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向晚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抬头，不偏不倚地撞上霍珩的视线。
他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背着光，有些看不清里面不断翻滚着的情绪。
霍珩缓缓开口，尾音低沉缱绻，像是在吟诵诗歌一般，悦耳好听：“学姐。”
他微微俯身，有些干燥的唇瓣贴近她的耳朵，热气慢慢洒在向晚耳朵里，“再看他们我就该吃醋了，然后——”
霍珩停顿了一下，他漆黑灼热的视线掠过少女小巧精致的耳垂，嫣红好看的唇瓣，还有露在外面那一排，瘦削精致的锁骨上面。
他的眸色越来越沉。
向晚十八岁以前都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别人让她别看了，她一定会不看了。
但是现在，一堆丑了吧唧的油麦菜喊她学姐，还说她是老女人，他也喊她学姐…
向晚鼓了鼓腮帮子，思考了几秒钟，又探出头朝不远处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没映入眼帘，她依旧像做了坏事一样，开始紧张起来。
她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眼睫轻颤着压下来，雪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色，声音轻若蚊蚋：“然后，你是要咬我吗？”
霍珩定定地看了向晚好几秒，而后，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她软绵绵的耳垂。
他指腹缓缓移动，最终抵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晚晚，你现在胆子变大了？嗯？”
向晚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咽了咽口水，没头没尾地问道：“一个营多少人？”
霍珩顿了一下，回道：“五百左右。”
向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有点不太科学了。”
霍珩眯了下眼眸：“什么？”
059
向晚虽然相信霍珩对她的感情， 但是知道有很多女生都觊觎自己男朋友， 她心底还是有些吃味儿的。
她踮起脚，一手攥着霍珩的衣角，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 将他脑袋往下压了压，唇凑了上去。
霍珩的唇瓣有些干燥， 向晚伸出舌尖， 沿着他好看的唇形缓慢地舔了一圈， 最后在他唇珠上顿了几秒。
她正想沿着他唇间的缝隙钻进去，尝试着探索一下的时候，霍珩脑海里那根线终于绷断了， 他闭了闭眼睛。
小姑娘重新回到他生活里的这几天， 他已经足够克制和忍耐了，每晚见面要分开的时候， 只向她索取一个晚安吻，轻柔又怜惜。
因为他不想再吓着她， 不想再不小心弄疼她。
他将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安放和珍藏在心尖尖上。
可她好像学坏了， 学会了撩拨他， 学会了以前他想让她学， 却又不舍得让她学的东西。
霍珩胸腔微微震动， 喉结滚了滚， 低低地笑了一声。
向晚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她“唰”地一下睁开眼，往后退了半步， 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少女一双清澈的眼眸像是会说话，里面的情绪简单分明，写满了“难道我的技术不行吗”“再笑你就完蛋了”“我男朋友大概是疯了反正没救了”。
霍珩眸色暗了暗，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少女嫣红湿润的唇瓣上，轻轻往下按压。
隔了几秒，他移开手指，微微俯身，脑袋正要低下来，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沙哑刺耳的男生声音响起来：“珩哥！珩哥！珩哥！”
向晚听到那人在喊霍珩，她再看看这适合情侣偷情的小角落，几乎毫不犹豫地躲到了霍珩身后。
她低着脑袋，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地藏在了他身后。
他身上没有汗味儿，只有浅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洗衣液干净的味道，清冽好闻。
魏俊生这几天唱军歌太卖力，以至于把嗓子喊哑了，他边走边嘀咕着，“江战不是说珩哥朝这边走…”
话没说完，他余光就看见霍珩站在灌木丛后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霍珩手里还牵着一个女生的手，女生身体娇小，站在他身后，魏俊生看不清脸，他反应了几秒，公鸭嗓喊了起来：“珩哥，我们正军训呢。再说，这骄阳似火的，你怎么有心情在这约会呢。教官让我通知你，我们马上要集合练军体拳了…”
顿了顿，魏俊生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满脸悲痛：“珩哥，你身后的女生是谁？”
这才几天，珩哥就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吗？
那他的女神怎么办？
高三珩哥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是装出来的吗？
魏俊生有些心痛，怪不得这几天女神都没有找他们约饭叙旧。
向晚总算听出了魏俊生的声音，她轻咳一声，从霍珩身后冒出脑袋，笑盈盈地打招呼：“…是我。”
魏俊生怔了怔，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突然有点酸。
*
新生军训过了大半的时候，校园论坛一篇情深意切的匿名小论文火了起来。
楼主的id名叫：我今天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楼主有两个好朋友，就叫他们A和B吧，我从高中开始就认识他们了，B是高二转学过来的，我还有一个好朋友C，有一天C告诉我A和B好上了，我没有相信，因为在我眼里，B就是注孤生的性格，佛门才是他的归宿，但是后来高二结束，A出国读大学之后，B就魔怔了，成天盯着A的空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然后现在他们俩不仅重归于好了，我还发现他们俩可能从小就认识了，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哎，不说了，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本来这个帖子没什么人关注，昨天突然有个人问楼主A是不是数学学院的留学生，长得贼漂亮，还是常春藤高校的，一回来就进了季成云核心项目组的那个。
