她已经没有了出头之日,各自使了好处另谋出路去了。

重生女的姐妹(三)

剩余下来的这三个人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高枝去攀,不得已留下来罢了,只是人虽留下来了,心却不见了,这几个宫女侍候得并不好,原本宫中克扣的傅百合份例便已经够多了,轮到这几个宫人时,三人还要再克扣一些,落到傅百合手上的东西便更少了,这三人近来也在想着要去另寻他路,最近侍候得越发不上心了,百合这会儿睡了午觉起来,当值的两人竟然没有上前侍候的意思,反倒冷眼旁观着,一副并不准备要送水上前侍候她穿衣的举动。

直到百合盯着两人看,盯着两个宫女有些表情不大自在了,那身材略为高大的宫女这才撇了撇嘴,不甘不愿的进了内殿,打开柜子翻找了起来:“傅贵人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她一边有些讥讽的笑着,一边将柜子里的衣裙抓了大把出来,掂在手中转头盯着百合看:“皇上爱淡色,傅贵人要穿哪件?”她眼中露出轻蔑与鄙夷,抓了半天,挑出一大堆东西来,一下子就朝百合旁边的床铺上扔了上去,衣裙腰带与络子扔得满床都是,她这才和身材较矮小的宫女相互看了一眼:

“奴婢们先去替贵人打些热水进来。”说完这话,两个宫女‘吃吃’的笑着,挽了手退出去。

百合进入许多次任务,进入後宫成为皇帝的妃嫔并不是唯一一次,也有受过冷落的,但处境落得像傅百合这样糟的,还真是头一回,她身为傅家贵女,可是这会儿衣物却十分寒酸,一堆衣裳根本没人替她折叠,被胡乱塞在柜子中乱成一团,许多面料已经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在褪色了,梁祈喜欢素色的衣裙,那是因为傅百年喜欢穿素色,傅百年容貌艳丽,当日重生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不再使人注意到她娇艳光华的容貌,所以她穿衣打扮时都尽量低调,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大周贵女个个都以奢华装扮为主的时候,她显得尤其出尘不凡。

有些人天生的貌美不会因为朴素的打扮便使得姿容消减几分,傅百年就是这样,当初梁祈看到她的第一眼时,那身淡色的衣裳不止没有损害她的姿容,反倒让她更娇艳明媚,衬得她似出水芙蓉一般,从此傅百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粒朱砂,抹不去消不掉,不止是爱她的容貌,连她的穿衣打扮都爱上了。

梁祈登位成功之后,不爱宫中的女人做奢华精致的打扮,反倒爱上了小家碧玉似的可人,傅百合那会儿进宫时正是十四五岁爱漂亮的时候,真正这个年纪的少女,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又哪儿会欣赏傅百年那种在她看来死气沉沉的装扮,她喜欢鲜活的色彩与精致出众的物件,她陪嫁物品中许多东西都是以华贵为主,正是因为如此,她进宫几年,却一直不得梁祈宠爱,直到如今,因为她不受宠,傅家又没有要替她出头的意思,她的嫁妆仍是当初那些东西,只是那些漂亮的布匹有些早就已经褪色,无端显出几分凄凉来。

也难怪这个少女不甘,百合捡了一件紫罗兰色的襦裙出来,想了想又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轻绸上衣,这些东西搁放了多年,看上去十分老旧,可惜宫中这些年来她不大受宠,份例被克扣得差不多了,原本四季应有的新衣裳,自然也不可能会如期发放到她手上,毕竟那些捧高踩低的太监们也不怕她闹,因为没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傅家的撑腰,傅百合就是想告都求助无门,如今就是宫里那三个生了异心的丫头,恐怕都比她衣裳好看了。

在宫里颓废了两天,百合决定还是应该出外走走,说不准能碰到梁祈在御花园,毕竟梁祈现在朝中诸事不需要他操心,除了混在後宫里,他也无处可去,百合虽然看不上这个皇帝,可是原主既然心愿都是要得到皇帝的宠爱了,她也要将这次任务完成!

要想得到皇帝的宠爱,目前看来还是有一定困难,只是说稍有些难度,并不是代表一定做不到了。

皇帝梁祈现在一心放在傅百年身上,要让他突然之间爱上自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一般,但除了让他真心爱上之外,还有一条路,就是让他不得不爱自己!当了皇帝也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梁祈也有心愿,他年少登基,原本有野心有抱负,但却被燕家压制,明明是一国之君,现在却只能在深宫中寻欢作乐,他一定会非常的不甘心,而要从燕家手中夺回政权,除了依靠他外祖刘家的势力之外,他还需要笼络朝臣以及势力庞大的傅家,而百合现在的打算就是先与傅家的人搭上线,借助傅家之力,将皇帝的视线先勾/引过来。

梁祈若是想要掌权,他就要讨好傅家,若是傅家看中自己这个女儿,哪怕他就是不爱自己,为了得到傅家的效忠,他也必定会做出宠爱自己的模样给傅家看,至于以后要让他怎么真正爱上自己,那便是以后的事儿了,毕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儿要一步一步的办。

要想重新得回傅家的好感,这并不容易,傅家女儿不少,傅百合虽然是个嫡女,可是早几年前被家族送到大皇子身边,便已经相当于是废子的存在,傅家最不缺的就是貌美的女孩儿,傅老太爷这样的人掌权大半辈子,心早就已经冷硬如铁,否则当初她与另外几个傅家姑娘对傅老太爷与太夫人如此讨好,最后也不至于依旧被他送了出来,要想得到傅家的帮忙,首先还得从原主的亲娘身上着手。

傅百合的母亲傅三夫人共生了三儿两女,傅百合是傅三夫人的次女,虽说傅三夫人看重的是儿子,可傅百合始终还是她的亲生骨肉,虽说她并不是那么看重,可相较于傅家其他人,傅三夫人是最好拉上关系的,百合想要去傅百莲宫中打探一下消息,看能不能透过她与傅三夫人联系上。

她现在只是个贵人,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与另外两个不受宠的贵嫔住在一间宫中,她这会儿要出门了因为没有丫环的原因,因此也没哪个过来管,不需要跟谁报备,刚刚两个说是要去替她取水的宫女这会儿果然跑得影儿都不见了,百合换好了衣裳,自己拿了发簪将头发挽了起来,手抚了抚鬓角,这才拿了柄团扇便离开了宫殿。

凭贵人的等级在宫中是不能乘坐步辇,现在正值六月天,那太阳晒得地面发烫,她一面卷着脚趾,一面向傅百莲的宫中跑去,傅百莲进宫之后便十分受宠,被梁祈分到了承华殿中居住,这承华殿是大周後宫里如今最华丽的地方,十分好认,她一路找准了方向跑过去,与她宫门口冷冷清清的模样相比,承华殿前几个丫头婆子把守得十分严,看到百合过来时,一个穿着缎面的婆子便将百合拦了下来:

“哪儿来的小贱人,冲冲撞撞的不知规矩,在贤妃娘娘宫前也这样莽撞,若是冲到了贵人,仔细将你皮揭去!”那婆子一面骂着,一面眼睛在百合身上扫了起来,看她穿着陈旧,料子看上去虽然不差,但像是哪个主子赏的陈年旧缎,脸上就露出几分鄙夷来,越发有些不耐烦:“这回看你不懂事儿,我不跟你计较,还不滚回去,让人抓了你打板子!”

“姑姑行行好,我姓傅,是贤妃娘娘在娘家时的姐姐…”百合知道要见贤妃不容易,今日过来只是让傅百莲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在,看她愿不愿意看在两人同属姓傅的份儿上帮自己一把,虽说百合心中认为这样的机会十分渺茫,可是哪怕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在,她都不想要放过,使任务出现差错。

那婆子听到百合这话,忍不住就冷笑了起来,笼在袖子中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就开始搓了起来:“这宫里的人哪,真是见利眼开,娘娘一旦得势,什么巴儿狗啊猫儿的,都要上前来认亲戚了。”她是暗示百合拿些好处来,只是傅百合当初那些值钱的陪嫁在早些年进宫时,早就已经打发得差不多了,否则也不至于后来过得那样艰难,这会儿百合拿不出银子,看到这个婆子的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婆子看她久久没有动作,表情就一变:

“滚远些!皇上如今正在娘娘宫中,没空见你,若是再不走,拿大耳刮子抽你。”她一面说着,一面扬起了手来,百合冷冷看了她一眼,那婆子瞪了眼,咬着嘴唇一脸凶悍之色,百合忍了心头的冷意,眼皮垂了下来:“那劳烦姑姑在娘娘有空时向她通传一声,就说傅家三夫人的女儿傅百合过来找过她,想要见她一面。”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走,那婆子还在骂骂咧咧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在跟人笑:“…什么人都敢跟傅家认亲戚,我还说我是傅老太爷的亲妹妹哪!”

“哈哈哈…”一群丫头都跟着笑了起来,百合转头看了这个婆子一眼,眼睛渐渐的就眯了起来。

今日无功而返百合心中早就有数了,她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这会儿失败了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堪,毕竟任务要只是这样容易,李延玺也不可能让她这会儿才过来,她并不跟这婆子置气,只是心头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接近傅百莲,走了几步太阳实在是大得很了,远处一丛蔷薇花丛中有个白玉凉亭在,兴许是这会儿午后日头太大的缘故,周围也没有旁人,那花丛开得极好,将整座凉亭几乎都包在了里面,走得满头大汗了,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湿了粘在背上,她进了凉亭准备歇歇,才刚一进去没来得及坐下来,花丛外就听到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小声道:

“最近上书房里皇上召了傅老候爷与逍遥候共议,说是要将燕家兵权先拿下来…”

百合没想到自己前脚才刚到,后脚就有人过来,她原本还以为若是遇到贵人恐怕免不了要行礼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要命的东西,她左右望了望,那蔷薇花开得大片大片的,密密实实的花丛是个绝佳的隐身之所,躲在里头只要自己不动,别人根本没办法发现,因此连忙拧了裙摆小心的注意不踩着树枝钻进了花丛里。

那外头两人也是朝这边走过来,脚步声轻得猫似的,百合忍了蔷薇花枝刮在自己脸上身上时的刺疼,躲在中间里头了一些,深怕来人站得时间久了自己熬不过他,因此蹲下了身子来,她并不关心什么燕氏与傅家刘家夺权之事儿,这些与她无关,她只是为了要替原主得到皇帝的宠爱,因此对于这些宫内的秘闻并不想听,同时对于来人的身份也并不好奇,因此安静的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底气。

那轻细的声音还在说着梁祈召见傅家以及刘氏想要扳倒燕家的话,另外一个人没出声,百合只感觉一道视线好像总往自己藏身地看过来,她越发小心,身上被枝叶割伤的地方被汗水一浸之后又痛又痒,可她却硬是能强忍着,一动不动,也不伸手去抓。

“皇上书房的抽屉里,还放了一张画像,另外皇上十分宝贝一张绢帕,奴派义子几日前碰了一下帕子,被皇上命人打得至今下不来床,那帕子上世子爷猜绣着什么?”

轻细的声音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深怕被人发现一般,好像左右望了望,好一会儿之后才压低了嗓音:“上头写着百年二字!”

