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是想知道我还有几天自由的时间!”

“是吗?你不怕我现在就在你办公室门口吗?”

“啊?”百合条件反射地向门口望去,刚一抬头,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气呼呼地皱了皱鼻子:“不打扰你了,我干活去,拜拜!”

她挂了电话,唇边浮起一抹浅浅的幸福甜笑。

几乎是同一时刻,年与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刚毅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柔和的线条。

刚才他正在开会,感觉到手机震动,第六感觉告诉他,会不会是她打来的?

果然,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不枉费他昨晚那么晚还派人给他订花。

返回会议室的路上,年与江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中午下班,百合和一群底下楼层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一起刚走出办公大楼,就听到周围的女人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啊?好有型啊!”

“不认识,这么帅,应该不是我们研究院的吧?”

“还行吧,嫩了点,没有年书,记有味道。”

“......”

因为有人提到了年与江,百合还未及对这群花痴女同事口里的帅哥产生好奇,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百合!甄百合!”

循声望去,项明手里晃着墨镜,满脸堆笑地向她款款走过来。

再看看周围那几个花痴的女人,一个个俱是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模样,笑嘻嘻地向食堂方向走去。

原来她们刚刚议论的人就是项明啊!

也难怪,他今天穿的是休闲的T恤和牛仔裤,在这样一个处处西装革履的机关大楼下,显得格外青春耀眼!

天生就是细皮嫩肉的,雕刻般的五官,再加上他那张招牌式的阳光笑脸,难怪让那些久坐办公室的女同胞们连矜持都忘记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吗?”百合不想成为八卦的众矢之的,连忙拉着项明向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出来办点事,刚好路过你这里就到了午饭时间,你不会连一顿饭都舍不得施舍吧?”项明嘿嘿开着玩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百合岂有赶人的道理,“我像那么抠门的吗?”

“听说你们职工食堂不错,要不带我去尝尝鲜?”项明指了指下班员工络绎不绝走向的研究员职工食堂。

“你听谁说的不错?怎么可能不错,简直是太差了!你还是别去了,免得传出去影响我们单位的声誉。”百合心虚地直摆手,拉着项明向大门口走去。

刚才他的突然出现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还想去食堂那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万一引起研究院地震她一介小女子可负不起责任!

项明讪讪地笑了笑,只好客从主便了。

坐上项明的车,一直过了三个红绿灯,百合才选了一家西餐厅让他停了车。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像做贼似的,生怕被熟人看到自己和项明在一起。

看着项明脸上一直挂着的柔和笑容,百合觉得自己这种小心思有点对不起他。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什么路过这里,八成都是故意路过的吧?

既然对他没有感觉,何必再让他做为自己做那么多牺牲呢?

点好餐,百合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冲项明笑了笑:“项明,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项明微微一怔,望向她时,脸上却依然挂着一贯潇洒灿烂的笑:“好端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在这里谈分手呢!”

“一点都不好笑。”百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白开水,敛去脸上的表情:“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好吗?”

“我也是认真的,七年前是认真的,现在也没有开玩笑!”项明低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抬眸时,眼睛里蓦地闪进了丝丝缕缕的忧伤,语气却异常坚定:“百合,这么多年来就算不是男女朋友,我们也算是好几年的朋友了,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种喜欢,既然没有因七年前你拒绝了我而淡化,今天,也不会因为你暂时不接受我而有任何改变。”

百合看着他深情凝望着自己的眸子,心里直涌上来的,除了感动,就是一阵阵难以自持的愧疚。

可是,愧疚从来都与爱情无关。

百合七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她更清楚这份感动与动心无关,这份愧疚正是因为不是爱情。

百合抿了抿唇,正色道:“谢谢你,项明。可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一个固执的人,早已经把你列入好朋友的位置,你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好朋友,但是…”

“我也会是一个更称职的男朋友和丈夫的!”项明激动地打断她的话,目光里充满期待。

百合蓦地抬眸望向他,看着项明那张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义无反顾爱上的俊脸,感受着他真诚眸光里折射出来的深情,她的心里除却感动,亦滑过丝丝缕缕的苦涩。

丈夫?呵呵,百合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结婚的情景,但当“丈夫”这个词从另外一个从未想过跟他怎么样的男人口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只有凌乱和迷茫。

转眸望向落地窗外,一个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履匆匆地经过,她脑子里突然掠过年与江那张五官深邃的脸。

“项明,对不起,恐怕又要用同样的理由来对你说抱歉了!”百合努力扯出一丝笑,低眉瞧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十指。

“同样的理由?”项明微微皱起眉,涩涩牵了牵嘴角,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眸底,探究地问:“难道,你是说今天送花给你的人?”

“也不是…”百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一时间,不知如何实话实说。

她就知道上午那个电话,根本瞒不住他。

项明的心思细腻敏感她虽然亲身了解的不多,但读本科那几年,常常听张艳雪在寝室里毫不掩饰地夸他如何细心如何体贴。

项明双手握住玻璃杯,拇指在杯壁上用力地摩挲。

良久,他有点勉强地笑了笑,问她:“是你的同事?上司?还是?”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重要!当然重要!”

