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有点儿坏:“舍不得你啊。”

“江忍,你说话不要这么……”她耳尖微红,那两个骂人的字最终还是说出来,“下流。”

她语气轻软软的,说他下流都泛着甜。

他笑了:“说我下流?”

那年他穿一件黑色大气的羽绒服,因为染回了黑发,整个人锐利到野味十足。眉峰像是磨成的剑,轻易能让人退缩。

他靠近她,把拉链拉开。

她羞得满脸通红,眼眸中都带上了羞涩的水光:“你在干什么?”

他啧了声:“教你什么叫下流啊。”

孟听刚要推开他离他远一点,一件带着体温的羽绒服就披在了她身上。

她错愕地抬眼,半晌懂了自己误会了他,脸颊红透了。

孟听说:“你穿上吧,我不冷。”

江忍哼笑一声:“我们下流的人不怕冷。”

她咬唇,憋了半天,最后笑了。

她第一次对他笑,哪怕只是因为好笑。她笑起来漂亮得让人意乱,甜得心尖儿都在颤。

孟听也觉得很抱歉,她眨眨眼,努力咬住唇将笑声抑制住:“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江忍在她眼里本来就是个下流胚啊。

快十二月的冬,他里面穿了单薄的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有种落拓不羁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不冷,她刚要把衣服还给他,他脾气躁得很:“让你穿你就穿,你敢嫌弃?”

孟听呆了好半晌,他自己反倒皱皱眉:“有烟味吗?”

她清透的眼睛看着他,刚想说话,江忍轻轻拍拍她娇嫩的脸蛋儿,语气霸道:“有味道也不许脱知道不。”

她捂住双颊。

睁大眼睛看他,他一身痞气,似乎没觉得自己这么不讲理有哪里不对。

江忍见她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死了。

他笑道:“孟听,我下次不抽烟了。你别脱下来成不成。”

这话谁也不会信。

江忍很早就开始抽烟了。

然而是因为他的病,那种心理情绪波动需要药物缓解,他抗拒被人当成神经病,于是一直通过抽烟来压制和冷静。

久了不管是谁,都会染上不浅的烟瘾。

孟听至今记得上辈子江忍那群人在他们学校梧桐树下抽烟。

舒兰往外看:“姐,你也觉得他很帅是不是。”

她摇摇头,却没多说,她其实是不太喜欢烟味的。

孟听没把他的话当真,她最终还是把衣服还给他,他却没有伸手接过来。

“你回去吧。”孟听看了一眼路的尽头,“公交来了。”

公交确实过来了。孟听的运气不算糟糕,很快等到了这一班车。他没有回头,只是低眸看她。突然道:“孟听。”

她抬起眼睛。

香樟叶在她身后落下,有种说不出的靡丽。然而她在万千靡丽中,不管看谁,明眸都认真专注。

她很好看,脸庞有种致命青涩的美丽,妈的,是真的要命。

他笑了:“我早上只在医院抽了一根烟。外套有味道,衬衫没有。”

她不解地看着他,那又怎么啦?她没有问这个呀。

“真没有,不骗你。”

她点点头,心思还在越来越近的公交车上,鼻音呢喃:“嗯。”

她有些急,想让他把衣服拿好,下一刻少年倾身过来,她的脑袋撞上少年的胸膛。

江忍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衫,在风中他却身体火热。

那只按在她脑后的手让她有一瞬间懵,回过神才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她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动。

孟听脸红透了:“江忍,你发什么疯!”

他埋首在她肩窝,语气很低:“没发疯,我很清醒。”

“那你放开我。”

他低声笑了:“不放。”

“你耍流.氓!”

“嗯。”他只是没忍住,她说是就是。

她要气哭了,下一刻公交车停靠。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孟听下意识一巴掌打了过去。他没躲,那巴掌就打在脸上。

清清脆脆的,却也不痛不痒的。

他头都没带偏一下,仍是低头看着她。

他并不生气,仿佛她打就打了。她做什么他都不生气。

“我说真的,你别嫌弃我,以后真不抽了。”他仍是笑,“我认真的,孟听。”

他瞳孔是纯黑色,与她茶色的眼睛不同,那样的眼神像是深渊。

那一巴掌愣的人只有她,她看着自己掌心。脸颊越来越红。

司机师傅按开了车门,喊道:“小姑娘,上车不啊?”