“说来也巧,前两个月时,皇上登基之后刘家那位世子夫人被封诰命时,奴若是没有记错,写的是傅氏百年。”

“我心中有数。”那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有些冷淡,那轻细的声音唯唯喏喏的应了一声,那冷淡低沉嗓音的人又听他说了几句,便打发他离去,没过多大会儿功夫,一阵脚步声响起,百合安静的呆在蔷薇花丛里没有离开,外头一直没有动静,她也不敢探头去看,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蹲得双腿发麻冰凉,脚掌隐隐有些刺疼了起来,身上难受得厉害,寻常人小伤一旦被汗水浸湿总免不了想要抓上两下,她却硬是能强忍着一声不吭。

刚刚的话她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百合知道那是了不得的秘密,若是自己这会儿出去被人发现,恐怕少不了要被灭口了,虽说如今有李延玺在,她哪怕这次任务失败了也不一定会死,可是若是才进入任务什么也没来得及干便丢了性命,也实在太无能了些。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刚刚还烈日当空照,下一刻太阳便躲进了云层里,天气一下子就有些阴沉了起来,风吹得蔷薇花丛‘沙沙’作响,没过多大会儿功夫,雨滴便开始洒落了下来,百合下半身都快没了知觉,那冰冷的男声却响了起来:“蹲了半天,耐性倒还真好。”

果然他没走!百合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刚刚感觉到自己被人看时她就预感到要糟,这会儿果然没错,今日不该走进这凉亭来,当时遇上这两人,简直是出去不行进来也不是,现在躲在花丛里还被人发现,她没踩到树枝,也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没有乱,外面的人不一定真是发现她了,有可能是出声诈她的,百合稳着没动,只希望那人是真没发现自己,最多诈上几句见没人就赶紧离去,她呆了一会儿,那冷淡的男声却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似是琴弦上驻了只蝴蝶一般,翅膀扇起来时引起弦一阵阵轻颤。

那声音莫名的倒好听有磁性,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阴风渗渗:

“若是再不出来,你就永远不要再出来了。”他笑了两声,语气平淡,杀意并不形露于外,可莫名的却让百合感到了危机感,她开始有些为难了起来,自己这一出去讨不了好,若是不出去,她有预感外头的人说的话并不是在逗着她玩,如果那人真发现了自己,她要再呆着不肯出去,说不定今日真会死在这儿。

百合心头迅速的闪过各种念头,还没来得及打好主意,头顶的蔷薇花丛一下子就被人削了开来,一大片花丛被齐整整的削落下去,她幸亏是蹲着,否则这一下脑袋说不定都要被扫下来,那沾了雨水的花丛被扫开,水珠溅了她一身都是,那花瓣纷纷摇落了下来,一个穿着红底黑边深衣的年轻男人这会儿正斯条慢理的将自己的长剑入鞘,那声音刺耳难听,让人久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他低着头盯着花雨下蹲着的狼狈美人儿看,眼中映出百合蹲在地下,满头都沾满了雨水碎叶与花瓣的百合看,嘴角边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双眼睛里却似寒冬腊月一般。

实在躲不过了,人家确实知道她在哪儿,并不是出言诈她的,百合叹了口气,这才转过了头来,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一双浓眉斜飞入鬓角,面如冠玉一般,这会儿看着她微笑,看到百合转过头来时,他突然冲百合伸出一只手来:

“来。”

他那手干净修长,除了指节间有细茧,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手掌,那细茧不是用笔便是练武所留,看他刚刚一剑能将蔷薇花丛齐齐扫平,就能猜出他武功应该不弱了,百合最后死了还想要逃跑的心,如果是遇上练武之人,她绝不可能逃得出他手掌心,反倒有可能会将他惹怒。

既然跑不了了,又没躲掉,她揉了揉自己的双腿,咧嘴笑了起来:“腿麻了,稍等一会儿。”

她也不害怕,笑得坦然,俊美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嘴角边笑意的纹路更深了几分,双手突然伸出抓住百合胳膊,一下子将她拉了起来。

能在宫里行走,刚刚那太监又对他这样恭敬,并且还可以佩戴武器长剑,看他穿着打扮,一个年轻男子敢在皇帝的後宫行走,如此的嚣张,除了燕家,百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来。

想起刚刚那太监唤他的‘世子爷’三个字,燕家那位世子燕苏的名字浮现在百合心头来。

燕家势力庞大,燕国公在先皇继位之前,被元帝任三大顾命大臣之首,先帝去世之后,燕国公便渐渐将公务摆放在了燕府里处理,整个大周朝到了后期许多人只知燕国公府而不知皇帝的寝宫在何方,可想而知燕家势力之大,而燕家不知是不是因为权势鼎盛招天嫉,燕家子嗣并不丰盛,燕国公膝下只得燕苏一根独苗在,儿子十五岁时他上书请封世子,燕世子因为所处身份地位的原因,自小到大被人刺杀,因此先皇在燕国公逼迫之下,特赐他可持武器在宫中行走的特权。

这会儿没想到因为进个亭子歇凉,会遇上这么一个人物。他笑得温和亲切,只是那笑意却半点儿没进入眼睛里面,他眼珠似琉璃一般精致,却透着冰冷,仿佛看不见感情一般,让百合心里都感到有些为难了起来。

“奴婢原本只是无意中路过此地,并不是特意偷听大人与公公之间的对话,请大人饶命。”燕苏微笑着,低垂着头看她,双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神情矜持而又平静,仿佛不带丝毫杀意一般,可是百合想到刚刚他冷不妨劈出的那一剑,若是她没有一早聪明的蹲下身体,恐怕这会儿脑袋早移了位置,不知为什么,她有预感,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跟他耍花招倒不如有话从实招来,这个男人看似好说话,实则那双眼中半点儿感情也不带,只希望自己在可以有机会说话时从实招来,兴许可以逃得一命。

若是实在逃不了,这一回任务也只有失败了,虽说有些不甘心,但谋事在人,成事可真是在天了,百合眉头皱了起来。

重生女的姐妹(四)

“听到了又如何?”

燕苏嘴角笑纹越来越大,眼中满是淡漠疏离,他原本掐制着百合双臂的手,那右手突然放了开来,他伸手朝百合头顶摸去,那发梢上一只瘦弱的小青虫正努力拱着身子爬着,可眼前的姑娘太紧张,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头上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在,他抓了下来,看这只绿色的小东西在他指间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柔弱得只能任他宰割的模样,就好像眼前这个姑娘般,燕苏微微笑了起来,他嘴角边笑意甚至温暖得如阳光般,可是下一刻手指却轻轻用力,那虫子一下子便被他捏得粉碎,他捻了捻手指,虫子残渣都没能留得下来,指尖只剩了让人不舒服的湿意。

他这才将原本掐着百合手臂的手放开,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一方干净整齐的手帕来,仔细的擦着自己刚刚捏死了虫子的手指,神情认真,动作十分优雅,他连指甲也没放过,擦净之后,手上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粘腻的感觉了,他才把帕子扔到了一旁被他削下的花丛里,知道过会儿就会有人来将这里收拾干净,歪着脸看着百合温和的笑了起来:

“这宫里的消息,可不是你想传就传,你不想传就不传的。”他声音轻浅,似是还带着笑意一般,眼中印出百合有些意外的脸庞来,她有些吃惊的盯着他看,仿佛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一般,燕苏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百合有没有听到消息他根本不在乎,这大周皇宫如今虽然还姓梁不姓燕,只是因为燕家没有梁家想像的那么想要罢了,他不想传进皇帝耳中的话,皇帝到死都听不见。而他想要让皇帝听见的东西,不需要谁来传,这个道理梁祈心中也明白,就是这会儿百合将话说到他耳边,估计梁祈也没那个胆子敢承认自己听见了。

只是百合十分坦白,也并没有自作聪明,恰恰是这样的人,其实远比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要让人舒心得多了,燕苏单手按在剑鞘上,仰头看了看天。顶上天色越来越阴,闷雷声也响了起来,开始雨水还是一点一点的。紧接着越来越急促,有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脸颊,他也不伸手抹去,转身朝凉亭中走去:“你要想活命,还得想其他办法来。”

燕家权倾天下,现在就连大周皇室中人看到燕家人时都得点头哈腰。燕家门房鼻孔仰得比大周朝官员还要高。傅百合只是傅家送进宫里的一个弃子,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拿得出什么东西来?百合眉头皱着,伸手将自己头发上沾着的花瓣与碎叶取了下来。雨水越下越大,顷刻功夫间她身上原本穿着的鹅黄色缎子衣裳便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身上,颜色变得有些深了起来。燕苏不慌不忙的朝百合来时的路走出去,身影不快不慢,没过多大会儿功夫,他身影消失在蔷薇花丛转角处,再也看不见。

这会儿他人虽走了,没有将她当场刺死,可想到他那一句‘想要活命,得想其他办法’的话,百合嘴角就紧抿了起来。雨越下越大了,可是这里并不是安全的久留之地,等燕苏走了好一会儿,百合这才低垂着头小碎步跟着出去,回到宫中时外头天色完全阴暗了下去,空中闷雷不住响着,那雨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她的寝宫中死气沉沉的,炉里的檀香早就燃烬了,只余了一室沉腻的香气,三个宫人这会儿一个都不见踪影,要想用热水洗个澡都没有办法,若是受了风寒着了凉,这宫中可没有哪个会替她请医女抓药,宫里每年死的人不计其数,不受宠的人,死了还不如宠妃身边死了条巴儿狗那样值得人谈论,原主哪怕是出身再高,可是身为傅家被放弃的女儿,下场也不比其他人好到哪儿去,也难怪她最后会那样怨。

翻找了些衣裳出来重新换上了,百合深怕自己受凉,拿了一条旧裙子将头发擦干,趁着宫中没人,她原本是想要练一会儿练体术的,没想到才刚做了几个动作活动身体,外头‘嘻嘻哈哈’的笑声便传了进来,她直起腰,中午当值时那两个宫人这会儿手挽着手进来了,看到殿内的百合时,两人愣了愣,那高大的宫女目光落到百合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上,又看到了堆在一旁架子上的湿衣裳,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傅贵人出去过了?”

她语气似是有些不满,眉头都竖了起来:“下午下了大雨,傅贵人有事儿没事儿的往外跑什么?”

两个丫头的脚这会儿还湿着,她倒怪起百合外出来,宫里不受宠的贵人连奴婢都比不上,百合听到这话,眼睛渐渐的就眯了起来:

“我要不要出去,莫非还要经过你们二人的允许?”

那高个的宫女一听百合这话,眼睛一翻,有些阴气怪气的就哼:“我也是担忧傅贵人,如今外头下着大雨,若是受了风寒,傅贵人拿什么东西抓药请医女?更何况今日据说燕世子进了宫里,若是冲撞了燕世子,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你。”

“冲不冲撞了旁人,那是我的事儿,出去!”她脸色沉了下去,那瘦小的宫女还有些不服气,正要开口,转头却看到百合阴沉下去的脸,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百合吓到时,她忍不住梗了脖子:

“走就走,贵人现在不受宠了,脾气倒不见小。”两个宫女显然早有想挪宫的心思,此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走人,反正傅百合虽然出身傅家,可是进宫多年,跟傅家人从来不联系,皇上又不宠她,哪怕就是在宫里出了事儿也没人会管,若是这会儿两人不趁此机会离开,往后等她失宠之时,说不得两人都得跟着她一块儿在这深宫埋下去,人往高处走,谁乐意陪着她一个明显年纪大了又不可能会翻身的女人?

