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我不会玩我哥的新车。”楚谧作势要下车。

林硕拉开车门:“你下来,我看看。”

楚谧跑下车,把位置让给他。

林硕是她小叔战友的儿子,上了警校,一毕业就考了警察。

“把手机给我。”林硕沉声说。

楚谧指了指副驾驶:“在那。”

“你哥的新车你都敢开?本来就是毛毛躁躁的,不知道晚高峰?”林硕习惯性的碎碎念。

楚谧拧着眉:“还说我!怎么,你这是一出院就上岗了?这么爱岗敬业?”

他前段时间被袭警,还挺严重,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林硕凝神在她手机上点了几下,关了蓝牙又关了音乐,再熄火,车子重新启动。

“好了,注意安全。”他下车,不厌其烦的叮嘱。

楚谧理亏,上车关门,“谢了。”

这么一折腾,绿灯再次跳到红灯。

“你怎么在路口执勤?你不是警察吗?”隔着一扇门,她看着他。

林硕是基层警察,大部分时候在外边跑,他肤色偏黑,显得五官愈加深邃。他瞅了眼后头排着长队的车,“快元旦了,重点路口盘查。”

“好吧,你忙。”楚谧想起挂断的电话,吐舌,“我忘了我刚不小心挂了我哥的电话。”

果然,林硕一听,立马又拧起眉,“开车不要打电话。”

楚谧不耐烦:“烦死了你,不教育我你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楚谧。”

“好好好,这不是红灯嘛!车停着不动,两只手都有空打电话!你去忙吧忙吧,别理我了。”她赶人。

林硕叹气,朝她敬了个礼,回到工作岗位。

人行道的绿灯跳闪,楚谧在楚誉的电话号码上犹豫,她打开微信,发语音,“老哥,我马上来。”

绿灯,身后再次传来喇叭声,她踩油门,加速离开。

到咨询室的大楼下,几个人都在楼下等着,楚谧摇下车窗,“堵车堵车,来晚了。”没敢说自己手忙脚乱的让一票人跟着她等了两个红绿灯。

周霁匀扫了眼身边的两个人,率先抢占副驾驶的位置。楚誉打开后座,请宁悦先上车。

“怎么挂了电话?”楚誉很严肃。

楚谧支支吾吾:“怪你新车。”她从后视镜偷瞄她哥,只见他表情凝重,眉毛拧得紧紧的,她立马扯出笑,“宁老师,你看我哥的新车怎么样?好不好看?”

周霁匀一下子笑开了。

没想到楚誉竟然换了跟他一样颜色的车子。

宁悦咯噔一下,没明白。

楚谧却眼巴巴盯着她:“我哥的新车好不好看?”追着人问。

楚誉也看着她,一副等她答案的模样。

“挺好。”宁悦笑了笑。

楚谧心满意足:“我哥刚换的车,今天才到。”

宁悦没懂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附和了几句。周霁匀在副驾驶憋笑憋得十分难过,实在没忍住,发了条微信过去。

【周:幼不幼稚?换车?】

周霁匀捂嘴偷笑,那会儿他想换车,提了一句,结果,宁悦说楚誉的车丑,他的好看,让他不要换车。

楚誉看到消息,没回,只默默打开车窗,散散新车的味道。

“宁老师,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你去吗?”楚谧见楚誉不吭声,跳出来问。

宁悦一本正经:“不了,谢谢,我晚上有事。”

红灯,楚谧挂挡停车,她快速拧了周霁匀一下,暗示他使点力。谁知,对方咬着牙别过头,理都没理。

“好吧,那我先送你回去?”

“谢谢。”

车里没人说话,楚谧从后视镜里去看楚誉。她哥之前还痴汉脸的盯着宁悦看得目不转睛,结果,这会儿又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看不清情绪,一副十分深沉的模样。

让人看不透。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快元旦了?你们去哪儿玩?”楚谧主动找话题。

周霁匀往后看了看:“别说玩了,八成加班。”话里说的是宁悦。

楚誉回过神看宁悦,她干咳,“30号加班。”

“比我哥还敬业。”楚谧撇嘴,“老哥,你呢?”

