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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梅雪衣灵光一闪,转向只剩个脑袋的赵荣,“在你梦中,不是有人解决了怪物,帮助你成功逃出去吗?她是如何做到的?”

赵荣愁苦地用气音道:“我不知道啊,她下去之后,我便直直御剑冲出地表……”

“细节。”梅雪衣严肃至极,“她和你说的每一句话,还有你隐瞒的那些事情,速速如实道来!问虚修士在此,她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帮助你们成功脱困。”

慕龙龙拼命点头,点出了残影。

赵荣皱起眉头不说话,急得慕龙龙冲着他直吹气:“命都要没了!一个梦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快点!大男人磨磨叽叽!”

“不错,”梅雪衣道,“既然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梦中不一样,那有什么说不得?”

“好吧……”赵荣叹息。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回忆片刻。

梅雪衣提醒道:“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重要的线索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之中。不要撒谎,你这人太老实,一撒谎就情绪激动,容易被怪物发现。”

“还有那个凡人。”卫今朝漫不经心地拨着黑玉扳指,温和道,“他的事,兴许最为重要。”

梅雪衣:“……”掀了沙船,不干了!

赵荣睁开了眼睛,下定决心——

“那个梦实在是太逼真,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令我心中难安。唉……事情是这样的,原定带队参加试练的人是飞火剑宗的柳小凡,因为她逾期未至,府主便临时让我跑一趟。真想不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初阶弟子试练,竟然会碰到这样的怪事,唉!”

慕龙龙急得用气音冲他吼道:“少说点废话!也别在那里唉声叹气!”

赵荣定定神,回忆着说道:“梦中,柳小凡竟然来了,她潜到这里找到了我。她浑身是血,看起来非常狼狈,而她说出来的话也叫我大吃一惊。”

“她告诉我,飞火剑宗枉顾人命在凡间大开杀戒,灭了一个凡人国,连婴儿都不放过。她说,与她同行的凡人沈修竹收集到了仙门中人与凡间妃子私通、屠杀无辜者的铁证,人证物证俱全,要向府主请命,严惩飞火剑宗诸人。”

梅雪衣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卫今朝藏在袖中的手指。她的右手方才被土灵那阴寒歹毒的灵气灼伤,一用力便疼得钻心,她故意让它疼,以掩盖自己紧张激荡的情绪。

赵荣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应该不重要吧?”

卫今朝语气平淡:“继续说,就如这般,不要遗漏任何细节——那么柳小凡为何要到这里找你?”

赵荣道:“她说飞火剑宗的宗主在追杀她,她不敢在主城现身。因为意外打听到我代她到这里带队试练,而我又是府主身边比较信任的人,所以她来找我,想要通过我向府主请命,为那些枉死的凡人主持公道。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金丹修士,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已是不易。”卫今朝语气怜惜,反握住梅雪衣的手。

“是。”赵荣点头,“换成我,被那么多人追杀的情况下,未必有本事带着一个凡人逃出这么远。能找到我,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但她和沈修竹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府上本就是知情的。”

梅雪衣失神地笑了笑。

溺水者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却是夺命的绳索。

赵荣叹息:“看着她的模样,其实我也十分不忍。若是换成其他的事情,我赵荣愿意把脑袋拴到腰带上帮她一把。可……偏偏是这件事。这件事我帮不她,谁也帮不了,若是闹大了恐怕连府主也会有危险。此事我不能说,而且我知道得也不多,府主也只是听命于人而已。”

梅雪衣点点头:“所以你就把柳小凡灭口了?”