两个宫女拉了手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宫殿中渐渐的就安静了下来。等这二人一走,百合紧接着做了几个活动筋骨的动作,练了一次星辰练体术,感觉到身体周围灵力渐渐的涌了过来,原本冰凉的身体慢慢的热了起来,一套练体术做完,外头雨已经停下来了,天色黑了下去,她出了一身的汗。白天时还被雨淋湿了一回,这会儿身上不舒服,肚子也有些饿了。可因为两个宫女跑了的原因,到了傍晚时也没人再给她端饭菜。

她先在宫中找了桶准备打些水先将身体擦一遍再去御膳房瞧瞧还没有饭菜,幸亏先帝时期百合所在的宫殿住的妃嫔算是颇有地位,宫中有自己的水井,虽说她的偏殿没有小厨房,不能生火将水烧起来。可好在这会儿天气不冷。她就是擦个凉水澡也无妨,只是宫中不受宠的人被人踩到了脚底。也难怪当初原主那个出身大家的嫡女从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沦落到了后来连想吃口饱饭都是问题时会如此的不甘。

这具身体还有些弱,一次只能提小半桶而已。走廊外头冷清得厉害,下午下了场雨殿中花园里花枝树叶被打落得一地都是,却根本没有人来打扫。显出一种凄凉的感觉来,百合一路眼皮跳着,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宫中时,宫殿中灯火已经被点了起来,她还没进门,手里提着的桶就放了下来。

百合记得自己出门打水时并没有点烛火,像她这样不受宠的贵人,份例几乎已经被克扣得差不多了,她宫殿中用的东西一向都是能省则省的,刚刚出门打火时她根本没将烛火点起来,两个宫女走了之后不可能再回来,她宫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值钱的物件儿在原主进宫那些年打赏得已经差不多了,也不可能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偷东西,她朝屏风靠了过去,想要看是谁在里面,刚探了个脑袋进去,一个坐在软榻上,穿着淡紫色衣襟与袖边儿用明黄缎子裹边儿的人影这会儿正低垂着头手中捧了本书在看,百合探了脑袋进去时,那人头也没抬: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宫里敢穿带明黄色衣裳的人,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燕家敢这样嚣张了,大周朝建立还没几年,便已经礼仪崩坏到了这样的地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百合心一沉,下午时看到过的燕苏这会儿正斜坐在软榻上,说话时他将书本扣在他胸前,一只手指轻轻的敲起了书壳来,一副惬意自然的模样,仿佛回的是他自己的家,躺的是他自个儿的床榻一般。

下午时燕苏没有要她性命,这会儿却无端跑到她宫殿来,百合不知道燕苏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并不认为燕苏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帮忙,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行事嚣张,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燕苏突然出现在她宫中,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了起来。

“傅七姑娘。”百合站着没动,殿内的人双眼已经眯了起来,声音轻了下去,里面透出几分寒意来,一下午的功夫他就已经查出了原主的身份,躲是躲不掉了,这一次任务本来就已经够复杂,又衍生出这么一个意外来,她拧了裙摆进殿,燕苏并没有将眼皮睁开,靠得近了可以看到这位世子爷嘴角边那丝凉薄的笑意,百合走到火光边,身影将光亮挡了大半,烛火摇了两下,殿中便暗了许多下来,燕苏睁开眼,就见到百合拿了剪子将陈旧的宫灯盖子打开,把烛火芯剪去了一截,兴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转过头笑了起来:

“蜡烛不多,得省着些用。”殿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人,刚刚她看到燕苏时是有些吃惊的,但这么快功夫就镇定了下来,被自己叫出了身份,她第一件事还是记着要将蜡烛省着些用,燕苏看她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初见她时她狼狈的面容,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喜欢蜡烛,我让人给你多送些过来。”他这会儿侧了身体,伸手撑着脸庞盯着百合看,嘴角勾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来,他好像心情很好,百合没有转头。但从他轻快的语气里像是感觉他并没有想要杀她灭口的意思,百合心头松了口气,猜测是不是自己姓傅的身份让他生出兴趣来,听他大方的要送自己蜡烛,百合背对着他跪坐了下来,声音里似是带着欣喜一般,燕苏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神情冷淡而又平静,拿着剪子的手一点儿也不抖:

“妾倒是不喜欢蜡烛,想要的倒是皇上的宠爱。燕世子有办法给妾送些过来吗?”

燕苏知道她是谁,她也将燕苏的身份唤了出来,百合说完。转了头去看燕苏,却见他仍是微笑着,那原本搁在书本上的手指却挪到了腰间,这会儿轻轻的点了起来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百合看,神情冷淡。他手指点的那里正是下午他腰间挂了长剑的地方。这会儿虽然不知他将长剑扔到了哪儿。可百合后背寒毛却立了起来,她本能的感觉得出燕苏并不喜欢这个玩笑。甚至因为她一句话生出了杀意来,哪怕他此时什么也没说。可百合却感觉得到,她若是再说下去,燕苏下一刻说不定能拧断了她的脖子。

试探到底线。她微笑着不出声了,燕苏也不说话,拿了书又看了起来,这个人也真是古怪,宫中大把的地方他可以歇息,这会儿却跑到了梁祈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宫中呆了下来,百合刚刚外出了一趟,这会儿裙摆已经打湿了,燕苏默不作声,她也当宫里没这个人一般不慌,取了几件衣裳躲到了屏风外,将宫门拢上之后拧了帕子擦脸,又换了衣裳,再进内室时,原本躺在榻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外头雨早停了,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那烛光乱晃。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踏实,任务要勾/引梁祈,得到皇帝的宠爱还没有摸到门路,却不知怎么的被燕苏给记上,对于百合来说,这事儿危险与机遇并存,危险是梁祈若是知道她跟燕苏说过话的事儿,不敢拿燕苏如何,却有可能拿她开刀,一个被傅家放弃的女儿,梁祈收拾不了燕家,但对付她易如反掌,而机遇则是她有可能从一个梁祈不记得名字脸貌的女人,从此可能会被他深深记上,这对于任务来说又是有利的,只是若其中机会一个把握不好,结果是她会丢掉性命,任务照样失败。

晚上睡得晚了,早晨起来便迟了些,原本以为昨天那两个宫人走了之后这宫中应该没有人会再来了,可没想到早晨百合一睁眼,一个名叫若兰的宫女便已经捧着热水恭敬的站在她身旁,这会儿傅百合明显已经失了宠,这宫中人人都想着要打主意早些离开,却有人主动过来当差,百合心头并不傻,猜出这若兰背后应该是有人的,但到了百合这样的地步,她也不怕有谁耍心机,因此由着丫头侍候起了床。

若兰平时话并不太多,但做事却十分本份,端茶递水比起以前两个宫人来说恭敬得多,自从那一天遇上燕苏之后,百合连着好几天没有出门,但他那日到了百合宫殿之后,偶尔也会过来坐坐,若兰就当做没看到一般,偶尔燕苏过来时她甚至主动避到宫殿门外,燕苏有时来就拿本书,看一会儿又自顾自离开,偶尔会和百合说上几句话,有时坐了半天却又有可能悄悄离开,百合从一开始的紧绷到了后来习以为常,燕苏没有要杀她的心思,那天他说不在意百合偷听到了他与内侍的谈话是真的,他确实没将梁祈放在心上,这样古怪的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天气就渐渐的凉爽了起来。

一大早的若兰就开始翻捡起了柜子,傅百合的衣裳并不太多,以往两个宫女都是给她胡乱塞进柜子里,若兰来了之后替百合整理过,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分开放的,她寻了几件衣裳出来,百合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像是明白了百合没说出口的话一般,笑了起来:

“今日八月十五中秋节,皇上会在丽水轩设宴,款待朝中重臣女眷,各宫主子都会出席,贵人总要收拾打扮。”

梁祈登基半年多时间,这会儿一心谋划着要如何将皇权从燕家手中夺过来,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心思办晚宴,百合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原主的记忆中梁祈也是有大抱负的人,又一心想要铲除燕家,平日十分努力。自年少时期起骑射弓箭就一刻都没有落下过,他虽然迷恋傅百年,但并不是贪图享乐昏庸的君王,在这个时期举办晚宴,而且还请了群臣,先别提他有没有这个取乐的心思,就是依如今大周朝皇室势微的架势,有可能皇帝宴请,朝臣却不一定会给脸面。

“世子爷正是八月十五满二十岁生辰,国公爷想趁此时机替世子相看。这个晚宴皇上一定会办。”若兰抿了抿嘴角,透出这么一个消息来,燕世子已经弱冠之年。可是却并未娶妻,燕家这样的权势,就是为燕世子娶公主也并不在话下,而且这是娶并非尚,梁祈没有要办晚宴的心,可若燕国公想办。那也由不得他了。一个皇帝当得这么窝囊,百合想起原主的冤曲。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

“贵人想穿哪件衣裳?”若兰点到即止,拿了几件衣裳在百合面前比划了起来。百合随意指了一件,她点了点头拿下去洗烫熏香。

这一回燕苏生辰,燕国公要替儿子选妃。各家权贵都会携妻女出席,傅三夫人也在京中,傅百合还有个妹妹在未婚之龄,这母女二人必定也会出席,百合今日不打梁祈主意,但说不定会和傅三夫人遇上,若是能有机会和傅三夫人碰头,她便不必去走傅百莲的路子,趁着若兰不在,百合练了一会儿星辰练体术,那时间便过得快了起来,等若兰将熏好的衣裳拿回来时,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

今日进宫的人不少,远远的就能听到丝竹弹唱的声音,夹杂着女孩儿们的嘻笑,百合来到大殿中时,丽水宛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在,晚宴还没开始,大周相熟的贵女们这会儿围坐在一团,或坐在花池边放着花灯,或坐在凉亭中打扇,百合四处看了一眼,很明显的就发现了傅家人所在的地方。

现在大周朝除了燕家锋头锐利之外,便只剩傅、刘二家了,两家人被一堆女人围在中间,坐在最中间的是穿了朝服的刘皇后,旁侧傅百莲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宫装,笑靥如花,傅家人与刘家的女眷都陪着笑,不知说了什么,一群女人拿了扇子捂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看到了人之后,百合直接就朝这个方向走了过去,她走得近了,便有宫女过来拦,今日若是跟傅三夫人说不了话,便白来了,百合没等宫人内侍开口赶人,高声便喊了起来:

“皇后娘娘。”

那边笑意嘎然而止,刘皇后转了头过来看,见到百合时眉头皱了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招了招手,示意百合过去,拦路的宫人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来,这才侧开身子让出路来,百合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逍遥候夫人身侧安静冷淡的傅百年,她今日穿了一品诰命的衣裳,低眉敛目的坐在刘夫人身旁,不抢话不吵闹,笑得也不张扬,那笑容温婉得恰到好处,让人一眼就能轻易的对她生出好感来,只是哪怕她再安静,可她精致的眉眼却是所有女人中最出挑的,听到百合过来时,她抬了眼皮看百合一眼,那眼波流转间别说是男人,就连女人都看得心笙荡漾,难怪当初的梁祈一看到她,这辈子心中就再难抹去她的印记,哪怕是她嫁了人,依旧念念不忘。

这样一个绝色佳人,老气横秋的朝服都掩不去她的光芒,她看到百合时,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讥讽与清冷愧疚来,只是一瞬间功夫,她眼皮又垂了下去,像之前一般安静的笑着不说话了。

只是几年时间罢了,傅百合由当初傅氏的贵女一跃成为宫中许多人都不记得的存在,傅三夫人身旁傅百合的嫡亲妹妹这会儿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看,一脸的天真与娇憨,她穿着精致的衣裳,头上戴的首饰并不多,可是每样却都价值连城,相反之下百合衣裳陈旧,哪怕若兰已经替她熏洗过了,可若是没人对比还好,一旦有了这群贵人对比,她这旧衣裳便显得有些落魄了起来,她头发梳得整齐,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嘴唇也只是用胭脂点了些颜色,看上去寒酸得厉害,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讥讽与嘲笑。

众人拿扇子捂着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她看,百合平静的上前跟皇后以及傅百莲请了安,又跟傅家刘家的人分别问了好,她份位低,这会儿在场的人几乎都在她身上,一圈礼行下来,皇后忍不住就嫌弃似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了起来:“当日你也是傅家的姑娘,怎么进宫几年,却不知规矩。远远的便大声喧哗了起来?”

