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惊讶:“你也喜欢玉镯?”

“喜欢,我以前有块和田玉的挂件,后来不小心丢了,我找了很久。”

“我有个朋友雕玉,可以介绍你认识。”

许淙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悦笑着道谢:“其实这么漂亮的手镯应该发挥它的作用才是。肖小姐,我建议您换只手戴镯子。”

肖遥下意识摇头:“不行。”她的疤痕会暴露无遗。

“肖小姐,我觉得换只手戴更漂亮。”

肖遥半信半疑:“我试试?”好似是懂了。

宁悦:“我帮您?”

“谢谢。”

宁悦在抽屉里翻找,找出前段时间丁琦微从泰国给她带的手工皂,她一直搁在办公室没用。她拉着肖遥去洗手间,把手工皂抹在她手腕,转动几下,镯子渐渐脱手而出。

“我自己戴。”肖遥主动说,“你回去吧,我自己留这儿。”

“好。”

宁悦干脆的离开,她回到办公室,许淙一个人坐在沙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先生。”

“宁医生。”许淙从沙发上站起来,眉头罕见的拧得很紧,“我一直不知道我姐姐这样。之前我们都知道她跟姐夫吵架,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自虐。”甚至有暴力倾向。

“放心,既然她愿意摘下自己的镯子,第一步已经算是成功。”她笑着安慰。

许淙:“谢谢,我姐姐要麻烦你了。”

宁悦摇头:“应该的。记住,你们回去之后,以前怎么样现在仍旧怎么样,不必刻意去关心,更不要在她面前流露出心疼。你姐姐脾气很倔,有自己的坚持,慢慢来。”

“宁医生,还有件事。”许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挠了挠头,迟疑了一瞬。

宁悦笑容不减:“没关系,有什么我能帮的都可以告诉我。”

许淙更不好意思:“我姐姐似乎知道了我跟你在相亲,我猜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再排斥来找你咨询。就像今天她能跟你倾诉这些话,没有我们这层关系,我觉得她未必会说。所以,如果我姐姐在你面前说了任何有关相亲的话,请你理解,并且,也希望你暂时别回绝我们的相亲。我想,这样或许对我姐姐的咨询有帮助。”

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我…”

宁悦蹙眉,本能的要拒绝,可面前的男人神色认真,几乎是郑重的在请求她。

让她有些心软。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无理,为了我姐姐,无论如何,请你考虑一下。”他语气很急,眼中掠过一丝懊恼。

宁悦抿唇:“好。”

“谢谢。”许淙如释重负,余光里看到肖遥正往办公室的方向来,他露出笑,朝她使了个眼色,“中午了,我跟姐姐一起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宁悦会意,放软语调,“中午我约了我表弟,下次吧。”

许淙看到肖遥走进办公室,忙迎上去,“姐,我们先走?”

肖遥远远就瞧见两个人相谈甚欢,进来前恰好听到了弟弟的邀请,她帮着他再次问:“宁医生,如果你弟弟不介意,我们一起?”

“姐,不要紧,我们约下次。”不等宁悦开口,许淙主动劝说姐姐。

换来肖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笑笑,不说话。

送走许淙姐弟,宁悦拎上包去咨询室附近的商场。姜卓跟借他摩托车的同学约了老人的家属见面,家属不依不饶,频频骚扰姜卓和他同学,他同学提出要见见家属。

她放心不下,也想见见家属。

谁知,等她到的时候,会面早已结束,姜卓在一边打电话。

“姜卓。”宁悦小跑过去,他却背对着她疾步往边上躲。

“楚律师,家属执意要赔偿。我决定了,如果要闹大,那就闹吧,上法庭我也不怕。”姜卓说。

“宁悦跟你在一起?”楚誉问,“她也在?”

姜卓不许宁悦靠近,对着电话夸张的笑了笑,“楚律师,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我姐的声音?”

“是啊,我们在一起,在商场,你来不来?好像这个商场离你的律所不远吧,开车十分钟?”他恶劣的说,“至于商场的几层哪个店,抱歉哦,看缘分。”

说完,他一把挂断电话。

“家属怎么说?”宁悦追问,“你不该私下见面,楚誉是你的律师,你知会过他吗?”

她板着脸,不假辞色。

姜卓突然有些怔愣,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这样严厉的宁悦,“哟,你只惦记着楚律师了?”

宁悦无奈,咬牙切齿道:“姜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轻飘飘的敷衍。

两个人僵持着,一如往常。

她恨不得打他一顿,可她不能,“姜卓,你以为舅舅舅妈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开心吗?你到底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爸妈?”原本吊儿郎当的姜卓瞬间炸了,“我爸我妈早就死了!怎么,亲爱的姐姐,要我提醒你一句吗?他们怎么死的?就是为了你,因为你,他们葬生火海!”

