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得不佩服“八卦楼”这个名字起得好啊!既可以当作办公楼,楼下还可以当作茶馆做生意,顺道收集江湖上的信息,真是无处不‘八卦’。

凤六则是呆在半越府里,负责整理所有的信息,再方便凤凰阁的人来联系,顺道坐镇,以防再出现偷袭事件。唔,半越的家成了他们的后方,输出一切可以输出的东西,守备一切可以守备的人和物。

现在,每天大清早就可以出现这样一个场景:半越,简怜月,凤六,三个人三足鼎立个霸一方。

半越手一摆:“哟,大姐工作加油!回来的时候记得买晚饭菜啊,最近禽流感,不要带鸡了,换吃鸭吧,要不买些野味,补啊!你们两夫妻新婚燕尔的,要注意别掏空了身子。”

简怜月冷静的点头:“你又出去?”

“对啊!”

“要小心!”

“好!”

一边的凤六凉飕飕:“你天天往外面跑干什么?我都没有多余的人指派保护。”

半越嘴巴一瞥:“我要什么人保护啊!放心,我带了菜刀。谁敢找我麻烦,我就让他见识见识‘天下第一菜’的刀法。”

凤六鄙视:“的确很菜!别人不找你麻烦,你也不要去找别人麻烦。”这话有深意啊!

半越瞑思苦想,试探的问:“是不是最近朝廷要征收处男入宫?所以,只要是还有点姿色的女子就会被强行拖去婚配?哎呀,我半越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艳福过,那我更加要出门溜达啦,哈哈……”一路嚣张的笑着出门,让人听了想抽死她。

凤六气得鼻子歪歪,指着她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怜月早就习惯了半越的无厘头,可怜的摸摸自家夫郎的脸蛋,哎呀,她什么时候也跟半越那色狼学了大白天调情了,咳嗽一声,端正面容:“她做事自有分寸。你只要派个腿脚勤快的跟着就好了。”

凤六脸庞红润半天,这才道:“我只是看不过她将百里一个人丢在府里,不闻不问。”

欧阳异的变局已经出现,白里絮的痛苦也越发显而易见。派去接小白的人还是凤凰阁的,同为男子的凤六哪有不替白里絮委屈的道理。

那样的男子,本该得人一生一心相待的啊!

偏生摊上了这么一个流氓匪气的女子,苦不堪言,还无法明说。

这种事情,他们两人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看着,替他们着急罢了。再望望身后,那一月白的身影在半越走后也慢慢的转过厅廊,消失在拐角。

半越最近外出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长,每每清早出门,傍晚吃饭的时候才归家。用过饭后去找小事通学轻功,笨鸭子一样到处在院子里面闯进闯出,跌得一声青红紫绿,惹得白里絮心疼不已,又不能劝。

她还美其名曰:“笨鸟先飞。”丝毫不管她这只笨鸟年龄也太大了点。

谁都知道,她在嫌弃她的没用,只能拖人后腿。如果当初她有武功,根本就不需要欧阳异那个笨蛋来挡剑,也不会让白里絮无法做人。

虽然半越已经叮嘱欧阳异说话注意,可是早在很久以前八卦楼的人就知道欧阳异是要嫁给半越的,如今对方付出这么多,白里絮还如以前那般强势的霸占着半越,在情理上根本说不过去。

欧阳异的身体怪异只有欧阳家族的人知道,凤六又是守口如瓶的性子,自然不会去对人说欧阳异恢复地太异常。

对于外人来说,他们不管事情的真相,他们只张嘴说着他们认为的真理,众口铄金的想要决定别人的命运。

每个人都当自己是神佛。

半越知道流言的伤害性,白里絮也知道。所以,他们一个早出晚归,一个守门不出。

这样的僵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都是聪明的人,有些话不需要说也都明白。可有些事情就是因为明白才越发的痛苦纠结。

白里絮按在心口的手不自觉的越来越重,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白主子!”卷帘从远处跑了过来。

“怎么了?”因为最近半越外出得多,白里絮心思又重,咋看卷帘居然发现她黑了很多。

“小姐让我来接你。”

“越?”她不是刚刚出门了么?难道:“她出事了?”难道又是上次的黑衣人,或者刚刚她开玩笑说的什么抢亲,更或者是……

卷帘一愣,抓抓脑袋:“小姐能出什么事情啊?”