刚刚这群人正谈笑风生,一些贵妇人就是想要凑过来也根本没那胆子,偏偏百合大声喊起来。让知道了她身份的刘皇后不得不将她唤过来,此时心头还有气,正好便借机发难了。

听到这话,坐在刘皇后身旁的傅百莲一手拿扇子挡着嘴,一边用手抚了抚鬓角,‘吃吃’的就笑了起来:

“娘娘不知道。臣妾这个姐姐恐怕是思念家人了罢。两个月前曾想要来找我叙旧,但下人不知道姐姐身份。只拿她当宫中那些想要往上爬的下贱蹄子了,又将她给赶了出去。如今看来,恐怕是她误会了,早知是姐姐。倒是将你请进宫中来了。”傅百莲声调轻细,只是话里却带了刺,周围人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又都笑了起来。

傅百莲嘴上说着百合是思念家人,可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傅百莲是在讥讽百合想要借由她接近皇上?在众人看来,傅百合已经年近二十,却不得皇帝宠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却还要异想天开,听到傅百莲这话,都嘲笑了起来,傅家人脸上带着笑,但眼中神色却一片冰冷,傅老夫人陪着刘皇后笑,眼神却似刀子一般剜着百合,显然心里是厌烦极了这个让她出丑的孙女儿,希望百合能够识趣一些自行离开。

“现在贤妃娘娘知道也不晚,既然都是姐妹,之前没有机会,往后再聚也是一样。”大家都笑了,百合却并不变脸色,反倒气定神闲的顺着傅百莲这话说了一句,傅百莲表情一下子就有些难看了起来,众人都没想到百合脸皮这样厚,大家已经当着面这样落她份子了,她却硬是像没有听出来一般,反倒还能顺着傅百莲竿子爬。

此时傅三夫人脸皮涨得如猪肝色一般,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了起来,冷冷的盯着女儿看,显然是这些年傅百合没能给她挣回荣光,在她心中恐怕早没了这个女儿存在,说不准她早已当傅百合已经死去了,现在百合还给她这样出丑,让人知道她生了这么一个厚脸皮的女儿出来,傅老夫人嫌弃的目光看得傅三夫人如坐针毡,她一连给百合使了好几个眼色,百合都装作没看到一般。

“往后有机会再说。”傅百莲盯着百合看了半晌,见她目光温和也不心虚躲闪,心里暗骂了几句不要脸,敷衍了一句,就不想再跟百合多说了,转而开始说起其他的事儿来。

如今宫里傅百莲正受着宠爱,她要换了话题,大家自然要捧着,刘皇后见傅百莲有心要给百合难堪,也乐得看这两姐妹相斗,总之百合又不是刘家的人,她也不必管,只当没看到一般,众人说说笑笑的,仿佛都忘了还有一个百合站在跟前儿,也没人提出要给她搬椅子,就让她站在了中间。

几人说笑了好一会儿,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傅百年身上,她嫁给刘世子几年,婚后头一年便替刘世子生下了嫡次子,去年又得了龙凤胎,傅、刘两家虽然一向不合,可现在两家紧密结合对付燕家,她自己本身长得貌美,穿越加重生的经验让她将刘世子牢牢把握住,再加上天生的美貌以及婚后得的两子一女,让她在刘家地位十分稳固,傅家对她又颇为宠爱,因此刘家人对她也十分看重,刘皇后关切的就问:

“前些日子听说栾哥儿掉进了池子里吃了些水,如今可好些了?”

栾哥儿是刘世子死去的妻室留下来的嫡子,如今已经快七岁了,对于自己的侄儿,刘皇后还是颇为关切的,一连问了好几句,傅百年都一一回答了,她一面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一面目光就落到了百合身上,那眼神渐渐的就迷离了起来。

她还记得她上辈子入宫时,曾得过皇帝的宠爱,那会儿皇帝贪图她美色,日日歇在她宫中不肯离开。因此招来不少女人嫉妒,对她下药,使她在宫里蹉跎了好几年时间,却根本怀不了身孕生不下孩子来。

对于傅百年来说,她并不属于这古代的人,她对于古代没有归属感,傅家真心爱她的人不多,又拿她当成攀附权贵的工具,她对于傅家并不喜欢,皇帝虽然宠她。可却只拿她当成一个玩物般,她原本想要相夫教子的生活被这群女人毁得一干二净,那会儿的她是不甘又恨的。她失宠之后的那一年日子过得比现在的百合还要惨,而那会儿的傅百合嫁给刘世子,生下了儿女,那一年也是宫中有聚会,自己像是个灰老鼠一般站在角落里头,没有皇帝的宠爱。那群女人对自己出手狠辣。她中了毒,容貌早不复年轻貌美的时候。傅百合却坐在刘夫人身旁,与现在的自己一样。光彩照人。

傅百年还记得,傅百合的容貌并不比她美,甚至连她七分也不及。可是这古代嫁人就是第二次的投胎,女人一旦嫁错了人,一生都相当于毁了,她风光了几年,到头来根本比不上傅百合,那会儿傅百合的眼神与动作她此时都能清清楚楚的回忆起来,她仿佛就像是不认得自己了一般,就如同此时的自己看百合的眼神一样,那种感觉回想起来,哪怕是已经重生了一世,依旧是让傅百年心中不快。

为什么都是傅家女儿,傅百合却有资格可以嫁给刘世子,自己却得为了傅家进入宫中,与一群女人抢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她对于傅家并没有好感,她并不是真正的傅百年,她不屑于去做那样的事儿,自己失宠时,傅家利用不了她,傅百年其实是有些兴奋的,可是看到傅百合时她还是嫉妒的,刘世子只得几个通房妾室,并不去花街柳巷,并没有侧妃红颜,相比起自己,这真是难得的好姻缘,傅百年真的不甘,可幸亏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嫁给了刘世子,而进宫成为梁祈女人的,则变成了前世时高高在上的那个世子妃傅百合。

想到这一切,傅百年的嘴角忍不住的就勾了起来,如今场景回转,看到那个昔日印象中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如今就像当年的自己一般站在一群女人中间,百合这会儿虽然一脸镇定,可在傅百年看来她这镇定里多少怀着几分不甘,她莫名的就有些兴奋了起来,仿佛昔日那些不堪的回忆如今全被百合现在的样子取代,她突然间开口:

“娘娘,离晚宴还有一会儿时间,此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场扔秀球比赛,打发时间也好?”

傅百年进宫之后就一直很安静,哪怕是她出众的眉眼让众人的目光根本不能忽视她,但她娴雅的仪态还是让傅、刘二家人都十分满意的,她话本来并不太多,刚刚刘皇后问话时她都十分谨慎,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会主动开口,众人愣了一下,看在她是刘世子妃的份儿上,又是傅家得宠的女儿,现在皇帝梁祈需要用得上傅家,于公于私刘皇后都要给她这个脸面,听到这话,便笑着点起了头来。

“只是不知何为扔秀球比赛?”

刘皇后开了口笑,傅百年目光在众人身上看了一眼,在百合身上时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她比划了一下,示意让人取了半条披帛过来折成花朵的形状,这会儿往人群外一扔,大家忙不迭的都让了开来,那花球落得并不远,傅百年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微笑了起来:

“看谁扔得远些,就只是这样简单。贵人可否替我捡起来?”

重生女的姐妹(五)

确实这个玩法十分简单,只是随手将花球扔出去罢了,扔得远近全看个人力气与运气,这东西轻薄,风一吹便有可能影响了成绩,几个女人闲着没事儿,倒都来了兴趣,傅百年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百合眼里神色便冷了下去,傅百年此时看着她微笑,眼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动人神彩。

前世的她在这群贵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有当日那样的贵人,在她面前任她折辱的一天,傅百年心中痛快,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她自从重生之后便一直保持这样的笑容,已经像是她的面具了一般,她一双媚眼中似是蕴含了撩人的光华,众人听她去唤百合捡秀球,都呆了呆,场中宫人太监这样多,只是她张了嘴,原本准备上前的小太监赶紧将眼皮垂了下来,众人都嘲笑似的盯着百合看,显然都存了想要打趣百合一般的心思。

百合心里生出杀意,她走了两步将秀球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看了看,这秀球用的披帛面料极好,比她身上穿的衣裙还要华丽了几分,周围人眼中都带着恶意,她突然伸手将这秀球朝傅百年扔了过去,这两个月以来她一直以练星辰练体术,身体中已经有了些灵力在,力气自然要比傅百年稍大一些,这会儿秀球一扔过去,直直朝她脸庞砸去,傅百年下意识的就想起身躲,可百合将力道控制得好,她才刚站起来,那花球轻飘飘的就落到了傅百年面前,她动作过大,而花球又没砸到她身上。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有些丢了丑,傅百年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难看了起来,百合也学了众人的模样拿袖子遮了嘴笑:

“世子夫人扔得真好,看得妾都来了兴致。”

刘皇后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傅百年刚刚站起身来想躲花球的举动因为花球落了而显得有些姿态狼狈了起来,傅老夫人都看了她一眼,虽说大家心中肯定是看不起百合的。可正因为百合此时身份低下。又脸皮极厚,所以大家不喜她到极点,这会儿就是印象对她再不好。也不可能更低了,但傅百年不同,她之前在众人心中留下的印象极佳,此时她一失态。一丁点儿的小错误难免就让傅老夫人不快,看了她好几眼。傅百年冷冷看了百合一眼,这才深呼了一口气,将花球捡了起来:“来了兴致也好,正好诸位扔得兴起了。贵人也可以再捡着扔回来,倒是一举两得了。”

原本傅百年只是想到前世的自己有些不甘,她只是怜惜那会儿的自己。想要出口气罢了,可不知为什么。看到百合如今落魄还是这副模样,却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时的狼狈,越发想看到她跟自己一般露出同样的神色来,她甚至怀疑前世的自己被送进宫中,而百合可以嫁给刘世子,是因为她在背地里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的原因,毕竟当初傅氏姐妹争斗得那样厉害,为什么其余姑娘分别被送进宫里不得善终,傅百合是唯一得到好下场的那个?她凭的不就是那点儿心狠手辣么?傅百年越想神色越冷,她将花球扔出去,示意百合再捡回来,周围人如何看不出这傅家两姐妹之间有龌龊,都乐得看热闹,百合站着没再动,傅百年伸手撩了撩头发,正要开口时,一连串脚步声便响了起来,皇帝梁祈有些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诸位爱妃在玩什么,竟然这样好的兴致。”

