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啊。”

寇银生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和这个家显得格格不入,头顶上的日光灯管微微有些烧的发黑,发出些许的声响,霍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找我孙子有什么事情?”

寇银生笑笑,说:“霍忱毕业了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

霍忱扯着嘴,什么来意大概也已经猜到了。

“你请回吧。”

他和寇熇到这里也就算是断了,不断还能怎么样呢,他围着寇熇转,每天讨她开心,然后从她的手里要钱花吗?

老太太瞪了霍忱一眼,这孩子也是。

“寇熇爸爸,你来是……”

“是这样的,我呢喜欢打球,我知道霍忱好像跟着寇熇一起当过球童,如果霍忱愿意的话,可以来给我捡球。”

霍奶奶听的一脸雾煞煞,又捡球。

好好的一个孩子干嘛总去捡球,虽说好像能赚到的钱挺多,但她觉得那不是长久之计。

霍忱心烦。

“你不用担心,我和寇熇该散自然得散……”

那张英俊的脸孔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从不担心我养的孩子,她知道什么样的人配得上她,什么样的人有资格做朋友,玩伴玩着玩着也就散了,至于你说的散,你们俩还用不到这个字,没一起过谈什么散不散,她谈的男朋友不止你一个,各方面来说最不好的却是你,什么都去体验体验也不是不行,我这人呢并不封建,你如果成绩很好,那我也愿意帮你一把。”

如果霍忱各方面真的优秀到了那个地步,他想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出点钱供他读个书,帮帮他家里,这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现在这一切都不成立。

不成立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做任何的投资,这样的人也就配给他捡个球,其他的并没有资格。

霍忱忍不住满脸讥讽,“那么相信,何苦登我家这种不入流的大门,我可用的价值不是都利用完了,你放心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想得开。”

说的是寇熇和她家里关系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懒得对那些事情费心思了。

寇银生站起身。

挺好!

“你有需要我帮助的事情吗?”

“没有。”

“那好。”

寇银生转身离开了。

霍忱内心翻腾着,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寇银生好像捏着他的命门,指望他说什么呢?指望他去求,求有钱人给他一些钱,然后拿着这些钱作为分手的谈资?呵呵。

他就算是真的要了,他敢说对方能给他一千块都是自己想的最多的数字。

寇银生下了楼,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上了车,司机又带上车门。

他认为霍忱还是个挺识趣的小伙子,真的开口和他要什么,他一毛都不会给的,他能施舍给乞丐,但不会施舍给霍忱,和他谈条件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霍奶奶僵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这下算是把所有的出路都给堵死了。

她还以为寇熇她家是愿意的呢。

“明天我帮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招工的。”

这除了去当服务员,就是去当招待一类的工作,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实在不好去超市一类的工作,想来想去也只能快点打听打听了,每天遛弯的时候就在附近瞧瞧,自己能赚点钱,能吃口安稳饭。

“你不用看。”

霍奶奶拔高音调:“小霍忱,你就别折腾了。”

靠着寇熇这条路是被人堵死了,没瞧见人家压根没瞧上你吗?再说再说……寇熇那孩子不准成啊。

他挺直脊梁:“让你别操心就别操心。”

老太太叨叨:“你嫌我操心了嫌我管的多,你要是……”吞下即将破口而出伤人的话,“你不工作你干什么啊你,你想让我养你啊?我告诉你霍忱,你想都别想,你要是不工作你就给我出去,我不管你去偷还是抢总之你别在我眼前……”

霍忱摔了门走了。

寇熇被寇鹤烁接走的,她嫂子就非要带着她去吃个好吃的,吃饭用了两个多小时,吃完把她送了回来,送回三中了,她坐寇鹤烁的车,她嫂子开着她的车跟在后面,她不是讲了等考完要载着霍忱去兜风的。

寇鹤烁:“霍忱考怎么样啊?”

“估计悬,他那破成绩……”寇熇压根就没报什么指望。

能上五百的可能性太低,那就谢天谢地。

寇鹤烁来了兴趣:“你跟哥说说看,你看上他什么了?”

那么笨,干嘛喜欢他?