季教授是什么人，是N大的活字招牌，楼主承认了之后，盖楼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吵着要看小姐姐的照片。
楼主无视了这些无理的要求，数院某个大二学长却从网上找到了一张去年向晚参加国际奥数比赛获胜，国内媒体刊登的照片。
天了噜：【我日，是这个小姐姐，去年我还关注过她，没想到她竟然来我们学校了！】哇塞：【我现在想知道B是谁，能让这么仙的小姐姐看上！】海棠花：【对啊，能让小姐姐看上，B肯定是个大帅逼。】计算机一朵花：【楼上说得没错，B指路计算机学院某高冷男神，他是真高冷，军训这么多天，我一次也没看到他笑起来过。】我今天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我和B认识两年多了，都没看到过，军训才几天。】…
夏芷和许雅茹早就知道她们隔壁的隔壁阵营大帅哥就是向晚的男朋友了，她们心情和楼主一样，复杂了好几天后，看到这个帖子，凑过来问向晚：“你男朋友对你笑过吗？”
向晚“啊”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她歪着脑袋回道：“应该吧？”
夏芷恨铁不成钢：“什么叫应该，你男朋友笑起来肯定帅炸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向晚弯了弯唇：“他不笑也很帅啊。”
夏芷：“…”
许雅茹眼睛转了转：“你们是青梅竹马？”
向晚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摇头：“这个真不算。”
夏芷还想说话，向晚手机振动了一下，短消息提示——
霍醋醋：【到了。】
向晚收好手机，下了楼，抬头看过去，霍珩正站在不远处等她，附近还有一堆小姑娘都在偷偷看他。
他站在路灯下面，身姿清隽挺拔，肤白胜雪，眉眼精致，鼻梁高挺，淡绯色的薄唇微微抿着。
晚风吹过，他身后的树叶摇曳，看她走过来，脸上的淡漠与冷然被击碎，眼神顿时变得很温柔。
向晚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躲开了他想牵她的手。
她踮起脚，两根食指轻轻抵着霍珩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小哥哥，笑一个好不好？”
霍珩眼皮子跳了一下，他垂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向晚。
她鹿眼眨巴着，弯着眼眸，真诚地朝他笑了笑：“男朋友，你真好看。”
向晚沉迷于霍珩的美色里，不知道有人偷偷拍了他们的照片，贴在了论坛上，让原本掉到第二位的帖子瞬间又回到了首位。
狗仔一号：【刚刚路过二号楼，顺手拍了一张男神笑起来的照片，让你们一饱眼福。】【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该嫉妒谁了，小哥哥我想要，小姐姐我也想要，所以还是让他们在一起，我看着就好。】【＋1我也是。】
【＋1】
【＋1】
…
*
军训结束后上了没两周课，中秋节就到了，和国庆节连着一起放假。
向晚是和向丽华一起回国的，母女俩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了。
向丽华最终同意她回国交换，这其中主要是顾叔叔的功劳，虽然向晚不知道顾叔叔到底和她妈妈说了什么，但是从结果看，要比她自己说有用得多。
她说了那么多，向丽华只是动摇了，而顾叔叔只打了一个电话，向丽华就同意了。
顾煜在B大读书，假期并不打算回来，准备出去旅游，所以他特地提前了一个星期，就发了个短信嘱咐向晚，让她回去陪陪爸妈。
向晚知道自己一旦回家，就会没了自由，尤其向丽华还知道霍珩就住在他们小区。
她有点不太忍心男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中秋节，而且两人平时在学校又都很忙，聚在一起的时间一般只有晚上宿舍熄灯前那一小会儿。
假期前一天，向晚下午一二两节的课，霍珩是三四节的课。
向晚上完课，拿着U盘去了实验室，把项目资料拷进去，准备带回家做。
搞完这些，她拎着布包打算去霍珩上课教室。
本来想陪男朋友一起上课的，结果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霍珩和魏俊生正朝外走。
向晚眨了眨眼睛，“你们去哪儿？”
魏俊生抢在霍珩前面回答了向晚的问题：“坐车回家啊。女神，你不是上完课了吗？”
向晚啊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魏俊生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嘿，珩哥和我找辅导员批了假条。”
通常假期前一天不是不给批假条，甚至学生会的成员还会来教室点名吗？
向晚还没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魏俊生又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辅导员可崇拜我们珩哥了，还想加入珩哥的团队，跟我们一起创业。”
顿了顿，他眼前一亮：“对了，女神，你数学那么好，肯定能帮我们优化算法，所以你要加入我…”
没等他说完，霍珩偏头，漆黑冰冷的眼神，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落在他身上。
向晚眼睫颤了颤，明白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霍珩，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魏俊生一直叽叽喳喳地调节着气氛，直到他和霍珩他们分开。
向晚没打算这么早回家，再加上她现在还想问霍珩一些事情，她木着脸，跟着霍珩去了他家。
他似乎看出来她不太高兴，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道：“要喝什么？水还是饮料？”
向晚想到之前到他家来，他家冰箱里清一色都是过期的食品，她轻哼了一声：“你确定你冰箱里的饮料还没过期吗？”
霍珩顿了一下，“我下去买。”
向晚摇了摇头：“不用啦，我喝水就好了。”
