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坏了关不上门,因为租金便宜,旧居所处的那条街治安一向不好,他出来时,在外面留了一半的保镖,所以第一时间知道,穆城在和时夏星吵了一架后,已经独自驾车离开。

他们没有和好,陆执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兴,他轻轻地推开了门,顶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盏台灯,吐着昏黄的柔柔的光,时夏星正趴在圆木桌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月光从窗子泻下来,照亮了一室静谧,唯有钟摆摇动的声响,他将脚步放得缓了又缓,仍是唯恐将自己从梦中惊醒,时光仿佛倒转,几年前的许多个晚归的深夜,一推开门,他的小星星总是像这样,等他等到睡着了,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那个时候的他也和现在一样蹑手蹑脚,偷偷地将座钟的时间往前拨几个钟头后再将她叫醒,她不准他为了多赚一些,帮着已经工作了的学长画图——因为不管再用心再出色,署上的名字也不会是他的。时夏星的经历太单纯,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很多事,比别人用他的设计领奖更加不公平。

醒来后的她总会先抱怨他回来的太晚,待看过钟上的时间,又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才睡了这么一小会儿啊。偶尔她也会发现钟上的时间和手机上的不一样,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只以为是座钟太老太旧或者自己忘记上发条,才走得不准。

她看似很聪明,其实十分好骗,他说的话,她统统都愿意相信,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她知道,她问起的时候见他不想说,也绝不会再问第二遍,这样的女孩多好,所以后来的他才会过了这么久都忘不掉。

陆执看了一眼钟上的时间,距离凌晨两点只剩下半分钟,他走过去将分针往回拨了半圈,生怕整点报时的声响把她和自己一同惊醒。

其实和屋子里的其它东西一样,墙角立着的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座,当年他从美国回来,钥匙却打不开门,房子更是易了主人,新的租客告诉他,之前的中国女孩儿丢掉卖掉了所有的东西,已经离开了巴黎,他去她们学校问,她最要好的同学说,她办了退学手续,还告诉她们,陆执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所以她和他分了手。

他想过立刻去找她,可是当时母亲病重走不开,后来的一个晚上,宋宜莎安慰沮丧的他,听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们都喝醉了,糊里糊涂地上了床,那是宋宜莎的第一次,她没有要他负责,还主动说自己对中国比他熟,可以帮他找,再后来她怀孕了,瞒着他去打胎,他开始并不知道,直到去她家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医院发来的复诊通知信。

他问宋宜莎的时候,她哭着说她其实一直都喜欢他,从小到大,他没法再继续让她帮自己找女朋友,这样残忍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他怕被母亲知道,更没法自己派人去找。

那个时候时夏星已经离开了三个月,毫无音信,他终于确信她不会再回来,也明白即使找到了她,被她知道了宋宜莎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原谅,于是想,就这样算了吧,他不再主动找她,如果她对自己还有半分情意,总有一天,还会再来故地看看。

后来的后来,他买下了这处房子,将他们已然面目全非的家恢复了原样,还照着原来的钥匙订做了把锁,可惜直到母亲去世前他和宋宜莎订了婚,时夏星都再也没有回来过,连他没敢换掉的旧号码也没有再打过。

等到他知道了真相,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当年的新租客,拿着照片去问才知道,卖掉他们的东西的中国女孩不是时夏星,而是宋宜莎。

这该怪谁呢?怪宋宜莎伪装的太好,还是怪他太轻易的放手,总之不能怪时夏星。所以现在,他的小星星爱上了别人,他连一句怨言都不可以有,即使他还在爱着她。

陆执走近了才发现,时夏星的脸上还有泪痕,大概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睫毛都在轻轻地抖,看得他一阵心疼。

他将她抱进了卧室,替她盖上被子的时候无意中触到了她的额头,起码有三十八度,他刚想打给家庭医生,又记起来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发烧,睡一觉就好,不必吃药。