“喜欢他聪明啊。”

寇鹤烁挖挖自己的耳朵,是她讲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你都说他那是破成绩……”

“看一个人行不行,也不能成绩决定一切。”

“呦呦呦,我们老十还护上了……”

女生外向这话说的就不假啊,没怎么地呢就不允许别人说了,霍忱这小子挺幸运的。

送到地方,他没下车,寇熇回了家,她上楼他就在她家门口等着呢。

“等我呀。”一脸高高兴兴跑上最后几个台阶,按着门锁很快门就开了,她先进了屋子里:“进来啊,你考的怎么样?”

“没去考。”

寇熇压根没信,还没心没肺笑着。

没去考?

为什么不去考啊。

“你什么情况啊,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高考啊,你以为玩呢。

霍忱不想和她吵,他准备准备就打算去外地了,他知道寇熇要准备往哪里考,但他不去那个城市。

“没开玩笑,就是没考。”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以为自己机会有很多是不是?”她和他讲了那么多,到头来他都当成耳旁风了?

她这火气有些飙升。

“行了,不用你管。”

寇熇使劲眨眨眼,自己去倒水喝,她今天吃的那个炒料就有点咸,倒了水端起来水杯送到自己的唇边,嘴唇沾了一点点水突然水杯照着地面就砸了下去。

“不用我管,现在你说不用我管,之前嘛去了?我管你是第一天管?你他妈的现在和我说不用我……”

除了考试这条路你还有几天路可以走的?

可以和她一块儿走的?

年轻时候的寇熇想,高中时代她就真的没长大,喜欢一个人却没学会去尊重一个人,她满腔热血去喜欢着一个人,为他规划着未来的路,一旦这条路出了问题,她暴躁的只想把眼前人踩到地里去,她疼她就得让对方先狠狠疼了。

“你有什么,你家里有什么?你有依靠吗?你那个破家除了能找出来破烂,你还能找出来什么?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试你都不愿意试,你也就这命了!”

按照他的成绩,复读的话也就这样了。

“我不用你来一句一句告诉我我有多不好,我的家有多不好,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负责,我没求你管,你把自己管好就得了。”

寇熇眼露鄙夷:“你对自己负责,你怎么负责?你打工一个月赚的钱够不够我买一双鞋子的?够不够吃上几顿饭的?”

她的每一句进攻,都以刺痛霍忱为主,霍忱反唇相讥,他带着怒气,带着一身的狼狈和不堪。

两个人就仿佛看见了仇家一样的互相砍杀,能让你痛,我才舒心!

“不就是买不起你的一双鞋,够不够你买和我有什么干系,谁能买你找谁去,我就这德行了。”

“废物……”寇熇都要气疯了:“我就多余管你,我他妈的贱……”

闹的不欢而散。

话说成这样,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他转身就走,寇熇砸了水壶,大门来回晃着,她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她妈的嘴贱,叫你嘴贱!可是她现在火大的想杀人。完全压不下火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因为什么才不去考试的,不想问。

霍忱回了家收拾了几件衣服,霍奶奶一边哭一边骂,觉得孩子就是要疯了,她听见楼上吵闹了,也听见寇熇说霍忱的话了,小霍忱现在肯定就是受不了了,可你能走到哪里去?

拽着他的手:“人家说你两句,你就撑不住了,人说错了吗?”

“我不用你们管。”

“你去哪里啊。”

什么都不会,去外面住在哪里,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办?

拖着霍忱的手,可拖不住他的人,霍忱跑了。

霍奶奶放声哭。

楼上的人冷静了下来,她实在是被气的太狠了,也没能问明白,他因为什么不去考的啊?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压压火,打算去楼下问清楚,出门的时候因为心里还有火,那门咣当一声就被她给摔了一记,然后连续上脚去踹。

话说完她也后悔,有些话明知道不该说,可处在那个气头上没忍住。

隔壁邻居探出头来看,一见寇熇那么凶赶紧又带上门,生怕寇熇发神经来砸她家的大门。

寇熇去霍奶奶家,一进门就听见霍奶奶哭呢。

详细的情况就是这个情况,虽然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能让邻居送去医院他去考场,可能她这方面的感情是真的有些薄弱,如果是她奶发病,她毫不考虑就会把人扔在原地的,甚至叫都不叫人。

霍忱打电话见了霍敏一面。

他得把后面的事情交代清楚,省得到时候报警去找他。

他要去外地打工了。

霍敏叹口气:“就这样去啊?”

