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偏执暴君今天病更重了上一章:第 8 章
  • 偏执暴君今天病更重了下一章:第 10 章

其实她也知道杀死赵润如实属不智。当然和昏君也不好谈什么智不智。

如果赵润如死了,那么从今往后,再也无人会选择与卫国谈判,任何人举旗造反,都是师出有名。

就算不谈将来只说现在,眼下若是杀了求和使者,那么金陵国再无退路,只能倾力一战——卫今朝打的是快准狠,深入敌国腹地,补给断绝,若金陵不惜一切代价,用血肉把这支卫国军队拖进泥沼的话,卫军早晚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梅雪衣托腮看着昏君。

他微眯着眼睛,目光深邃难测:“赵润如必须死。”

沈修竹疾疾把局势分析了一遍,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晶亮的小汗珠。

“你说的这些,孤都知道。”卫今朝转了转黑玉扳指,垂眸哑声道,“可是孤说,她必须死。”

一字一顿。

“陛下!”沈修竹重重叩首,“三思啊陛下!家父若在此地,定也会以死相谏啊陛下!”

卫今朝用一根瘦长的手指点着额角,声线平平缓缓:“孤令定国公死守契殊边境,他若敢离开一步,孤便会取他人头——没他死谏的份。”

沈修竹:“……”

他忧心如焚,视线一转,落到了梅雪衣的身上。

她正在一脸无所谓地吃浆果。

“王后!劝劝陛下啊!”沈修竹咬牙道。

梅雪衣抬头,漫不经心:“沈世子说得很有道理,照理说,金陵小世姬的确不应该杀。可是陛下是因为她冒犯了我而降罪于她,我若说情,岂不是令陛下寒心?在我心中,没有什么能比陛下开心更重要。”

两个男人的目光微微错愕,都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卫今朝的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然后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动了动手指:“既然王后也为她说情……如此,便留个全尸。重喜,把鸠酒交给沈世子,由沈世子来送她上路。”

近侍重喜躬身上前,托盘上盛着一只精致的玉杯。

沈修竹长眸微张,难以置信地看向卫今朝。

昏君眸色幽邃,居高临下,凝视他的眼睛:“沈世子若执意死谏,便自饮了罢。”

嗓音低沉沙哑,气势沉沉,没有恶意没有怒气,只有对生杀予夺的淡漠。

沈修竹倒抽了一口凉气,探出微颤的指尖,触到玉杯时,仿佛被冰冷的杯壁灼到了手。

手指一弯,捏紧了杯。

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很显然,哪怕他真的饮下这杯鸠酒,卫今朝还是会杀了金陵小世姬。这个昏君向来说一不二,在他兴建摘星台、朝暮宫的时候,沈修竹便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暴戾狠绝。

卫国之所以还未大乱,只是因为这昏君运气实在是太好。

为建高台而开山采石,竟连续挖出了好几处巨型的金玉富矿坑,有了这笔飞来横财,昏君非但可以放肆地大兴土木,还能轻徭减赋、修路搭桥引渠,如此一来,卫国百姓过得也比从前滋润了。

百姓的诉求很简单,只要能过上好日子,管你什么昏君暴君。

丰衣足食还能储下余粮,谁有那闲心去造反?哪个臣子想反昏君,底下的百姓第一个就不答应。

沈修竹无奈地捏紧了手中的鸠杯,终是泄了一口气。

罢罢罢,无论如何,也得给小世姬留个全尸。

他疲惫地起身,正要告退,忽有一名小将领匆匆而来,单膝沉重地跪击地面。

“禀陛下!金陵小世姬,不翼而飞!”

卫今朝与梅雪衣很有默契地望向沈修竹。

沈修竹面露无奈,急忙辩解:“不是臣,臣只有死谏之心,没有劫刑场的胆子。”

那可是诛族的大罪。

小将领继续禀道:“现场没有任何痕迹,无人员伤亡,亦无目击证人。人忽然便失踪了,属下百思不解。”

梅雪衣微微挑眉。

她倒是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稀奇。金丹以上的修士,再借助一些潜踪法宝,大可以在凡人军中来去自如。

连飞火剑都出现了,再出现一两个修士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悠然望向昏君。

他微眯着眼睛,收敛了气势,看起来就像一方无波无浪的海。

“孤亲自去看看。”他缓缓起身,“沈世子,你随行。”

