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捂住胸口,一付不堪刺激的模样,颤声道:“你们好没人性!一点血汗钱你们也要剥夺走!”

老沙冷道:“不归山从来不会怜惜无用之人。你把顺走的珠宝银子一个子儿不少,全部交出来,我说到做到,立即放你走,苍崖城的事,从此与你无关。”

小蛮急了,三千两银子她分了一千两给爹和二娘他们,顺出来的珠宝也有一部分失落在沙漠里,她哪里有本事全找回来还他们!再说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到头来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这笔账为免太不划算!

这会她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到头来,她还是被钱财给栓死在这里,动弹不得。

老沙又道:“既然不想还,那以后就要好好做事。金木水火土看中你,也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在江湖中交涉由你去,比真正的小主出面要好的多。何况,你身上的印记也是一种因缘巧合,老天注定你要当这一回小主,何必多想。”

小蛮沉默了很久,轻道:“这个印是当时我遇到一个骑黑马的人,言语不和,他拍了我一掌,印记隔了两天就冒了出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只小角,也是他遗留下来的,我本想拿着去卖钱,谁知没来得及脱手你们就找上来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脖子上的小角,谁知摸了个空,心中不由大惊,再仔细摸摸,果然那个稚龙之角不见了!

老沙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了?”

她勉强定神。这事最好别叫他知道,否则还不知要给她找什么麻烦。小蛮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低声道:“没什么……我是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沙说道:“你既然为不归山办事,那这些便不需瞒你。实话告诉你,真正的小主早已被不归山找到收容起来,只是她生来身体娇弱,一派天真,于世事完全不解,光复苍崖城的大事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此事处于江湖风口浪尖,怎能让她一个闺阁贵小姐出门历险。所以误打误撞,才找了你,你应当感谢金木水火土五位的仁慈,否则你的小命在沙漠里就已不保。”

小蛮怔怔笑了几声。

这算什么,果然真正的主角被人好好供着,她一个跑龙套的,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到底算什么呢?

“至于你胸口的苍火之印,委实让我们惊喜。后来问了小主,她说那是苍崖城中的秘术,毕竟苍崖城小主是全天下觊觎的人,凭着稚龙之角和苍火之印便能判断是不是真正的小主,所以苍崖城被灭的时候,她脖子上的稚龙之角被族里勇士带走,好教别人不能认得她的真实身份。那一掌,原名为苍火掌,中了掌的人,伤处会浮现苍火之印,三年后方能消退。那人打你的时候,没用内力,否则你三年后必然要死。我想,他知道江湖上最近人人在寻找小主,所以才用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法子,故意拍你一掌,再留下稚龙之角,让矛头指到你身上,好令他们有时间从容安置。”

小蛮的脸色此刻才叫真正的苍白,微一踉跄,倒退了几步,扶着白杨树,喃喃道:“从那一天……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是阴谋?无缘无故,让我做替罪羊?”

老沙淡道:“也是你的运气,旁人想做小主还做不成。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钱财多的是,去任何地方别人都是礼遇有加,只要你不说,谁也不知你的真正身份。何况苍崖城是什么地方,不归山又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多少人想为了咱们去死,还得排队,你得到这种殊荣,就算死了也是福气。”

小蛮干笑了几声,低声道:“我凭什么要为你们去死?难道我当真命贱?我闲的慌?”

话音一落,忽觉脖子上一凉,老沙的剑抵在了上面。她一惊,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沙冷冷说道:“世上总有高贵之人,也总有卑贱之人,你应当乖乖认命。今日将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你,你他日泄露出去半句,这柄剑立即就会割断你的脖子。不要以为叫两声干爹,便可以为所欲为,不归山岂能容你这等黄口小儿恣意玩耍。”

小蛮怔怔看了他许久,突然低声道:“不对。你们肯定打着别的主意,小主既然不愿光复苍崖城,更不愿报仇,你们为什么暗地里背道而驰?是有私心,对不对?”

