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经约会因为最终提及柳溪川不欢而散,没给芷卉太多时间后悔懊恼,井原就找了借口主动联系她,却是替高中时的班主任邀请她回校在动员会上介绍英语学习经验。很想借此缓和与他的关系,但这本身又是一桩不得不断然拒绝的事。除非知道她保送名额内情的学生全体毕业老师全体调走,否则哪还有脸回母校。依然是因为柳溪川。

但芷卉知道,这都怨不得别人。

高三如同台风过境,经历之后,世界看似一如既往,甚至又变得更加怡人的迹象,但许多原本高大的行道树变得矮小,并不是因为逆生长。你明知有些树被连跟拔起横尸路旁,新种下的替代品也可以在即将来临的冬季无法成活。

台风过境,一如既往全是假象。

芷卉揉揉眼睛。

接着,她看见原地蹦跳着正朝自己招手的麦芒,诧异得回头张望是不是身后还有个与她热情互动的别人。

小姑娘一脸急于想与人分享重要秘密情报的表情,贼兮兮地问:“阿京姐姐,你愿意请我喝鱼饼汤吗?”

“好、好啊。”大概是放学途中突然被肚子饿了吧。

芷卉觉得思维稍微脱线一点还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反正任何途径经此地的时候都不可能拒绝她。

“你怎么没等你哥一起回家?”吃到一半突然想到的问题。

“因为要来等你嘛。”

“唉?等我吗?不是等鱼饼汤?”

“和鱼饼汤没有关系。”麦芒一边吃得摇头晃脑一边大言不惭地避嫌。“上周末哥哥是和阿京姐姐在一起吃晚饭吧?嗯,我猜就是。哥哥回来后心情特别不好,起初我以为是家里发生的事让他很烦,但事后仔细回忆,他好像进门时就已经头顶蘑菇云了。所以我想,该不会是因为阿京姐姐食量太大造成他沉重的心理负担吧?”

“我食量不大。”脱口而出后,发现麦芒正垂眼看着袭击面前已然见底的空碗,芷卉又觉得底气不足,红着脸岔开话题,“关键不是食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啦。井原说他长假要去北京看溪川,我一生气头脑发热地说出了,‘所以她现在没有男友了对么?’这种糟糕的话。”

麦芒咽下一口汤。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溪川的男友死了,现在是空窗期,你表现得那么积极是不是另有所图......”芷卉懊恼地用两根筷子后端轮流敲打自己的头,“其实我也知道关心溪川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促狭的念头,啊啊啊,井原肯定认为我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失望死了。啊啊啊。”

麦芒面露难色:“那个,阿京姐姐,不知道这么说会安慰还有打击你哦----”

“唉?”

“你那种九曲十八弯的逻辑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类能理解。何况我哥情商那么低。”

“可是他的确有变得很生气。”

“不是生气,是因为百思不得其解而苦恼吧。”

过几天你试试看问他‘你现在也没有男友了对么?’,保证是一样的表情,”

以麦芒的作为,大概每天都能制造出谢井原此类表情。经验之谈很有说服力。芷卉立刻松了口气,又追加了一碗乌冬面。哪知道麦芒正在暗忖:果然还是食量的问题啊。

“说起来,不管什么原因,你哥阴沉着脸的样子真是可怕。扛把锄头可以直接去COS死神了。”

“......不是镰刀吗?”不知为何,总是对武器分外较真。

“......总之是凶器。以前高中时就一直左手撑着头做题,谁也不理。连我都不大敢跟他说话。”

麦芒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得意地扭动起来:“是我教他的。”

“哈啊?”

“用左手撑着头是我教他的。”

“这是......为什么?”

“姨妈不让我们一边做题一边听歌。把MP3耳机从左边袖子里顺出来假装撑住头实际是遮住耳朵,这样就看不见啦,很强吧?是我发明的!”

谁想到那个让无数花痴少女遥望直至沦陷的pose的养成竟是由于这种偷奸耍滑小聪明的原因。这么强的内情留着申请专利时实用就好啦,何必到处炫耀啊?

芷卉宽面条泪:“麦芒,以前有没有人‘称赞’过你是‘少女情怀粉碎机’?”