一大群人朝这边簇拥着走了过来,被围在中间的是个身材高大留了一脸花白络腮胡,穿着一身紫色蟒龙袍的老者,一身银缎用金丝线绣边的燕苏跟在他身边,大周朝朝臣以新帝梁祈为首的一群皇室成员围在这父子二人身边,在後宫里一向威风凛凛的皇帝梁祈,此时哪怕极力将背脊挺了起来,可在燕氏父子面前,却无端显出几分阴霾,尤其是周围朝臣一脸讨好冲着燕氏父子两人讨好笑着的样子,这更让梁祈的脸色有些难看。

从先皇时起大周王室便一直受燕氏压制多年,梁祈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有一天要铲除燕家,夺回梁氏的政权,他骨子里也曾想过要做一个好皇帝,但哪怕他心中抱负再多,可在连权力的边儿都沾不到的情况下,再多理想也是枉然。

燕国公年轻时候娶门阀仕女为妻,婚后只得燕苏一个嫡子,正妻在多年前逝世,大周朝不知有多少女人想着要嫁进燕国公府成为他的续弦,但他都统统拒绝,燕苏的婚事儿因为府中没有女主人的缘故,一直耽搁到如今。

梁祈今日心情差得厉害,他想到自己身为大周皇帝,可如今却得受一个臣子的气,还要在燕家父子面前陪笑讨好,这会儿便实在是心中憋得厉害,他年少登位,本该风光无比,但大周皇权不在他手中,如今燕苏满个二十,竟然比他当日登基办得还要隆重风光,这让梁祈一想起来便气得厉害,偏偏他不想办这个宴会还不行,燕国公下了命令,这宫里又有哪个会听他愿不愿?大周朝上下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请进了宫来,唯一令梁祈感到有些安慰的,是他在极度的郁闷中,看到了傅百年。

他原本双手束在袖口中,低眉敛目的跟在燕国公身边,自己一个皇帝如今却沦为了臣子身旁讨好巴结的对象之一,梁祈心中十分不快,可是他进了后花园,便看到了坐在刘皇后身边不远处的傅百年,她脸上褪去了当初未嫁时的稍许婴儿肥,脸部线条变得更加精致明显,与当初自己才见时的她相比,她仿佛又美了几分,梁祈心中又酸又涩,他这个皇帝当得窝囊不堪,心爱的女人看得到却碰不到,明明只隔了几步路远,却仿佛隔了一条鸿沟般。

当日为了争取刘家的支持,让自己早日将燕国公打下来,他忍痛看傅百年嫁进了刘家。看她为自己的世子表哥生儿育女,看她一日日出落得更美,可惜这些风光却都不属于他,他手掌握了起来,袖口中一方锦帕被他握得有些出汗,梁祈心头暗念了好几次傅百年的名字,自燕国公进宫之后。头一回主动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向一群女人凑了过来:

“朕看得有趣,百年不如向朕解释一番。”

梁祈拉了傅百莲的手,眼角余光极力制止自己不往傅百年看。他嘴中唤着傅百莲的名字,听在傅家人与刘皇后的耳中便显得有些怪异了起来,这里总共有两个百年(莲),一个是刘世子妃。一个则是宫里的贤妃,梁祈以往最爱唤傅百莲名字。那会儿众人不觉得如何,现在当着两个名字音一样的人唤,便有种他仿佛是在唤刘世子妃的感觉一般。

傅百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看到梁祈便心脏紧缩没有了好感。梁祈虽然极力克制,可他那目光依旧如火一般,前世的她曾受宠多年。深知梁祈的为人秉性,哪儿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对自己动了心思。她有些后悔今日为了一时想要出口气,便站了出来羞辱百合,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刘世子妃,昔日高高在上的刘世子妃现在成了宫中的怨妇一般,无子无宠,几年之后便跟被打入冷宫无疑,甚至她不见得还能活到几年,自己现在已经争赢了,还跟她争什么气,如今倒将梁祈给引了过来。

她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身影躲在了婆母身后,避开了梁祈那炙热的眼神,另一旁的傅百莲似是没有感觉到众人的古怪一般,她先是给燕国公两父子请了安,这才含着笑意指了百合就笑起来:

“回皇上,逍遥候世子妃眼见如今离晚宴时间还早,闲着无事儿,便提议扔了花球玩儿,倒也简单,只是扔出去劳烦傅贵人捡回来,世子妃给臣妾们做了示范,刚准备要玩儿,国公爷与皇上便来了。”

以往宫里傅百莲受宠,除了她与傅百年相似的眉眼之外,还有她与傅百年听起来音相同的名字,皇帝最爱唤她‘百年’,仿佛透过这样唤她的名字,正大光明在唤着那个自己心中的人一般,梁祈心不在焉的听傅百莲说话,原本对于妇人间的玩耍戏法并没有什么兴趣,可他听到这个游戏是傅百年提议的时,心脏便跟着‘嘭嘭’的跳了起来。

他这才转头看了百合一眼,刚刚宫妃贵妇们分列两旁坐着,百合一个人突兀的站在中间,梁祈之前之所以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因为他的目光一般便落到了傅百年身上,再也移不开来,这会儿顺着傅百莲的手,看到了百合,他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昔日他曾拿傅百合当成过傅百年的替身好长一段时间,让她学傅百年说话,让她学傅百年穿衣,那样几年的时间里,哪怕就是养条巴儿狗也该养出了感情来,可是这会儿他眼中竟然丝毫熟悉感也没有,仿佛陌生人一般,显然是根本没有将百合给认出来。

重生女的姐妹(六)

梁祈不耐烦的看了百合一眼,目光落到她身前不远处的花球上,那花球是由轻巧的披帛制成,这会儿被晚风吹是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梁祈眉着皱头就喊:

“既然世子夫人有令,你怎么还不捡起来?哪宫的贱婢,连看人眼色侍候都不会,留你何用?”

自己的心上人发了话,百合却站着没动,梁祈心中勃然大怒,若是这会儿他手中有剑,恐怕早一剑将百合喉咙刺穿,他神情阴鸷的盯着百合看,目光里充满了不喜,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去,显然是有些忍了笑了起来。

傅家嫡出的七姑娘明明当日身份是何等尊贵,进宫之后哪怕被册封时封位并不高,可好歹也是占了个贵人的名份,可这会儿皇帝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显然将她当成了哪个宫中侍候的下人一般,这种态度比梁祈直接让人打了百合耳光还要轻蔑,傅百年听到这话,也不由嘴角勾了起来,又深怕让人看见,低了头下去拿帕子借着擦汗的动作,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百合袖子底下的手掌握成了拳,若不是这会儿杀了皇帝她的任务可能会失败,她真想将这个皇帝的脖子拧断!梁祈今年才刚二十三,正是年少风流之时,模样长得倒是秀气,但因为常年不得志,眉宇间透出几分阴霾来,那明黄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不止没有显出他的气势,反倒被不远处的燕国公父子气场镇压得让梁祈透出几分郁郁之感,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偏偏为了这一回任务她还要忍耐,她不能在此时要了皇帝的命。她忍了忍,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来,站在燕国公身旁的燕苏看她一脸的平静,弯腰去将花球捡了起来,周围人嘲笑她的情景让燕苏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幽暗,晦暗莫名。

将花球一捡起来。便有宫人给梁祈呈了过去。那冰凉的丝缎上仿佛还带着傅百年身上的好闻香气一般,梁祈强忍住想将花球收起来的冲动,在掌心中不舍的摸索了好一阵。另一旁的傅百莲一双媚眼中露出讥讽之色来:“皇上可是说错了,臣妾斗胆提醒皇上,这可是傅贵人,并非哪个宫中侍候的下人呢。她可是臣妾的七姐姐,也是臣妾三叔的嫡女呢。”

梁祈听到这话。头也没抬,他目光这会儿根本舍不得从花球上挪开,仿佛借着丝缎柔滑的触感,他就像是间接碰触到了傅百年的肌肤一般。他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傅百莲不解释这话还好,一解释梁祈只露出这样的态度。越发显出对百合的轻视来,更加让人想笑了起来。刘皇后笑得志得意满,傅家傅老夫人面色铁青,看着百合的目光仿佛是在拿刀子剜她一般,显然是嫌这个孙女儿丢了她的丑,傅三夫人一直低垂着头,根本不看百合一眼,从傅三夫人的举动,百合就知道自己想要靠傅家这条线是行不通了。

她心里生出几分狠辣来,既然傅家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她要不好过,傅家也别想安宁,傅百莲今日处处给她下绊子,回头她要让傅百莲付出代价来。她现在练了两个多月的星辰练体术,最多再隔半年左右时间,要想弄死傅百莲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她心中生出杀意,脸上却不显。

站在燕国公身后的傅老候爷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边的闹剧一般,梁祈拿着花球时间长了,依依不舍的这才抬起头来:

“国公爷,今日如此良辰美景,难得诸位齐聚一堂有这样的雅兴,逍遥候世子妃想出的这个玩法实在新鲜,不如大家一块儿坐下来玩耍一番,你来捡球!”梁祈先是冲燕家父子讨好的笑,末了目光落到百合身上时,一下子便冷了下去,刚刚傅百莲哪怕是说过了百合并非哪个宫中的下人,可梁祈却依旧要执意将她当成下人看待,他这会儿看到傅百年,心中的悲愤涌上了心头来,当日其实他若是执意要傅百年,傅家人看在他是皇帝的份儿上肯定也是会送过来的,可是他不敢,他懦弱,他害怕得罪了刘家,到时刘家若是不助他一臂之力,他被燕家夺去的大权便永远没有再拿回来的一天。

为了皇位为了江山,他忍着心痛看自己心中的明珠嫁给了自己的表哥,可是梁祈心中还是怨的,他不敢去想自己的懦弱无能,唯有责怪旁人,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可以平静下来。他恨当日嫁给刘世子的人不是傅百合,而偏偏是傅百年,别说他对于傅百合根本没有感情在,也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哪怕他就是记得,这会儿梁祈在一腔怨恨之下,也有可能迁怒于她。

他不敢对傅家的人动手,不敢对刘家的人不恭,这大周皇朝他身为天子,可却只能跟在一个臣子身边,他这个皇帝做得没有尊严,惹不起傅、刘二家的人,仿佛能从一个小女子身上找回一口气,梁祈原本弯曲的背脊都挺得更直了起来。

百合这会儿开始考虑若是出其不意当场将梁祈弄死,这趟任务失败了大不了自己回星空让李延玺给她重新安排一桩任务的想法来,她手掌收了又紧,紧了又松开,她脸庞平静,眼皮微微下垂着挡住了眼里的视线,只是那阵阵杀意却从她眼中透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燕苏突然间弹了弹衣裳,轻声笑了起来。

今日燕苏穿着银缎绣金色图案的长衫,腰间玉带拴得有些往下,可是他那双长腿支撑下,愣是显出腰身来,金黄色原本是专属于皇帝的色彩,臣子贵族用了本是大忌,可他却大喇喇的穿了出来,梁祈之前就看见,却忍气吞声当没听见一般,他头发用玉冠束了起来,玉冠带顺着他脸颊两旁垂落在他胸前,带子末端系了几粒玉珠,难得看他打扮得这样正经,与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相比,更多了几分卓尔不凡的风采。

燕家出身高门,他自己又长得俊美非凡,傅家几个未婚的姑娘想着他今日出现选妃的目的,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了起来,不时仰头偷看他几眼。

