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阁主?”云清许重复了一遍。

“嗯。”草儿柔声应。

霄白想杀人了——嗯你个头啊!该死的白遥怎么找了这么些个新人啊!她压根看不出这摘星楼主现在很危险啊!

“白遥。”云清许轻声重复了一遍。

霄白的心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白师兄啊白师兄,这是命啊!

“霄,这是你的主意?”云清许放下了琴。

“…”

“林音。”他轻道。

“是。”一眨眼的功夫,林音就从门外走进了院子。

“处理了。”

“是。”林音领命,对着霄白好不容易挑来的几个美人抱拳,“请。”

美人们很听话地出去了,霄白也打算开溜,却不想被林音拦下了。

瞪眼。

僵持。

最后她认命地走了过去,默默站在云清许身边。云清许没讲话,闲闲散散地拨弄着琴弦。霄白的心很哆嗦,最后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拽住他的袖子。

“师父…”

铮——

琴弦破了一个音。云清许抬头轻道:“知道错在哪儿么?”

“选的不够漂亮。”她嘀咕。

沉默。

“伤势如何?”他盯着她的肩膀,眼神清澈。

“唔,好多了。”如果不是你不让治,早就好了!

“知道错了么?”

“不知。”她的拗脾气上来了。

又陷入了僵局。

末了,云清许不再理会,又拨弄起琴弦来。他弹的是个不知名的曲子,却一丝一扣揪着听者的心。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夺人心魄的,有天然的,也有人为的。霄白跟了他十年啊,怎么会听不出,他现在居然是在对她用这种方式!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情吗?”她讪笑,有些苦涩。

云清许抬头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琴音有片刻的停滞。

霄白就趁着这难得的空档,一把按住了他弹琴的手。

“你混蛋!”千言万语她懒得废话了,到最后关头,她就只想到这么一句。

“你有心障。”云清许轻道。

“还不是你害的!”

“霄。”

“少废话!”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下去领罚。”终于,云大神的脸冷了下来。她今天的确做了十年来都不敢做的大大不敬的事情。

“老子不去。”她咬牙。

“霄。”云清许皱眉。

很明显,是她的不怎么雅致的谈吐惹到云大楼主了。霄白只想笑——反正三月芳菲还剩下半个月。没想到裴狐狸还挺厉害的,居然有堂堂摘星楼都弄不到解药的毒药。好歹也活了两辈子,她怎么甘心白活一趟?

“师父,林音还没找到解药吧。”她笑。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光芒。

“师父,这次我怕是真的回不来了,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难受?”

云清许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句:“你不会死。”

“我是说万一呢?”

“没有万一。”

好个没有万一,霄白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白遥临别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什么呢,色诱?

咳咳——

关于这个,霄白实在没底。虽然摘星楼里的女的受训基本上都有过色诱的训练,只是云清许向来有洁癖,他带在身边的她自然是跳过了这个阶段。刚才那几个美人都没让他皱一下眉头,她上,怕是只能闹笑话。

“师父~”某人忍着鸡皮疙瘩甜笑,学着刚才美人的身姿,软绵绵地朝他靠了上去。

刚才的美人是刚刚碰到他就被他吓跑了,她现在这么莽莽撞撞压过去,会不会直接被踢开?

“霄?”云清许的声音有些诧异。

“啊?”霄白的声音不是诧异,是惊愕。

云清许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她抱上了?

“师父…”不用怀疑,声音还是糯米团子的。

“有些冷。”抱着她的人淡道。

霄白无力地翻白眼。他的身上是淡淡的书香,非常好闻。这味道她从小闻到大,熟悉得不得了。鬼使神差地,她把自己脑袋凑了上去,搁到了他的脖颈边,抱紧了。他说得没错,果然…好暖和。即使明明知道这个人压根不知道拥抱的意义,她还是有些留恋。想好了不要他了,但是既然没多少时日了,她就是不甘心。

“你…”

云清许微微睁大了些眼,似乎没料到她的这番举动,有些出神。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抬起她的脑袋,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楼主!有人夜闯!”有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出声者,不知死活人士,白遥也。

“…”霄白这才醒悟过来,老脸挂不住,红了。

“咳咳。”白遥的脸色死气沉沉,怕了。

“何事?”最最面无表情的云清许问。

“有人夜闯,口中弟兄被林音带了一队人马出去,其余都在外。夜闯总共三十人,有一人逃脱。”

“什么人?”

“无一存活。”

“我去看看。”霄白抓着机会,赶忙跳开了他的怀抱,“白师兄,走。”

“白遥,你留下。”云清许淡道。

“是。”白遥领命,悄悄送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她。发生了什么意外么?

呃…

霄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疑惑的眼神,只能很惨烈地扬起一个笑,瘪瘪嘴,闭眼抱拳:保重了,师兄!

醉月楼毕竟不是摘星楼,守备虽好,天时地利却不是人为的。有人夜闯跑了一个也不足为怪。霄白本来不打算去追那个夜袭的人的,只怪那个人运气太差,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她还是看见了。

追,还是不追?

这个很无耻的问题在道德和惰性之间纠结了很久,最后平手,好奇心取胜了。反正是在摘星楼的地盘上,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霄白闲来无事,和那个刺客卯上了。追。

醉月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处处透着脂粉味,走着有些不是很舒坦。亭台楼阁绕来绕去,那刺客也累得够呛。

“喂,前面是死路。”她大大咧咧笑。

那刺客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脊背都僵直了…

“你是自己自尽呢,还是等人抓回去严刑拷打?”她问。

那刺客的背影很纤瘦,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是哑巴?”