井原对那两个女生的历史性会晤毫不知情,收到芷卉发来的短信“带我一起去北京吧XD”时,几乎要为她百年一度的麦芒式坦率泪如雨下,哪晓得这一刻根本就是麦芒附体。原先的含蓄婉约版为“请帮我也去买张去北京的机票吧”,被军师麦芒以“你一定会收到‘我又不是票贩子’的回复的理由否决得连渣都不剩。”

不管怎么样,井原都天真的以为剧情发展美好得快接近剧终了。

通常来说,悬疑片不会因为编剧的妇人之仁而突然变成纯爱片。

(导演神情严肃地在一旁举着喇叭大喊:“各部门都给我回来。开玩笑吧?如果杀人案都可以不了了之——)井原微笑着把手机阖上收回口袋,抬起头,起眼睛花了好几秒才聚焦成功,看清从车里走出来的人......(还要警察做什么?摄影重新开机!”)脸上立刻蒙了层阴影。(黑面代表我的心——by编剧)

这次他不再上楼叨扰全体家庭成员,大概是意识到关键环节只有井原,父母的态度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知道他不会碰了个钉子就偃旗息鼓,男生也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找个咖啡厅坐坐吧?”

对这个提议,井原没有理由拒绝。

“说实话,我根本没考虑过你不同意接受催眠的可能性。”

“凭什么相信我一定会接受?”井原漫不经心地直视他的眼睛,“破案、找出凶手,应该是警察的职责吧?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受害人家属身上算怎么回事?”

“不是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对此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和赌徒的心理有什么区别?”

“只是需要你配合调查的一个方向......”

“我们发现现场,我们用记忆替代照片记录现场,我们接受催眠努力回忆蛛丝马迹,我们提供嫌疑人名单,我们指认凶手,是不是还需要我们起诉凶手把他送进监狱?”而你们,所做的不过是每隔六年去掉一个错误答案。到底是谁在配合谁?”

高警官听出男生嘲讽中的敌意,伤脑筋地蹩着眉:“话不是这样说......我相信你也很想找到杀害你小姨的凶手......”

“抱歉。我不想。”

“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高警官判断不出这究竟是独生子女自私症还是无限延长的叛逆期。记忆追溯到六年前,这个男孩可是异乎寻常的懂事,不仅顺利录了口供,而且支开表妹避免她目击现场的做法让所有到场的警官都刮目相看。

“据说大部分凶杀案都不复杂,都在一两个月内破获,否则就很可能变成无头悬案。时隔六年的案件,不仅没有出现新线索,连证物都很有可能以为保存方面的问题无法再派上用场,侦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是什么因素使你这么执着地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个案件上?”提问者换成了井原。

“它很特殊。这是我调到重案组办理的第一个案子,那时候我是个新手,再加上嫌疑人迅速承认罪行,所以几乎没有展开调查。这个案子困扰了我,如果是因为我的疏忽使凶手逍遥法外无法告慰逝者在天之灵,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安心。”警官说得声情并茂,把自己都感动了。

可井原不仅毫不动容,反而摇头先笑:“你留意自己刚才用了几个‘我’字吗?”

“......”

“你把它当做你的案子,第一个,意义重大。当时你是个新手,但迅速就获得了成功,也许日后破案的自信也源自于此。发现自己第一步就走偏后,你惶恐了,慌张了。良心不安了,下决心要纠正它,但无论如何也是为了你自己,自始至终也没考虑过受害人家属。麦芒花了六年时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一个暴徒杀害了她妈妈,至今也很难说彻底走出了阴影。因为你当年的草率,她不得不接受另一个残忍的事实——搞错了凶手。因为你现在的自私,她很可能要从头再经历一次。我不在乎谁是凶手,因为暴徒甲和暴徒乙对麦芒而言是一样的,我不在乎凶手是落网还是在逃,因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麦芒失去母亲的现实。我不在乎逝者,因为生者更值得我关心。麦芒应该从这件事反复的折磨中解脱出来,走自己的人生路了。但愿你良知尚存,再也不要带着那些奇思妙想各种尝试出现在麦芒面前。”

井原从容地站起来,把哑口无言的警官晾在店里,率先离开。

推门而出,阳光宣泄一地,他长吁一口气,用余光瞥了眼临窗那个位置上低头的沉思的警官。

发挥得不错,看起来暂时把他唬住了。但对方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井原并没自负到认为一番斥责就能骗过他。

这才只是个开始。

【七】

十一过后,暑假还没退去,风在裸露的皮肤上,依然有种针刺般的触感。

体育课,光是热身运动就使两个女生出现中暑的症状,老师没撤,只好将全员拉进室内篮球馆,让大家进行练习赛,可受伤或身体不适的女生却照旧不断被队友扶去保健室。

“大家真的很认真。”因例假缘故坐在场边观战的麦芒不禁感慨,接着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回过头,原来是卫葳,双手交在胸前倚着墙,眼里交织着狡黠与怜悯。

“什么认真,你没看出她们不是在打篮球而是在打架吗?”