陆执倒了杯温开水叫她起来喝,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他,叫了句“穆城”,就拉着他的衣襟不松手,陆执觉得十分心酸,又不敢将她叫醒,半卧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时夏星顺势靠了过来,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安心睡去。

☆☆☆☆☆☆

穆城一口气开出了一百公里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点了一支烟,只吸了一半就决定回去向时夏星道歉——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不公平,三年和三个月,本来就不能等同,是他自己选的,现在又怎么能怪她,

任何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坚持到最后,所爱的人,更不该就这样轻易放手,他不想后悔终生。

穆城往酒店的房间打了个电话,没人听,那么时夏星还在陆执那儿,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一百公里的距离,开出来用了一个多小时,开回去却只用了半个钟头。

屋里的灯黑着,离门还差三米的时候,从暗处走出了四个保镖,穆城正着急,径直推开了他们,保镖们大概知道他和陆执的关系,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不敢真的对他出手。

客厅里没有人,唯一的卧室掩着门,穆城走了进去,看到眼前的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时夏星蜷在陆执的臂弯,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她不是粘人的那种女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种完完全全的依恋,穆城至此才明白,原来并不只是在自己的怀中,她才会睡的这样安然。

陆执的睡得浅,听到响声就睁开了眼,见到又折回来的穆城,先是下意识地想起身开灯,却犹豫着没有动,大概是怕吵醒怀中的时夏星。

穆城在黑暗中笑了笑,悄然走过去,从手上褪掉了什么,轻声对陆执说:“你不用起,我刚刚忘记了要把这个还回来,你帮我给她。”

穆城将东西放在了床头,一秒也没耽搁,转身就走,陆执转头看去,原来他从无名指上褪去的,是订婚戒指。

和时夏星戒指上的大钻不同,穆城的这枚钻石很小,不过却很亮,被月光映着,发出淡淡的光。

再见

时夏星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浑身酸痛、昏昏沉沉,陆执留了张纸条在床边,他的中文写得和小学生一样难看,简明扼要地告诉她自己有事情要办,中午才会回来,早晨起床时替她量过体温,已经退了烧,留了白粥在锅里,让她别忘记喝。

原来她是发烧烧糊涂了,才会在朦朦胧胧间以为穆城又折了回来,哄她入眠。

陆执只喜欢建筑,对经商没有兴趣,财产一直由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这次和穆城开战亦是请了高手操刀,事情结束了之后,却要亲自善尾,为了找时夏星,他已经耽误了数天,拖到不能再拖。

时夏星烧了大半夜,没有多少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正发愁没有干净衣服换,一回头就看到浴室外面的沙发上搭着一条裙子,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她的化妆包,她遇到过的人中,陆执是最会照顾人的一个,和要她照顾的穆城正好相反,所以在一起的那三年,对于温暖细心的陆执,她的依赖远远大于心动。

刚洗过澡换过衣服,时夏星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知道不可能是陆执,门锁还没修,一推就开,何况这是他的房子。

门外立着一对夫妇,被数名保镖拦在了三米之外,难怪她只听到了一声门响,就不再有动静,时夏星打量了那对夫妇一眼,就请保镖放他们进来,保镖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个犹豫了一刻,虽然挥手放行,却立刻拿出了手机,似乎是要打给陆执。

“宋先生宋太太?”

那对夫妇颇为诧异:“初次见面,时小姐怎么就知道我们是谁?”

时夏星自然知道,且不说宋宜莎的眉目像极了父亲,气质像极了母亲,单凭保镖们的反应,她也猜得到。

“你们不也知道我姓时?”时夏星莞尔一笑“你们先坐,我去倒茶。”

这间屋子和过去没多大变化,她顺利地在第二个橱柜里找到了茶叶罐,以女主人的姿态慢悠悠地沏了一壶送出去——她不再爱陆执并不代表可以原谅当年宋宜莎做的事,何况宋氏夫妇看她的眼神也实在太讨厌。

“我在绿茶中加了薄荷叶,喝得惯吧?”