若是别人在这个时候是不敢笑出声来的,就是刘皇后等人刚刚想笑也得强忍着,只做抿嘴状罢了,燕苏却毫无顾忌的笑了出声,要是这会儿笑的是旁人,还不会引起众人的视线,可这会儿燕苏一笑,不止是一群女人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就连一直默不出声的傅老候爷父子,以及刘世子父子都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盯着他看。

燕苏伸手弹了弹衣摆,挂在他腰间的玉佩被他一弹,流苏轻轻的晃动了起来,那玉质温润清透,绿得可爱,这样的好东西宫中都不见得能拿出几件来,当年大周得天下时,大部份值钱的东西都被燕家扫入了囊中,开国元帝为了显示仁厚,并未使老臣们将东西交出来,燕家又执掌朝政多年,燕家就好似大周朝真正的宝库皇宫一般,宫里不见得能拿出来的东西,燕家却是应有尽有,这样的无价之宝,他却这样毫不在意的挂在了腰间,梁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起来,今日做为皇帝,他已经做了正式打扮,就是不想在燕家父子面前气势矮下来,可此时燕苏一个简单的挂件便已经足够让梁祈显得寒酸,梁祈心头觉得难堪,本来以为最多只是这样而已,他忍了怨毒,陪笑道:

“不知燕苏觉得朕这提议有何好笑之…”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来,燕苏漫不经心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身材高大,肩又比瘦弱的梁祈宽,这会儿斜了眼睛看过去,实则是对梁祈极为不尊重,众人这会儿看出了不对劲儿,大气也不敢喘,梁祈看到他这轻慢的动作,气得手脚发寒,可惜更让他羞恼之事还在后面——

“堂堂一国之君,整日只知嬉戏耍弄,一个妇道人家提出的主意也称口道好,无所事事,难怪这大周朝的江山,先帝爷临终前都不放心交到你的手上!”

梁祈脸色青白交错间,燕苏又将眼珠转了开,目光落到了此时眯着双眼的百合身上,嘴角轻轻拉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随即又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向了远处,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以及懒洋洋教训人的口吻,语气并不重,没有梁祈刚刚喝斥百合时的那种色厉内荏,可偏偏他气势却比梁祈强了百倍不止,他就那样温和的站在那儿,却没人敢忽视他,没有故作的强势与霸道,一句话却让梁祈浑身血液直从脚底涌到头顶来。

一时间梁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嘴唇哆嗦着,手颤抖得厉害,这大周朝的江山,哪儿是先帝爷临终时不想交到他手上,分明就是燕家狼子野心,把持着政权不肯相还,自己乃是堂堂大周天子,可这会儿当着一群人的面,却被燕苏这样羞辱对待,梁祈双腿麻木,灵魂几乎都飞出了体外。

重生女的姐妹(七)

此时梁祈不用抬头仿佛都能看到四周人的脸,他能感觉得到人家落在他脸上时吃惊与尴尬并存的神色,这些人都在嘲笑着他,他仿佛透过另一个自己,看到这会儿咬紧了牙关,拳头握了起来,手背青筋直跳,脸庞涨得通红的自己,他不敢去看傅百年的脸,当着心上人的面被燕苏这样教训,仿佛儿子教训老子一般,这会儿的他远比百合尴尬,梁祈心中恨不能将燕苏当场斩杀,他脑袋发热,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得厉害,许久之后还魂归不了位。

燕国公有些意外的看了儿子一眼,却见燕苏嘴角轻轻的勾着,目光冷淡。他目光再落到脸色青白交错的皇帝身上,这会儿燕苏教训过梁祈了,虽说燕苏这样的态度让燕国公有些意外,但当着一群人的面,燕国公自然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依燕家如今的权势,除了没有一个皇帝的名份,大周皇室已经不被他们看在眼内,哪怕梁祈背后不死心想要拉拢了傅、刘二家人对付他们父子,可也只是螳臂挡车罢了,燕国公轻蔑的看了皇帝一眼,这个没用的废物,只剩了这点儿出息,还想要与他夺权。

“我儿说得不错,皇帝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多读书识字,少与无知妇人厮混!”燕国公不止是身材高大,且声音似洪钟一般,此时他一开口,後宫刘皇后等被他指为‘无知妇人’的众女表情都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只是却没一个人敢反辨,连皇帝都被教训得如同孙子一般,几个女人若敢开口,燕国公当场要了她们的命。恐怕皇帝都不敢哼出一声来,傅百年站在一群女人中间,拳头握得极紧。

这游戏是她提出来的建议,原本只是想要羞辱百合一番,没想到这会儿却被燕家父子借题发挥毫不客气的喝斥了一顿,她自恃自己并不比燕国公差到哪儿去,毕竟未穿越前的她也曾在跨国公司当过许多年白领。前世时又进宫呆了几年。只可惜自己命不好,穿成了女人,不能在这个世道干一番事业。燕国公只是一个粗蛮古人,若不是出身好,光凭个人本事,燕家父子不一定能比得过她去。

傅百年最不服气的就是遭人鄙夷。只可惜她深知燕家势大,前世时她死前燕家与傅、刘二氏还斗得如火如荼。她重生过,知道忍耐的重要性,因此心头不服气,嘴上却不敢辨。只忍气吞声当做没听到一般,心中却有些暗恨起来,自己今日太过沉不住气。以至于这会儿受了这样的羞辱。

皇帝此时听到燕国公教训,才感觉自己灵魂仿佛悠悠回体。他受了大刺激,接连被人这样教训,此时手脚还麻木得厉害,嘴唇动了动,根本说不出话来,头重脚轻间,燕国公冷笑了一声:

“多读四书五经,作五篇文章出来。”

听着燕国公的教训,梁祈心头血液一下子就有些沸腾了起来,脖子间一根筋跳得很快,他此时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已经做了皇帝,可燕家父子小的糟蹋了他老的还要来,如今燕国公更拿他这个堂堂一国之君当成犯了错的孙子般教训,他忍了心中的怨恨,既不想答应这话,又不敢反驳,只得朝自己身旁的傅老太爷与刘候爷看了过去,老逍遥候这会儿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视线,而傅老太爷眯着眼,双手笼在袖中,整个人都好似睡着了一般,四周安安静静的,燕国公轻蔑的斜了眼看他,在等他回话,梁祈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他忍了许久,燕国公见他久不回答,渐渐神情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一双眼中露出杀机,梁祈心头一寒,此时既恨傅家又恨自己的外祖,看燕国公一脸的不善之色,他忍了羞辱,哆嗦着应了一句:

“燕国公教训得是,朕知道了。”几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间挤出来的一般,梁祈此时手指甲都掐进了肉中,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燕氏父子如同明晃晃的在他脸上抽了耳光般,他再也找不到刚刚面对百合时的狂妄嚣张,整个人如同蔫打过的茄子一般,将头低了下去。

“哼!”教训完人,燕国公如姜,老而弥辣,自然看得出来梁祈眼中的不甘与怨毒,但他却并不在意,梁祈再是不满又如何,这天下一日掌在他手中,皇帝又怎么样?不过是他撰在掌心里的一只巴儿狗,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他目光不太耐烦的从一群女人身上一扫而过,原本是想要替儿子燕苏在这群女人中间选出世子妃来,可他目光转过去,这些女人在他注视下,个个面色发青,只是强行镇定着没有躲开,显然都被他吓到了。

看到这个模样,燕国公更加不满,冷眼一翻,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冷了些下来,梁祈脸庞涨得通红,刚刚被燕国公喝斥过之后,此时还抬不起头来,傅老候爷装聋作哑,刘候爷只有出声打圆场:

“今日本来这样大好的日子,谈什么国事?公爷操心政务,平日也难得松闲,又担忧皇上年纪不小了,往后还政权给皇上时,皇上肩上担子过重罢了。只是今日皇上也是一片好心,世子一表人才,如今正值弱冠,又还没有娶妻,燕家香火至今还没传承,不如趁此良宵佳节,世子若是看中了哪家闺秀,也好由皇上下旨,成全一段神仙姻缘。”

在傅百莲点出今日这事儿是傅百年弄出来的玩意儿时,刘候爷心头便已经感到不快,傅百年这个儿媳妇平日瞧着倒是个好的,不声不响的极懂规矩,没想到进宫便张狂了起来,今日宫中人多眼杂,刘家处于这样的位置,她不思图着低调一些,却尽惹麻烦,刘候爷哪儿看不出来傅百年提出这么一个玩法又特意让昔日傅家那个曾跟自己儿子议过亲的百合去捡是为了羞辱她娘家姐妹,昔日哪怕是再有恩怨,可妇人眼光实在太过短浅,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不受宠的宫人,要想私下教训方法多得是,又何必一定要这会儿让人下不来台,既显小家子气,又没度量,如今还连累刘家,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想到傅百年这样的举动有可能只是因为百合昔日跟儿子议过亲,刘候爷便觉得傅百年实在太过小心眼儿,他心中有些警惕了起来,傅百年嫁进刘家之后,因为貌美庄重,人也算是聪明,又得儿子欢心,没隔几年便接连替他生下了嫡孙子女出来,他现在又为了要替梁祈争回江山,实在没空管儿子私房之事儿,因此刘世子只独宠傅百年没有姬妾,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却是应该给刘世子多纳几房美妾,娶个侧妃回来,刘家需要的是端庄大气的主母,而不是这样争风吃醋的女人。

刘候爷心中打着主意时,根本没想过傅百年愿不愿,反正她若不愿,到时要让她患个‘重病’而亡轻而易举,傅家别的不缺,姑娘多得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傅百年哪怕是再受宠,他就不信傅家老狐狸会为她出头。

心头各种念头疾转而过,刘候爷笑眯眯的说完了话,梁祈却不见得领情。他此时怨恨燕家,恨燕国公父子羞辱自己,但同时也恨刘候爷刚刚不替自己开口解围,此时他都已经认了错,当着傅百年的面被燕国公罚作文章,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十分窝囊,刘候爷现在才来说这些话,不过是马后炮罢了,梁祈本来就是二十多岁心高气傲的年纪,他心中有火,只是这会儿强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燕国公听到刘候爷这话时,并没有像梁祈那样忍耐,反倒冷声笑了起来:

“还政权给他?”他指了梁祈的鼻子,仰头就笑了起来:“皇帝一把年纪,还只知吃喝耍弄玩女人,如今连秀球这样的东西也要玩,政权还给他,岂不是败坏了这大周的江山?”他这话实在是已经有些诛心了,梁祈嘴唇哆嗦着,脸色铁青得厉害,他被燕国公指着鼻子骂:“这大周的江山如今皇位上坐的虽然是姓梁的人,可却是当初家父一拳一脚打下来,要我交到这样的黄毛小子手中,刘亦,我当你今日年老昏庸失言,若是再有下回,别怪我翻脸无情!”燕国公哼了一声,梁祈脑子中就像是有爆竹炸了开来。

从燕家人手中将政权抢回来,是先皇时期便有的心愿,先皇一生受制于人,当了一辈子傀儡皇帝,好不容易熬到老燕国公过世,如今的燕国公却又继任上来,到死都没能过上一天皇帝的瘾儿,当了一辈子皇帝,最后除了担个名之外,他连看的折子都是燕国公处理过捡了几封无关紧要的给他看,到死时郁郁而终,一辈子的心愿就是要让梁氏子孙真正当家作主,梁祈从登位时起的心愿就是自己真正当个皇帝,他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就连心爱的女人也不敢要,为了笼络刘家,送给了刘世子,可现在燕国公却明确表示不会还权,他脑门儿就像是当头被人敲了几棒般,头疼得厉害。