“......”

百合两条秀美无力地轻皱,不知道该说点如何既能坚决拒绝他,又不会伤害他的话来。

“不管是谁,在他没有娶到你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你不能每次都不给我公平竞争的机会!”项明有点不甘心地说。

“项明,你能不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不值得的人身上!”百合眼睛里流露出无奈,语气里几乎在恳求他。

这么好的男孩,已经将最美好的几年青春都透支在了恋她、等她的时光里。既然她给不了他承诺,就没有资格再继续浪费他的感情。

“好了好了,浪费不浪费我自己心里有数!好饿啊,我们先吃饭吧!”服务员将两个人点的意大利面和乌冬面端了上来,项明瞧着百合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身笑着对服务员说:“麻烦再上一份巧克力芝士蛋糕。”

他知道,百合不仅喜欢巧克力,也不会拒绝任何与巧克力有关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百合不仅对服务员送上来的巧克力蛋糕毫无兴趣,连主食都食之无味。项明滔滔不绝地给她讲了一些自己来到Q市之后的所见趣闻,百合只是配合地“嗯,嗯”两声,完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研究院门口。

项明把打包好的巧克力芝士蛋糕递给百合,一脸阳光的嗔笑:“那些女孩子们都嚷嚷着说吃巧克力怕长胖,到了你这里巧克力都逆袭了,你比以前上学的时候还瘦!”

话语间突增的暧昧让百合格外不适应,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我为巧克力平,反了。”

远远地看着百合一步步走进研究院,已经上了车的项明,缓缓地取下墨镜,明亮的眸子里闪进一抹落寞。

直到再也不看不到百合的影子,他的唇角慢慢地扬起,勾起一抹深深的自嘲弧度,寂寥极了。

百合,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永远站在你身边的我呢?

*

夜幕,北京,海淀区。

从酒店出来,年与江跟在几个已经微醺的集团公司人事部领导的后面,直接拐进了一家豪华的商务会所。

走在前面的吴部,长脚下突然一顿,转身笑嘻嘻地对年与江说:“小年,你刚才喝得太少哦,呆会你可得补回来!”

“领导果然是火眼金睛,少喝一杯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年与江扯了扯嘴角,递上一支烟,恭敬地帮吴部长点上。

这个已年过半百的吴长江,是集团公司人,事部副部,长,虽然带了个“副”,但由于资历深,不仅在人,事部有极高的威望,就是在上面党,组领导面前,不管是提的建议还是推荐的人,也往往会得到最好的反馈。

唯独让年与江不理解的是,这位受人敬仰的部,长,私下里竟特别喜好吃喝玩乐。好在他一向对年与江格外赏识,在党,组领导面前帮他说过不少好话,年与江每次都会精神抖擞地陪他玩到底。

而他此次来,就是为了打点好人,事部这些掌握他职位命脉重要致命点的大爷们,自然不敢让自己醉在他们之前。

在KTV包房坐稳,年与江的一支烟还未抽完,就瞧见了四五个女人从门口鱼贯而进,个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扭着妖娆的身子,脸上却都挂着热情妩媚的艳笑,像早就分配好了似的,分开坐到了沙发上几个领导的身边。

年与江看都没看挤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闻着空气中突然窜进来的一股浓重香水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捻灭手里的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小年,快来快来,点首歌,不唱歌就喝酒!”

年与江抬眸看去,吴部,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拿起了麦克风,身边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手里握着麦笑靥如花地瞅着屏幕,原来是要对唱。

“我五音不全,我喝酒吧!”年与江轻笑,举起一瓶酒。

“好,姑娘,好好陪陪我们小年!”吴部,长显然情绪很高,吩咐完年与江身边的女人,转身笑眯眯地揽着自己身边的姑娘,开了嗓子。

“领导,我帮您倒酒吧!”旁边的姑娘从年与江手里拿过酒瓶,不由分说地给他杯子里注入红酒。

酒刚倒上,一支烟又递到了年与江的嘴边,那姑娘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我帮您点上吧!”

“嗯。”

这种场合他经历过无数回,可是不知道为何,今天竟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从始至终脸上都绷得紧紧的。

“领导,您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吧?”身边的姑娘给她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轻轻碰了碰年与江的酒杯,仰头优雅地咽下一小口。

“怎么说?”年与江看着霓虹闪烁的舞池里,那些平日里斯文正经的领导们的手紧紧贴在陪酒姑娘的腰间,脸上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无奈,慵懒地靠进沙发里,饶有兴趣地问身边的姑娘。

“呵呵,在我们会所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大领导。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能一心一意好好玩的,都是已婚的。像您这样,明显一副应付的样子,不是刚结婚,就是还未结婚,但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的。”女孩径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里说得云淡风轻。

年与江低头扯了扯嘴角,扭头瞧了一眼女孩浓妆艳抹下那双妩媚中透着丝丝稚气的眸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公式化的笑:“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的,还会看面相不成?”

“我叫玫瑰,已经不年轻了,今年22岁了。”玫瑰回年与江一个淡淡的笑。

“玫瑰?”年与江重复了一句,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他怎么总是遇到花花草草?身边有朵“百合”,这又遇到一朵“玫瑰”?

