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骗了他?冒充那个人?”

“这个…”小绿为难。

霄白笑道:“不用有芥蒂。”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记得有一阵子王爷待公主特别好,可是有一天王爷发了好大的火,把自己关在房里好久。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出走?”

“是啊,后来,老丞相病危,王爷被人找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

“变得怎么样?”

小绿脸红了,扯着衣角扭扭捏捏。霄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关门,走人。

回到裴言卿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房外的侍卫都认得她这个侍寝丫头,也就没有人拦她。她悄悄进门的时候,裴言卿难得的已经睡了,屋子里的的烛火明明灭灭闪个不停,映衬得他的脸格外苍白。

霄白几乎是用考究的眼光盯着他仔细思索着,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呢?书公子和小绿的话中意,是她曾经和他相伴了一个月,可是她从来没有失忆过,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这一段?——难道,是他们故意骗她?

三年前,她只来过一趟朗月,还是到了没几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重伤,最后死在了荒郊野外,哪里来的时间去认识这只病狐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裴言卿忽然睁开了眼。

额,被抓包了…

霄白干笑:“没、没事,我睡了!”——赶紧去自家小榻装死人!

“回来。”

裴言卿微微侧了侧身子,在身边腾出一块地方。

霄白瞪着眼睛犯傻:他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难不成…再继续同床共枕?她这侍寝小丫头直接升级成陪床?

深秋的夜有些凉,裴狐狸显然是等得不乐意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过来。”他皱眉。

“呃。”

“怎么,不想过来?”裴狐狸垂眸笑。

霄白的小心肝顿时颤悠了…这只狐狸惹不起啊惹不起,出息多少钱一斤?当然是自家小命重要!于是乎,她很没出息地挪了过去,躺倒了狐狸身边。

床上有些暖意,是裴狐狸刚才的体温。居然很舒服,不知不觉,她的脑袋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言卿却睁开了眼,盯着明显毫无防备的霄白,眼底有一丝丝的阴霾。

——为什么,会让她到身边来?

——即使再像,她都不是那个人。

霄白自然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裴狐狸眼神阴凉阴凉地盯了自己大半夜。

她睡得很踏实,被窝很暖和,枕头也舒软,还有…狐狸的药香也很沁心。只是睡得踏实,却不代表一夜好梦。那夜她的梦里是十里桃花,溪水清浅。

那个儒雅的美人就坐在溪旁的亭子中,抱着一张七弦琴轻轻弹奏着,指尖素白。

“师父…”她听见自己糯糯的声音。

美人微微皱眉,琴音拨错了一个弦。

“师父?”

“你去了哪儿?”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她却心慌意乱,怯怯地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角,只是临伸手,还是没胆,只是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一些。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软软的声音。

“朗月?”他淡道。

“嗯。”

“谁准你私自离开摘星楼的?”

“师父…”

“下去,领罚。”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是。”

领罚…

她匆匆抬头,却只看到那个人衣袂如云,眼眸如清泉。这样的人,是她的师父呵…她从小不成器,一直一直,只能小心看着的师父呵。

“等等。”那个儒雅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脚步。

“是。”她低头。

“你这次出门,是不是认识了个人?”

“…”她咬着牙,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不是?”

“是。”

“霄,过来。”美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三月的花。

她磨磨蹭蹭又走了回去,还没站稳就被他揽到了怀里。他温暖的气息顿时包裹了她。他的手摸着她的脑袋,就像摸着一只大型的毛茸茸的动物,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她脑袋乱哄哄,茫茫然任由他抱着,手抓着他的衣带,慌乱抬头。

“你长高了。”他轻道。

她点点头。

“长高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

“霄,你的生命里除了摘星楼和我,不需要其他东西,你知道么?”

“是。”

“那你告诉我,你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味道,淡到极致,却透着丝丝威严。

“…师父。”

霄白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

再醒来,晨曦已经微露。

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会记起那么一段往事,只是醒来的时候,身上全部是汗。脑袋却越来越清醒——那个人擅长用嗓音暗示人,她,也许真的是忘了些什么事吧…譬如,她曾经不止一次从摘星楼出走,然后又譬如可能,正好遇见了裴言卿。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脑袋很疼,想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越是用力想越是发疼。到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又躺倒在了床上。

身边的裴言卿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被子里的温度早就散光。霄白裹着被子茫茫然地想,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后的今天,死过一次的今天还是躲不过这噩梦呢?

浑浑噩噩想着,她茫然望着头顶上的白纱帐,忽然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

她撑起身子,却一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去,着地的一刹那,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让她简直不能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么?