老沙一时词穷,倏地目露凶光,手里的剑往前送去。

她要死了!

小蛮心中一凉,也不知是恨自己嘴快,还是恨这帮人穷凶极恶。

她居然不觉得伤心,只是心灰意冷,或许还有些木然。

活到现在十六年,她体会过什么呢?是深深的爱过,还是深深的被爱过?

不,什么也没有。

曾经她有的是虚伪的笑脸,如今她有的,只有那些不属于她的金银财宝。

啊啊,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老沙。”旁边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老沙猛然一怔,急忙把剑缩回来,转身一看,却见天权长身玉立,淡淡看着自己。

“公子爷!”老沙有一瞬间的慌神,“我只是……我和小主说……她又逃跑……”

他简直语无伦次。

“走,下次不许做这种事。”

天权的声音比风声还要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人心。

老沙急急收剑回鞘,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无论如何,这一路还是要劳烦公子爷费心了。”

他转身飞快走开,像逃命一样。

天权缓缓走到小蛮面前,她垂着脑袋,瘦弱的肩膀,纤细的身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夜风吹散开一样。

“在哭?”他低声问。

“不……没有。”她扬起脑袋,果然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晶亮诡异,像一团迷雾,摸不着底。

“我是在想,人他妈要是命贱,还真是没办法。”

她爆了一句脏话,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没被抢走的金银珠宝,望向远方不见尽头的白杨林,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宝之卷 第九章 真假小主(三)

“老沙!”天玑和摇光这会才赶来,一见到老沙,两人都和见到钱包一样眼睛发亮。

老沙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天玑公子,摇光姑娘。”

天玑扑上来,抓着他的手一顿摇,连声问道:“带钱了没?我们最近是囊中羞涩啊。”

老沙会意地点头,转身朝那群白衣人拍了拍手,道:“把东西拿过来。”

小蛮从他身边走过,一声不吭,连衣喜滋滋地跑过来,脸上都笑开花了:“主子果然没事!你怎么不早说他们和天权公子是一起的呀,害我担心半天。这下可被天权公子他们找到了,游戏是不是算咱们输了?”

臭小娘,输了你还笑那么开心做什么!小蛮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靠着一棵白杨树,慢悠悠地说道:“是呀,我输得一塌糊涂,输得不能再输了。所幸还留着一条贱命,真是老天无眼,改明儿去庙里拜拜,让菩萨早点把我这个祸害带走才好。”

连衣听不懂她话里的深奥含义,瞪圆了一双妙目,不知所以。

老沙这次来屁点事都没有,原来就是送钱的,搞那么正经,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看他那副狗腿样,笑得跟开花馒头似的,小蛮都替他觉得丢人。

“公子爷,补给都差不多了,那属下便告退。行动还是和先前计划一样,属下这组的人马分给公子爷一半,随您在前方探路?”

老沙问的小心翼翼,刚才那事好像惹得天权不开心,他也是如履薄冰,生怕再次得罪他。

天权淡道:“摇光,你还未单独一人行走过江湖,这次就由你带着半组人在前面探路。万事要小心。”

他并没有嘱咐很多,摇光素来稳重小心,不像天玑那么毛躁莽撞,事情交给她还是放心的。

摇光点了点头,纵身上马,对老沙一抱拳,道:“沙先生,您的人我先带走了。”

老沙急忙笑道:“姑娘客气!请!”

他毕竟精于世故,天权要留下,摆明了是不给他机会再威胁小蛮。他只是不明白,公子爷怎么会把这事看得如此严重,小蛮的脾性只怕他压根不清楚,这小家伙软硬都不吃,非得玩狠的,刀子架上脖子,她才会乖乖听话。他这么做,虽然难看了点,却也是为了不归山考虑,公子爷心里岂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惴惴,天权毕竟位置高于他,这揣摩上意总是一门学问,他还得再学学,搞清楚公子爷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白杨庄一场闹剧结束,什么好处都没赚到,反而亲眼目睹了一桩天刹十方杀人放火的惨事,江湖啊江湖,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可怕又惊心动魄的事情?今天是白杨庄被烧光,明天会不会轮到她被人杀光?