这对夫妇完全没有品茶的雅兴,对视了一眼之后,宋太太先开了口:“时小姐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们的来意。”

时夏星不动声色:“可我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你们什么。”

宋太太笑得十分优雅:“陆执和Lisa的婚礼筹备了一半,回来后却突然说不结婚了,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直到时小姐来了巴黎,我们才明白。”

“哦。”时夏星似乎没有听懂,捻了枚腰果放入口中,边慢慢地嚼着边等待下文。

宋太太碰了软钉子,有气也发不出,停了数秒才恢复了心平气和:“我们从小看着陆执长大,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你的手腕再高,当年他为了思婷也甩掉了你,如今也是一样,他不过一时糊涂,才又被你唬弄住,Lisa有过他的宝宝,他不会真的和她分手,即使现在和她闹着别扭,也一样继续帮她父亲解决银行的欠款,他的母亲过世了,我们就是他唯一的长辈,我们的话他总是要听一些的。”

听到“有过宝宝”,时夏星愣了片刻,随即又微笑着说:“既然陆执这么听两位的话,你们何必多次一举来找我,接着替他们准备婚礼不就好了?”

“你……”宋太太冷哼了一声,先前的优雅立刻减了一半“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地破坏别人。”

时夏星并不恼:“破坏别人感情的人的确不知廉耻,不过,我的父母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实、耍心机不会有好下场,不像二位这样,没有教好女儿,大概你们的Lisa连‘可耻’这两个字都不认识。”

宋先生动了怒,正要开口,时夏星却赶在他前面站了起来,作出了送客的姿态:“您还是别说话了,万一和我吵了起来,被陆执看到,不帮您还钱了怎么办?”

收到消息的陆执终于赶来,时夏星一眼也不看他,坐下喝茶。

“陆执,这位时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妈妈要还活着,看到她这样张狂的样子,准得气坏。”宋太太抢先开口。

陆执皱了皱眉,忍着没发火,伸手去拉时夏星:“叔叔阿姨,我要带着星星出去吃午饭,先走一步。”

“我就想在家里吃,不想去外面。”时夏星干脆将坏女人做到底。

陆执转而对着宋氏夫妇说:“你们有没有开车?要不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宋太太气得直哆嗦:“陆执,你这个样子,Lisa能原谅你,我们也接受不了!”说完就和丈夫一起负气离去。

陆执见时夏星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笑:“我也想在家里吃,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不过我四年都没有进过厨房,水准一定大不如前。”

“我刚吃过粥,不饿,你不用哄我,赶紧去追岳父岳母吧,我这么小气又坏心眼的一个人,遇到一手破坏了自己初恋的女人的爸妈来找茬,自然要抓住机会气气他们。”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我猜到他们会找你,一早就让人在外面拦着不许他们进来,谁知道没拦住。”

“是我让你的人放他们进来的,我又没做过亏心事,没有躲起来的必要。”时夏星这才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对宋宜莎还真是好,宁愿自己背黑锅也没有告诉她爸妈当年她做过什么,婚约已经解除了却仍然继续帮她父亲还债,到底是青梅竹马,还有过一个孩子。”

陆执勉强笑了笑,略过了孩子的事儿:“我对宋叔叔宋阿姨好并不是因为她,是为了我妈,来这儿的三十年,宋叔叔和宋阿姨一直很照顾我和妈妈,不过感激归感激,对我来说,他们远没有你重要。”

“你和宋宜莎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陆执明知道总归要说,却犹豫了半晌:“你走后的两个月,不过宋宜莎没有立刻告诉我,自己去做了手术,你走的第三个月,我无意中看到医院发来的复诊信才知道。”

时夏星依稀记起,那个时候的她很不好过,书没念完就退学回国,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交代,更不知道怎么和亲戚们解释,整日呆在房间,连家门都不想出,直到次年又去了英国。