沈修竹垂首跟上。

快踏出门时,昏君偏过头,若无其事地道:“王后好生歇着。”

*

卫今朝又在梅雪衣沐浴的时候回到辇车中。

她非常警惕地缩到了花瓣下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自上次鸳鸯戏水之后,他又有好一阵子没碰过她。想到他临走前那句淡淡的‘王后好生歇着’,梅雪衣不禁嘴角微抽,就怕他憋着劲,准备给她来个大的。

视线一转,果然见他手中拿着线装话本。

梅雪衣:“……”

如今,她一见到这话本,便会反射性地腰酸背痛腿抽筋。

“陛下!”她赶紧说起正事,“那金陵小世姬,究竟是怎么逃的?”

“不急。”卫今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先来听听这一段——王后离宫的故事。”

梅雪衣心中一跳,抬眸盯着他。

他没有靠近她,而是坐到了金丝软榻上,单手执着卷,慢吞吞地念了起来。

故事是这样的——

嘉武关大捷之后,金陵连攻三个月都以失败告终,秦姬无奈之下,派人来求和了。

卫今朝是明君,自然不会穷兵黩武,他见好就收,决定与秦姬议和。

他也该回去见他心爱的妻子了——平原一战之后,梅雪衣便返回京都,继续为他安排后勤补给,算起来,夫妻已有足足三个月没有见面。

念头一起,堪称百爪挠心、相思成疾。

安排好嘉武关防务之后,卫今朝搬师回朝,这一路,金陵质女赵润如求见数次,皆被拒绝。

他知道秦姬的意思,秦姬想要让他纳赵润如为妃,如此,两国关系可更近一步。

他并不考虑这个提议。只待和谈完毕,利益交割之后,便会把赵润如扔回金陵去。

和谈人选他已经敲定了。

他的王后虽然外表纤弱,其实胸有沟壑,是个良才。他打算把和谈的事情交给她,由她来对付赵润如。她的狡黠多智他早已领教过,有她出马,必定能从金陵榨取最大的利益。

回到京都那一夜,又是小别胜新婚。

这一回,卫王奢侈地换了一张白玉榻,拥住娇妻,爱了个酣畅淋漓……

……

梅雪衣听着卫今朝用平静的语气缓缓念出直白热烈的文字,身在热水中,她却没有感到丝毫燥热,反倒像是浸在冷水里面一样,浑身丝丝发寒。

“陛下……”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黑眸沉沉瞥过来一眼。

平静深邃,没有波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他用那独特的嗓音念到‘百爪挠心,相思成疾’时,她的胸腔居然感到酸痛,丝丝缕缕难言的苦涩和甜蜜交织在一起,落向心灵深处最空洞的地方。