“打架?”

小姑娘迅速装过头重新望向场上,虽然女生打起篮球来根本不知规则为何物,但正如卫葳所说的,这场练习赛的激烈与认真好胜无关。有些连篮球边都挨不上的区域,对阵双方也在没来由地“指甲相向”,让麦芒看得困惑,“这是……为什么呢?”

“说到底,只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发泄怨气而已。我们班的女生早就四分五裂了,都是因为祈寒。”

“祈寒……挑拨离间了吗?”

你思考的角度还真特别。卫葳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大家都喜欢祈寒,可是祈寒只有一个。而且他又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个性,搞得每个人都心存幻想。”

天气太热,长发变成毛皮围脖,麦芒开始把它们从耳侧往下编成麻花。“那大家都和祈寒做朋友不就好了吗?”

“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啊!”卫葳突然大声嚷出来,不仅麦芒被吓得一哆嗦,两三个靠近场边的同班同学也望向这个方向,卫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放低声音:“你就是这样装单纯来反衬我们的复杂的吧。所以祈寒才会整天和你泡在一起。如果做不成情侣,以朋友的身份霸占着他也不错。你是这样盘算的对吧?”

“嗯,对,我和祈寒确实是朋友。”麦芒认认真真地点头。

卫葳愣了两秒,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听懂我的重点啊……真是……”

麦芒直接把叹气理解为疲劳,拍拍身边的座位,“要不要过来坐啊?一直站着对身体不好。”

“我才没有身体不舒服,只是不想去场上趟浑水,你不觉得如果现在我也参赛,激烈程度会翻倍吗?”

“装……装病?”麦芒像被击倒似的后仰四十五度,“和我一样啊!”

“哈啊?”麦芒也装病这点倒是出乎卫葳意料。

“太热了啊。”说的理直气壮。

卫葳抿嘴强忍着笑,在麦芒指定的座位坐下,“所以说,你也有狡猾之处。我实在很讨厌你们这类女生。不论是偶像剧还是少女漫画里,漂亮的女生永远都很有心计,而难看的女生却总是很‘单纯’,其实平时都装傻,关键时刻,遇上关键问题总是会醒悟过来,可是却没有人说她们狡猾。其实,会不小心在平时就把精明表现出来的人才是真傻。”

“难看的女生……是说我吗?”麦芒悲切地指往自己的鼻子,显然又没搞清重点。她迅速吧卫葳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纤细的眉,白皙无暇的脸颊,有料的胸部,曲线优美的长腿。而自己是,因为连杂毛也懒得拔逐渐长成了蜡笔小新眉,因为整个夏天既不擦防晒霜也不戴帽子结果就晒出了小雀斑的脸,犹如刚刚驶过推土机的胸,像筷子一样毫无美感的腿也长不到哪儿去……无比沮丧地承认道:“你说得对,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向你学习。”

“什么——啊——!”卫葳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停转了,“美貌这种东西并不是好好学习就能解决问题的!算了……”摆摆手,“和你讨论这么深奥的话题是我的错,这下又坐实了我是坏人的恶名。”

“我没有觉得你是坏人啊,大概因为是朋友,所以我看到不到你的缺点吧。”

朋友?

“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话说,从刚才起,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眼放光?”

眼放光的麦芒被揭穿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拽过对方的头发,卫葳条件发射摆出空手道防御姿势也无济于事。

“天热,应该编起来,我帮你。”

“不要!我才不要梳你那样的土气发型!放手啦!笨蛋麦芒!快放开!”

结果是,下课后,总跟在卫葳身边的两个女生神色不悦地走过来,“你和那家伙聊什么聊得那么投机?”

完全鸡同鸭讲!哪里显得投机了!

村姑样的卫葳铁青着脸,第一时间冲进盥洗室去拆辫子。

“因为你们是朋友吧。”井原听完芷卉的汇报,总结道。

是朋友吗?在这点上,芷卉从没有确认过。

十一长假期间,井原临时被系里叫去填补建模竞赛名额的空缺而未能成行,去北京探望溪川的只有芷卉。没有井原在场,气愤变得十分诡异,原本开朗的溪川更加开朗,但伪装的痕迹一目了然,语言中故意透露出的那种“看!我一个人也能过得有声有色!”叫人难以接近,而原本就少女心思繁密的芷卉则更是全副武装抱着戒心,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绝不透露关于谢井原的只言片语。