小蛮想到自己被那红衣女鬼绑在架子上,用长指甲刮肉的景象,不由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这绝不是自己吓自己!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天!不归山和苍崖城两边联合起来算计她一个可怜的孩子,什么祸事她顶着,什么好事他们收着,她就是一跑腿的替死鬼!再在这江湖中跑上一段时间,打酱油就要变成被人打了。

她猛然抱住脑袋,使劲朝车壁上撞,发出砰砰的声音。

策马走在马车外的连衣赶紧揭开帘子,“主子,你怎么了?”

小蛮捂着发麻的额头,两眼无神,低声道:“没什么……我想看看自己脑袋有多硬,能不能扛住大刀割下来。”

连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轻道:“主子真会开玩笑,就算石头做的脑袋,也架不住大刀来砍啊。”

小蛮长叹一声,仰面狠狠躺下去,默默看着车顶,喃喃道:“别和我说话,让我安静一会。”

连衣只得放下帘子。隔了一会,马车驶出了白杨林,上了官道。天边微微泛出晨曦的蓝光,一轮鸭蛋黄似的大太阳缓缓升起,连衣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揭开帘子去看,却见小蛮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早已睡熟了,嘴里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连衣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帘子,小蛮突然翻了个身,继续熟睡,先前紧皱的眉头好像皱得更厉害了。连衣摸了摸脑袋,主子到底想着什么呢?眉头一直没松开过,难道是有什么难过事吗?她猜不透,对连衣来说,小蛮的心比九曲玲珑窍还要复杂。

一路往东行,不日便来到了上京,这是辽人的都城,辽人近年来相当猖狂,都城的规模气势自然不同寻常,城门关口的盘查也十分严厉,对宋人尤其苛刻,故而做生意的商人通常身上会装着西夏甚至回鹘的文书,再说两句西夏话,这样可以蒙混过关。

到了上京,为避免惹人注目,小蛮他们只能弃车改为步行,几匹骏马也去了鞍辔,另外又从马贩子手里多买了几匹马,四个人匆匆装扮成乡下人来城里贩马的模样。这样还不够,最绝的是天权居然有西夏的文书,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西夏契丹话,四个人居然十分顺利地过关进入了上京。

“那文书幸好你还没丢掉,否则今天还真进不来。”进了城,天玑立即放松下来,伸伸懒腰,笑嘻嘻地说着。

天权笑了笑,没答话,只将文书放回怀中。

连衣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先前的敬畏变成了闪闪动人的敬佩,连声道:“天权公子居然会说西夏话!契丹话也会说!好厉害啊!”

天玑不等天权回答,便抢着笑道:“他会的还多着呢!你们不晓得,天权本来还是……”

“别废话。”天权打断他兴冲冲的话头,牵着马四处看看,又道:“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等摇光的消息再说。”

天玑自知失言,赶紧用其他话打混过去:“是啊!快找个店家打水洗脸,我脸上涂了那么多泥,快憋死了!”

他们为了混进上京,扮成马贩子风尘仆仆臭烘烘的样子,特地在脸上涂了尘土,包上头巾,换上旧衣裳,每个人看上去都老了十来岁,不要说守门的兵将,只怕老沙从身边走过也会认不出来。

其中小蛮扮的最像,她身材瘦弱,个子娇小,走路轻飘飘的,扮一个小老太婆简直惟妙惟肖。天玑牵着马走过去,在她肩上一拍,没大没小地笑道:“果然天生一付穷酸相,扮穷人可比咱们像多了!”

出乎意料,小蛮并没像以前一样反唇相讥,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严肃的人生哲理,都快变成圣人了,天玑的嘲笑她压根就没听进去,只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苦思。

天玑莫名其妙地放开她,回头低声问连衣:“她吃错什么药了?”