他扯着唇角:“不这样去,还带着几十万去啊。”

首先他得有才行。

霍敏包里是刚刚开出来的工资,她丈夫的,到手四千多块钱,想了几想,没舍得掏,不是她抠,而是她掏了以后这个月她和丈夫外加孩子就得去喝西北风了,哪里有才开工资就马上花光的。

“你和寇熇……”

“我们俩就不是一路人。”

霍敏点头:“人家有钱,确实和你玩不到一块去,能脚踏实地更好,要是外面待不下去了就回来,回来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

“我知道了。”

“那车票你买了吗?”

“去车站买。”

“买票的钱有吗?”

“我有。”

霍敏那手捏着包,捏着捏着,还是打开包了,从包里把那刚从银行开出来的四千块钱给了霍忱。

“你干嘛,我不要你钱,我有。”

他手里有之前自己赚的。

霍敏扣着霍忱的手:“多带着点钱安全,到了以后记得给姐来通电话,这就算是姐支援你的,万一你将来真的混出息了呢,那个时候姐跟你收利息。”

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个什么劲。

男孩子志在四方,硬留在家里能有什么用呢。

走远点好。

“你要是钱丢了,遇上困难了你记得给姐打电话,出去好好的,千万别走别碰那些不上道的东西,现在已经够让人看不起了。”

他低喃:“我知道了,我走了。”

“去吧。”

霍敏打了一辆车送霍忱上的车,霍忱不是霍放,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她,看着出租车离开她叹口气,还得厚着脸皮去找老公公要钱去,不然这个月怎么办呢,又不能真的不吃不喝。

头疼。

……

寇熇扔下霍奶奶,自己下楼上了车。

她给霍忱打电话,霍忱不接。

连续打,连续不接。

给他留言。

“你在哪儿,我们见面说,刚刚我语气不好我道歉,霍忱我们见面谈谈。”

大小姐也是难得,这么快的速度马上提道歉。

就是对寇银生,不生个几天的气,想让她低头?做梦快点。

“霍忱,你奶被你吓到了,你和我生气干嘛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你要去哪里你先和家里讲清楚,你身上都没带钱……”

微信微信不回,电话电话不接。

她兜兜转转去找,晚上十一点多想到了霍敏。

霍敏已经都睡下了,和老公公借钱哪里那样容易的,被人数落了一通,她又是有苦难言,不能讲实话,只是说钱丢了,可公公不信硬说是她花掉了,好在还是给她拿了一千。

生活这个累啊。

“谁啊?”

睡的迷迷糊糊接到电话。

“姐,我是寇熇,霍忱去哪里了?”

霍敏觉很重,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他走了,去外地打工了,你也别找他了,寇熇啊我知道你家有钱,我们没钱,但你讲话多少要顾虑一点霍忱的心情的,不当朋友也别太落井下石了。”

注定没结果的,点到即止吧。

你寇熇也不是什么良配,刚考完就翻脸翻的这样彻底,你爸还登门说三道四的,切!

十一点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她是沿着他们俩曾经走了三个多小时的路找过来的,她以为霍忱会来这里,听到霍敏的话她肯定就不会继续开了,寇熇有点着急,做了违规操作,直接就选择调头了,车横在路中间正准备转头,后面一辆大货车开了过来。

根本没的反应,直挺挺照着轿车撞了过去,将车推出去老远。

很大的碰撞声音。

------题外话------

虽然我觉得这种情绪下,不应该起这种标题的,顶锅盖逃走,女主啊,不会死的

☆、153 人生偶尔也有捷径

又到了即将开学的日子,新报道的学生们嘻嘻哈哈打量着自己的学校,有认识一块儿来的,也有不认识狭路相逢的。

寇熇拿到了全市的第一名,拿到好成绩的同时因为车祸上了新闻,寇银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新闻压下去,开货车的司机吓都吓死了,因为责任不在他,是前面那辆车突然横到马路中央的,那么晚了灯光也是有些发暗,他根本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发现就收不住直接撞了上去,他以为会死人的。

当时真的就是这种想法,觉得一切都完了。

到校报到的那一天寇熇没去,三中的第一名缺席。

校领导也是很无奈,头一次高考的状元出在三中,原本打算搞热闹一点,结果当事人不肯来,你想生气吧就连人面都见不到,记者都到学校准备采访了,才临时知道寇熇没来学校。

有老师和老闫打着招呼。

“你们班这次考的不错啊。”

老闫笑笑,以眼神指指之前12班的班主任:“考的好也不如人家班,状元在人班里。”

“你们班霍忱什么情况啊?”

