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看宁悦脸上浮现笑容,笑着问:“老周说你的预约时间都排满了。”

“嗯,可能天冷,许多人心也冷,随时随地需要心理咨询师。”她开玩笑。

冬季向来是咨询热季,尤其有的人头疼脑热的不去医院,硬是要来找心理咨询师,说自己抑郁。

宁悦忍不住瞟向对面喝汤的男人,这位衣冠楚楚的楚律师不也仅仅因为失眠就来插队了?

楚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笑容依旧,“我觉得我失眠的毛病挺严重的。”

“楚律师。”宁悦沉吟,“您把失眠当毛病,它就如影随形。”

“没办法,就差吃安眠药了。”

“最近睡得好吗?”

楚誉摇头:“睡不好。”他话锋一转,“不过,比起以前,好了不少,都是宁老师的功劳。”

他朝她微微一笑,露出一边的梨涡。

英俊的脸庞配上小梨涡,杀伤力极强,饶是自以为淡定的宁悦都一时间有些手痒,很想去戳一戳他唇边的梨涡。

“宁老师不喜欢吃肉?”楚誉瞧见宁悦一直吃两个素菜,三个荤菜反倒吃得很少。

“嗯,不爱吃肉。”她停顿,“从小的习惯。”

小时候身体不好,医生一直建议她清淡饮食,这个习惯保留到现在,她连炸鸡都很少吃。

楚誉点头:“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以素食出名。”

“你也不爱吃肉?”宁悦诧异。

“一般,我妈比较养生,她跟你一样,吃素多。”

“哦。”

宁悦吃得不多,便当盒里还剩下一半的饭,她就放下了筷子,楚誉见状,下意识说教:“再吃点,你吃太少。”

“不少,再多吃胃不舒服。”她不以为然。

楚誉也放下筷子,宁悦抿了抿唇,“不必管我,您可以继续。”

他仍没有动,只是动手去收拾桌上的几个打包盒,“我也好了。”

宁悦帮着收拾,她盖上自己的便当盒,正要放进边上的塑料袋,盒子底部被人轻轻托住。她看过去,对方使了力,她手上的便当盒瞬间被抽走。

楚誉很自然的将她的便当盒放进塑料袋,又埋头收拾其他打包盒。

“谢谢。”

“不客气。”楚誉朝她笑了笑。

宁悦端起他的茶杯去给他添水,她桌上的手机恰好响了,回头看了眼忙前忙后的男人,她拿起手机,竟是姜卓的号码。

“楚先生,抱歉,我接个电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楚誉点头,将垃圾拿到办公室外。

“姜卓,怎么了?”

“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姜卓劈头就问。

“什么意思?”

姜卓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就问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专业素质好一些的。”

宁悦不答:“姜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需要律师?”

楚誉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他脚步一顿。这回他没有避嫌,凝神听着。

“那位‘姐夫’呢?他不就是律师?”

“跟他无关,他不是你的姐夫。”宁悦再一次纠正。

她又气又急,冷不丁抬头,意外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正是姜卓口中的姐夫。

迎着楚誉的目光,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烧疼,最后蔓延至整个耳根。

宁悦侧过身,尽量心平气和的问:“姜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需要律师?你怎么知道他是律师?”

她从没跟姜卓提起过楚誉的私人信息。

电话那头忽然间沉默了。

他不肯说,她也坚持,寸步不肯让。

半晌,没带壳的手机出现在眼前,浅黄色的备忘录页面,打了两行字。

楚誉说:如果他需要律师,把电话给我。

宁悦抬头,男人也定定的望着她,眸底带着温暖的笑意。

但她轻轻摇了摇头:“姜卓,说话。”继续追问不肯吭声的弟弟。

姜卓冷哼一声:“宁悦,假如你希望我留下肇事逃逸的案底,那我现在就挂电话。”

“姜卓!”