连衣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总之这几天主子很怪,时常一个人发笑,要么就是发呆,呆一会又会抱着脑袋使劲撞墙,撞完之后会突然发笑……她就这么奇怪地循环着这些无聊的举措,时间久了,还真像被鬼附身。

还是准备点黑狗血好了,听说那东西最有灵,驱邪圣物。主子万一真是被鬼附身了,那岂不是祸事,她还没好好报答过主子的恩情呢!

到了客栈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得扮作两对夫妻,分别要了房间,天玑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脸,连衣心事重重地下楼问人要黑狗血,好心的契丹老板足给了她一桶,拿来洗澡都绝对够用。

她战战兢兢地提着上楼,悄悄把房门打开一道缝,朝里面看,小蛮也不洗脸也不换衣服,坐在床沿继续发呆,时不时还用手敲敲脑袋,喃喃自语几句,跟着又呵呵笑起来,笑得连衣毛骨悚然。

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不然魔障越入越深,主子可没救了!

她一咬牙,猛然踹开房门,小蛮吃了一惊,抬头见是连衣,皱了皱眉头,摆手示意她出去玩,别来烦自己。

连衣一言不发,提起水桶,呼啦一下,泼了小蛮一身。

小蛮一个激灵,猛然从床上蹦起来,身上又粘又腥,难受得要命。她抹了一把脸,低头一看,居然是狗血,一时竟忘了叫,只呆在那里。

连衣颤巍巍地看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更是没底,轻声道:“主子?”

她还是默不作声,呆呆站在那里。

不承望一桶狗血反而把她泼得更呆了,连衣退了两步,张口便要大哭,忽见小蛮两手一拍,道:“原来如此!”她抹了抹脸上的狗血,慢吞吞朝门口走去,经过连衣身边,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做得好,连衣。”

连衣一头雾水,眼怔怔地看着她带着满身狗血推门下楼,让小二送热水上来,小二看她的眼神就和看到鬼一样,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天权和天玑就住在隔壁房间,听见这里吵吵嚷嚷,赶紧过来看。

小蛮正抹着脸上的狗血慢吞吞上楼,两人一见她的模样,都是一呆。天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指着她的鼻尖,笑得一个劲打颤,“你……天啊……你怎么……成这个鬼样子了!”

天权捂着嘴,显然也在憋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小蛮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毫不在意,赫然露齿一笑,脸是红的,牙是白的,对比十分鲜明:“麻烦二位避让一下,我要沐浴。”

天玑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宝之卷 第十章 如果你是卑贱的

连衣心事重重地蹲在房门口,使劲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蛮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笑吟吟地走出来。她赶紧起身,含着眼泪,抖着嗓子道:“主……主子……你真的没事了?”

小蛮眯着眼睛,弯弯的,像两轮小月亮,唇边隐约泛出梨涡来,笑得十分甜蜜。

“我很好,从没这么好。”

连衣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使劲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喜道:“主子真的没事了!你真是快把连衣吓死了。”

小蛮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进屋吧,我去叫人送热水,你也洗个澡,这一路风尘仆仆,也该洗个干净了。”

连衣一个劲点头,乖乖地进屋了。

小蛮下楼让人送热水,小二看她的眼神比看到鬼还可怕,眼珠子掉出来又缩回去。

“店家!送点吃的上来!”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天玑的脑袋探了出来,一看到小蛮,他脸上就是一僵,勉强问道:“你……你没事了吧?你们两个,闹得也太厉害……”

小蛮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对着他一福,柔声道:“给公子爷们添麻烦了,小蛮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天玑打了个寒颤,颤声道:“你不是烧坏脑子了吧?!怎么……这样说话!”

小蛮轻声道:“如今回想前事,发现自己太过鲁莽,做了许多错事,也得罪了许多人。今日起,小蛮一定改过自新,争取早日报答不归山的大恩大德。”

嗯,这还像点人话。

天玑摆了摆手:“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啦!只要你以后别再疑神疑鬼,动不动就逃跑,搞得我们不归山要吃人似的……话再说回来,你怎么突然……”

难道那一桶狗血真的有用?