“不是!”赵荣立刻否认,“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还没来及说什么,那怪物就来了!我与她只是金丹,面对那怪物,根本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她知道,若是我死了,凭她和沈修竹根本不可能活着见到府主,于是她决定拼死拖住沙怪,看看能否为我换来一线生机。”

他恍惚地摇摇头,苦笑:“其实我根本没想到她真的能做到,当时她伤势很重,本来也快要死了。也就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一直往上冲……虽然是梦,但那一切真的与真实无二,我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冲出去重见天日那一刻,心中是何等感受。”

“再后来,我便去她告诉我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凡人沈修竹。”赵荣叹息,“都说到这里了,也没必要隐瞒。找到沈修竹之后,我想要骗走他手中的证据,但我实在不擅长撒谎,露出破绽,被他看穿。”

“你杀了他。”卫今朝淡声道。

赵荣轻轻点头:“他声音很大,我也是一时情急,想叫他闭嘴,随手就……割了他的喉咙。只是一个凡人国家而已,只是一些凡人而已,与龙临府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卫今朝转了转扳指,温和笑道:“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沈修竹身上翻找证据时,身后有什么东西袭击了我,瞬间就把我撕成了碎片。我是被活活痛醒的,那种被撕碎的感觉实在是可怕!”

赵荣的脸上犹有余悸。

“痛醒过来,我才发现原来是做了个噩梦。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我一直悬着心,直到你们出现,一切才变得和梦中不同了。至于柳小凡究竟是如何拖住沙怪的,我真不知道。”

梅雪衣惊觉自己脸部微僵。

回回神,才发现已经假笑了很久。

最后一段空白的前世经历已然补齐。原来是这样。

沈修竹和她一样,一心要为卫国复仇。她带着他来到仙域,躲避追杀,寻到了深渊里的赵荣。

她舍身帮助赵荣逃走,希望他能够帮助沈修竹伸冤,没想到当她吞噬了土灵爬出深渊时,正好撞见了赵荣杀死沈修竹的那一幕。

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彻底成魔。

如赵荣‘梦中所见’,她从身后袭击了赵荣,将他撕成碎片。

可惜已经救不回沈修竹了。

濒死之际,被割断喉咙的沈修竹会用什么样的目光凝视她呢?也许就和未来她会遇到的白和黑一样,眸中燃烧着最炽烈的复仇火焰。

在那样的时候,过往的小小龃龉根本不值一提。

濒死的他,是战友,是同伴。

正是这样的执念支撑着她,冒险将沈修竹制成傀儡,一起继续上路,一起复仇,一起为卫国所有亡魂讨回公道!

她怔怔地望向卫今朝。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卫今朝必将彻底释然,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提起沈修竹。

因为他真的是他的忠臣良将。

第38章 不形于色

卫今朝神色平静, 一言未发,身上隐隐散发出帝王之威。

赵荣满怀期待地问慕游:“我梦中所见,有没有什么帮助?”

“帮助?”慕游缓缓回过神, 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的生死, 在你口中就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凡人而已,况且只是梦啊!何必操心梦中人的生死!”赵荣眸中划过不满。

不擅长撒谎的脸上满满当当地写着——‘女人就是感情用事, 正事不急,偏偏揪住鸡毛蒜皮不放。’

慕游把胳膊往胸前一环:“那我又何必操心你的生死。”

赵荣:“……你?!”

他又气又急。

卫今朝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异常温和:“别怕。”

赵荣怔忡看向他。

只见这个眉目如画的男人,用宁静祥和的语气说道:“沙子已经在你身体里面,怕还有什么用呢?”

话音未落, 赵荣忽然发出变了调的惨叫声。

皮肤下的血肉瞬间枯萎,余音仍在地下空间中回旋, 人已变成了一张包在骨头上的干皮。

梅雪衣吓了一跳, 愕然看向卫今朝。

土灵明明已被她干掉了, 赵荣怎么死的?

他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缓缓踱过去, 把赵荣那具皮包骨的尸体从沙堆里拎出来,随手扔下深渊。

转过头,薄唇刚一动,便听到舟尾传来了慕龙龙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哇哇哇呜哇呜哇我还不想死啊!”

连姜心宜束腰带都堵不住他的嘴。

“我、我、我也做过好逼真好逼真的梦哇!”倒霉娃子嚎啕大哭,“我梦见我被鬼抓进十八层地狱,呜呜呜好黑好黑好可怕好可怕!就像真的一样,根本不像梦,我都想起来了, 突然之间都想起来了呜哇哇哇!下一个是不是要轮到我了呜哇!”

