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宇依然拿着手机,看着那道窗。

他知道,最多半个小时,唐恩就会出现。

……

“唐恩,你要去哪里?”房间里,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唐恩的性格总是温温的,她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火到大,连她煮好的晚饭,他碰都不碰一下。

唐恩转过身来,深呼吸一口气,不想朝无辜的人发脾气,他努力维持住仅剩的一丝冷静。

“我会去美国一趟。”他打过民航处的电话,机票还有余位,他得马上去机场。

他担心他母亲,更担心江承宇和他母亲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会加重母亲的病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虽然他只带着很轻便的几件换洗衣服,但是叮当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总觉得,他这一次出去,就不会那么轻易回来。

他沉吟几秒,“大概三天!”

到美国把母亲接过来,他不会再受人挟制。

如果承宇还是这样动不动就要掌控他的个性,他们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现在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一想到母亲可能是被威逼着带走,他的胸口就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一直在燃烧。

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这种感觉。

原来不行。

他厌恶被人威胁!

“可不可以不要去?”不知道事情缘由的她,只凭着直觉要把他留下来。

但是,他摇头。

坚决。

“三天!我一定会回来!”

这句话,他不是说给她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他有他的人生,他有他的自由,谁也摆布不了!

够了,真的够了!

唐恩走的时候,莫名其妙,下起了大雨,她靠在楼上阳台上,看着他淋着雨拦下出租车,她看着他,一点一点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三天,很快。

他会回来的。

她告诉自己。

她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用同样落寂的目光,看着唐恩离开。

……

江承宇冷肃的端起脸,因为无法共鸣的情感,胸口一击一击的疼痛。

刚才,在电话里,他听出了唐恩隐藏在愤怒下,那满满的厌恶。

原来,恩恩还是讨厌他,即使他们会像两支汤匙一样,永远叠着、贴着、靠着,但是,灵魂还是丝毫无法接近。

他渴望的,他追寻的,始终离他远远的。

他冷着一张脸,步入唐恩的公寓。

十一年前,他决定,比起注定要失去恩恩,不如,只留住他的人。

心,那种东西太飘渺。既然抓不住,得不到,无法如愿,即使胸口时时被人割肉一样疼痛,他也不要放弃。

只要,能看的到他,听得到他的声音。

即使,被恨、被仇视,他也能忍受。

但是,为什么,心情糟透了?

江承宇开锁,直挺挺的进入唐恩的房子,他到唐恩的卧室,推开卧室的柜门,扔出一个大皮箱。

他知道,恩恩绝对指挥带着换洗衣物而已。

但是,这一次,他不!他就是要恩恩住在美国,住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样,他才不会有一丝一毫离开他的可能!

美国的天气变化比较大,他把唐恩没有带上的外套一一丢进行李箱里。

还有,保险箱!

既然不准备回来了,就得把他保险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空。

他在唐恩书柜最上格的木质笔筒里,找到保险箱的钥匙。

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从小到大藏东西的位置从来不会变。

他拿钥匙开锁,保险箱的蓝光一闪一闪,显示着电量不足,很明显,唐恩很久没有动过保险箱了。

他按入一组密码。

是唐恩的生日。

果然,保险箱马上打开了。

他将保险箱内的美金、存单、印章一一收进行李箱中。

看见整整齐齐的一张又一张电器保修卡,他直接丢进垃圾筒了,这些,以后都没用了。

他注意到,保险箱最下面的一格小抽屉,居然被唐恩用一把小锁封得死死的。

放着什么隐私的东西?