小蛮但笑不语,对他又是一福,柔声道:“不打扰公子爷用餐了,小蛮告退。”

天玑手忙脚乱地拱手还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回自己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

夜凉如水,远处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树影刻在窗户上,摇摇晃晃,像无数鬼魅张牙舞爪,要往这里扑过来。

连衣在床脚上和衣而睡,早已睡熟了,发出香甜的鼻息。

小蛮倒了一杯冷茶,倚在窗边,时不时啜上一小口,不知想些什么。

隔壁客房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她睫毛微微一动,过了一会,只听那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夜深了,为什么不睡。”

小蛮推开窗,凉风扑面而来,卷起她的长发。她轻道:“让公子爷挂心了,我想着之前的事情,越发觉得自己荒唐,如今后悔不已。日后必然尽心做事,报答你们的恩情。”

天权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台上,足尖踩着细细的窗棂,白色长袍飒飒作响,仿佛随时会摔下去,但其实小蛮很清楚,他就算站在悬崖边上,也比普通人隔着栏杆要安全得多。

他披着头发,耳上两颗明珠耳钉,闪闪发亮,为他清俊的面容添了一些男子独有的妩媚气息。

小蛮抬头静静看着他,他的长发几乎要拂在面上,带着丝丝凉意。

“我会约束老沙,再也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他低声说着,声音像天顶快要散开的云,轻柔不可触摸。

小蛮惶恐地垂下眼睫,颤声道:“公子爷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和干爹没关系的。他说的都是十分正确的道理,是我以前蠢,没能体悟罢了。”

天权没说话,隔了一会,将腰一弯,轻飘飘坐在了窗沿上。

“梧桐镇……我以前去过一次,风土人情都不错的。”

他突然提到她的家乡,小蛮心中猛然一震,竟不知是什么滋味纷纷袭上,是懊悔还是愤恨,她也分不清。一直以来,她的追求都很简单直接,要做个有钱人。这却是最难圆满的梦想。

“纵然你百般不愿,但已经卷入这一场江湖风波,逃避总不是办法。待事情圆满完成之后,我必定保你全身回到家乡,不伤分毫。所以,别再胡闹,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的命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自己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你不爱惜,谁还会替你在乎吗?”

小蛮急忙点头:“我……我都明白的。现在已经明白了……”

天权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我起初并不知……”说到这里,却断开了,修长的眉毛微微一皱,又道:“以后我自会约束不归山那里,不叫他们来胁迫。你自己……也要保重。”

他起身要走,忽听身后那娇脆的声音轻道:“公子爷对每个女子都是这般关怀吗?其实,我知道公子爷讨厌我,可是虽然讨厌,你还是过来安抚我了。小蛮心中十分感激。”

天权回头看了她一眼,起初遇到她,此人满身都像长了刺,一眼就能看透,仗着一些小聪明,以为天下无敌,说讨厌,那真是讨厌。今晚她的刺突然全部收敛了,再也看不透,只剩一个人站在那里,纤瘦的肩膀,小巧的脸庞。原来她是长了这样一付眉,这样一双眼。

他突然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来,扶住窗框,低声道:“我现在并没有……讨厌……”

小蛮对他一福,柔声道:“谢谢公子爷的开导,我心中舒服多了。夜已深,公子爷早些休息吧。”

天权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一语未了,人已经回到隔壁房间。

小蛮轻轻关上窗户,发出的声响终于惊动了连衣,她急忙起身,揉着眼睛去摸刀,嘴里还含糊叫着:“主子?”

小蛮轻轻按住她的动作,低声道:“没事,我喝水而已。你睡吧。”

连衣翻了个身,握住她的手,轻道:“主子,你心中有什么不快活的事?”

小蛮笑道:“我哪里有不快活,不是和以前一样么?”

连衣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你笑起来……和前几天不一样。”

小蛮脱了外衣,上床裹住被子,道:“前几天我很傻很天真,以后要很强很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