而此刻,他平铺直叙地念出二人在白玉榻上的种种,她竟感到阵阵失落。

见她迟迟不语,他垂眸,继续往后念故事——

卫王回朝之后,比往日更加忙碌。

到了夜间,他发现自家的小娇妻就像一只亮出了爪牙的小动物,凶狠得紧,好像恨不得把他的骨髓榨干。

她可真是太小瞧他了。

卫今朝拿出了真本领,将她化成一捧酥雪、一滩花泥。

偶尔她若无其事地提起,金陵小世姬赵润如脸皮当真是无敌厚,总在梅雪衣面前睁眼说瞎话,称卫王与她在路上便有了私情,白日里卫王不回朝暮宫时,便是在质女殿陪伴她。

卫今朝只觉好笑。他告诉她,赵润如数次试图凑到他面前,远远便被他打发了。回京数日,他都不知道那个质女究竟长什么模样。

他对别的女人没有半点兴趣。

与梅雪衣虽是一见钟情,但和她相处越久,他越是为她心折。绝世的容颜只是冰山一角,她的心是通透的,由内至外,美丽至极。他早已在心中祈愿,一双人,岁岁年年……

……

念到此处,昏君的嗓音彻底沙哑。

梅雪衣伏在木桶边上,满心怅然。

这话本,不知是哪位高人替他写的情书。

明明是浓情蜜意,淫词艳语,可她这般听在耳中,却是心头微恸,鼻眼丝丝发酸,只想拥住他,贪这一朝之欢。

第15章 为所欲为

说到岁岁年年,梅雪衣不禁想起初见之日,他抱着她走过长廊,望着殿下的玉梅树对她说,‘今朝之梅永不凋谢,就如你我,岁岁年年’。

她望着他,不自觉地把玉臂浸入热水中,轻轻搅动,以掩饰微乱的心绪。

卫今朝垂头咳嗽几声,重新执起了卷,继续念话本中的故事——

忽有一日,梅雪衣把卫今朝贴身的束带放在了他的面前。

她说,这是赵润如拿来的,赵润如声称这是她与卫王相好的证据。

卫今朝大怒,连夜查遍了近身内侍,却没查出任何结果。

他要召赵润如当面对质,被梅雪衣阻止。她说,和谈已至尾声,在这当口节外生枝,实在是不合算。

毕竟,此次和谈能从金陵拿到不少好处。卫国百姓虽然淳朴勤劳,但这片土地气候恶劣、资源贫瘠,百姓生活实在算不上好。

得到金陵的战争赔偿以及两座贸易城市后,朝廷便可轻徭薄赋大兴水利,让民众好生缓上几年,等到商路彻底打通,民众又多了一条谋生之路。

这个节骨眼上和赵润如翻脸,实属不智。

卫王夫妇的心终究是记挂着百姓。

她说她信他,然后把那条束带扔进了炭盆里面,告诉他,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她就不要了。

卫王爱极了她这拈酸呷醋的小表情,忍不住将她拥上床榻,宠爱数千字。

他们本该一直这样下去,岁岁年年。

她却渐渐有了心事。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开心,于是每一日都拥着她,向她解释他今日都在何地、见过何人,他还故意将一些文书交给她来处理,为她制造机会,方便她随时‘突袭检查’他在做什么。

然而她还是走了。

就在卫国与金陵的停战文书正式签署的那一天,她在别人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宫。

她只给他留下简短书信,说她离开是因为不爱他了,看在她为卫国立过功劳的份上,希望他不要为难任何人。还说赵姬很好,望他善待。

卫今朝气疯了。

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沈修竹。

定国公沈平成遭叛贼蒋德兴暗算身死之后,沈修竹临危受命,袭定国公之爵,接手了父亲的势力,成为最年轻的公侯。在契殊一战中,年轻的沈修竹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人物。

梅雪衣入宫之后,沈修竹并没有如梅侍郎和孙氏之愿把梅乔乔娶进家门。他追悔莫及,一直默默关注着梅雪衣,在与契殊决战那日,他以身犯险,率少许精兵突袭契殊大本营,斩首敌方主将,临行前,他只留下一句遗言——惟愿王后安好。

沈修竹!

能避过所有耳目,把王后从宫中偷出去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又是未完待续。

……

卫今朝缓缓起身,走到木桶旁边,将手探入水中。

“水凉了,王后。”

他的嗓音比水更加寒凉。

梅雪衣已怔了一会儿。从听到话本中的梅雪衣把束带抛入炭盆开始,她就一直怔怔地望着地面发愣。

她的东西若是被别人碰过,那她就不要了。

话本中的‘梅雪衣’太容易激起她的共情。她此刻心神恍惚,觉得自己可能着了什么道。

只是听他那么缓缓念出书中的故事,她竟像是亲历了一回那些悲欢,心情总是随着那个‘梅雪衣’起伏不定。

这很奇怪。纵横仙域数千年,她的心从来都是冰冷漠然的,没有人能打动她,否则她早已死了一千回。

“为什么要跟他走?你告诉我,为什么。”

一道幽暗沉重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见他的黑眸中满是狂烈偏执的占有欲。

“我不会走。”她说。

他的唇角浮起了虚弱至极的惨笑:“曾经,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把她从木桶里面抱了出来,水花弄湿了他的衣袍,他恍若未觉,湿淋淋地把她抱到了软榻上。

他压住她,缓缓地复述话本中的那些文字。

——那些艳-情的部分。

“不是爱我的么。”他盯着她,黑眼珠一错不错,“至少身体,那么爱我。”

他的心神有些失守,想咳,憋了下去,脸颊泛起潮红,吐气不稳。

“那么爱我!”他重复,“怎会不爱!”

