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师:不客气。】

他回过来,不多说一个字。

宁悦放下手机,视线落在边上的黑森林和两个雪媚娘上。

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合上纸盒,拿到躺椅边上的小茶几,今天第二次躺到躺椅上。这是平日里客户来咨询时,她一直让他们躺的。

平躺着,宁悦侧过头,望着熟悉的蛋糕盒子。

不是不动容,也不是不感动。

她开始认真思考起跟楚誉的关系,然后,很突兀的,她想起楚谧口中的韩征。那个从一开始不曾拒绝楚谧,以致于小姑娘越陷越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的男人。

望着天花板,她双手扭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不想也不敢发展下去,她也许就该干脆的拒绝到底,不能再被楚誉“牵着鼻子”走了。

反正…楚誉那样的,也不愁找不到对象吧。

现成的就有个陆伊莱不是。

宁悦闭上眼睛,她这么对自己说。

下班前的一小时,宋佳乐进来,说荣先生在前台闹事。

宁悦急匆匆出去,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前台,似乎在理论。

“荣先生。”她走过去。

荣先生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两个人视线相撞,一个惊讶,一个是浓浓的恶意。

“终于出来了?”

宁悦绷着脸:“荣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周霁匀说,已经让前台通知这位荣先生结束咨询关系。

“你问我?”荣先生冷冷的看着她,“宁悦,我可给足你面子了,你真的要我当众说出来?”

前台姑娘出来跟荣先生道歉,试图缓解气氛。

宁悦见不得她这样,拉过她,迎上对方的目光,“我跟您建议过,如果您是抱着那样的念头,建议您终止咨询关系。”

荣先生冷笑:“我不是还给你介绍了老王?他下午来过了吧,他不差钱,可是你们最喜欢的壕。”

意有所指的话,前台愣愣的看向宁悦。

“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荣先生见宁悦不为所动,高声说,“还不是你能陪吃陪喝陪聊!结果,我现在钱付了,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是嫌钱少?”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我家姑娘心情不好,要哄!

道具何:加工资不?

道具周:未来的律师费全免了?!

第三十二章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虽然没有明着指指点点,可目光中的那丝探究让宁悦觉得难堪不已。

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很暖,心却是冷的。

那时,一张支票冷冷的被扔在自己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好似她不接受就是她的错一样。

但其实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那会儿,还有一份她家庭资料的报告同时毫不留情的丢在她眼前,冷冰冰的女声说:“你自己选择吧。”

宋佳乐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挡在她面前,“荣先生,您误会了吧。”

小姑娘不问缘由的挡在自己跟前,宁悦侧过身,终于看清她平日里总笑嘻嘻的脸上闪烁着的那抹愤怒。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显然,十分气愤。

宁悦原本紧绷的弦突然间松了。

她拉着小姑娘的胳膊,摇了摇头,“荣先生,是谁让您来的。”话是对着那个男人说的。

荣先生一愣。

“明人不说暗话,是个男人就该坦坦荡荡!从一开始来找我咨询,到现在…”宁悦停顿片刻,反倒没有起先的慌乱与不安,“到现在无中生有,包括那位您所谓的王先生,是谁让您过来的?”

前台姑娘和宋佳乐闻言,面面相觑。

荣先生不承认:“果然是学心理的,很会不动声色的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话说一半,不承认也不否认,无端引起猜测和遐想。

宁悦笑了:“我觉得心理战术,您才是运用得炉火纯青。似是而非,比起直白粗鲁的言语更能让人信服,是不是?您瞧,很多人不就被您骗了。”

都是学心理的,有人恍然大悟,也有人觉得这是她的手段。

荣先生没料到她会这样,眼中的轻蔑散去,想起那人说的话,倒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并非她描述的不堪。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依然嘴硬。

宁悦眼里此刻波澜不惊,语气很淡,“荣先生,不管您的目的是什么,请您回去告诉您身后的人,如果是我宁悦哪里得罪了他,请他直白的告诉我,面对面来找我,我绝不会退缩。”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面对荣先生的逼迫,她坦然的迎上去,“我这人很固执,不屑解释,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承认背锅。”

