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山,很荒凉的地方。

商谨言被扶进去躺在床上,男人麻利的撕开他的衣服处理伤口,吩咐陈梦,“嫂子,麻烦你去厨房烧盆开水。”

陈梦六神无主,被喊了一声连忙就冲出去。

他们家好像就他一个人,厨房里倒是有电器,陈梦把水放上去,找到水盆洗干净拿到厨房。

房间里,韩京把商谨言放平,“不能去医院?”

“嗯。”商谨言吸一口气,怕声音太大吓到外面的陈梦。她马上又哭的两眼通红,心疼。“把子弹挖出来,留里面不是事儿。”

谁也不知道要藏多久。

韩京抬头,“这边没什么药,止不住血怎么办?”

“听天由命。”

商谨言没多余的话,现在他的处境就这四个字。

韩京点头,他们以前就是刀尖上混命的人,现在也是。

退伍后他们没有联系,可商谨言给他打电话,他放下所有的事务就过来了。

商谨言这么说了,那他就照办。

陈梦热水烧到一半,韩京走了出来,他把一把细刀片扔进了锅里。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看向陈梦的时候稍微含蓄了一些,“你好。”

“你好。”陈梦说,“他怎么样?”

“没多大事。”男人拨弄着刀子,说道,“刀子多煮一会儿,我去拿个药。”

“你贵姓?”

“韩。”

“谢谢。”

男人上车开着直冲出去,陈梦转了转眸子,连忙回到房间。

商谨言身上盖着被子,靠在床上抽烟,陈梦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就夺了他的烟。商谨言的速度也非常快,本能的抓住了陈梦的手腕。

四目相对,陈梦脸都气红了,“你抽烟?”

商谨言怔了下改抓为握,抓着陈梦的手把烟头在床头柜子上按灭,“不抽了。”

陈梦夺回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深吸气,“你就不该抽!”

商谨言点头,“嗯,听你的。”

老大一爷们,一点都不听话。

陈梦真是要气死了。

屋子里很简陋,空荡荡的三间房连个隔墙都没有,四通八达。

陈梦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椅子吱吱响,陈梦靠近商谨言的耳朵,“这个人可靠么?我们要躲多久?”

商谨言耳朵被她热气喷的痒痒,心也痒痒,摸了摸耳朵,然后把那只手放在陈梦的手背上,“过命之交的兄弟,可靠。”

没回答后一个问题。

陈梦抓住他的手,看无名指上恶俗的金戒指,叹一口气,“做梦一样。”

商谨言捏了捏她的手指,没说什么。

现在什么承诺都说不出来,他们命悬一线。

很快韩京就回来,他拿了一些中药,捣碎才去捞刀子。

韩京端着锅进来,打开了电灯。

天色将晚,就这么折腾了一天。

“嫂子要在这里看着么?挺不好看的,要不你——”

“没什么,他之前更惨的时候我都看着。”陈梦说道,“要帮忙的地方你说。”

商谨言看了她一眼,既希望她出去,又希望她留下。

出去的话,他就不用忍了,疼就是疼。

陈梦在这里,商谨言都不忍心出声,怕陈梦担心。

“那行,把门关上。”

陈梦去关门,韩京动作飞快的解开商谨言腰上的纱布,划开了伤口。

商谨言咬牙,韩京看他,“忍得住么?”

商谨言示意他快点,疼的说不出话。

韩京确实非常快,很快就把子弹弄了出来,简单的缝合糊上了草药。

商谨言一头的汗,陈梦握着他的手。

没有麻药,这都是玩命啊!

商谨言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都是见惯生死的冷淡模样。

韩京给他绑上纱布,洗干净手,“晚上发烧的话喝两片阿司匹林,不去大医院别的都看命。”

他们这边山太大,前几年的时候去一次医院不容易,生病全靠草药。能不能活下来,看命。

“谢谢。”

“客气了。”韩京端着水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把锅也端了出去。

陈梦坐在床边握着商谨言的手,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商谨言?”

商谨言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嗯?”

他里面的衣服是浅色,已经被血浸透了。

“你可得挺过去。”

商谨言扯起嘴角,嗓音沙哑,“听你的。”

听个屁!

半夜商谨言就发烧了,火炉似的。

陈梦吓得半死,她连忙去叫韩京,韩京过来给商谨言喂了两片药。

“这附近有小诊所么?”

“没有。”

陈梦有些绝望,“那怎么办?”

“等他退烧。”

问了等于没问,陈梦握着商谨言汗津津的手,这么草率的做了个手术。她抹一把脸,说道,“我想送他去医院。”

“明天早上再说。”韩京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的命令是不去医院,死也不能去。”

死也不能去。

陈梦傻住,韩京看陈梦的样子,叹口气。

“我再给队长换个药,发烧是伤口引起的,只要伤口好了,自然会退烧。”

陈梦恍惚,握紧了商谨言的手,这个也是个半吊子医生。

一直守到天亮,商谨言退烧了。

陈梦松一口气,刚要起身,商谨言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顿,迅速拿起手机按到了静音。商谨言需要休息,他现在的情况太差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父亲。

陈梦盯着电话,几秒后接通放到耳朵边,“喂?”

“谨——你是陈梦?”

陈梦拿着手机走出门,山里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远处雾霾沉沉,看不到尽头。

陈梦抱着胳膊,有些冷。她揉了揉脸,人彻底清醒了。

“叔叔,是我。”

☆、第68章

“谨言呢?”

陈梦眯了眼睛看向远处,心里压着沉沉巨石,长出气,“他伤的很重,恐怕很难接您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陈梦心里憋着气,好歹商谨言也是他的儿子。这一趟来k市,应该也帮他办事了,如今说抛弃就抛弃。

大约有一分钟,商祺开口,“你们有跑的能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最近几天不要露面。k市这边的事快结束了,结束我派人去接你。”

陈梦抿紧了嘴唇,商祺还想说什么,顿了下,“算了,回头再说吧,他总会知道。最近不会跟你们联系,注意安全。”

说着就要挂电话,陈梦吸了吸鼻子,“商谨言快死了,你凭什么牺牲他?”忍不住泪就涌了出来,“他已经退伍了,他现在不是军人——”

“退伍了他也是军人,穿过那身军装,他这辈子都是军人。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得牺牲。”商祺这几句话说的非常严厉,一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使命就是誓死捍卫这片土地,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牺牲。孩子,以后你会懂的。”

他挂了电话,陈梦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上。

她就是自私,她没有那么伟大,她只希望商谨言好好的活着。

很长时间,陈梦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往房间走,推开门走进去。窗外昏黄的光照射进来,床上的商谨言已经醒来,他看着陈梦。

“谁的电话?”

陈梦哽了下,走过去把手机塞到他的枕头边,抹了一把脸。拉过椅子坐下,陈梦和自己赌气,和全世界人赌气。

商谨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放回去,“说了什么?”

“放弃你了。”陈梦有些来气,看着他,“商谨言,你爸爸怎么这么狠?”

商谨言蹙眉,随即松开,“这不是他的问题,如果有必要,他——也会为这个国家牺牲,他是军人。”商谨言抬手示意,“你过来。”

陈梦过去坐在床边,俯身抱住商谨言的脖子趴在床边,哽咽着,“我知道你们家人都伟大,可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