她冷笑着说:“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她这么为你着想,有了孩子都瞒着不说,怪不得那时候在医院你会对我说,宋宜莎既温婉又依赖人,和我完全不同,你做什么她都支持。”

陆执更是尴尬:“我会那样和你说话,是因为不知道当年的事,更没想到她有那样的心机,也许这样说太无情,现在想来,她让我去她的房间找东西给她,复诊信刚好在同一个抽屉里,这也许不是巧合,是……”

“是故意的安排?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如果对她没有信任和感情,根本不会上当。”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所以才想用以后来补偿,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那你答应我,从此不再理宋宜莎的事,更不会再和她在一起。”

陆执知道她在开玩笑,仍是无比认真地回答:“这是当然,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再回头找她,比起你,我更加没法原谅她。”

时夏星哈哈一笑:“你以后和谁在一起我才不会管,只要你幸福,即使那个人是宋宜莎也没有关系,虽然我很讨厌很讨厌她,可是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爱你,你年轻英俊又富有,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追,可未必能再遇到像她这样爱你的人。”

陆执太了解她,知道话已至此,自己已然没有再坚持的意义,却仍是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倒是饿了,一起做午餐,当是……散伙饭吧。”

饭很快就做好了,陆执和她都喜欢的拌饭,满满一大盆,各种肉类和蔬菜,他们都喜欢茄子和火腿,过去常常抢着先挑光,后来的四年,时夏星一听到妈妈抱怨她自打从国外回来,就没了吃相,都会因为想起陆执而心痛。

“我好久没吃这个了。”

时夏星有了胃口,喊饿的陆执却吃得意兴阑珊,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如果你没有遇到穆城,会不会原谅我和宋宜莎的事情,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不会”她答得极快“原因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别说你放不下我,决定和宋宜莎结婚时,你不已经放下了?现在也只不过是突然知道了我们分手的真相,心里不甘而已,就像那个时候的我,如果不是太遗憾,大概也不会记了整整四年。所以啊,我们两个,其实都一样,爱的是当时的自己,放不下不过是因为恨自己的命运竟然掌控在了别人的手中。其实,你不该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和穆城、你和宋宜莎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你,对宋宜莎很不错,能被人骗一辈子其实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陆执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穆城已经把我的财产全部还了回来,我和他也和解了,只是因为私心,没有立刻告诉你。”

“我知道。”

陆执一怔:“那你怎么不……”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切~懒得和你计较,你以为你过去骗我的那些,我真的傻到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是装作被你骗到,哄你高兴罢了。我想去布达佩斯,下午就走,你忙的话就不用来送我了。”

他终于笑了出声:“我还以为你好骗,原来好骗的那个是我。对了,穆城昨天又回来过,看到……呃……他可能误会了我们俩已经重新在一起,所以把戒指留给我,让我还给你,他隐瞒你其实也情有可原,对你也勉强算是真心……”

只说了一半,陆执就摇了摇头:“没想到我居然会替他说话,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可谁让你喜欢呢。”

时夏星看到戒指,过了好半天才撅着嘴说:“谁说我喜欢他,我比你更讨厌他!”

☆☆☆☆☆☆

虽然时夏星不肯,陆执仍是坚持让她乘自己的飞机去,他看着她回身冲自己招手,也举起手挥了挥,只是再也笑不出。

四年前,他对她的离开全然不知,四年后,他却为了履行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一生的承诺,亲自将她送走。

谁也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没求她留下。

陆执看着飞机渐行渐远,忽而想起那一年他们依偎在一起看《漫长的婚约》,大结局的时候,时夏星感动得泪流满脸,枕在他的肩上要他保证,如果哪一天他们也走散了,他要和玛蒂尔一样,一直一直寻找。

他笑着说当然了,还和她勾了小指勾,约好要相爱到老,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只可惜,就那样轻易地放开了彼此的手。