楚誉的手机正好响了,是律所的小何。

楚谧闭了嘴,专心开车,车里开始断断续续响起许多法律的专业名词,楚誉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连宁悦都忍不住看过去。

男人抿着唇,周身气势瞬间凌厉起来。

“好,我知道,马上过来。”楚誉压着嗓子回。

等他挂了电话,他对楚谧说:“先去律所。”他侧过头,又朝宁悦笑笑,“对不起,我律所有事,改个道再送你回家。”

“没关系。”宁悦回以微笑。

楚谧改道,很快就到律所,楚誉拎着包下车,又叮嘱楚谧注意开车,他这才转身进大楼。

“最近他老加班。”楚谧抱怨,“从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宁悦惊讶,加班?明明是天天赖咨询室,不是挺闲的嘛!

楚谧可能真气着了,在车里碎碎念起来,“他这发烧感冒都快半个月了吧,让他休息也不肯。一提到工作就成了变态,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

周霁匀轻咳,试图打断她,要她别再继续打她哥的脸。

但楚谧没懂,等红灯的时候,她直接回头,“宁老师,你看我哥!他就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他。”

话题突然扯到宁悦身上,她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股之前就冒过的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不可思议的、困惑的,然后,如之前一样,被她压了下去。

不会的,她想。

晚上,阮歆和陆伊莱约在会所吃饭。VIP包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点了瓶红酒,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去了大半瓶。

“你怎么也喝上了?”阮歆晃着酒杯,笑着问。

陆伊莱没答,沉默的喝酒。

阮歆忽然握住她的酒杯,阻止她,“别喝了,我郁闷,你又是为了什么?”

陆伊莱这几天加班,阮歆约了她许多次,她都在公司蹲着,不肯出来。这回,她是被自己硬拖出来的。

陆伊莱眸光一闪,欲言又止。

“跟我还不能说?”阮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喝多了喝多了,周霁匀从前就不喜欢我喝酒。”露出苦涩的笑。

陆伊莱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宁悦…她跟老周和楚誉到底怎么回事?”憋了半天,她仍旧问了出来。

没想到,阮歆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炸了。

“又是宁悦?”

陆伊莱迟疑着点头:“你别激动。”温柔的劝她。

阮歆冷笑:“又是她,跟我们有仇是不是?”声音都激动起来。

陆伊莱安抚:“可能是我想多了。”

实际上,这几天她听说楚誉跟宁悦走得很近。

阮歆眸子里迸出冷光:“伊莱,你放心,这次我不会放过宁悦的。”

陆伊莱蹙眉,劝她:“你别胡来。”

“欠了债的人,难道不用还债?”阮歆嘴角微微弯起,语气里都是嘲讽。

陆伊莱沉默,阮歆拎起酒杯,碰了碰她的,“别想那么多,跟你无关,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到处撬别人的墙角。新仇旧账,我不介意一起算。”

*

元旦放假的第一天,上海迎来了第二场雪,也是2018年的最后一场雪。

宁悦在咨询室加班,刚接待完一个咨询预约,她留在办公室整理资料。

宋佳乐敲门进来:“老师,我先走了?”

今天是12月30日,放假的人都忙着约会。

宁悦笑:“你先走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佳乐挥挥手,“老师,您也早点下班吧。”

“路上注意安全。”宁悦温柔的叮嘱。

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她继续整理资料,接下来,她有两天假期。

外面雪越下越大,树枝地面积起了雪,难得一见的场景,宁悦忙完,坐在窗前,静静的看雪花落下的痕迹。

沉淀这些日子以来的情绪。

【丁琦微:今晚我们单位聚餐,你不会还在加班吧?】

宁悦笑了笑,回:刚忙完,准备回去了。

【丁琦微:工作狂啊。】

【悦:你不也是,半斤八两。】

丁琦微回语音:“早点回去吧你,外面冻成狗,不过我在堆雪人,要不要一起…”

语音没听完,手机铃声响了,掩盖了接下去的消息。

另一个工作手机的屏幕上跳着楚誉的名字。

宁悦接起电话:“您好,楚律师。”

比声音先进来的是两声咳嗽声:“在加班?”他声音哑得更厉害了。

宁悦不答反问:“楚律师这几天都在忙?”