极度的惊悚刺激,激发了慕龙龙的陈年记忆。

慕游眉心一跳,掠上前,蹲在他的身边轻声安抚:“别怕,其实这沙……”

一听‘别怕’这两个字,慕龙龙差点儿翻着白眼又厥过去。他刚才可是瞧得真真的,卫今朝对着赵荣说了‘别怕’之后,赵荣就死成了一具皮包骨。

“呃!”半晕不晕的可怜龙娃都快开始抽搐了,张嘴怪叫,“别提这个沙!”

慕游无奈地耸耸肩膀:“……那你能不能告诉娘亲,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梦?”

慕龙龙眼泪汪汪:“五岁!”

娃儿扁着嘴。哪怕媳妇在身旁,他都绷不起半点男子气概——有老娘在,他觉得自己和姜心宜就变得成两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宝宝。

还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宝宝。

“就是做了那个梦之后,你开始怕黑怕鬼?”慕游警惕地问。

能怕到抽搐晕厥,已然不是寻常的‘害怕’。

慕龙龙点点头,又哭了:“娘,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我也突然想起来我做过好清晰的梦啊!我本来根本不记得的呜呜……娘啊,我刚刚找到媳妇我还不想死啊……”

身边的妖龙非常身有同感地悄悄猛点头。

慕游忽地甩过头,白眼凌厉:“点你个死人头!你是刚找到媳妇吗!”

妖龙心虚地垂下头,翻起眼睛来偷瞟她。

慕游扯唇一笑,冷酷地一字一顿:“你没媳妇了。”

妖龙:“呜……”

慕龙龙愕然望着自家娘:“???”

不是,龙道友有媳妇没媳妇,为什么娘会知道?

慕游身心疲惫,扶住额头,伸手想把慕龙龙从沙堆里拽出来。

这傻娃子猛然往后缩,把自己斜成了一根歪歪插在沙里的竹竿,两只眼睛瞪出眼眶:“娘!娘!住手啊娘!我是你亲儿子啊娘!你碰我我就要死了啊娘!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是不是嫌弃我拖油瓶害你不能再嫁人?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你再寻第二春!我、我保证不跟弟弟妹妹争家产!”

卫今朝把赵荣皮包骨地从沙堆里面拎出来的那一幕,实在是给了他太大的阴影。薄薄一层皮挂着骨架,像什么……脱骨鸭掌?!

慕游暴跳如雷:“我春你个死人头!慕龙龙你这个糟心娃子,你怎么就能是我亲儿子呢!”

慕龙龙惊恐:“难道真不是?”

妖龙:“……”

梅雪衣坐在舟舷上,不知不觉微微勾起唇角、弯起眼睛。因为沈修竹的事,她心情本有一点沉重,但看着这一家子打打闹闹,也不禁被他们感染——真好啊,一切还能重新来过,可亲的、可爱的、可敬的人们,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她微笑着,眼角却不知不觉滑落一滴泪。不是心酸也不是苦涩,而是为这一刻感动。

那一边,慕游拿自己的傻儿子没什么办法,干脆一屁股坐在他的面前,温声道:“来,再把你那个梦仔细说一说。”

身为娘亲,她早就觉得儿子怕黑怕鬼的心病肯定有什么诱因,但无论她怎么查,都查不到儿子被人动过手脚的迹象。这么多年过去,本以为不可能再找到答案,没想到今日因为赵荣的‘梦’,竟然刺激慕龙龙找回了幼年的记忆。

慕龙龙扁起嘴:“说完,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是啊。”慕游挑眉叹气,“所以你好好回忆着,不要错过细节,能说多慢说多慢?”

慕龙龙:“呜哇……”

抽抽搭搭的慕龙龙开始讲述五岁那个夜晚,从床的软硬度、被褥温度、灵灯的明亮度开始,一点点回忆入梦之前的情形。

卫今朝不知何时坐在了梅雪衣的身边,宽袖一扬,一条胳膊揽住了她的肩。

梅雪衣蓦然僵滞。

从前她兢兢业业地扮演妖后时,每次他拥她入怀,她总会柔若无骨地贴过去,软绵绵偎依他,把自己当成一块牛皮糖,贴着他粘着他。

但这一刻,她的心脏诡异地停跳了一拍,旋即身体微绷,手不自觉地握在身前,轻轻掐起了自己的指甲。

身体好像比平日敏感了百倍,他的温度,他的五指和手掌握在她肩上的触感,还有他身上那股淡雅的幽香,都在强势地侵袭她的神经。

“嗯?”他的身体靠近了些,侧头过来看她。

她的心尖突地一颤,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被他鼻息拂过的侧脸泛起阵阵酥麻。

怎……怎么回事?