楚誉拧起眉,望着脸色骤变的宁悦,又一次打字:我来说,这行我比你熟。

宁悦咬唇,把手机交了出去,然后,她听到男人清冽的嗓音,语气严肃。

“你好,我是楚誉。”楚誉走到窗边,避开手足无措的宁悦。

姜卓显然没料到他就在姐姐身边,有点跟不上节奏,“你跟我姐在一起?”也是冷冷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和质问意味。

“是,我跟她在一起,她很着急,你最好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

他单手插在裤袋,随着对方的诉说,眉头越拧越紧,两条眉毛几乎要粘在一块。

宁悦心头陡然一紧。

她想让楚誉开免提,脚步迈了几次,又收回去。

“好,我知道了。不要紧张,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代理律师。”他松开眉,声音掷地有声。

许是他做了多年律师,又是行业内的金牌律师,那句话沉稳有力,莫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宁悦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她给自己添满水,喝了小半杯,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楚誉身上。

比起咨询中略耍无赖的楚誉,此刻的楚律师抿着唇,神色认真,一言一行皆是郑重。

大约这才是传言中的“铁面冰山”。

只是,他是向她求助的咨询对象,如今他却又成了姜卓的代理律师,这关系理不清,也说不清。其实早已违背了心理咨询的咨询关系。

姜卓不知道说了什么,楚誉忽然望过来,就这么看着她。

宁悦莫名,又一次紧张起来。

正纠结着,楚誉挂断电话,走到她跟前,把手机还回来,“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宁悦回神,握着自己的手机,许是关系的转变,她有点尴尬,“姜卓他到底为什么需要律师?”他的亲自出马,弄得她更不好意思了。

“我加了他微信,跟他约好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律所。如果你有时间,可以一起过来,我建议你面对面听他说。”他笑得很浅。

宁悦将耳边的碎发撩上去:“姜卓什么时候从浙江回来?”

楚誉惊讶,犹豫了会儿,“他一直在上海。”

她一愣,苦笑道:“谢谢。”

楚誉手机微震,是姜卓的加好友提示,“不客气,下次再帮我插个队,每次的治疗很有效。”

仿佛一刹那又恢复了那个总是笑容温和且爱耍赖的楚誉。

宁悦露出笑:“好,随时欢迎。”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半,“但这次的咨询…”

“下次补上。”楚誉很爽快,“不打扰你后面的工作安排,我先走了。”

他刻意在“工作安排”上加重了语气,显然是记住了上次宁悦的揶揄。不等她回击,他笑了笑,离开她的办公室。

目送他离开,宁悦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跟姜卓的矛盾接连被他撞上。

真是诡异。

下午,宁悦结束咨询,去茶水间倒水的路上,迎面撞上几个人。由周霁匀亲自陪同,阵势不小,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很眼熟,个子高挑,身材姣好。她身上穿着小香的经典大衣,手上的挎包看不清品牌,估计价格不菲。

很有品味。

宁悦侧身避让,点头致意。

“宁老师?”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被叫住。

宁悦停住,回过头。

她想起来,这个眼熟的女人应该就是丁琦微的陆女神。

陆伊莱向前一步,跟宁悦面对着面。她漂亮的脸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因为那抹笑,越发吸人眼球。

“您是楚誉的心理咨询师?”她刻意压低声音,“您好,我是陆伊莱。”

她伸出手,等宁悦握上去,她又说:“宁老师,楚誉性子冷,麻烦您了。”

宁悦诧异:“应该的。”她迟疑的望向神色有些紧张的周霁匀。

“谢谢您。”陆伊莱松开手,很认真的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姜卓:好了,金牌律师出马,我稳赢!【得意脸.jpg】

宁悦:唉,以后再也不能理直气壮说楚誉是关系户了!【愁眉苦脸.jpg】

楚律师: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关系户!【开心脸.jpg】

第十三章

宁悦刚到茶水间,收到周霁匀的微信。

【周:陆伊莱就那性格,平时聪明又干练,一遇到楚誉就脑袋发热。】

她笑了笑,回:嗯,他们挺配。

然后,宁悦想起丁琦微,也给她发了条消息。

【悦:你的陆女神挺有意思的。】

丁琦微秒回:哪儿有意思?说说呗。

宁悦回忆了一下:要是让她开讲座,一定满堂彩。

这姑娘说话挺有艺术的,委婉又很直白,软软的话语间清晰的藏着一层层意思,让对方清楚听明白她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又不会觉得刺耳。

真的细究起来,也说不上来她的性格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可是,假如真的踩到她的点,她这样温温柔柔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丁琦微:还真是,听说下个月陆学姐会去学校开个讲座。】