“宁悦,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你?”

好似一记巴掌狠狠抽了上来,宁悦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住,钻心的疼。

一下一下的,越来越疼。

是啊,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呢?为什么要把生的希望留给她呢?

她沉默着,指甲掐疼了掌心。

姜卓别过头,眼前有些模糊,他低头眨了眨眼睛,又急急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姐姐,“宁悦…”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慌乱。

话刚起了个头,视线里,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他收住话,笑了笑,“宁悦,你最好别再跟着我了。”刻意放大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恶劣。

楚誉停好车,即便是工作日,商场依然人头攒动。他坐电梯上一楼,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就是没有那个小姑娘。

他陡然间觉得自己可笑。

转过身,楚誉重新上了电梯,准备下B1,开车回律所。没等按下数字,右手好似没力气一般,怎么都按不下去。他苦笑,只好又踏出电梯,找到商场里的扶手电梯,一层一层漫无目的的兜着。

这事千万不能被几个发小知道,否则,一定笑掉他们大牙。

终于,四楼的港式茶餐厅前,一男一女对峙着。

“宁悦,你最好别再跟着我了。”

姜卓愤怒着转身,然后,她哭了。

楚誉停下脚步,隔得很远,他一直看着她。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没过心头,直冲脑门。

似懂非懂。

许久,宁悦用软件打了辆车。

她迈开步子,身后的楚誉亦是。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他第一次开车跟在她的出租车后边,直到亲眼见到她回咨询室。

目送宁悦上了出租车,楚誉顺着商场的旋转大门出去。外边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飘到自己脸上,很冷。

也让他瞬间清醒。

突然间的恍然大悟,又好似依旧陷在迷雾。

楚誉到停车场取车,直接去周霁匀的办公室。

周霁匀在忙,冷不丁瞧见门口发型凌乱,神色异样的楚誉,他吃了一惊,“干嘛?”

楚誉步伐很急,几乎冲到他办公桌前,“老周,你信不信好奇心能害死猫?”

周霁匀没懂,开玩笑:“所以,你是好奇心?还是那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我懂了。【又喜又忧脸.jpg】

老周:你懂啥?我不懂。【莫名其妙脸.jpg】

宁悦:偷窥狂。【恼羞成怒脸.jpg】

第十五章

“所以,你是好奇心?还是那只猫?”周霁匀这么问。

楚誉抿了抿唇,不答。

外边下着雨,他的模样有些狼狈。只见他的外套仍吸着雨滴,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湿乎乎的。

办公室里被沉默占据着,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周霁匀丢开文件,他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跟表情严肃的楚誉面对着面,“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办公室来,就是为了发呆?”

这样的楚誉一点都不符合他平日里的形象。

楚誉闻言,掀了掀眼皮,眼前是周霁匀温和浅笑的俊脸,含着十足的耐心。

“还用说?”楚誉笑了一下,“只能是那只猫了。”他感叹一句。

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还有无奈后仿佛是认命的叹息。

周霁匀更加惊讶:“不打算说说?”

楚誉又开始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想说什么?其实说不清道不明。

他有许多话想问问周霁匀,但又问不出口,或者说是不知如何开口,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那种不被自己掌控,无法控制的感觉十分恼人,可实际上似乎又是挺不错的?

“算了。”楚誉长叹口气,“等我想清楚再来。”

说着,他转身,竟然是准备走人了。

周霁匀摸不着头脑,赶紧拦人,“楚律师,就这么走了?这会儿我该成那只猫了吧!”好奇心被他吊了起来,偏偏又不给解惑。

楚誉被拉住胳膊,也没恼,只沉吟道:“老周,等我想清楚,我是认真的。”

周霁匀松开他,敛起笑。

“希望那时你能站在我这边。”波澜不惊的语气,楚誉不偏不倚的对上周霁匀的目光,“我不会让你失望。”

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说完,这位楚律师潇洒的开门走人,也不管自己这一趟到底是掀起了多少波澜。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轻轻阖上,周霁匀呆在原地没动,他突然间有点心神不宁,还有种无措的情绪。

他好像猜到了楚誉的未尽之意。

可是…

他拧起眉,心绪翻涌。

楚誉离开办公室,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脚步一刻未停。此刻,他心情激荡,想不通又无法抗拒,如同年少的小伙,不知所措又是愉悦的。