霄白用力挣扎,却只换来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就好像整个人被无数个小针活生生扎一样…

那一瞬间,霄白知道,笼盖在她心头的感觉是绝望。

啪——门被打开了。

她吃力地咬咬牙抬起头,只见着逆光中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匆忙进了房间。

“裴…”言卿。

狐狸,你混蛋!(下)

啪——门被打开了。

她吃力地咬咬牙抬起头,只见着逆光中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匆忙进了房间。

“裴…”言卿。

霄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裴狐狸,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本来以为他会上来扶她,哪里知道,他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她疼得就差满地打滚!

“狐狸…”

裴狐狸站在不远处,眼神闪烁,却迟迟没有向前迈步。只是睁着眼默默看着她——那个人这会儿很狼狈,头发衣服都散了,眼泪汪汪,看到他却是恨恨的目光。

“三月芳菲是一月发作一次。”裴狐狸轻描淡写。

霄白只想扑上去咬死那只混蛋狐狸!

“忍过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漂浮在哪儿。

“你!”

霄白气得手脚冰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扶着床沿慢慢站起了身。那只混蛋狐狸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咬咬牙忍着痛走了几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混蛋…你没说过…”混蛋你打赌的时候没说过三月芳菲是一个月发作一次!

裴狐狸的眼眸中有一丝水润,不似以往的清明。她抓着他的衣襟,他也不反抗,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他不动,霄白也揪不了多久了,不到一会儿,剧痛就又把她的神智给吞噬了,她几乎是茫然地睁着眼不死心,不想闭上…

“你混蛋。”她口齿有些不清,却还是瞪着眼睛。

揪在衣襟上的力道越来越松,裴言卿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盯着她的眼有些出神。

——即使痛成那样,却还是气鼓鼓死活不肯闭眼的人,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幼兽,连那湿漉漉茫茫然却透着倔强光芒的眼睛也像。

霄白当然不会知道裴混球这会儿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而那种狐狸选择无视啊混蛋!

“你…”裴狐狸终于开了口。

霄白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松开了手,任由身体瘫软在了冰凉的地上,最后划过脑海的意识是——要死老子这次不死,裴狐狸你给我走着瞧!

“段茗!”

裴言卿看着疼得晕过去的霄白,脸色少有的复杂。纠结了片刻,他慢慢俯下了身,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其间的动作之轻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晕厥的霄白看上去和往常不同,往常的她像是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儿,现在没有意识却像是个孩子。不是说她的动作神态,而是身上散发的某些个气质与成人不同。像是…缺少了点什么。

裴言卿不知道她到底缺了些什么,只是看她那样躺在那儿,没有半点防范。他发现自己的心跳霎时纷乱了。

这感觉,是失控。

不忍心她躺在地上是失控,看到她毒发不知所措是失控,抱她上床是失控。

而后不自觉的轻吻,也是失控。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模模糊糊的记忆,是朝阳照在她脸色,把她的眼睫染得都带了金。然后,他就陷进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到底,想干什么?

霄白当然不会知道自个儿晕过去的时候被裴狐狸吃了豆腐,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满天了。三月芳菲毒发,也就是说,离她回到人间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的日子用两个字概括,混乱,用三个字概括,真憋屈。

躺在床上的时候,太阳刚好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得她身上暖融融的。刚刚毒发过的身子有些疲软,稍微动一下,还有一丝丝的余痛。身上的衣服本来早就被乱了,不知道谁又给穿戴整齐了,只是头发被打散了,凌乱地铺在床上。

怎么这么安静?

霄白不明白,这日子怎么会悠哉成这样?是裴混蛋把她抱上床,还是别的人?

正郁闷的空档,房门被人推开了,裴言卿两手空空地进到了房里。对上她的视线,他居然躲闪了一下,然后继续淡定地坐到左边,朝她露了个笑。他说:

“公主醒了?”

“没醒,你幻觉。”霄白没好气。

裴言卿笑而不语,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拿来!”

“什么?”

“装什么算,解药!”

“呵,公主不记得我们的赌约了么?”裴言卿的笑容变了味儿。

霄白气得咬牙切齿:“当初约定的时候你可没说这东西会一个月毒发一次!”

裴言卿一派娴雅,笑道:“那又如何?”

霄白怒不可遏,这只狐狸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混蛋。

“你违约。”

“是你没问仔细药性。”裴狐狸笑了,目光落在她散乱的头发上,微微闪开了视线。

霄白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坐在他的床上和他谈判,顿时脸黑了一片。气急败坏地随手把头发绑了,下床,啪——在桌边坐下了。

“裴言卿,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明,明明那天晚上背她回来的时候费劲了力气,明明晚上的被窝那么的暖和,怎么他可以冷眼看着她毒发呢?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怎么,想认输?”裴狐狸笑得很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