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稀里哗啦的砸在霄白飘摇的小灵魂上,最后她妥协了,因为那鬼明显是打算先让雨把她洗干净再吃。她嗖的一下站起了身,警惕地看着那个漂亮鬼。

漂亮鬼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哼。”霄小白扭脖子。

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顿时又疼得泪汪汪了,捎带着抬头看了鬼一眼。鬼的眼神很奇特,于其说是肚子饿想吃她,不如说是…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霄小白决定和他僵持。

“跟我走吧。”他轻声说。

“去哪里?”

“前面。”

“不要。”

“帮我一个忙。”鬼皱起眉头。

“啊?”

鬼又伸出了手,霄白想啊想,最后还是轻轻地,把手递了上去。

居然是暖的。

雨,好大。

霄白跟着那个人踉踉跄跄往前走。虽然那个人走得很慢,可是她还是跟得很勉强,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了脚步,她一头撞了上去。

雪白的衣服上立刻有了个黑乎乎的印记。

呃…

霄白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漂亮鬼,缩回了身子——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大了!

“怎么?”那个漂亮鬼微微皱眉头。

“脏了。”霄白跟着皱眉头,点了点他白衣上的污渍。

漂亮鬼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目光中有些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又把她的手给拽了起来。

“来。”他说。

霄白揣着一个等死的小心肝,晕晕乎乎跟着那个鬼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破庙?

“进来。”漂亮鬼说。

“哦。”

经历过外头的大雨,霄白才发现原来不被雨淋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然,如果那个漂亮鬼不是冷冰冰站在一边用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话。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反正横竖都是死,她壮着胆子问。

“吃?”漂亮鬼眼里露出淡淡的惊异。

霄白惨烈点头。

“你,”漂亮鬼沉吟,“是我捡来的,没想过要吃。”

“啊?”

“捡来的。”漂亮鬼皱眉。

“…哦。”

霄白放心了,那个漂亮鬼看来是不打算吃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来呢?她想不明白,只是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漂亮鬼慢慢走到了破庙里面,把手上的伞放下了,步履有些踉跄地靠到了破庙的柱子上,沿着柱子滑落身子坐到了地上。

“脏!”霄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撞上漂亮鬼的目光,她才想起来自个儿身上可比这地上干净不了多少,只能摸摸鼻子嘿嘿笑,“你的衣服是白的,人是白的,地上唔…脏!”那么干净的人,脏了怪可惜的呃。

漂亮鬼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喂——”霄白小心地靠近。

漂亮鬼皱眉。

“你,疼?”霄白看着他的反应猜。

漂亮鬼的眼睫颤了颤,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解开了衣带——外头是白衣胜雪,里面居然是血痕累累,衬着他纤白的肌肤,简直惨不忍睹。

霄白傻眼了,呆呆看着,好半天没喘气儿,只傻乎乎盯着那些伤口,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模糊,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疼、疼死了吧…那么多伤口,那么多血…

“别吵。”漂亮鬼皱眉。

霄白抽抽鼻子泪眼汪汪:“疼、疼不疼?”

漂亮鬼垂下了眼,没有反应。霄白壮着胆子凑上去,反正他说不吃了,应该…问题不大吧?她慢慢靠近他,发现他长长的眼睫下面的眼睛里有一点点血丝,眼眸像是楼里那些姑娘戴的耳坠上的珠子,好看极了。她凑近他,几乎能感到他身上淡淡的体温,唔,热的?和刚才的手一样?

“你,不是鬼?”她猜测。

那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你,疼不疼?”她皱皱鼻子,看着他身上的血迹。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从解下的衣服里面拿出个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些药粉,一点一点洒到伤口上。他的额头上满是细汗,手也有些发抖。

“你…”霄白揪着自己的衣摆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咬咬牙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那个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她。那眼里有一丝丝的微波,淡淡的,像是微风吹过寂静的湖面。

“帮?”他轻声问,眼里是疑惑。

“呃…”霄白抓耳挠腮,“哥哥关在牢里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偷偷溜进去给他上药,我会上药!”

“会下毒吗?”那个人睁着好看的眼睛问。

“啊?”

“你会不会下毒?”那人又问。

霄白摇头,不明所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直白地问人家会不会下毒呢?怪人。

沉默。

霄白睁大着眼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变了又变,最后回到沉寂。

再然后,那个人把药瓶轻轻递了上来,她忙不迭接到了手上,傻笑。被信任了呢,她咧着嘴偷偷笑,说不出的高兴。她就这么把药接了过来,小心地靠近他,把手擦干净了,才往手上倒了一点点的药粉,一点一点洒在他的伤口上。

药洒在伤口上是很疼的,她还记得哥哥都会疼得直叫痛。可是这个人和哥哥年纪好像差不多,却只是不住地冒汗,连身体都没有僵硬…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感觉呢?

“好、好了。”她小鸡啄米式点头。

“你叫楚霄白,是摘星楼主楚云天的女儿?”那个人问。

“我不是摘星楼的人!”小小的脑袋瓜终于想起了霄青临别的交代,赶紧补救。

“还回摘星楼吗?”那个人又问。

“哥哥叫我别回去了!”