一车的人都看过来,孟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把衣服塞到江忍怀里,迈步就向车上跑去。

香樟叶落了一地,他半晌笑了。

妈的,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脸。

不痛,也没觉得羞耻。

他只知道她在怀里好香好软,她捅他一刀子都不亏。

~

孟听回家的时候,舒爸爸正满头大汗搬东西。

她连忙去搭把手,舒爸爸说:“听听别搬,爸爸来。你回屋去歇着,水壶里兑了蜂蜜水,还是热的,你喝点水,才打了针疼不疼?”

孟听笑着摇摇头。

她帮着舒志桐抬箱子,舒志桐无奈解释道:“楼上新搬家,是我以前的老同学,我搭把手没事,你别累着。”

她笑而不语,摸摸跟着舒志桐走。

舒志桐手上轻松了很多,想到客厅看电视的舒兰,心里又叹了口气。

楼上走下来一个少年。

“小徐啊,给你介绍下,我女儿,孟听。”舒爸爸热情地打招呼,孟听抬起眼睛,那蓝色运动服的少年也看了过来。

他接过舒志桐手中的箱子,礼貌地道:“谢谢舒叔,辛苦你了,我来搬,爸也让您歇着。”

好半天,他才转过头看着孟听:“你好,我叫徐迦。”

他打完招呼,那姑娘愣了愣,随后礼貌地笑笑。

她笑容腼腆疏离,显然不认得他了。

然而他却记得她。

初中颁奖栏的照片一瞬间鲜活起来,徐迦仿佛看见那个所有少年都在偷看的女生,在夕阳下琴房练着琴。

那年她十四岁。

如今她长大了,当年许多一起偷偷看她的人如今已在四方,却没有一个人忘记过她曾经的辉煌。

但是没差别,她一样地好看,一样不记得他。

等到徐迦把箱子抗上去,孟听才想起这个徐迦是谁。

在她记忆里,这个话不多的少年,似乎……也在上辈子搬过来过。

然而虽然是邻居,繁忙的高中生活却让两个人交集不大。

她记得他母亲是一名音乐老师,父亲是警察。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等到晚上睡觉之前,她看着床前没再收回去的小金牌,她终于记起了!

徐迦母亲曾经邀请过她参加音乐比赛。

然而她那时走不出妈妈的死,拒绝了她。

而徐迦,她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有这个人的头绪。只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哪里眼熟呢?

☆、第23章 坏蛋

想不通孟听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熄灯睡觉了。

她作息向来很规律,不会超过晚上十一点。第二天周末却有个不好的消息。

开往学校的公交车停运了。

舒爸爸讲起这件事也很愁:“这边是新区,说是在施工修路段,公交车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重新运营。”

舒杨沉默了下:“早上起早一点吧,走路去。”

舒兰这下不干了:“走路去学校要四十分钟!肯定会迟到的。”

孟听在帮舒爸爸洗菜, 闻言倒是没说话。

时间越往后, 她倒是对这些过往的小事越清晰,上辈子也有公交停运这件事,然后舒爸爸想办法借了一辆自行车, 然后又买了一辆自行车, 让三个孩子去学校能方便一点。

然而这年一辆好点的自行车不便宜,孟听知道家境窘迫, 何况只有一个月,走路也没有关系。

舒兰闹腾得厉害, 甚至还说出了“如果让我走路,我明天就不去了”这种话。

舒爸爸大发雷霆把她骂了一顿出门了,到了晚上, 却笑着冲孩子们招手:“过来看看新成员。”

孟听放下手上的物理书,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舒志桐是个心软的父亲, 白天他骂了舒兰, 却也害怕舒兰难过,晚上就去借来了自行车, 还买了一辆天蓝色的自行车。

借来的自行车是老旧的黑色, 龙头都掉了漆, 舒兰欢呼一声,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辆天蓝色的自行车:“爸爸,这是给我的吗?”

舒志桐有些为难,和她讲道理:“那辆黑色的自行车大一点,我想着给舒杨,让他载你去。反正你们俩出门晚一点。”

舒兰脸色变了,她冷笑:“所以你是给孟听买的?”