重生女的姐妹(八)

这天下明明就是梁家的天下,偏偏被姓燕的霸着不肯归还,而且燕国公如此嚣张,话里指他是个废物,这实在是欺人太甚,长久以来的心愿落空,想到自己受过的侮辱,再看到燕国公如今横眉冷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却没有人敢辩驳,包括他自己的情景,梁祈心头一阵阵发寒。

刘候爷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得燕国公这样大怒,燕家掌了大量军权,刘家虽然后来也曾效仿燕家,但实力与燕家并没有办法抵抗,刚刚皇帝被喝斥,此时又轮到他,他不敢反驳,面皮涨得泛紫,也只敢低下头来,一旁眯着眼睛装聋子一般的傅老候爷微微摇了摇头,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中露出几分无奈与精明之色,最后闭上眼睛,脑袋又轻轻的摇晃了起来。

“更何况这样的庸脂俗米分,也能配得上我的儿子?唯有皇帝,恐怕拿着垃圾当稀世明珠一般!”燕国公哼完,又随手指了一群女人一眼。

百合冷眼旁观,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头冷笑,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刚刚傅百年等人羞辱百合时,那是何等肆意痛快,只是那蛮横的没有遇着比她们更蛮横的人罢了,这会儿燕国公当着众人的面一通发火,哪怕是被羞辱为庸脂俗米分,却没一个人敢开口反驳,个个羞红着脸,手掌紧握着不敢发出声来。

在场的女眷几乎都是傅、刘二家的女人,可两家人在燕国公的强势下,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梁祈听到这话大怒之下心头发寒,燕国公这话就仿佛是扯断了他脑海中一根名叫忍耐的弦。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政权归来遥遥无期,刘家与傅家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有本事,他本来就年轻沉不住气,刚刚强行忍耐,这会儿失望之下,那些忍耐与羞辱便再也忍不了了,他虽然害怕燕国公。可是在愤怒与怨恨之下。他却抖着双腿,哆嗦了嘴唇,将头抬了起来。盯着燕苏看:

“燕世子真是好了不得,朕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明珠国色能配得上燕世子,只要燕世子看上了。朕赐给你!”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哪怕明知燕家不好惹,可是燕家实在欺人太甚,燕国公如此嚣张。实在罪该万死,他的意思是燕苏看不上的货色自己当成宝贝一般,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梁祈心中震怒之下。再也忍耐不住,涨红了脸皮,挺起胸膛来。

刚刚挑了事儿的燕苏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漫不经心的神色落在了梁祈身上,一个云淡风轻,穿着皇帝云袍的梁祈此时却恼羞成怒,根本没有丝毫的风采,登时便被比了下去,看到这个情景,梁祈更是怒不可遏,大声便道:“朕说话算话,燕世子看中的,朕赐给你!”

他又强调了一个‘赐’字,并在用那代表着天下独一无二的称呼时,加重了些声音,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找回皇帝的尊严一般,哪怕他这会儿在燕苏的目光下,双腿已经有些哆嗦了起来。

“赐给我?”燕苏看了梁祈一眼,嘴角边笑意渐渐的就深了起来,他盯着梁祈看,眼中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我想要的,自己会拿,用得着你来赐?”

这话无异于又给皇帝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皇帝脸上原本有些得意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起来,他脸颊肌肉抽搐着,怨恨的盯着燕苏看,燕苏却是根本不睬他,转头看了百合一眼,这才朝梁祈迈了过去,他身材高大,每走一步逼近皇帝,便让梁祈原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消褪几分,他步子迈得并不大,可到了梁祈跟前儿时却很快,在他面前,梁祈矮了半个头,不得已要抬头盯着他看。

燕苏的表情并不冷厉严肃,可那双眼中目光却让人不敢直视,梁祈被他一看,后背冷汗直冒,他再走进时,梁祈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他身后还站着太监在,这一退便撞到了太监身上,刚刚一直强撑着的身体软软的便要往下滑,太监赶紧伸手将梁祈扶住,梁祈虚弱的瘫在内侍身上,色厉内荏:

“大胆!”

“我要的东西不需要你来赐,可是你这份心意我却很喜欢。”燕苏看到皇帝这副心惊胆颤的模样,弯了弯嘴角,就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燕国公也有些意外的挑起了眉头来,他饶有兴致的盯着儿子看,皇帝此时冷汗淋漓,双腿抖得如同秋风中落叶一般,燕苏反手一指,指着傅、刘两家那群安静的不敢吭声的女人,斯条慢理就道:“看中了谁,今晚谁就是你的。”

傅、刘两家里的女人中,除了未嫁之女外,还有诸如傅老夫人以及刘夫人等这样年事已高,甚至已经嫁了人的妇人在,听到燕苏这话,一群女人涨得面皮发红,紧咬着嘴唇,心头将嚣张的燕氏父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嘴上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荒唐!”梁祈的到燕苏这话,不知怎么的,他明明应该惧怕与怨恨,可心中却莫名的又生出了几分欢喜与渴望来,他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刘夫人身后躲着的傅百年身上,只是很快的,心中对于燕氏父子的怨恨与惧怕,又将他脑海中那丝龌龊念头压了下来,他勉强喝了一句,燕苏冷笑着,从袖口中摸出帕子来:

“我来替你选,依我看,刘世子夫人慧质兰心,提出的玩耍方法皇帝这样喜欢,可见你们二人是志趣相同。刘世子夫人虽然已经嫁人,虽然已经不是干净之身,可是风韵尤存,皇帝若是喜欢,我来替你让刘家人割爱,如何?”

他说完,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他十指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并未沾了半点儿污垢,可他仍是仔细擦了一遍,这才将手中的帕子扔了出去,那帕子砸到梁祈身上时,又漂落下来,正好落到了站在梁祈身旁的刘候爷跟前儿,刘候爷退了半步,燕苏嘴角边笑纹浅了些,轻声道:

“捡起来!”他都没有让百合捡过一次东西,可是之前一个嫁了刘家便自认为张狂的女人竟然敢让百合将东西捡起来,刘候爷都能看得出来的把戏,燕苏自然也同样看得出来,刘家的儿媳妇敢折辱人,这会儿他就要从刘候爷身上将场子捞回来。

燕苏语气虽然并不重,可是他吩咐了,这会儿目光又冷冷盯着刘候爷看,刘候爷这一瞬间可算是感觉到了梁祈之前心中的感觉了,他心头生出杀意,只是看到燕苏那双幽冷的眼,再看到一旁燕国公冷笑着的脸庞,这两父子为人一个赛一个的嚣张,燕苏这个不得好死的小子竟然敢如此折辱他,偏偏他如今因为燕家羽翼未丰,不得不忍耐。

刘候爷心中恨得厉害,脸上却带着微笑,忍了怒火将帕子捡了起来。

而这会儿被燕苏点名喊到过的傅百年耳朵里‘嗡’的一声,仿佛脑子都空了下来,她听到燕苏说她不是干净之身,她听到燕苏要将她送给梁祈,燕苏这是成了心要毁她一生。

别说她如今已经嫁人,若是再和皇帝有个首尾,那是逼她去死,哪怕她就是没有嫁人,她此生也绝不可能再回宫里,更何况燕苏今日说了这样的话,回头之后哪怕她跟皇帝之间清清白白,刘世子必定也会心存疙瘩,刘家人肯定会怪她惹出事端,自己平静美满的生活可能会被打破,傅百年嘴唇哆嗦得厉害,她死死的咬了一口舌尖,她是穿越女,她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重复一次上一世时的悲剧,她现在有儿有女有丈夫,这个世界有她牵挂,别人怕燕家,可她不能怕,她若是退了一步,后面就是万丈悬崖!

“燕世子这话说得不对!妾乃堂堂逍遥候府的世子妃,又岂可被如此羞辱,世子今日若是不收回刚刚的话,妾宁愿一死以证清白。”傅百年浑身哆嗦着,紧咬着牙,喊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事实上梁祈虽然恨燕苏,也恨自己在他面前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可听到他说要将傅百年送给自己时,他仍是有些激动的,没人知道,他年少时期时便爱慕傅百年,渴望得她心都疼了,年少时的他一颗心就已经落到了傅百年身上,再也挪不开,若是能与她春风一渡,自己此生也满足了,可是听到她说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时,他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又醒了过来。

燕苏听到傅百年这话,冷笑了一声,二话不说从自己腰间摸出一支匕首来,当年先皇被燕国公逼着答应他有带武器入宫的资格,这会儿他一掏出匕首,梁祈吓得面色大变,深怕他要对自己不利,这会儿骇得面色发青双腿颤抖,他嗓子发干喊不出一句话来,却见燕苏一把将匕首朝傅百年扔了过去,温声就喊:

“那你去死吧!”

重生女的姐妹(九)

那一刻,燕苏语气平淡,甚至俊美的面庞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是眼中却半点儿温度也无,勾着嘴角清清淡淡的盯着人看,傅百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整个人都呆了,匕首落到地上时,发出响亮的声音来,梁祈原本颤抖的眼珠在看到燕苏将匕首扔出去而不是对准了他时,因为紧张而憋气的胸口都感觉有些疼痛了起来,周围人禁若寒蝉,刘皇后等人迅速将头低了下来,不敢再往傅百年那边看。

刘夫人双腿抖得厉害,燕氏父子如今实在太过嚣张,这等乱臣贼子,当众侮辱刘家的人,可惜众人却拿他没有办法。

傅百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重生之后低调做人,从穿越之时起,她便从不像其他穿越女一般高调,既不剽窃前人的古诗,也不做什么出格之事儿,重生之后更是谨言慎行,傅老太爷与傅夫人以往夸她眼光好有成算,心性稳定又聪明,性子厚重不像少女们跳脱,实在是个难得出色的人选,她被夸得多了,脸上虽然不敢露出骄傲自大之色来,可其实傅百年心中也觉得自己是跟傅百合等人不同的,哪怕这样的话她从来不说,可她一向不拿自己与愚昧落后的古人相比较,事实上就是她压根儿没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但这会儿哪怕是被夸了急智,面对这样的事儿来,她却根本想不出丝毫办法,刚刚她以退为进的话这会儿被燕苏将了一军,原本傅百年以为自己说要去死,一般为了不出人命,别人若是不道歉,必定也会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这事儿便被圆过去了,可是燕苏却跋扈至此,甚至在宫中也敢带武器行走,此时还要她自尽。

她第一世穿越时便是因为年少去世,第二世重生那是因为她不想和皇帝在一起,又被宫中的女人算计,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虽然死得不甘。可这里没有让她惦记的亲人,死亡对于她来说最多也就是让她有些不甘心,想要让那些陷害她的人得到报应罢了。但现在不同了,她嫁给了刘世子,好不容易日子越过越好了,她有了自己的儿女。她现在生活过得这样好,她为什么要去死?