霍珩到厨房烧水去了，向晚打开包，想看一眼时间，结果她摸出手机的同时，不小心将什么东西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向晚低头看了一眼，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向晚学姐，中秋节礼物，请笑纳！
还有你别忘了你答应给我们带阿姨烧的菜这件事！”
？？？
向晚没有认出盒子是什么，直到她轻轻地扯下便利贴，看到上面两个超大的日文字，又想到宿舍某次夜聊的时候，许雅茹和夏芷给她普及的这方面知识…
她的脸蹭得一下烧了起来。
向晚正想将这玩意儿重新塞进包里，身后突然响起霍珩的声音，还离她很近，声线低沉：“晚晚，你在看什么？”
她不知道他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手不受控制地一抖，黑色盒子再次掉到了地上。
“…”
060
向晚站起身， 眼睁睁地看着霍珩从沙发后面绕到她身前。
他弯下腰，在她火热的注视下， 慢吞吞地将黑色小纸盒子捡了起来。
少年拇指和中指指腹轻捏着，纸盒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极致的冷白，手背薄薄的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向晚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他的手吸引了过去。
就像大部分男人是个腿控一样， 她估摸着自己可能是个手控， 她竟然觉得眼前，手里抓着个奇怪东西的霍珩多了一点性感的味道。
向晚抬起手， 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她轻咳一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便签纸。
霍珩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向晚听到他低低地唤自己名字：“晚晚——”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尾音拖得长而平缓，音调微微上扬，音色微哑， 似乎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儿在里面， 撩拨和勾引太过直接， 侵略性极强。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浓重的墨色不断起伏， “想不想试试？”
向晚眼睫颤了颤，想起了高二某次体育课上，她和他躲在一中体育馆一楼的小仓库内，他亲吻着她，还在她耳边说些有的没的，那时候她还未成年，而现在她已经十九岁了。
虽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是她知道，这种事情她早晚都要面对的，尤其是，她觉得现在的气氛也挺恰到好处的。
她的命都可以给他，更别说她整个人了。
…就是她有点怕疼。
不，以前是有点怕，在去年手术之后，现在已经变得很怕了。
向晚蹙着眉头，整个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霍珩靠近她，弯下腰，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他含着她的耳朵，温热潮湿的气息钻进她的耳膜，“不想？”
轻微的刺痛让向晚回过神来，她叹了一口气，疼就疼吧，她又不是没疼过，那么疼不都照样过来了么？
再说有他在她身边，她疼就咬他呗。
向晚闭了闭眼睛，正想说话，霍珩唇瓣从她光滑的脸颊往下滑，在她唇角轻啄了一下后，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搁置在沙发上，“水开了，在这乖乖等着。”
霍珩觉得，他这一辈子的所有耐心都用在了向晚一个人身上，尤其是失而复得之后，所有的触碰都变得小心翼翼，也越来越不舍得让她疼。
向晚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主动提出试一试的王八蛋却跑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将黑色纸盒塞进了包里，决定还是先和霍珩聊一聊。
水刚烧开，很烫，怕小姑娘口渴，霍珩从冰箱里翻了冰块出来，装了小半盆，又把盛满热水的杯子放了进去，浸泡在冰块里面。
他垂眸，看着冰块慢慢融化，热气白雾缭绕。
忽然，有个温软的身体靠了上来。
向晚从背后抱住他，手臂箍着他劲瘦的腰腹。
她的脸颊在他后背上蹭了蹭，软声喊道：“霍珩。”
霍珩顿了顿：“嗯？”
向晚抿了一下唇角：“你创业的事情为什么没和我说？”
霍珩抬起手，掌心盖在了向晚的手背上，他轻轻地捏了捏，低低地问道：“你想知道？”
向晚没有立刻回答，隔了几秒，她说道：“我妈妈一开始是不同意我回国的，她想让我忘了你，用四年时间。”
霍珩身体一僵，眼眸微眯着，他背对着向晚，眉眼间的戾气溢出。
向晚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更用力地抱紧他，“我以前其实是一个很不会表达的人，我把大部分情绪都埋在心底，因此呈现在别人面前的我都是笑着的，因为我觉得和他们说了，只会增添他们的负担，尤其他们把我看得比他们自己还重要，所以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但是我发现这样是不对的，我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们反而会更加担心，反而会担惊受怕，反而会以保护为名做出一些我不想让他们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生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不用我的帮忙，你依旧什么都可以处理好，但你至少让我知道，好不好？”
向晚松开手臂，她转到霍珩面前，踮起脚，勾着他的脖颈，唇瓣亲了亲他的脸颊：“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我们都对彼此坦诚一点，可以吗…霍珩？”
霍珩长睫乌压压的覆盖下来，他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平静地问：“在国内待多久？”
向晚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什么，“两年，大三结束回去弄毕业的东西。”
想了想，她飞快地补充道：“一毕业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