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在下是真喜欢你手上的东西,不信,咱们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真的?”

“我发誓。”

霄白开始认真打量锦衣公子——他像是个富家子弟,脸蛋长得倒是俊秀得很,看起来也白白净净的,像是个文弱书生。这样人的,应该不会骗人的吧?

“好,五十两。”她伸手,抬眼笑。

锦衣公子递了张银票上去,她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了她,银货两讫。

有了钱,什么事都顺利很多了。她先去填了下肚子,又上街买了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再回到裴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夕阳西下。

王府里的人有些忙碌,她拽住个问了,听说是裴言卿来了个朋友,他备了酒宴款待。当然,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只是她刚想回房,正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董执事。董执事说:“王爷请你过去。”

霄白的心里咯噔一下,开始飘飘荡荡起来。

她安慰自己:不打紧,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

走着走着,前厅也到了。她惴惴不安往里走,看清里面的情景后,她僵直在了那儿。冷风那个嗖嗖吹,她的心一路下坠,摔得连渣都不剩。

前厅里坐着个人,锦衣束发,笑意融融。看见她进门,他笑得更加灿烂。可不就是那个“买主”?

裴言卿嘴角的笑是讥诮的,他的眼里带着些许戏谑的光芒,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玩味。

一瞬间,霄白有欲望掉头就走,她也这么做了。只是临出门被裴言卿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给拦了下来。他说:

“茗儿,你若走出这扇门,可别怪我稍有不慎,健忘。”

这个…卑鄙的狐狸男!

“原来是公主。”锦衣买主笑了,“误会一场。”

霄白恨得牙痒痒:谁跟你误会!你们、你们分明是成心的!

“茗儿,斟茶。”裴言卿笑道。

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凑了上去,拿起茶壶替那个买主斟茶。

买主一脸笑意,笑道:“在下洛书城。”

霄白呲牙咧嘴,算是笑过。

洛书城便朝她行了个礼,又朝裴言卿道:“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茗儿,送客。”裴言卿道。

“你!”

“嗯?”他微笑。

“送就送!”霄白冷眼瞪洛书城,“还不快上路!”

不用怀疑,用的是标准的犯人行刑式口气。

洛书城看着她凶巴巴的脸饶有兴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她。她加快几步跟上,他才继续往外走。从前厅到门口的路不长,走倒是走了些时候。

临走,他叫住了她,他说:“公主该不会记恨吧?”

霄白干笑:“书公子多虑了。”这个想都不用想,当然!

“看来言卿待你不是很好?”他又笑。

“多谢书公子关心。”干笑。

“公主还是记恨了…”

洛书城幽幽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一丝哀怨,叫霄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公主若是以后有难处,可以找在下。”洛书城笑了,儒雅得很。

“不用了!”

“看来公主真是要记恨死书某了。”

洛书城的脸上暖融融的,倒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走得很洒脱。倒是霄白一个人在王府门口呆呆站了很久,冷风吹过,她才忽然回过了神,一回头就对上了裴言卿闪闪的眼睛。

碰上他就不会有好事!

霄白已经深深忏悔,并且打算马上掉头就走来补救,只可惜老天爷不让她如愿,身后那个表里不一的病秧子已经开了口,他说:

“肚子饿么?”

“…”

哪壶不开提哪壶,霄白狠狠一记白眼瞪去,对上的是裴言卿不笑的眼睛,有些惧怕。她当然知道,他讨厌她,应该说是裴言卿憎恶段茗,所以他每次对着她笑时,眼睛都是不笑的。只是他越是这样极端,她就越不想让他得逞。她挤出个笑脸:

“嘿,不饿。”

裴言卿略微惊讶,玩味地盯着她。她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掉头就走!

说了不饿,当然有不饿的法子。为了防止那个狐狸一样的王爷突然转了性再软禁她,霄白特地留了个心眼,回来的时候在街边买了一大堆…地瓜,咳咳,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肚子也饿了。正好是晚餐的时候,其他丫鬟侍从都去前厅伺候了,就留了她一个闲人。正好,她兴致勃勃在自家小院子里整理出一片空地,从墙角挖了几块砖头搭了个小灶台,又从外头捡了些枯树枝——生火——烤地瓜!

早在地府的时候她就格外想念人间的烤地瓜,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烤地瓜讲究技巧,但凡烤得越香的不是最好吃的,因为那是烤焦了。无奈霄白似乎没那天赋,地瓜是没烤出来,倒把一个活人引来了。

“公…你在干嘛?”小绿两眼冒光,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下的东西。

霄白笑眯眯:“地瓜。”

“我、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可以。”正好手上这个焦了,不浪费。

“好香!我还从来没吃过烤的呢!”小绿激动。

“朗月没有烤的做法?”霄白惊讶。

“是啊。”小绿点头,“它怎么不会着火?”

“哈…”

霄白忍无可忍笑了出来,看到小绿谨慎的眼睛,她一时忘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痛得两眼泛花,爬起来尴尬地揉揉脑袋笑。殊不知一笑,小绿瞪圆了眼睛呆呆看着她。

“怎么?”她脸上有东西?

“公…你笑了?”

“…”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呢!”