就在不久之前,她分明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贴着他的耳朵调戏他的‘好’,可是现在,她却因为一个不掺杂任何欲-望的抚触而心惊不已。

是因为沙瀑中那个吻?不对……是因为彻底解开了前世之谜。

所有的空白全部被填补,她的前世与今生彻底连接在一起,‘梅雪衣’和‘血衣天魔’不再是割裂的,她就是她,她也是她。再无任何疑虑,也不会再有别的可能性。

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没有疏离没有隔阂,她就是她自己。

现在,她彻彻底底地接纳了自己。

这一切,不再是卫今朝与他心爱的小娇妻之间的事情,她不再是旁观者,更不是什么鬼替身。

她就是他真正的妻子。而他,也是她曾经用生命来挚爱过的男人。

郎情妾意,琴瑟合鸣。

可是……

她现在对他根本就不是老夫老妻的感情啊!

她现在被他隔着衣裳握一握肩膀,心脏都要开始不听使唤地跳,更别说他还能那般强势熟稔地带给她欢愉。想到往日那一幕一幕,梅雪衣更是浑身都麻了,几乎喘不上气。

她被他一碰便心惊肉跳,他对她却是了若指掌。

这种感觉……就像刚入门的还没筑基的弟子,被合道老怪拿捏在掌心里面收拾。

这不是欺负人吗?

卫今朝发现妻子浑身都不对劲。

他冷下脸,攥住她的手腕,打开她的手掌,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触碰她掌心那块泛红的冰灼伤。它看起来其实已经快要痊愈了。

梅雪衣重重一颤。

“疼?”看着浑身僵硬的她,他皱起了眉,“王后最是要强,反应这般大,想来是疼得受不住了。”

梅雪衣:“……”

此刻若是告诉他,自己是受不住他的亲近,会不会显得太过矫情?

梅雪衣愁苦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狠狠摔进他的怀里。

来吧来吧,多蹭蹭就习惯了!

她仰躺在他的腿上,抬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山腹。

在黑暗的地方,他的肤色显得更加冷白。不健康的颜色,像个绝色艳鬼。

也许正是因为做鬼做久了,以致他的身上总环着一股散不去的阴气,危险又迷人。

梅雪衣盯着他的侧脸,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阵,取出一瓶清凉的冰膏,用指腹沾了,极小心地替她涂抹伤处。

“是我大意,忽略了王后的伤。”

“嗯。”梅雪衣回过神,幽幽凝视他,“再不处理,它就要自己好了。”

卫今朝失笑,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冰冰凉凉地从手心挠进了她的心尖。

她的心尖便那么颤一下、再颤一下。

那一边,慕龙龙皱巴着一张脸,仍在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苦心拖延大半天,傻子龙终于说到了正经部分——

“我那时候真的还没睡着!就那么盯着帐顶,眼睁睁看着一只指甲长长、白惨惨的手,撕开……也不知道撕开什么,反正就那么爬了出来。然后,从那个地方掉出来一只青白青白的袖子,那个冷风呜一下就刮下来,我尖叫尖叫尖叫,可是谁也听不见!我那后脖子,后脖子,就像有一万个鬼对着我后脖子呼呼吹气!”

慕龙龙在沙堆里面簌簌发抖。

姜心宜小束带非常体贴地绕在他的脖子上,帮他挡住身后的凉风。

“它就这么爬爬爬爬,一直往外爬,两只手出来,一蓬头发掉出来,挡着脸,再然后,半个身体也探出来了,抓着我……”

白净的脸蛋两旁爬满了鸡皮疙瘩,声音抖抖索索。

“抓着我的肩膀就把我拎上去,那蓬头发遮在我的脸上,我根本看不清它的样子,它就这么把我抓进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它把我捂在袍子里面,开始飞,它的身体和那件袍子都是冰的,一股子僵尸味……”

梅雪衣忍不住打断了一下,真诚求教:“请问什么是僵尸味?”