老闫笑了笑,霍忱根本就没去考,毕业是毕业了,不过就那么回事儿吧,至于说寇熇和霍忱,她觉得这是早晚都要断的线,你看毕业了两个孩子不都没出席嘛,这样也挺好。

霍奶奶来学校帮霍忱拿毕业证,和老师念叨了几句,霍忱出去打工了所以没来拿毕业证。

寇熇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撞的那一下也是她走运,没要她命,伤的说不重吧,那也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呢,说伤的重吧,似乎也没有生命危险,出院以后对三中的感情就直接淡没了。

不想去那个学校,那也不过就是她曾经落脚地而已,结束了就不该留恋了。

她的爱情以感冒开始,又以感冒结束掉了。

昨天晚上突然降温,她被子盖的少了结果又发热了,人状态还好,一大早穿着T恤光着大腿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下楼去倒水喝,打开冰箱翻了半天,她想找纯水,但没找到。

“大小姐,要喝水吗?”

佣人端着她的早餐出来,瞧见寇熇正和冰箱过不去呢,赶紧过来。

家里都知道寇熇因为失恋出了车祸,大家尽量不去烦她,少在她面前出现。

“我想喝水,但没找到。”

佣人过来开了冰箱中层左侧的小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玻璃瓶,拧开以后递给寇熇:“在这里。”

寇熇疑惑:“我刚刚也打开这门了,怎么就没找到呢。”

真奇怪!

所有的门她都打开找,并没有看见,人家去找,一找就有了。

“有些时候是会这样的。”

她拖鞋蹭在地面,去拿了个漂亮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些水,喝了。

“早上吃煮面吗?”佣人问她。

“好啊。”

“我看你有点发虚呢。”

寇熇:“着凉了,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

车祸以后身体状态差了点,很容易生病,她爸认为她营养不够不断给她加强营养,其实她知道原因,和营养无关,是心情的事情,霍忱就像是一根钢钉,钉在她心脏旁侧,一开始她愤怒恨不得除之后快,渐渐那种痛感被时间消磨掉以后她开始变得平和,特别后悔当时讲了不该讲的话,对霍忱她是有愧的,即便不做情侣,作为朋友那个时候她都该出声撑一撑他,而不是选择在他最难的时候捅他一刀,这种悔恨的情绪蔓延到了她的心脏四周,蔓延进了她的血肉当中,只要一想就会莫名的觉得心疼。

她没去找他,城市再大想要找个人还是能找到的,可找到以后呢。

寇熇吃了面,她最爱的面,可现在味道不过尔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安安静静自己坐在吧台上挑着面条。

过了五分钟佣人拿着她的电话从楼上下来,递给寇熇。

她看了一眼,是寇鹤烁。

接了起来。

“哥。”

“我一会去接你,换身黑衣服。”

寇熇撂了筷子,觉得胃口全失。

“是二爷吗?”

“不是,是我奶。”

寇熇她奶去世了。

这老太太也是点背,其实身体一直不错的,甚至比她二儿子看起来更健康一些,二爷生了病一直要死要活的,结果二爷没死她先死了,一早在家吃过饭她靠着墙站着,现在已经不遛弯了,她觉得自己年纪那样大,万一摔了那就再也起不来了,剧烈的运动通通不做,那不可能吃饱就躺下的,就选择站了会,结果站着没站稳突然就摔了,当时摔地上以后就摔出来一滩血,脑部出血,送医院抢救,没抢救回来。

寇鹤烁:“老十啊,人死就算了。”

他是真怕寇熇不来,寇熇真的不来他老叔到时候还得和寇熇起争执。

“我又没做什么,你担心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