一句话,把自家小底全给掀了,只可惜当事人还不明白。

“你走吧。”那个人说。

“啊?”

“走吧。”那个人又穿上了衣服,表情淡然。

霄白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人家这是喊她走呢!人家用完了她的好处就要丢了!

“走就走。”她骄傲地挺起小脖子,擦擦脸上的污渍大大咧咧跨出了破庙——走就走,哼!!

外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霄白抬头恶狠狠瞅了老天爷一眼,抬头继续往西边走。刚才路上遇到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一样,她决定甩甩脑袋把它忘掉。

天色已经黄昏了,太阳快落山。山上的野风吹得呼呼直响,霄白的小心肝在跳。

怎么办,找个地方先睡觉吗?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休息的地方啊…哥哥没讲过,挨饿和睡觉怎么办啊…

太阳终究还是下山了。那天晚上,霄白是可怜兮兮抱着膝盖锁在路边一块斜靠的大石头下面渡过的,睡得相当不踏实。不踏实归不踏实,她居然还做了个梦,梦见的是那个漂亮的“鬼”悄然无声地站在大石头边上,月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得很,偏偏他无声无息,鬼魅一样看着她,不动,不说话,只若有如无地盯着她。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境。

未来恐怖的考试月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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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是个东西(小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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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那天晚上,霄白还是忍不住跟着裴禽兽去了聆秋宫。只是还没到半路,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了下来。那个人身后跟着一帮侍卫和几个宫女,几个灯笼亮闪得很,照得他脸上威仪尽显。

“嘿,陛、陛下啊。”霄白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慌。

“皇姐去哪儿?”

“逛街。”

“陌儿一道去可好?”小白眼狼笑。

“带着你身后那群?”霄白鄙夷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群拿着刀明晃晃站着的侍卫。

“皇姐。”

段陌底下头不说话了,不高的身子站着寒风中有些单薄。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咧开嘴笑,他说:“皇姐,陌儿不过是想守住自己的东西而已,皇姐难道就不能顺其自然?皇姐,我继位两年,这江山守着的艰辛我已经尝过。皇姐,你真的考虑好了?”

霄白呆呆听着,一下子忘了反应。

裴言卿不动声色地把发呆的糯米团子拉到了身后,冲着段陌一笑:“劳驾陛下操心了。臣与茗儿只是去赏月,还没到国难家仇的地步。陛下真会开玩笑。”

“真的?”段陌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笑了,“裴大哥可不许骗朕。”

“当然。”裴言卿跟着笑。

“皇姐交给裴大哥,想来是件好事。”

“呵,自然。”

“皇姐号清平。”

“臣知道。”

“皇姐不爱见血。”

“臣知道。”

“那么裴大哥还要继续深夜赏月么?”

“月色宜人,别有一番佳境。”

“月夜不胜寒。”

“有茗儿相伴,寒又如何?”

霄白在原地浑身鸡皮疙瘩,这两个禽兽打哈哈她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无聊的。段陌会在这儿拦人,肯定是因为有监视的发现他们两个打算偷偷出去,所以早早地就赶过来一探究竟吧。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两个人在笑里藏刀地寒暄些什么?!

“茗儿。”

她正踌躇,裴禽兽柔得不像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本能地应了一声,抬头就看见了他的眼眸映衬着如火的灯笼,成了一片亮闪,真像是一只狐狸一般。

“茗儿,想不想赏月?”他笑眯眯问。

霄白没注意,偷偷看了一眼段陌那架势,又看了一眼势在必得的裴言卿,把心一横,点头了。

“想!”

裴狐狸点点头,眼里写着“你很乖”。

霄白翻了个白眼,咧嘴笑着点点头——满意了吧?

狐狸眼底一抹亮色,似乎是颇为开心。

…禽兽。

“皇姐真想赏月?”段陌的语气中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是啊。”霄白破罐子破摔。

“陌儿一道可好?”

“不好。”

“皇姐…”

段陌又摆出一副纯真样子,霄白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怎么办?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从不远处急忙走了上来,凑到段陌耳边讲了几句话,段陌的脸色变了,神色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皇姐,朕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忙你的吧!”霄白喜笑颜开,他临时有事,这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啊!

等到段陌走得不见影子,裴言卿才轻声道:“走吧。”

走吧,说得容易,做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聆秋宫的晚上凄冷异常,空气中还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轮昏黄的月亮挂在半空,隐隐带着寒。

云清许向来是怕冷的,一到冬天更是整个人冰得不成样子。小时候每每天冷,她都会钻进他的怀里去给他取暖。霄白实在想象不出,如果他真的是十几年前诈尸落跑的皇子,那他究竟是怎么熬过的聆秋宫的冬天?

啪——

干枯的树枝被踩着,发出的声响回荡了好几圈。霄白的心跟着拧紧了,拳头捏得发了白。

裴言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过了她的手,把她拽在身后。天很凉,他的咳嗽有些抑制不住,在死寂的聆秋宫里分外清晰。

“狐狸…”

“嘘。”裴狐狸捂住她的嘴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怕。”

霄白瞪眼——你哪个眼睛看见老子怕了!老子是担心你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