“现在,我们的咨询关系可以解除了吗?”末了,她补上一句。

荣先生沉默,目光深沉。

周霁匀从人群出来:“荣先生,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事可以跟我谈。”

他跟荣先生交涉几句,荣先生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散去,宁悦回到办公室,周霁匀一直跟在她身后。

“抱歉。”他主动道歉。

宁悦跟荣先生理论的时候,他就来了,本想出来帮她,却瞧见荣先生被震慑,他才没有出来。刚才看着小姑娘有理有据的模样,他忽然间觉得,这件事是他做错了。

“果然有事瞒着我。”宁悦笑着说。

周霁匀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目光,泄气,“我本来想自己调查清楚这件事,再告诉你。”他一五一十的坦白。

宁悦沉吟:“但你不能帮我一辈子,是不是?”

“这点我倒是比不上楚誉了解你。”他喃喃自语。

楚誉喜欢她,想的却不是亦步亦趋护着。

他说她不需要。

周霁匀想,也许这就是做哥哥和做男朋友的差别,做哥哥的总是希望给妹妹遮风挡雨,恨不得让她一路坦途才好。

宁悦没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霁匀不欲多说,“八成是阮歆,虽然我没有证据。”

宁悦沉默,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工作手机,递过去,“把她电话给我吧。”

“小悦,她没有理智。”

“有些事我总要自己面对。”

拗不过她,周霁匀找出阮歆的电话,给她输到手机。

然后,宁悦开始赶人,“老板,还没到下班的点,您老还是快去忙吧。”

连听都不让他听,他没辙,只得走人。

大约是荣先生已经通知过阮歆,电话接通得很快。

宁悦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等电话通了,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热茶,直到心间暖洋洋的,她才开口,“你好,我是宁悦。”

阮歆笑了一下:“听说你最近事情挺多的。”她明知故问。

“阮小姐,这一季度的设计样板。”有轻柔的女声出现。

宁悦听出来她在忙。

“从现在起,什么事都别找我。”阮歆这么回那位助理小姐。

一贯的嚣张与强势。

宁悦捧着茶杯捂手,等她说完,“你就这么恨我?”

片刻的沉默,阮歆笑,“谈不上恨不恨,只是,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一味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声音冷硬。

“没错,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她很爽快的承认了,“可是,宁悦,这些只是前菜而已,如果你还希望在这个行业混下去,就好自为之。”

阮歆骄傲偏执,爱恨分明,又固执得不行,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口。

这都是周霁匀说的。

宁悦并不生气:“你好像说错了一件事,我能不能在这行混下去,你决定不了。威胁这种东西,对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攻击力是零。”

“那就拭目以待呗。”阮歆漫不经心的说,“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她笑了一下,光听着就十分冷傲,“我其实也没说错啊,你难道没有跟咨询人牵扯不清?你难道没有抢别人的男人?”

她话锋一转:“你是有周家护着,但是,宁悦,你口口声声说跟周霁匀没有关系,却理所应当的享受他的关心与爱护?我告诉你,我不信那一套男女之间还有所谓亲情的说辞。别试图用你可怜巴巴的眼泪水去争取别人的同情,周霁匀是,楚誉更是!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阮歆挂了电话。

隐隐约约的念头逐渐浮上水面,宁悦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听着从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声,突然间恍然大悟。

阮歆是因为楚誉。

而不是她最初以为的周霁匀。

或许是替陆伊莱出气,又或者是阮歆曾说的,新账旧账一起清。

她要她离楚誉远远的。

旧事重演,不同的人,却是同样的场景,同样是逼她做出选择,难道是她的错?

有种莫名的情绪逐渐蔓延,令宁悦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

杯中的热水冷却,她终于放下茶杯,坐到办公桌前,从手机里找出楚誉的名字。

【宁悦:楚律师,除非必要,我们不必再联系了。】

如她之前所想的,快刀斩乱麻。

不是屈服于阮歆,只不过是有的事没必要而已。

等了会儿,楚誉没回,短信电话都没有。

有点出乎宁悦的意料之外。

盯着一动不动的手机,她说不上来是如释重负,还是失落。

手机突然亮了,宁悦以为是他,纠结要不要接。她瞅了眼,却是许淙。

又好笑又无奈。

“你好。”宁悦敛去不该有的情绪。

许淙从没给她打过电话,她倒有点惊讶,“有事?”