“…段…我不爱笑?”她点点自己的脸。

小绿用力点头:“嗯,自从你到王府,我还从来没见你这样笑过,唔…笑得眼睛都变小了,嘴巴鼻子都快到一块儿了嘿嘿。”

“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哪有这样的夸人法

“额,虽然没有以前端庄啦~但是你这样看起来好亲切好可爱!像是隔壁小红姐养的阿喵打哈欠~好想揉一把~”

“刚才揉脑袋的动作好像阿喵啊!”

“…给,地瓜。”你别讲话了。

小绿拿到地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泥土,拿了块手绢抱着冲进了房里。显然是打算去洗洗,霄白来不及阻止,只好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拿了个没烤的继续试验。

不一会儿,香味又飘散开来。

霄白很没出息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生怕一不小心又给烤过头了…

盯着盯着,忽然打了个冷战——不详,绝对不详。

“茗儿好兴致。”一声淡笑飘来。

侍寝风波(上)

“茗儿好兴致。”一声淡笑飘来。

啪啦——烤了很久的地瓜终于坚持不住,掉到了火堆里面,壮烈牺牲。霄白抬起头干笑:

“王爷,您不是在前厅用膳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添麻烦!

“怎么,茗儿不欢迎?”

裴言卿低笑,额前的发丝遮去了他的表情。夕阳把他的身影剪得有些消瘦,霄白忽然想起了那夜湖边舞剑的身影,她看得有些发呆。

他的眼睛是不会笑的,所以不管他的脸上笑意再浓,身边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冷厉。这个是她怕他最根本的原因,他的身上的戾气,让她本能地想逃。

只是裴言卿没让她逃脱,他伸出手轻轻一拦,霄白浑身就僵持住了。

“你怕我?”他抬起头,笑。

他在那儿已经站了很久。他本来是来看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到底会生气成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升起了火,火光衬着她的脸红彤彤的,居然生气勃勃。而他…居然看了那么久。这让他的心更阴郁。

霄白咬牙:“不怕!”

“你喜欢我?”他又笑。

霄白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个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

“茗儿,你不是一直希望与我成夫妻么?”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轻松松拦住她的腰往前一用力,她就贴到了他身上,药香一点点地在她的鼻间弥漫了开来。

“你不是很久之前…就一直心心念念嫁我么?”

裴言卿的眼里有光芒闪烁,却是揶揄的,或者还有一点点霄白看不真切的东西。她被她拽到了怀里,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手腕被抓在他的手心,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药香一点一丝渗透…

如果是段茗,也许会高兴得不知所以。只可惜她是霄白,他对这个狐狸王爷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手本来是拖着她的下巴轻轻磨蹭,不多久,他的手开始不安分,悄悄滑下了她的脖颈,游离过她的胸口。他嘴角边的玩味越来越浓,指尖勾到了她的衣带,轻轻一勾。

霄白在衣带散落之前截住了那只手,瞪眼。

——这个人,发什么疯?!

“茗儿可是嫌弃这儿环境不够清幽?”

——点了火的下人院子,小灶台,烤番薯,环境可的确不够清幽。

——可问题不是这个!

“你…放手混蛋!”

“粗鲁。”裴言卿眼睛一眯。

霄白气得跳了起来:“老子就是粗鲁,你滚开!”

“你不是很喜欢么?”裴言卿冷笑起来。

霄白哑口无言。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很久之前她就不习惯让人碰到身体了,师傅说过,不许人近身,否则…罚一顿鞭打,三天不许吃饭。

“想什么?”

裴言卿明艳的脸上有些阴霾——这个时候,她的心思飘去了哪儿?

“想三月芳菲。”

“想要?”裴言卿问得暧昧不明。

“想要解药。”霄白翻了个白眼补充。

裴言卿的神色霎时冷厉起来,他说:“不可能。”

抄家杀母,滔天大仇,她的命,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

霄白盯着他的脸有些畏惧,地上的地瓜已经烧成了焦炭。她灰溜溜地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回房间。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人其实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她切成一块块的,她怎么可以被他习惯性的笑给迷惑呢?

恨一个人,是可以恨到忘记恨,只是盼着这个人早点儿死的。

临进门,她听到身后飘飘然的一句话飘来。是那个病秧子王爷说:

“看来,你的日子悠哉了点。”

她险些冲回去朝他咆哮!

而后,霄白后悔了,非常的后悔。她悔不该闲的没事带回来一堆地瓜。带回来也就算了,她不该在院子里烤,在院子里烤也就算了,她不该被裴言卿逮个正着,让他发现了她其实很“闲”。

第二天早上,小绿支支吾吾地来敲她的门,开了门红着脸不说话。

霄白急了:“到底什么事啊?”她可没空陪她大眼瞪小眼。

“王、王爷让人转告你…你、你的活儿他替你找好了…”

“哦。”

早就料到悠哉日子不可能过很久,霄白很坦然。

“是、是…”小绿面红耳赤。

“什么啊?”洗洗刷刷还是搬上搬下?

“侍寝!”

“…”

侍寝是什么,霄白虽然反应是慢了点,但是还是知道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都有个侍寝的丫头,丑的呢端茶倒水,漂亮的暖床,但无一例外是身家都已经许给了主子,这还不关主子有没有兴趣的事。裴言卿那个混蛋,她好歹差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居然给她安了个侍寝丫头的职务?!

士可杀不可辱!

她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