“顺便告诉你们,姐姐我一定找个比你优秀一百倍的男人嫁掉!”

至今,他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小女人在海边,冻得瑟瑟发抖,还要逞强地学着他的样子对着漆黑咆哮的大海发泄。

呵呵,真是一个简单得几近透明的丫头。年与江咽下一口酒,嘴角不觉地弯了弯。

“我没说错吧,领导?”“玫瑰”看了一眼年与江,红唇贴近他的耳畔,笑得风情万种:“瞧您眼睛里的笑,难得的温柔,肯定是想您心上人了。”

“我是在想你这名字挺特别的。”年与江收回思绪,平静地对“玫瑰”说。

可是不知道缘何,刚刚只想了那个小女人一会,此刻满心腹都觉得暖暖的,满满的。

只是,有一种情绪似乎在体内开始叫嚣。

他不想承认这种感觉叫思念,不就才分开一天吗?

“您骗不了我,我前男友爱上我的时候,也整天是这个痴痴的样子。”“玫瑰”的脸上突然敛了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年与江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扭头瞧了瞧越来越暧昧的舞池,松了松领带,给“玫瑰”的杯子里添上酒,“姑娘这么小的年纪,谈了几个男朋友了?”

与其跟他们一样浪费体力和表情,还不如跟这个小姑娘聊天打发时间。

“谢谢。”“玫瑰”吐了一口烟,淡漠地笑了笑:“也就七八个吧,大多是逢场作戏的。您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即使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传出去也没人信,所以还不如真做了,要不就真傻!”

见年与江只听不语,“玫瑰”突然呵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您跟那些男人都一样,特瞧不起我们这种女人,床上可以宝贝长宝贝短的叫,回头不小心在外面再见着的时候,巴不得老远就绕道走了,担心我们缠上去呢!”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年与江抿了一口酒,淡淡地问。

“像!”“玫瑰”笑着说:“我前男友跟你一样又酷又帅,平时怎么着都行,可是一旦我提起结婚,他立马翻脸不认人,比他妈翻书的速度还快!所以,我一脚把他给踹了!嘿嘿!”

“结婚?”年与江微微一怔。

这些年来,除了心中那个强烈的目标,他似乎从未想过“婚姻”这两个字。

“是啊!女人想嫁的男人,自然是她最爱的。而男人不敢娶的,当然也是不爱的。所以,我只好不断地去寻找愿意娶我的男人咯!”“玫瑰”漂亮的眸子里闪进一抹涩然。

闻言,年与江这才抬眸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只有22岁的女孩,妖娆的面容,精致的妆容,可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双水眸里透出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忧郁。

一个游走在各种男人之间的风尘女子,对婚姻都如此在意,难道所有女人真的都会这么想?

借口上洗手间,年与江走出喧嚣的包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良久,拨通了百合的电话。

铃音响了好久,那边才接起来,传来他的小助理带着拖长尾音的慵懒声音:“喂——”

年与江蹙了蹙眉:“睡了?才几点就睡了?”

“啊?”听到熟悉的声音,百合蓦地睁了一下眼睛,眯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如实答道:“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年与江顿时火大了,咬了咬牙,强压着声音,“那你睡吧!”挂了电话。

她是枕头做的吗?怎么除了睡,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至少,是不是应该问候一下他?道个晚安?

想到这里,年与江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握了握,沉着脸向包间走去。

“哦,那你也早......”百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晚安还没说呢,这么着急挂了?”百合不满地撇撇嘴,扔掉手机,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次日一大早,百合刚到办公室,一楼值班的保安亲自把一束特殊的花给她送了上来。

百合一瞧,竟然是极大一束费力罗金莎巧克力花束,直觉告诉她:99颗。

上大学那几年,每年的生日和情人节,肖睿都会这样送她这样一束巧克力花束,足够她和寝室的姐妹们分享一个月。

年大书季居然也会玩浪漫?

百合心里瞬间直涌上来一阵甜蜜,谢过送花上来的保安,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始在金灿灿的巧克力中间寻找卡片。

卡片还没找到,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甄小姐,请到一楼来取花。”竟然又是楼下保安室的电话。

“花?”百合诧异地瞧了一眼旁边刚刚收到的巧克力花束:“是不是弄错了?刚才你们值班的小伙子已经给我送上来了!”

“又来了一束,麻烦你自己来取吧!”保安说完便挂了电话。

百合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嘟的忙音,纳闷地皱了皱眉,走出了办公室。

刚从一楼电梯走出来,百合便瞥到了一楼保安登记处桌上那一大束招摇的香水百合。悄悄地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才上前捧起花,对保安说了声“谢谢”,连忙奔向电梯。

丢死人了,万一被那些八卦的同事们看到了......她可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工作间的话题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店的人弄错了吗?

回到办公室,看着两束同样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花束,百合正在纳闷地腹诽,手机响了起来。

“Mr.危险”!

百合莞尔,吸一口气,满腹都充溢着百合花的清香,心中一暖,接起了电话。

“喂,领导。”

“不准叫我领导。”即使隔着千里,电话里年与江的声音也充满霸道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