他想,他再也不会吐槽他的合伙人在谈恋爱时宛如智障。

经过前台,被他念念不忘的小姑娘正在那跟同事说话,背对着他的方向,宁悦没有看到他,他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为姜卓难过,不知道她哭过后的眼睛是否红了。

楚誉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打招呼。

他往边上走了几步,默默打量着她。

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多年后,他竟然又一次遇到了宁悦。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学会了坚强,可在他眼里,她依然是那个柔弱的、哭得泣不成声,需要人扶上一把的小女孩。

楚誉想,好奇心也许真的能害死猫,但那猫未必不是心甘情愿。

心头浮现隐隐的喜悦,他笑了笑。

手机恰好响了,他回神,赶忙接通电话。

“楚誉,你小叔的生日记得回爷爷家。”是妈妈的电话。

楚誉笑容微敛:“我知道。”

楚妈妈又叮嘱:“你周叔叔的生日,我跟你爸爸就不去了,你代我们问候一声。这两天我跟你爸先回爷爷那,你小叔…”

妈妈欲言又止,楚誉也没有说话。

自从小叔去世后,他的名字便成了楚家的禁忌。

“楚誉,早点找个女朋友,或许你爷爷的心情会好一些。”楚妈妈停顿几秒,语重心长,“不要太挑,伊莱真的不错,我跟你爸爸都很满意。”

楚誉无奈一笑:“妈,我跟她不合适。”

“爸妈不会害你,楚誉,你别嫌我烦,妈妈只是害怕你跟你小叔似的。”楚妈妈的声音瞬间低落。

楚家三叔出生在平安夜,却偏偏选择了最不平安的职业,最后,因公殉职。

楚妈妈沉默片刻:“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你小叔没有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救人,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你爷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楚誉,别犯倔。”

楚誉的视线再次投向不远处的宁悦:“妈,您别担心,所以,我没有跟小叔一样成为警察,而是做了律师。”

楚妈妈被噎:“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楚誉一脸平静:“妈,我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又看了宁悦一眼。小姑娘正准备回办公室,转身的时候,露出好看的侧脸。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疾步走向电梯。

*

周霁匀父亲的生日在周五,宁悦早退了两个小时,拎着自己做的蛋糕去周家。周伯伯什么都不缺,就是爱吃她做的蛋糕。果然,她一到周家,他就两眼放光的盯着她手上的蛋糕。

程阿姨忍不住吐槽:“丢不丢脸?”

周爸爸乐呵呵的:“小悦跟我闺女似的,不丢人。”

宁悦将蛋糕放到茶几上,笑眯眯到他跟前,“周伯伯,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很快乐。”他笑得眼睛都眯在一块,随即,瞥向一边看手机的周霁匀,“瞧瞧,儿子跟女儿果真是天差地别,早知道你出生那天就该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回炉重造。”

宁悦“噗嗤”一声,没忍住,捂嘴偷笑。

程阿姨走过来,抱着她,两个人笑成一团。只有周霁匀看着自己亲爸,十分无奈。

“小悦,来,吃水果,今天你阿姨亲自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酸汤肥牛。”周爸爸话锋一转,对宁悦很温和,“周霁匀没给你假期吧,你都瘦了。”

听着周爸爸的碎碎念,宁悦一点都不嫌烦。

小时候,爸爸为了给她治病,跟朋友结伴去国外打工,因为舍不得来回的机票钱,一年只能回来一次。在爸爸不在的时光里,周伯伯就像是另一个父亲,给予她最温暖的关爱。

对他,她既感激又尊敬。

“没有,我胖了。”宁悦挽着程阿姨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胖了不好看。”

程阿姨拍拍她:“胖点好,哪儿不好看了?我们小悦最好看。”

周爸爸一直乐呵呵的看她们互动,直到手机微信提示有视频聊天,他才收回视线。

接起来,是陆家的几个老友。

“老周,生日快乐。”

“周叔叔,生日快乐。”

陆伊莱温柔的嗓音突然响起,宁悦看过去,周爸爸已经开始跟陆父陆母寒暄。她冷不丁想起楚誉,她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圈子,没想到三家关系这么好。

周霁匀正玩手机,刚才在视频里出现的陆伊莱给他发消息。

【陆伊莱:阮歆明天上午的航班落地,晚上我们几个打算聚聚,你来吗?】

他脸色微变:不去了。

【陆伊莱:不止你和阮歆,楚誉他们都会去,唯独缺你没劲。】

许久,周霁匀才回:好,知道了。

陆伊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也没了玩手机的兴致。抬头一看,爸爸仍在视频跟老友聊天,宁悦和妈妈在客厅整理餐具。

周霁匀笑了笑,却陡然间,有股伤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