【悦:哦,我不陪你去。】

按丁琦微的脾气,一定会去跟未出校园的学生们抢位子占前排,顺带要她作陪。

【丁琦微:没意思。】

宁悦莞尔:友情提醒,在你陆学姐手下别犯你的倔脾气,她比你强势。

丁琦微刷了满屏的表情,后来,直接一条语音过来,“学心理学的就是不一样,这才看一眼就一针见血的抓到重点了?工作原因,我陆女神如果不强势,也不能混成我女神了。你放心,她是我偶像,我对她肯定是收敛脾气,好好学习,争取早日与她比肩。”

宁悦听完语音,忍俊不禁。

【悦:你这样我有点担心我自己,我只喜欢帅哥,不喜欢姑娘。】

【丁琦微:滚你的!】

*

第二天下午,跟楚誉约好的时间,宁悦处理完咨询室的工作,匆匆打车去合聿。姜卓昨晚回了家,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需要律师的原因。即便今天来找楚誉,两人也是分开行动。

宁悦到合聿,前台姑娘带她去找楚誉。姜卓早已来了,等看清敲门进来的窈窕身影,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怎么来了?”他别过头,语气并不好。

楚誉轻咳,姜卓瞅了他一眼,瞬间噤声。

“楚律师,您好。”宁悦打招呼,目光落到弟弟身上。

楚誉示意她落座,谁知,姜卓伸出胳膊横挡在办公桌前,“你出去,不然,我走。”

宁悦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

“姜卓。”楚誉叫他的名字,很严厉。

宁悦摇摇头,挤出笑,“不要紧,我去你们接待室。”

姜卓收回胳膊,看了看她,没吭声。

“姜卓就麻烦您了,楚律师。”宁悦又说。

楚誉说“好”,起来给她开门,又喊了公共办公区最近的小何带她去接待室。

“现在可以说了?”他回到座位上,看着别别扭扭的姜卓,目光如炬。

“你怎么把我姐也叫来了?”姜卓讷讷的问。

楚誉笑了一声:“我是因为你姐姐才成为你的代理律师。”十分直白,直白得不留情面。

姜卓冷哼:“所以,你跟我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姐夫。”咬着牙齿叫他。

楚誉却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神色淡淡的,眼里波澜不惊。

姜卓败下阵来:“好好好,我说。”

“真不是我撞的人,以前看微博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些泄气。

之前他收到宁悦的微信,下意识的排斥和抵触,不愿跟她聊起任何有关那场意外的话题。于是,他骗家里说去浙江做课题,其实一直住在上海同学的家里。

结果,他开了同学的摩托车出去兜风,路上遇到推三轮车的老人摔倒在路边,他好心去扶,反被讹上了。

“摩托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楚誉问。

姜卓蹙眉:“没有,新买的摩托车,不到一个月,没来得及去装行车记录仪。”

“什么牌子?”

“BMW,听说17万。”

楚誉挑眉:“你同学玩车?”

姜卓被噎:“瞒着家里,卖了几件羽绒服和限量球鞋买的。”

楚誉“嗤”的笑了:“现在家属怎么说?”

“去扶之前,我远远拍了照片留存,但家长不信,现在他们无理取闹说如果不是我撞的,怎么别人不去扶,偏偏我去了!”姜卓气愤,“难不成我眼睁睁看着老人倒地上不去管?好心当成驴肝肺。”

“监控死角?”楚誉边记录边问。

姜卓点头:“嗯,恰好探头拍不到,也不知道肇事司机。大概家属看到我骑的摩托车价格不低,硬是要赖上我了。”

“连我扶起的老人也改口说是我撞的。”这才是最让他泄气的地方。

明明最开始,老人对他是满怀感激的。

楚誉沉默,望着对面垂头丧气的人,突然间有些看不懂他了。

“早知道扶之前,我该拉个路人给我做个人证。”姜卓叹气。

楚誉笑了笑,神色软下来。

都到这地步了,姜卓后悔的居然是没预先找人证,而不是丢下老人不管。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善良,可他对宁悦又是近乎无理取闹的蛮横。

“如果真的擦碰到三轮车,摩托车上会有痕迹,没有去做痕迹鉴定?”

“做了,我同学的新车前两天擦在花坛和隔离敦上,车头和侧面两边都有痕迹,家属现在硬说是撞上三轮车摩擦产生的。而我同学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几条痕迹是撞在别处。”姜卓很憋屈,“家属闹到了网上,微博传了我的照片,我昨天一天就收到了不知道多少条消息,还有网友扬言要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