一顿,白里絮才发现背上冷汗一层,突然想到卷帘笨笨呆呆的,就算有事情半越也大半不会跟她说,换了一个方式问:“她现在在哪里?”

“马车上啊!”

再问:“马车在哪里?”

一指外面:“在后门外面。”

她没事跑到后门去干什么?刚刚不是才从前门出去的么?

卷帘眨眼:“小姐说,我们要偷偷出门,不要让人看见了哦!”

她又在玩什么花样?

一路随着卷帘悄然出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府里居然还有这么多暗路,明明刚刚还看到仆人们在面前转悠,拐过一棵树瞬间就另辟捷径。

这还是他们自己的府邸么?

为什么作为半个主人的自己还要避着府里的人?半越,她最近外出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出了后门,不就看到一辆普通的半新马车,不是寻常她出门的那一辆。车帘后露出一双骨碌碌乱转悠的眼睛,看到来人,瞬间就打开了车门。

不是刚刚出门的半越是谁!

脑袋在门卡处左右看了一番,卷帘配合自家小姐也从后门门口往街道左右扫视了一番。

两人颇有做逃犯的潜质的点头对好暗号,这才拉了白里絮上车。

“你们在做什么?”忍不住的问。

“我们私奔吧!”半越持着他的双手,双眼真挚而热切。

“你……”又说什么胡话。他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需要私奔么?

半越从车里翻出一个包袱:“看,我连私奔要带着的衣衫都拿了。里面还有银票哦,当然,还有碎银子。对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带啊?”一边将他左翻右翻,瞬间揣测而惊讶:“难道,你不想跟我私奔?难道你只是想要来跟我说‘你一个人走吧?’难道,你决定抛弃我了?难道……”泪眼婆娑:“絮,你好狠的心!”

“等,等等!”白里絮额头冒汗,一时没有抓住重点:“你说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带我私奔?”

某个大龄女子双眼放着怪阿姨一般的光芒:“对。”

某个小龄男子双眼疑惑懵懂一知半解的问:“我们为什么要私奔?”

怪阿姨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私奔还能干什么?”

美男子再问:“你又糊弄我呢?”

怪阿姨无比诚恳:“我说假话天打雷劈。”

美男子才不相信她:“进入夏日了,那有那么多天雷。”

怪阿姨点头道:“所以我说的是真话。”

“你!”气愤,他刚刚明明还在自怨自艾的,转眼就被她这番无理取闹弄不清东西南北了。这些天受到的冷遇和责难瞬间就涌了出来:“你也要这般欺负我么?”

赶紧拥住他:“说笑的呢,看看,又生气了。我家的絮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玩笑都开不得。”

整理心思,白里絮再问:“你不是出门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哦,我来拉你一起私奔的。”

还在说假话!

“我是说真的。不信,等下你就知道了。”也不多话,直接招呼着卷帘驾车。

一路摇摇晃晃,这辆马车明显没有他们自家的那辆舒坦,摇得人都晕乎了。半越索性将白里絮圈在怀里,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招呼在他□的脖子上。这些日子两人其实这么安静的相处时间甚少。

半越好像突然有了忙不完的事情,就算在府里,不是练功,就是看守欧阳异抄写账本,很晚的时候才爬回院子,草草的洗澡睡了。

两个人就算在一张床上,也几乎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两个敏感而聪慧的人反而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碰上欧阳异,就算你给他再差的脸色,只要有吃的,他都会滔滔不绝的哄人开心,作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让你想要责备都不行。

白里絮就不行。他高傲、冷静,从来做不出降低自己品格来逢迎别人的事情。虽然与半越的相处中,两个人在生意方面总是相互算计,就算放低姿态也是为了赢得终局。感情方面,他确实不愿意轻易的认输,一丁点也不行。

“听说你让人找小白来芙蓉城。”

“嗯。”这么重要的事情简怜月不会瞒着她,就算瞒着到时候小白来了她也会知道的。索性坦白。

“为什么?小白好不容易当个大老板还才半年你就要夺权,絮啊,你这样很不厚道噎!”小白好可怜哦!

“……”小白他自己应该会很高兴过来吧!这难道是不厚道么?

“当大老板多威风啊!呼风唤雨的,让员工往西就绝对不会往东;一个不爽,有人得罪了他还可以公报私仇的扣人月钱;谁背地里朝三暮四还可以大手一摆,扣了月钱,扣了奖金,扣了情人将其全部占为己有,将对方光溜溜的扫地出门。

那是多么伟大的职业啊,既然可以强 奸人的行动,还可以强 奸人的思想。你就这么狠心的剥夺了他难得的职位。絮,他会恨你的!”让她替小白的天降横祸默哀吧!