梅雪衣知道他这是入戏太深了。

她扬起胳膊,轻轻环住他的后颈。

“陛下,我不是回来了么。”她把他拉向她。

两张绝色的脸渐渐靠近。

鼻尖触着鼻尖。

他的黑眸总算是轻轻一晃,他笑道:“不,你还没走。你终要走。”

“一切都和书中不同了,”她亲昵地蹭蹭他那俊挺的鼻尖,“沈修竹还是世子,赵润如也被你收拾了,你都不给我吃醋的机会,我能去哪里。”

他盯了她一会儿,偏头吻下去。

梅雪衣下意识想躲,发现他已提前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这个吻异常凶狠。

她那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很快就被磕破了好几个小口子,而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味疯狂掠夺她的一切。

无论是口中的花蜜还是丝丝鲜血。

体验实在不佳,但梅雪衣原谅了这个犯病的家伙,她搂着他,轻抚他的背部尽力安抚。

不知狂乱亲吻了多久,他终于发现身上还穿着冰冷湿透的衣袍。

虽然金陵气候比卫国温暖许多,但此刻是初春,她已冻得瑟瑟发抖。

一张小脸白惨惨,头发湿着,唇上的破口异常扎眼。

他扔掉湿裳,把她狠狠搂进了怀里。

“我替你擦头发。”他哑声说着,手掌却在她的乌发与雪颈之间徘徊,仿佛在犹豫要不要夺走她的小命。

梅雪衣翻了个身,摁着他的肩,把他压在软榻上。

她像藤蔓一样,轻轻柔柔地缠住他,大胆地迎上了危险。

他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瞳仁迅速收缩。

正要开口,梅雪衣把食指摁在了他的薄唇上。

“嘘。只许想着我,此刻的我。”

腰肢发力,抓紧他的肩膀。

她试图征服这个病秧秧的家伙,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逆风翻盘了。

等到他停歇下来时,她那一头湿发已经干过两回,又湿过两回。

他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斜靠在金丝软榻边上,没什么表情,双眸泛着懒。

“回去再给你好好补身子。”他意犹未尽地说道。

她伏在他的身前,用湿润柔软的眼神看着他,问:“话本中的梅雪衣是我吗?”

他转动眼珠看过来:“是你。”

“那卫今朝是你吗?”

“是我。”

她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会不信你。赵润如是个非常麻烦又讨厌的女人,若是碰了她,后宫必定被搅得鸡犬不宁,你又不是傻子,不会干这种蠢事。”

他眸色微沉。

她非常有眼力,即刻安抚道:“再说,陛下待我一心一意,我怎会不知?”

他捏住她的手指,阴沉沉地说:“知道还那样对我。”

她摇摇头:“若是我,这般出走定有隐情,绝对不是与人私奔。”

她觉得自己也快跟着他一起犯病了,居然正儿八经地分析起话本中的‘自己’。

“是吗。”他唇角勾起温和的微笑,眸色一点点转深。

梅雪衣感觉他又有要收拾她的苗头,赶紧转移了话题:“刑场那边情况如何?赵润如为何不翼而飞,陛下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即便是修士劫了人走,也总会留下些许线索。

“有。”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一处松软土尘上,找到了一个陌生足印。布鞋。”

这就对了。

梅雪衣点头:“所以,赵润如的身边,藏着能人异士。”

卫今朝眉梢微挑,想到了什么:“所以束带……”

梅雪衣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话本中那条不知为何落到赵润如手上的贴身束带。

只见他的唇角迅速浮起了一抹缥缈的笑容,旋即,那笑容好似沉入九幽炼狱,在黄泉中浸过一般,透出阴森刻骨的寒意。

“很好。”他的眼角溢出了幽黑的寒光,声音又哑又沉,“不着急,一个个杀。都得死。”

唇角微勾,他看起来就像一条即将发起攻击的毒蛇。

梅雪衣愕然看着他。

他此刻的神情,和那些执念最重的魔修或是鬼修一般无二。

她摇晃他的身体,冲他撒娇:“陛下!既有这样的能人异士,那话本中的梅雪衣想必是被掳走的!”

他转过黑眸,盯了她好一会儿,终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梅雪衣直觉不太妙。

他此刻的神情,让她想起那次‘回门省亲’时,他明明掌握了梅乔乔做坏事的证据,却故意不说,笑看她卖力蹦跶的样子。

梅雪衣当即蔫了下去。

罢了罢了。

无论后续如何,这终归是个艳-情话本,遇到凶险,把他摁进床榻也就是了。

她扶着酸软的腰,破罐子破摔地想。

*

金陵小世姬神秘失踪之后,卫军继续南下,一路杀到了距离金陵京都不到三十里处,夺下了最后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