霄白有些疑惑。摘星楼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批不能言不能写的人当死士,难道碰上这种人了?

你可曾想我?(上)

“你是哑巴?”

霄白有些疑惑。摘星楼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批不能言不能写的人当死士,难道碰上这种人了?

那个人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站在死角,挺得有些僵硬。

“喂,你怎么不反抗?”她坏心眼地提示,“只是到时候你会被抓回来,让云清许逼供,再后来,他们会找个机会把你的胳膊腿脚一点点卸下来。”

那个忽然转过身,死死盯着她的眼。他戴了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被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是个人都会不安。

呃…

霄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本能地缩紧了身子。他的眼里像是会冒火,盯着她的时候让她的脸上都有灼烧感了。这让她有些局促,瘪瘪嘴往后退了一些。

那个人不动,只是缓缓伸出了手。这个动作看着很眼熟,霄白有些疑惑,在哪里见过呢?他伸手,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阴招?想到这个,她连连后退了几步防备,干笑:“实相的现在马上投降,不然楼主不会放过你。”

沉默。

那个人的手微微颤了颤,缓缓垂下了。他似乎是有些恼怒,恨恨瞪了自己的手一眼又转向了她。

“你…”

霄白知道这情况诡异成什么样子。她是摘星楼的人,而他是夜袭摘星楼的刺客。而她现在居然和一个刺客在这儿傻乎乎干瞪眼?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得喘不过气。她明明该动手的,回摘星楼的这半个月身体被林音的药膳调理已经好了很多,指不定他还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恼怒的眼她居然觉得…很熟悉。

“你是谁?来我摘星楼想干什么?”她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才错觉,听完这句话,那个刺客的眼里居然一闪而过数不尽的寒意。

“你…”

“咳咳…”那个人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似乎是被她气到了,低低地咳嗽起来。似乎是怒极,他转身就走。

霄白想追,却被地上的一抹亮色吸引去了目光,再抬头时那个人已经闪入了死角不远处的一处小道。地上是几抹颜色艳丽的血红——是他留下的。

谁家会派这么个病弱的刺客来?

霄白忽然有些不安,那背影,那眼睛,还有动不动就咳嗽不止的病弱模样,难道是…

“楼主。”白遥在地上跪了下来,“请责罚。”

到了他的院子里却不见自己手下那几个新人,他就已经明了了,那个死丫头,她果然失败了!而且毫无疑问的,他现在的状况叫做垫背。

云清许淡道:“责罚暂且搁着,你说有人夜袭,谁的人?”

“二十八人无标记,只有一人带着裴王府的箭。”

“功夫路数呢?”

“裴王府虽然有朗月兵权,这些年与朱墨征战却不经裴言卿手。”白遥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依我看,裴王府根本派不出可以冲破冥阁阻拦的三十人。”

这是事实,那几个人虽然已经尽数身亡,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裴王府若是有这能力,这些天不会被林音的手下滋扰得苦不堪言。

云清许轻轻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不必追捕剩余的人。”他淡道。

“是。”

本来该毫不犹豫走人的,可是白遥很纠结,纠结来纠结去的结果是云清许开了口:“还有何事?”

“楼主,为什么不追捕?”不管结果如何,追来至少还可以逼供。

“段陌派的人。”云清许淡道,“看来他是嫌弃我们追杀裴王爷不尽心了。”

霄白身上中的毒很特殊,林音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就请令延缓了对裴言卿的暗杀。想必是让这个急于功成的皇帝恼怒了,又不好亲自下手,只能挑拨。

“那更该追捕了啊。”白遥不明白。

“不追,他就看不懂我们。”云清许道。

“明白了。”

白遥笑了,朝那个文弱公子模样的楼主深深地行了个礼,心悦诚服。

“属下告辞。”

“等等。”云清许叫住了他。

“楼主请吩咐。”难道他记起了责罚的事?白某人的冷汗出来了。

云清许的神情有些诡异,眉宇间难得有些犹豫。他说:“查出霄近三个月与何人有过接触。”

“楼主…”

“还有,为何会兴起方才这念头。”

“…”

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呵。白遥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到最后挤了个僵硬的笑容。他做什么事都聪明,做什么事都冷血无情,是个百年难遇的将相之才,屈居武林,即便没有一身的功夫,也让摘星楼上下无一心悦诚服。他看得透很多事情,独独对霄白,他居然会露出这副束手无策的表情,真是…会吓坏一帮人。

“咳,楼主,不必查,霄白没有被人下什么摄魂类的术数。”他微笑,“她只是,长大了而已。”

“长大?”

“呵,是楼主不了解女儿家心事。”白遥轻笑,“女大不中留,该出嫁了。”白某人自然是不怀好意,存心报复刚才的垫背事件。

“她不需要。”云清许淡道。

“楼主不许,她自然不会嫁,只是,难保不思春。”他抬头,看着明显一团雾水的云清许,默默替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叹了一口气。爱的是这个不懂感情的人,还真是…“楼主若要留下霄白,得想个好办法。”譬如,娶了。当然,这话他自然没胆说出口,只能想想。

“不需要,下去。”

云清许的语气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