赌气

时夏星坐在飞机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市,只觉得一个半月以前的那场盛大的订婚仪式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

看到接机的人,时夏星十分意外:“蒙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蒙政一手接过她的行李,一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没大没小,又不叫哥哥。”

“你才比我大一两岁,算什么哥哥,时墨驰才是我哥。对了,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接我。”

“没良心吧你就!还不是我妈听说你和穆家的那个掰了,跑去跟你妈说要不然那什么什么,然后你爸妈就把你的班次告诉了我,我爸妈就逼着我来了。”

“……”时夏星用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噩耗“亏他们想的出来,我小时候欺负你,你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俩要是在一块,简直就和乱.伦的感觉一样!”

蒙政把时夏星的行李放到了车上,刚要绅士一把替她开车门,又想起不需要对这种没良心的丫头太好,径直绕到了另一边:“你这话到我家最好不要说,乖乖的顺着他们的话说,他们起一会劲儿就忘了。你要和他们讲这些,他们非得列出上百条论点,用来证明不会有人比我们还配,你想听他们啰嗦可别连累我。”

时夏星这才回过神儿:“等等,我和穆城分手的事儿,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嘴多碎,你应该也清楚,而且那个穆什么的现在又那么高调的和……算了,反正都过去了,好男人多着呢,过几天哥哥介绍个战友给你认识。”

时夏星一愣:“他怎么了,和谁高调了?”

蒙政犹豫了一下才说:“陈蓉蓉,半个月前,他替陈越东从墨尔本把陈蓉蓉接了回来,最近的两场冷餐会,他的女伴都是陈蓉蓉,大概也没什么,只是你们退了婚,被多事的联系到一起一传,就变了味。”

时夏星想起半个月前的那晚,穆城曾对自己说“解除婚约的事,一回国我就处理,不会让任何人议论到你,说你的不是”,不由地撇了撇嘴:“他这样利用陈蓉蓉,也不怕和陈越东恼了。”

蒙政没听明白,继续说:“最可怜的就是李庆江,熊小乐早就想找她算账,只是离的太远算不着,现在又出了这个传闻,她非要去找陈蓉蓉,说要新仇旧恨一并做个了断,李庆江怕被人议论,更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拦着不让去,她却说他是为了保护前女友,气的一个多星期都不准他回家睡,我们几个最近天天笑话他。”

时夏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陈蓉蓉再也不敢回来,这才过了不到五个月,我表姐的那口气还没平,陈蓉蓉之前又做的太过分,自然是要闹的,晚点我去劝她,她最听我的。”

蒙政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我还以为你们女人遇到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都会有过激反应呢。”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外头乱传的话亏你也会信,这件事并不是那样……”

☆☆☆☆☆☆

蒙家的小楼离时家的很近,走几步就到,两家的父亲长年在同一个班子里共事,关系十分好,一起吃饭原本很平常,只是今天的这顿格外诡异。

蒙政和时夏星一踏进蒙家,两方家长就停止了讨论,目光殷切地望着他们俩,时夏星被蒙夫人盯得发毛,小声问蒙政:“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们刚刚似乎是在讨论孙子生出来叫什么。”

“你没有听错……你还是赶紧去找穆城解释清楚,迅速地和他和好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他先骗人,明明是他不对,他还敢把戒指还回来,我才不会去丢这个脸,我宁愿和你结婚也不会再理他!”

“别!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我……男人偶尔撒个谎也是正常的,水至清则无鱼,太计较了反而会失去更多,很多人即使相爱也未必能在一起,不趁还能挽回的时候努力,真的错过了会悔恨一生的。”

“什么?你敢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呢!我才不会去低这个头,就算我也有错,也是他不对的更多,为什么我要去求和,我才不要!这样就妥协的话,他会得意一辈子的!”