也许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压抑的怒气,江承宇火大的一使劲,“砰”一声细碎的声音,小锁被他扯断了。

他端出整个小抽屉。

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电影票存根。

日期,全部在一年前,而且,全部是情侣座。

里面还有一个小本子,详细的记着:

2009年3月17日,第一次相亲,她穿着鹅黄色的外套。

笑容夺目。

2009年3月17日,和她一起去看雕塑展。

奇怪的人体部位象,还有,奇怪的她。

她说,她叫丁丁。

2009年3月20日,她提出交往。

我很慢热,还找不到感觉。

2009年3月27日,她喝醉酒。

而我,突然被电了一下。

我们开始交往。

……

后面,一条又一条巨细靡遗,就连她讨厌吃的红罗卜也记在上面。

恩恩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但是,不代表他的记性也这么好,其实他的内心有一块地方暗暗藏着迷糊,所以,他笨拙的把这些都一一记录下来。

当时,他是抱着会天长地久的专注心情,所以,把每一个纪念日都写下来,防止以后久了老了不会怠慢了伴侣。

这是他的体贴。

但是,他的体贴,只记到四月的某一日。

承宇当然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

一股强烈的腥味漫上喉间,冷冽的唇角破了一个角。

那个角,叫嫉妒,叫愤怒,叫不甘心。

恩恩从来不会去费心记着,他江承宇讨厌吃什么,喜欢什么,娱乐什么!

恩恩从来就对他不上心,温温淡淡的总像是敷衍!

迟来了一年的嫉愤,排山倒海而来。

这股愤怒,因为得知唐恩的用心,让他嫉妒到非常非常想摧毁什么。

江承宇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他将日记本的那几页,一条一条的根根撕掉。

如同自己的心情。

这些,都过去了!

不要再想,不要再怒!

但是,他想起,唐恩说“幸福”两字时,那时的神情。

那么笃定,那么决绝,完然不顾世界上还有江承宇这个人。

胸口的痛,带动着全身的骨髓也剧烈疼痛着,那种痛,叫做求而不得,他正想关上抽屉,目光却被一个封了很多胶带纸,尚未拆开的大信封定住。

直觉告诉他,一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他用力撕开大信封。

里面是一个迷你针孔摄像机和数据转换器。

江承宇的冷眸微眯,他将唐恩的电脑打开,接入数据转换器。

外面轰着下着大雨,雷电不停的闪着。

就像,他的心情。

电脑里,发出清晰的视频,还有对话。

每听一句,就像对他的爱情最深刻的讽刺,每听一句,就往他心窝重重剐上一刀。

恩恩从小到大,就很容易心软,很容易被人骗。

所以,他不能再雪上加霜,所以,那一年,他一言不发就原谅了他。

但是,很快的,他发现了不同。

他听的录音带,是被人剪接过的,一些暧昧的声音,全部都利落的剪掉,只留下唐恩独白这一部分。

梁梓析也有他的良心。

他一愕。

唐恩一丝不挂着,全部被摄录到了镜头里。

他把一个女人,放在了床中央,然后,满含情欲的问对方,是不是愿意。

江承宇脖间的整个青颈都暴跳。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一段。

他从来以为,唐恩只是很傻很天真,从来不知道,他可以用这样渴望的眼神,看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女人!

镜头里的他,舔着那个女人的胸脯,带着青涩,带着燥热,带着疼惜,带着珍宠。

轰轰轰。

又一道闪电闪过,闪出那张冰冷、僵硬的面孔。

电脑屏幕黑了,黑暗里传来女人痛苦中又带着享受的嘤咛声。

那是做(爱)的声音。

原来,恩恩,早就背叛了他。

身与心,皆叛。

轰轰轰。

雷与电,依然在闪着。

江承宇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久到痛楚已成麻木。

“咚咚咚”他居然听到楼梯的脚步声。

难道……

“唐恩,你是不是赶不上飞机?”见到房间有了光线,一道娇柔、喜悦的声音,喊出他同一个以为。

“唐恩,你回来了吗?……”虚掩的门,被兴奋的推开。

两个人,都石化。

冷眸盯凝着灵秀美目。

然后,他认出了她!死盯着那个在唐恩的屋子里,居然穿着卡通睡衣的女人,他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