“有点。”他说,“上次跟你聊过的老师的培训课程设计,我们想加入儿童心理学这一块。”

提到工作,她一本正经,“这一块我不是很熟。”

许淙笑:“只是希望你给点建议,不光是这个,后续我们希望能够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对我们的老师进行心理辅导。哦,不是说心理问题,只是日常的一些心理分析和疏导。”

“你知道的,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从早教开始,家长压力大,老师的压力更大,心理疏导十分有必要。”他解释。

宁悦赞同:“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

许淙说自己的看法,她拿笔记录,“但假如是去你们单位做系统性的心理培训或是疏导,这件事需要你们这边派人跟我们周总说。我属于心理咨询室,帮朋友做做疏导谈谈心可以,真正牵涉到这些,还需要正式的合同。”

公事公办的语气,许淙表示了解。

“家里还在催吗?”说完公事,他突然问,“我跟我姑姑说过,跟你纯粹是朋友。”

怕宁悦误会,他赶紧又解释,“如果你这边问起来,可以往我身上推,说是我的问题。”

“程阿姨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那就好。”

助理敲门进来,要许淙签几份文件,他仔细翻阅,助理就在边上站着。

“不过有件事,我想我忘了跟你说了。”他看到文件里的法律条例,猛然间想起来,“楚律师似乎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

意外的名字,宁悦怔住。

长久的沉默。

许淙动作一顿:“真的误会了?抱歉…”

话没说完,被宁悦急促的打断,“没有,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连声音都变了。

许淙拧眉:“对不起,我不是要探究你的私事。”他以为楚誉跟她之间发生了问题。

【许淙:文件我等会儿看。】

他找出便利贴,在上边写了一行字,示意助理先出去。

宁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拾好情绪,“跟你无关,我跟他…”转念一想,她踌躇的问出口,“你看出来楚誉他那个…”

没说出的词,许淙合上文件,“可能旁观者清,那天我姐姐来咨询,我们俩在休息室遇上,起先他对我很防备。宁悦,男人跟男人之间暗中的较劲,只有男人看得懂。”

“是嘛。”宁悦叹息。

许淙隐隐担心:“看来你心情不好。”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许久没动的茶水凉了,特别凉,冷得牙齿疼,“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敏锐?”

楚誉也是凭着电话里她的声音和语气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哦,还有谁?”许淙脱口而出,“楚…”后面半个名字被他硬生生收住。

宁悦晃了晃已经凉透的茶杯:“不说了,给老师做心理咨询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聊。”无意于楚誉的话题。

许淙了然,点头说好。

等他看完文件,叫助理进来。

许淙平时脾气好,在单位人缘颇好,大家跟他一向有说有笑。

年轻的女助理忍不住打趣:“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在跟一位心理咨询师打电话说公事,我还以为你是在哄女朋友呢!”

说者无心,许淙却有些出神。

宁悦下班,周霁匀不放心她,硬要送她回去。

去B1停车场,她照例上后座,刚打开门,瞧见里面端坐的男人,她忍不住后退两步。

直直的撞上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周霁匀。

宁悦回头,眼神不善。

楚誉仍坐在车上没动,只含笑望着她,“不面对面说清楚,容易产生误会。”他边说边朝她晃了晃手机。

她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是她下午发的短信。

而他始终没有回。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周霁匀凑过去,低声说。

宁悦握紧包的拎带,上车关门,贴着门坐。

车里只有她和楚誉,气氛尴尬而沉默。

“等会儿门一开,你就该掉下去了。”楚誉见状,往他边上的车门坐了些,让出了大片位置,“老周在外边候着,我不敢对你不.轨。”

故作玩笑的话,宁悦没笑。

她把包抱在腿上:“有事吗?”

楚誉瞅了眼她紧张的握着拎带不肯松的手:“我好好思考了你们心理咨询师的行规,楚谧咨询期间,你可以拒绝我,可以不接受我的追求,甚至视若无睹,但是,宁悦,等楚谧结束咨询,你能第一个考虑我吗?”

几乎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他这么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