……

“小两口”的窃窃私语让两家的父母越看越满意,一回到家,连轻易不和女儿谈这些的时拓先都对时夏星说:“后天商会有个活动,你蒙叔叔现在分管环保和工商,他那天要开会,只好让蒙政代他去,你和蒙政一起去,你不是最喜欢舞会酒会吗。”

时夏星立刻拆穿了爸爸:“我什么时候喜欢舞会和酒会了?这样的活动,又不是非去不可,就是蒙叔叔有空,也未必会给他们这个面子。”

时拓先被堵的没话说,只好给妻子使眼色,时妈妈会意:“蒙政这孩子多好,从小就忠厚,你四岁那年把他推到了水池里,大冬天的,他从池子里爬出来,冻得嘴都发青,哭着回的家,到家里,妈妈怎么问,他也没把你供出来,我那时候就想,这孩子人品好,你要是能和他凑成一对,绝对有福气!”

时夏星十分崩溃:“……我四岁他六岁的时候您就开始琢磨这个也太早了吧。”

“我从你在我肚子里就开始琢磨了!三岁看老,你嫁到蒙家绝对没错,连婆媳关系都不用担心,他们家上上下下一定都疼你,蒙政既诚实,前途又一片大好,就是那个什么杰瑞的有点……不过周家的大姑娘在美国定了居,不会再回来,蒙政的爸妈都说了,你生的才是蒙家唯一承认的长孙。”

“我生的……也亏你们想的出来。”时夏星抓了个苹果就往楼上逃。

时妈妈不依不饶:“我们和你说的你总不听,父母的话都是对的,不准你去法国、不喜欢你嫁给商人,这些通通都是好意,哪里是你说的什么因为天生的控制欲想处处约束你?天下的父母大抵都这样,为了子女少走弯路,才苦口婆心地把大半生的心得一遍遍说给孩子听,只可惜啊年少轻狂,不一头撞到南墙,又怎么会听得进老一辈的话。你爸爸说商人不好你偏不信,前一段穆城来家里解释,我们还觉得他是个懂事的人,他说追过去找你解释,我们还给他提供信息,才几天,又和陈越东的妹妹搭上了,那个陈蓉蓉的名声那么不好,难为他也不介意。这件事现在传的风风雨雨,不过是他朝三暮四,也没人说我们的不是。我和你爸爸怕你烦,原本不想再提,偏偏你还没学乖。”

时夏星听得头都发晕,回到房间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她打开了没带走的手机,里面满满都是穆城的短信和电话,她一条条翻过去,看到泪流满面,只可惜,从他生日那天之后,一条也没有,她忍了又忍,才将给他打个电话的念头强压了下来。

☆☆☆☆☆☆

第二天下午,时夏星就约了熊小乐逛街,李庆江本来不准她们私自乱跑,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连家门都进不去,更别说管人。

果然,熊小乐一见到时夏星就说被她抓住了陈蓉蓉,一定要拨光她的头发出气,时夏星听了哈哈大笑,断言说归说,熊小乐这样口直心软的性子,真的遇到,陈蓉蓉顶多被骂两句,汗毛都不会少一根。

“姓穆的不是脑残就是得了鸡眼,你明明比陈蓉蓉好看一万倍。”

“……鸡眼是长在脚上的”时夏星无奈地纠正“其实他这样是为了我。”

……

熊小乐性子急,听完拉上时夏星就要去找穆城:“妹夫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他骗你不对,也没有你天天陆执陆执的气人!李庆江当过陈蓉蓉男朋友的事情,我想想就生气,他要敢在我面前说陈蓉蓉半句好,我一定永远的把他扫地出门,你们这些有前男友前女友的最讨厌了,哼。不过我们庆江没怎么喜欢过陈蓉蓉,你就过分的多!”

话音刚落,穆城就被大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时夏星这才想起,她们正逛着的这家百货公司是穆氏旗下的,他边听总经理汇报工作边巡视,远远地瞧见她们俩,竟然装作没看到。

偏偏熊小乐在一旁连声冲他喊“妹夫”,时夏星嫌丢脸,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