两个女生都没有敞开心扉的打算,从头到尾就在聊些与各自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事情。比如哪个演艺团在闹分裂啦、闹分裂是因为签约金分配不均啦、哪个歌手早就结婚却一直假装纯情少女结果被曝光啦、哪个网络红人奇装异服大方厥词很会炒作啦……以至于最后芷卉不禁疑惑,这些无聊的八卦值不值得自己买往返机票去首都密谈。

回到上海,溪川送自己到机场,看起来像是不经意地问起井原的去向。从她口里听到“谢井原”这三个字,全身细胞都举起武器站了起来——就是这样的所谓的“朋友”。

仔细想想,如果井原同行,情况只会更糟。搞不好会变成井原在安慰溪川,而自己被晾在一旁。

这种假设当然不能让井原知道,不过被他看出不太愉快,只能用“看见溪川不愉快,我也高兴不起来”搪塞过去了。

结果立刻就被下了“因为是朋友,所以会感同身受”的结论。

什么也不能分享,什么也不能分担,无力地假笑着,无奈地敷衍着,一个希望对方快点离开,另一个希望快点离开对方,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芷卉看着眼前的诗集,“IhavelessneednowthanwhenIwasyoungtosharewithevercomer……Itisonetomethantheycomeorgo……”听着在身边温课的井原平静的呼吸声,心里胀满了***生们因为男生们失去了白纸版单纯的时光,变成一个个斤斤计较小心眼耍心计的笨蛋。而他们却照样读书、打球、打游戏,享受着永无止境的青春期,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对于因自己而破裂的友谊既不理解也不珍惜。

太不公平。

前一节计算课讲解了简单的C语言,麦芒却忙着看漫画,等到上机课实践起来果然一无所知,揪住碰巧使用旁边一台电脑的卫葳问个不停。

“你是笨蛋吗?每一步都不会做,干脆把老师叫来给你重新讲一遍啊。”因为麦芒的干扰,卫葳的进度也受到影响,满腹牢骚。

麦芒被鄙视之后只好一声不吭地对着电脑发呆。

过半响,卫葳自己的程序写完上交了,忍不住瞥一眼麦芒的电脑,“果然是笨蛋!写了个死循环。照你这个运行,不知多少电脑要当机。”边说边把麦芒的电脑椅推开,俯身敲击她面前的键盘。

麦芒兴高采烈地拦腰抱住她,把对方吓得一激灵:“我就知道二二是好人,不会放着我不管的!二二你比老师聪明,你教我电脑吧!”

“我才不要教你。做这种多余的事又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啊,你不要叫我‘二二’。”

“有好处有好处!我可以教你羽毛球回报。”

“基本上我对羽毛球并没有什么兴趣。”女生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运动,很快按下回车,程序成功试运行计算出了循环结果,“之所以狂练羽毛球是因为祈寒。为了接近祈寒,跟他有得聊,我才会每天下午课件都去练什么破羽毛球,我付出了那么多根本没有人在乎。”

“对哦,你真的很努力。”麦芒拼命点头附和道。

卫葳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笨蛋,就算你那是表扬,我听了也不会很高兴。结果到头来祈寒还是把我看作和别的女生一样,腻味了就一脚踢开。真可气,就因为我长了张成熟的脸,大家就认为我是没有真心的集邮女,其实祈寒才是集邮男,利用自己长的帅又能说会道的优势,把喜欢他的人耍得团团转。他最知道怎么让人伤心又不离开。”

麦芒松开卫葳的腰,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认真严肃的她:“你的脸不会成熟。”

卫葳长叹了一口气,已经习惯了永远找不着重点的麦芒。

“一一长得跟你很像,她就不显得成熟。如果你把眉毛弧度稍微改小一点,不要每时每刻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就不会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了。”

卫葳怔怔地看着麦芒。

一直以来,无论自己做什么,身边的女生都会说“哇——手段高明!”“果然卫葳像成年人一样的厉害!”或者“卫葳你装得像真的一样!演得太好了!”,她们之所以会聚拢在自己的周围,只不过因为自己很受男生欢迎,在自己周围意味着连带被男生关注,而且还总不忘强调卫葳的复杂世故来显示她们的单纯。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装,说喜欢一个人就是真心喜欢,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付出一切能够付出的努力,这些她们根本不关心,就连自己和祈寒交往的时候,她们也总是一张张“反正卫葳只是为了确立自己的女王地位,又不是真心的,很快就会分手啦”的脸。

“你为什么在哭?”

听见麦芒的问句,卫葳回过神,愕然发现一张近得快要贴上来、让人汗毛倒竖的脸,险些连人带椅子往后翻到。

“我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