“……”小白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他!

“絮,你该不会在外面有了人,走了裙带关系将对方替换小白,你好物尽其用吧?虽然我很佩服你的用人眼光,可是,你不能在外面养小三啊,呜呜,就算那小三给你打工也还是要工钱的吧!”难道是我这个妻主做得不好?让你红杏出墙,还要养在老家才放心?呜呜,这是她半越做人太失败了么?

“……”胡说什么?明明是……明明是她有了欧阳异,而自己……

“要不这样吧!既然已经要把小白召唤回来了,那新人掌管浮云酒楼我也没有意见,只是能不能不开工钱?她在浮云酒楼白吃白住就好了。要知道现在经济危机,养家很难,你也要体谅我的苦楚啊!养个小三真的很耗费银子的,而且你们还分隔两地,这只有对方赚的,你丝毫没有好处啊,想偷个腥也要千里迢迢的,多费事啊!”看她多聪明,多开通。连小三的银子也要算计,果然是会持家的人啊!

这个女人,还有比她更能颠倒是非的么?还有比她更加狠心的么?有比她更加冷漠的人么?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有多痛么?知道他有多后悔见到了欧阳异么?知道他……

一手摸索到她身后,他记得她最近出门都带着一把不是很重的菜刀,触手冰冷,摸到了。

“啊,絮,你拿了什么?菜刀?这不是我的么?啊,絮,你要干吗?天啦,别别别,我再也不胡说了……啊,杀人了啊!不对,是杀妻了————啊!”

第四五章

白里絮整个人跨在她的身上,手中举着菜刀。

半越双手撑在车板,上半身支着,与面前因为愤恨而痛苦的男子对视着。

半越的声音一反刚才的逗笑和尖嚎,平静无波:“你是不是在想,当初那一剑为什么刺穿的不是我?”

白里絮双眸干涩,千斤重般的眨动一下:“是。”

半越轻笑,一手拉开自己微微敞开的外裳,夏日渐热,人们都只着两件长衫,半越更是连寻常的缠胸也没用,衣衫一扯开,就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来:“那么,现在你来刺也是一样。”她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让刀锋靠近心口:“记得,下手要狠,要快,不要半路又停下来,那样血会流得更加多,我太痛的话会挣扎的。”

抿着唇,白里絮的手一动不动,眼眸似乎可以透过那薄薄的皮肤看到下面的血管脉络,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心脏鼓动时的浮起。

那刀锋因为半越的使力,已经逐渐靠近心口的位置,她的手坚定带着强势的狠辣,白里絮眉头微不可查的轻皱,只这一瞬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口跳漏了一拍。

“我有时候也在想,当初为什么要逞能的去帮大姐呢?为什么不能狠心的推开所有人,只带着你就好,两个人远走高飞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情了!欧阳异是谁?他根本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人!皇甫一夜是谁?我也不认识。我凭什么阴差阳错的要去替别人挡灾难?我凭什么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安心的过日子?我凭什么要被别人的阴谋利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人们常说:如果生活强 奸了你,你不能彻底反抗的话,不如躺下来享受。

我反抗了么?

现在,我享受了么?”

白里絮死死的扣住刀子,双腿开始磕在车板上现在也隐隐的作痛起来:“你反抗了么?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彻底的反抗!”

“对!”半越点头:“一开始欧阳异独自上路追寻我们的时候,我就应该让八卦楼的人宰了他,就省了现在这么多的麻烦。我也就不会发现他体质的特殊性,在关键的时候居然救了我。”

白里絮摇晃着脑袋,那刀锋也晃动着:“我情愿替你挡刀的人是我,我不怕的。我不要你因此去感激他。”

半越一顿,那握住他的手腕紧了紧:“你是说真的?”

白里絮定定的望着她:“是。如果,再有一次,我会替你阻挡任何的刀剑,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他不再相信简怜月的话。他承认他自私,可是这些日子的煎熬他实在受够了,如果,事情真的再来一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替代欧阳异,痛也只是身子的痛,抵不过心里的千分之一。

这样的痛苦他不要再遭受一遍。

半越喉咙一紧,眼中泛酸,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半身坐起,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鬓角:“傻瓜!哪有人真的可以一命换一命的。”

白里絮的手抽出来些,以防误伤了她,只不言语。

“人是自私的。我半越更是自私的。如果说去给大姐帮忙是我仔细衡量过的结果,那么你的去而复返确已经让我刮目相看。絮,你这是代表着爱上我了么?”