这两天他倒是没再来,也没有打电话。

楚谧上次说他工作狂,工作起来不顾身体,她开始信了。

“挺忙的。”

宁悦沉默,不知道说什么,“楚律师,您有事吗?”

楚誉走到停车场,上车点火,“楚谧的咨询安排好了吗?”

“嗯,元旦上来的第一个星期。”宁悦想了想才答,“我的助理应该已经联系过楚小姐了。”

“那我呢?”听出来她仍在加班,他戴上蓝牙耳机,打转方向盘,“我的预约时间被调整成那样,一个星期才一次,能多加点吗?”

他的鼻音很重,在“那样”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有些滑稽。

而宁悦真的笑了:“不能,我觉得这是最适合您的安排。”

“一个星期太久了。”他感叹,语调意外的软。

宁悦愣住。

“我们打个商量,我天天接你下班,你给我加两次预约,怎么样?每星期加两次。”

“楚律师,您老这是得寸进尺?”

楚誉车速很慢:“没办法,我离不开你。”十分直白。

宁悦被噎,莫名觉得楚誉不对劲。

不仅仅是得寸进尺,连对她的态度都变了。

她下意识拧起眉,不吭声。

“下班了吗?下雪天不好打车。”他主动换了个话题,“路上危险。”他意有所指。

宁悦瞅了眼外面密密麻麻的雪花:“快了。”

“我跟你说说楚谧的事情?”楚誉怕她真的立马下班,他赶不上,再次换话题。

宁悦说好,他就慢慢说起楚谧,说起楚谧的心结。

等他到了楼下,他撑伞下车,“还不下班?路上很堵。”

宁悦收拾东西:“下了。”她拎起包下楼,知道今天不好打车,她打算走到附近的商场,直接在出租车停车点上车。

“楚律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挂了。”

“好。”

楚誉挂断电话,撑伞等在大楼门口,没告诉她自己来了。

假期的大楼很空,电梯几乎直达下楼,宁悦走出旋转门,脚步陡然顿住。

花坛边,男人撑着伞,单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

白雪飘飘,一身黑衣的楚誉长身玉立,眉目淡然。他明明穿的是羽绒服,偏偏瞧着十分俊逸。

许是瞧见了她,他忽然扬起笑,眼中也是温暖的笑意。

那画面竟是意外的好看。

然后,他撑着伞,朝她缓步走来。

一把伞撑在宁悦头顶,两个人靠得很近,很暖。挡住了刚出大楼时,瞬间扫过来的冰冷。

“你怎么来了?”她有点结巴的问。

楚誉把伞偏过她的头顶,将她牢牢挡在大伞下。几片雪花钻进来,落到他的肩头,黑色的羽绒服上,点点雪花落下,又迅速消失。

宁悦的视线不禁凝在他握着伞的右手,被风被雪冻得通红。

她握住伞柄,将大伞推过去。

他的感冒还没好。

“宁悦,真的不改改我的预约时间吗?”楚誉又把伞偏回去,露出一边的梨涡,“我病得不轻,相思成疾了。”

作者有话要说:沫子:为什么不等在大厅,非要撑伞等在外边?

楚律师:为了装逼!

宁悦:那画面挺好看的。

第二十四章

“我病得不轻,相思成疾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那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磁性,在宁悦耳边一遍遍缭绕。

从耳根,再到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

挡也挡不住。

宁悦怔愣,傻愣愣呆在原地。有雪花飘到脸颊,迅速在皮肤融化成水,冰冰凉凉的,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宁悦,我认真的。”楚誉伸手,食指微弯,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湿润。

原本冰冷的地方被一股温暖取代,很快,他收回手,克制的、有礼的。

宁悦下意识后退,他却跟着她向前一步,手上的伞依旧稳稳的罩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拢入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