“说什么呢!以后大家都可以用,你想要过段时间也可以骑着去学校,舒兰,懂点事。”舒志桐脸色铁青,他是真的没想过偏袒谁,只是在做最合理的安排,舒杨和孟听可不亲,但是舒兰舒杨却是双胞胎兄妹,哥哥载着妹妹去他们也自在一点。

然而舒兰眼中那辆自行车又破又旧,她真坐那个车,一旦遇到熟人,以后怎么抬头。

她刚要发泄不满,孟听说:“新车给舒杨吧。”

她走过去冲舒爸爸笑笑,舒志桐奔波了一下午去买车借车,已经很辛苦了。

孟听帮着他推那辆比较旧的车,然后用锁在小区棚架外锁好。

她平平静静就做好了一切。

舒杨站在门口看着她,最后把另一辆车也锁好。

两姐弟都在棚架下面,他突然出声:“你不是不认舒兰了吗?怎么还让着她。”

孟听诧异地抬头,舒杨情商不高,性格在外人看来也是怪胎,哪怕和舒兰是双胞胎,可他也没多亲近舒兰。他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她唇角弯弯:“因为天色晚了,爸爸很累了。”

他不该这么累了回家,还听着青春期的儿女吵架。

朦胧夜色中,她语调清甜:“明天骑车注意安全。”

舒杨并不看她。

自从她眼睛好了,就成了记忆中那个小仙女的模样,那时候他和舒兰都是仰望自卑的。哪怕现在的孟听温柔安静,舒兰张扬自傲,但他依然是那个话少什么都不表达的少年。

等她走远了,舒杨才慢吞吞说了句:“你也是。”然而孟听没有听见。

~

因为要骑车去学校,所以孟听起得比平时都早。

她多年没有骑过车,一开始自行车弯弯曲曲向前使过去,她掌握好平衡以后才好许多。

早晨很冷,她围了一条卡其色的围巾,围巾遮住了半边脸,露出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

旧区在不断开发,她路过学校外最繁华那条街道的时候,大多数店铺还没开门。

贺俊明伸了个懒腰从网吧出来,就看见了孟听踩着自行车过去的背影,早上雾气蒙蒙,她一心看路,并没有看见他们。

他还以为自己熬夜打游戏看错了,拍了下何翰:“那是孟听不?”

何翰点头:“她怎么骑车?”

恕他直言,还是辆丑不拉几,不知道哪年生产的自行车。他憋住笑:“这坐骑很拉风啊。”

贺俊明噗哈哈哈笑了半晌,给网吧老板分了支烟:“最近咋了,在修路?”

老板知道这些少年是富二代,接过烟笑道:“对,新区那边搞开发,路也重新修,公交停运,私家车也要绕道。”

贺俊明若有所思,他期待地搓搓手,去学校的时候把这事给江忍说了。

江忍懒洋洋道:“嗯。”

贺俊明:“……”就这么完了?他都没有表示的吗?

不开车去接校花美人?

一行人下节课逃了课,打了半天篮球,少年们都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教室也懒得回了,就坐在学校最高的天台抽烟,风呼呼吹,贺俊明热得厉害,凉风吹着自然爽。

他摸了盒烟:“忍哥。”

江忍手搭在阳台上,从这个最高的地方看下去,不仅是利才职高一览无余,还能看到孟听教学楼的方向,他淡淡道:“不抽。”

贺俊明自己抽了几口,江忍似乎想起了什么:“都给老子离远点抽。”

贺俊明一脸无语,卧槽怎么突然嫌弃了,先前干嘛去了。

江忍摸了个口香糖出来嚼。

烟瘾挺难捱的,那种滋味像是一只小虫子在心上轻轻噬咬。他站楼顶远远看着孟听他们那栋小红楼,心想他过得真他.妈操.蛋。

江忍摆摆手:“我先走了。”

何翰说:“你们猜忍哥做什么去啊?”

贺俊明:“我哪知道?”

江忍翻墙进了七中校门,那年七中是真穷,墙在他眼里就跟平地似的,也没安监控。

他跳下来,双手插兜里。

在七中校园里闲晃。

这学校念书氛围是真的好,他听见这些好学生们朗朗念书声传得很远,江忍啧了声。

果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