爱上她?难道,他们以前不是相爱的么?

半越端详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又想多了,不由得拉住他:“如果现在我们是相爱的话,以前我们也只能算是相互欣赏和喜欢吧!”

白里絮回望着她,想要从她的神色中找到答案。

半越嘴角含笑,说不出的甜蜜:“人呢,总是从欣赏到倾慕,再到喜欢,最后才会爱上。”她仰头,亲亲的碰触白里絮的嘴角,喃喃的道:“真好,絮总算爱上我了。”

“你……”

“我也爱絮哦!这是真话。”她居然就如此轻巧的说了出来。没有情意绵绵,也没有激情澎湃,更是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喊地告诉他,她半越爱上了白里絮。

她像是在叙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心情和真实想法。

一切,都太过于突然,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一切,都那么的平淡,又处处透着暗涌的心潮。

只是一句话,差点让白里絮落下泪来。

原来,这一切的痛苦和折磨,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半越。所以他会嫉妒欧阳异得到了她的关注,他会愤恨得想要杀了她了结自己的苦痛,他更是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热泪盈眶。

“越……”

半越的唇轻轻的贴在他的眼睫:“絮,别哭。”

他还是唤:“越……”似乎这么唤着就代表他现在是清醒的。心里满满当当的温柔要溢出来,想要让她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害怕和惊讶,还有欣喜。

马车在一处安静的巷子停了下来。周边高墙环绕,院墙的上头偶尔伸出一些树枝,悄悄的探着头。

半越扶着白里絮下了马车,拿出钥匙给卷帘开了门。

忍不住的问:“这是哪里?”

“城郊的折柳巷。”半越道。

打开门来,一个不很大的院子,墙上都爬满了爬山虎,一边墙前种了几棵腊梅,拐角处居然还有一个小竹林,石桌石凳穿插在石林里面,夏季喝茶纳凉的好去处。

客厅不大,家具也不是特别的新,绕过角门,到了内院,正中间居然长了一棵参天大树。茂盛的树冠覆盖了整个内院,冬天挡风,夏天挡阳。长廊细长一路伸展,到了主院。

不远处一个小鱼塘,浮萍几许,周围一圈醉芙蓉,因为还没到盛开的季节,只有绿叶繁茂的深入水中,颇有临江照影的味道。奇怪的是鱼塘没有锦鲤,却有几条鲫鱼。

回头望她,对方咳嗽一声:“我这不是考虑厨房缺菜的话,我们不用出门去买了嘛,从鱼塘抓一条就可以开火了。”

的确符合她的思维。

沿着铺了鹅卵石的小道走入主卧室。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的占满了整个墙面的水墨画。画中两人,一人半侧榻上睡得沉,一女子手中持花轻抚在男子鼻翼下。两人神态惟妙惟肖,女子的巧笑倩兮与男子的安稳成眠形成了温馨的氛围,让人见之也忍不住放轻脚步,生怕惊醒了梦中人,更是怕坏了女子的小小恶作剧。

一双手从身后环绕过来,将人牢牢的锁定,轻声的问:“喜欢么?”

白里絮一手覆盖在那手背上,半响居然不敢说话,目光不停的流连在画中两人的面容上:“这画,什么时候让人画的?”

“我们在芙蓉城安顿下来之后,让那画者跟在我身边几日,挑了她认为最好的场景画了。”面颊摩擦着他的耳边:“本来是想放在我们现在府里的卧房的,想来还是搬到了这里。”

白里絮转过头来:“这房子是你购下的?”

“嗯!”拉着他走了进去,在屋里环视了一遍:“狡兔三窟,这是我们的第三个窟窿了。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按照我要求布下的,喜欢么?”

唇瓣蠕动几下,他才问:“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就是来了这里?”

“对!因为我不想再出意外的时候,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其实,那日是我思虑不周全。三更半夜的让卷帘带着你去找地方借宿根本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客栈那个时候也基本没有开门了。所以,我才想着再置办一个房子,以备不时之需。下次,只要一看到有什么苗头不对,你就直接躲到这里来。我连大姐也没有告诉,你完全可以在这里等待我们安全归来。”

白里絮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这话说得蹊跷:“是不是查出那夜黑衣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