老天爷愿意给她两次机会。不代表老天爷愿意给她第三次机会,哪怕就是老天爷要给她机会了,她若是死了,她留下的儿女们怎么办?她要真的死了。刘世子这样年轻,必定会娶续弦,到时她的儿女年纪还那样小。她怎么能忍心将孩子们抛下?说要死只是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燕苏却真的逼她去死。傅百年此时被架在火上,以往一向被夸稳重大度有成算的她,此时却心中乱得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动作来。

那个温声让她去死的男人此时微笑着盯着她看,神态娴雅淡然,仿佛刚刚那样刻薄的话不是从他嘴中说出来的一般。

“既然不想死,说出口的话来又给谁看?”燕苏眼珠似琉璃珠子一般,看了一旁默不出声的百合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这才懒洋洋的道:“给我将匕首捡回来。”

匕首正巧被他丢在傅百年的方向,燕苏这一发话,众女呆了呆,傅百年心中挣扎,她能想得出来,若是今日自己没死,往后日子必定会一落千丈,可若是她死了,她又怎么甘心?她犹豫挣扎了半晌,燕苏让人捡起匕首时,她木然站着没动,仿佛用这样的态度表明自己心里的不甘一般。

刘夫人深怕她再次惹了燕苏不快,替刘家惹来麻烦,手指甲掐进了肉里,想到刚刚自己的丈夫都替燕苏捡过东西,这会儿傅百年若是不肯去捡,真要将燕苏逼急了,皇帝他都敢动,更别提一个刘家,她心中一面骂傅百年这个祸害,一面忍了羞辱去捡:“妇道人家懂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头发长见识短,世子不必跟她见气,她胆子小,经不得吓。”

燕苏手指在腰间玉带上摩挲,听她这样一说,等那匕首被刘夫人捡了起来,才温和道:

“胆子小不小,没有开膛剖腹,刘夫人说话了可不算数,这匕首我就赐给刘家,让你们牢牢记得谨言慎行这几个字。”

这话让一旁的刘候爷脸皮涨得通红了起来,他身体晃了两下,忍得直欲吐血,偏偏还要弯腰口中称谢,等刘候爷直起腰来时,燕国公看了这样一场好戏,嘴角才勾了起来。

今日闹了这么一场变故,皇帝被刚刚的燕苏吓得后背冷汗都浸了出来,将内里的龙袍都浸湿了,双腿虚软得厉害,这会儿全靠太监撑着才没有倒下去而已,燕国公看多了所谓的贵女,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因此拂袖而去,等燕氏父子一走,剩余下来的人个个刚刚紧绷了精神,此时双股颤颤,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再开晚宴,众人各自阴沉着脸散去,刚刚仿佛睡着一般的傅老太爷等燕国公一走,皇帝梁祈又让人抬了回去之后,这才将眼皮睁了开来,他转头想要跟刘候爷说话,却见刘候爷恶狠狠的盯着他看:

“傅老候爷果然养了个好孙女!”傅百年这个祸害,当初瞧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今日却给刘家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刘候爷心思狡诈,此时都认为傅老太爷是不是有意想要借傅百年之手,假意让自己和傅家合作,再借刀杀人,让燕家将自己刘家连锅端了,到时他刘家去当那个出头鸟,傅家躲在后头蓄积势力,岂不是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否则今日怎么可能惹祸的人是傅家的,结果出事倒霉的却是刘家的人?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被燕苏那个黄毛小子打脸,刘候爷这会儿看傅家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冷哼了一声,刘世子想要上前来扶他时,他一甩袖子,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显然将刘家人都迁怒上了。

刘家一走,傅百年心中有苦却说不出来,独留了傅家人在宫里面,百合今日出来看了这样一场闹剧,原本是想要跟傅家人拉上关系,可看到傅三夫人的那张嘴脸,再看到傅老夫人对她的不喜欢,她也熄了心思,与其利用傅家,倒不如跟燕苏谈条件,虽说燕苏看起来要危险得多,但今日她真正看到了燕家的地位,远不止是剧情中傅百合所以为的只是能与傅、刘二家并列而已那样的简单。

她悄然领着若兰退开,傅老太爷等刘家人一走,目光这才在场内转了起来,没有看到百合,他一双眉头皱了起来,傅老夫人忧心忡忡上前拉了他手时,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话,傅家人悄然由宫女领着出了宫门之外。

“主子怎么不找傅家人了?”刚刚那样好的机会,百合却偏偏错过了,若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侍候她,百合的心思又并没有瞒着过她,若兰是燕苏派过来的,人不简单,自然也猜得出百合的心思来。

殿中这会儿还没落锁,清冷的宫殿走廊下挂着几盏陈旧的灯笼,这会儿晚风一吹来,那灯笼便晃得厉害,连带着走廊下火光也一明一暗,百合所在的偏殿口要上几步台阶,若兰在后头打着灯笼,就看百合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听到她这话时,百合半侧过了脸来:“傅家不中用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若兰再聪明也听不出来,殿中却有人听出来了。殿里亮着光火,刚刚离宫出去的燕苏这会儿正躺在她床榻上,手中拿了块玉佩把玩,若兰看到光亮时,借口要打热水,机灵的避开。

“过来。”燕苏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他穿着银色的软袍,今日晚宴时罩在外头的袍子这会儿已经被他脱去扔在一旁,腰间只用丝带松垮垮的束了起来,躺在百合床上,仿佛回到了他自己家中一般,他身上没有凌厉过人的气势,却自有一股雍容自在。

百合朝他走了过去,燕苏冲她招了招手,百合坐在了脚踏前,他眼皮这才抬了起来,挪动了一下身体,示意她将手伸出来。

那块被他把玩之后还带着他温度的玉佩被他放到了百合掌心里,他捏着百合指头,让她将玉佩抓紧了,手也没有放开:

“胆子挺大的,怎么今天就那么乖?”

第一回看到他的时候,都知道求他讲条件,那会儿甚至敢和他开玩笑,向他求皇帝的宠爱,自已虽然不至于面目可憎到人人惧怕,但像她这样大胆的,却也少见,但那会儿都敢和自己那样说话的人,今日人家让她捡帕子,她倒当真去捡了,燕苏眼皮又垂了下来:

“当日我说送你些蜡烛,你还记不记得?”

百合被他手掌包住掌心,他手掌修长温暖,但不知怎么的,被他抓住却让百合莫名心头发寒,她下意识的想要借着撩头发的动作将手抽回来,燕苏却并没有放手,他神情虽然温和,可是紧握的手掌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道在,百合用了力却没能将手抽回来,他嘴角边带着温润的笑意,这样的人看起来似兰如君子般,可实则性格最是坚毅非凡,她不能抽回手,只得任由燕苏将她抓紧了,一面就点了点头。

重生女的姐妹(十)

怎么记不得?第一回他到自己宫中时,百合那会儿心中生疑,故意剪了烛火试探他态度,他说了要送蜡烛过来,后来百合再试探他,还险些将他惹得不快。他走之后不止是送来了蜡烛,更是将若兰也一并送了过来,她宫里从此就再没缺过这些物件,克扣的东西也被人还了回来,这会儿燕苏莫名提起这事儿,百合心中警惕,脸上却装出不解的神色:

“记是记得,后来倒没来得及多谢世子爷关照!”她不是没有机会多谢燕苏,只是燕苏这个人很危险不太好接近,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通常不叫,像梁祈那样张牙舞爪看起来凶悍的,实则不堪一击,而像燕苏这样不声不响的,咬人才要命,她并不想跟燕苏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便一直假装不知,没想到燕苏今日会将这笔老账重新挑出来。

燕苏听到这话,嘴角勾起的笑纹便更深了几分:“那日你说你想要皇帝的宠爱,我允了。”

他说完这话,抓着百合的手轻轻用力,一把将她拖了起来。与以往燕苏进宫坐坐便走不同,这一回他没走,但也并没有做什么,今日燕苏羞辱梁祈与刘家人,可并不全是意外,开始看来他仿佛是在替自己出气一般,后面想想就大有深意,这些精明的人个个脑海里都有十八道湾,百合心中还在琢磨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时,燕苏则是安静的睡了。

这一夜没有睡着的,并不止是百合一个人,刘家人出了宫之后,刘候爷一旦上了马车,表情便狰狞了起来。他强忍住此时要发火的冲动,一路回了府,阴沉着脸召了儿子与老妻进书房时,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他想起今日傅家的袖手旁观,又想到燕氏父子对他的针对,这让刘候爷莫名的紧张。他害怕燕家是想要拿刘家下手了。皇帝明显是靠不住的,皇帝还想靠他呢,而傅家今日的表现让刘候爷更是害怕。若是真出了事儿,燕家要是想要冲他动手,那么傅家在紧急关头,不落井下石都已经算不错了。要想傅家与自己刘家同气连枝,肯定是不大可能。

刘候爷思索了半晌。阴沉着脸冲儿子道:

“傅百年是个祸害,这样的人咱们刘家不能留了!”今日给傅家惹出的祸事儿,若是无意,那么证明她蠢笨如猪。若是有意,则更可怕,证明傅家狼子野心。刘候爷这会儿想要祸水东引,他害怕燕国公父子要对他动手。今日燕苏又说了要将傅百年送给皇帝的话,不管如何,傅百年名声已经污了,这样的女人再不配做刘府的世子妃,倒不如顺水推舟,弄她一个假死,将她送进宫里算了。

反正皇帝现在的麻烦不止一桩,哪怕就是多一桩,情况也不可能更坏,可这样一来刘家名声能保住,表面告知世人傅百年因为不堪受辱自尽,好歹保住名声,二来他则可以用这样的举动向燕家服软,证明刘家愿意尊照燕家的话来,只盼燕家不要朝刘家下手,给刘家多留些机会喘息。

听到这话,刘世子哪儿不知自己父亲的打算,他脸色有些铁青了起来。他是一个男人,虽然知道刘候爷这样的举动是为了刘家着想,可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旁人,他不想做那样无能的懦弱男人,再加上傅百年确实貌美恭顺极得他欢心,又为自己生下了两子一女,让他割舍他有些不甘,这现成的乌龟王八他不想做,哪怕对方是皇帝,尤其是那样一个皇帝,也实在是太憋屈了些!

“父亲…”他挣扎了一下,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刘候爷听到这话,不由便冷笑:“不中用的东西!一个女人便将你迷得东倒西歪,你若死了,再绝色的佳人你那胯下二两肉没有动静,你也享受不得,傅家狼子野心你还不懂?皇帝当初为了皇位江山,看中了傅百年都能忍耐着让出来,你这会儿倒是儿女情长了起来?”

以前的刘世子不是不知道皇帝喜欢傅百年一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被皇帝爱着,梁祈爱而不得,所以刘世子便觉得傅百年珍贵了起来,再加上她颇有手段,婚后便越来越宠爱,这会儿听到父亲将话说破,他沉默了下来。

心不狠者难成大器,无毒不丈夫,今日只怪傅百年不该去出这个头,惹了燕苏那个祸害,想到自己的性命,想到刘家的富贵荣华,再想到以往敌对的傅家,刘世子没有再出声了。

宫中百合这一夜没怎么睡得着,燕苏今日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她出头,实则是挑拨了傅、刘两家的关系,这两家身为保皇派,一向与燕家争斗,剧情中看来三家斗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势均力敌,不知为什么今日燕苏要打破这个平衡,但可想而知的,他这样的举动引起的是轩然大波,看样子,这大周朝的江山要乱了。

但她不过是这大周後宫一个不出彩的失宠贵人罢了,这些权势斗争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皇帝的宠爱,完成了原主给她的任务,到时谁得势谁斗赢她都不想管,天色快亮时百合缓缓睡去,再醒来时,外头天边已经大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