慕游:“……”

妖龙:“……”

卫今朝:“咳,王后的关注点着实清奇。”

慕龙龙抽着鼻子回忆了一下:“香料、香烛、硫石、陈年老布的味?反正冰冰冷冷就是一股子混合味。”

“听起来倒是不算特别难闻。”梅雪衣若有所思。

“王后姐姐啊!这是难闻不难闻的问题吗?”慕龙龙哀嚎。

“等等。”梅雪衣竖起手及时纠正,“辈分不对。”

被这傻子叫姐姐,那慕游和妖龙岂不是成了她长辈?

“那怎么叫?”傻小子歪着脑袋。

卫今朝淡笑:“就叫卫王、王后。他日,我与王后,便是这三界的王与后。”

慕家三口:“!”

震惊。

这个病蔫蔫的男人,是要称霸天下的意思?

梅雪衣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个男人一天不放大话狠话,她都要担心他是不是被别人给夺舍了。

卫今朝视线微垂,笑容温润淡定:“继续。”

慕龙龙深吸一口气:“我说到哪里了我?”

“僵尸味。”梅雪衣提词。

“哦,僵尸味。我那会儿是真的完全吓木了,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直在黑暗里面,被它抓着飞啊飞,然后到了一个地方,它终于把我放了出来。我根本不敢看啊,我连哭都不敢哭。”

可怜的娃眨巴着眼睛:“后来它飘到我面前,就像要剥我的皮。我就,反正就一动也不敢动,那几根老长老长的黑指甲在我头皮上比划来比划去,这里掐掐那里摁摁,时不时挠几下,把我头发拨来拨去!它还笑!对,它还笑!”

慕游嘴上不说,眼睛里已经溢满了心疼。

妖龙的眼睛瞪得巨大,额用青筋暴凸,一副要剥了谁的皮的样子。

梅雪衣忍不住咳了咳:“你确定它不是在给你抓虱子?”

众人:“……”

从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个王后蔫坏。

别说,她这么一讲,还真叫人想起了猴子蹲在人的肩膀上刨虱子的场面。

慕龙龙努力营造的恐怖气氛彻底烟消云散,他垂下眼角,生无可恋:“那,那我也没虱子给它吃啊!反正,反正把我头皮摆弄了半天,薅掉我许多头发,又抬起我下巴来看,一边看一边怪笑,笑得吓人。最后,它拨开它脸上遮的头发,再拨开我的眼皮,逼着我看它。”

依着慕龙龙一惯的尿性,回忆到这里肯定心病又要犯,八成得厥过去。不过方才被梅雪衣一打趣,他居然蔫蔫地提不起劲头来晕了,整张脸上都残留着对猴子捉虱的回忆。

“我吓得快死了,就用力把眼珠子往上翻,反正就是不敢看它,然后,然后它就开口说话了。”

龙娃子捏着嗓,模仿那鬼怪的声音,幽幽说:“真不敢看我?”

“我不敢说话,它就一直问一直问,逼得我受不了了,我就硬着头皮小小声说了个‘不’。结果它不依不饶,指甲在我眼睛那里划来划去,好几次都要碰到我眼珠了。它还念叨什么,胆小的男人要眼睛有什么用,再这么胆小它就要挖了我的眼睛……然后又一直问我敢不敢看他?”

姜心宜束腰带‘刷’一下围到了他的额头上,摆出为他保护眼睛的姿态。

“我、我被逼急了!谁还不是个男子汉了,谁还没有三分火气了?我也有勇气好不好!”慕龙龙呲牙咧嘴,“我就冲着它大吼——‘不敢!死也不敢!’”

众人:“……”不愧是慕龙龙。

“后来呢?嘻嘻嘻!”姜心宜急道。

“心宜你还笑……你笑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嫌弃我胆子小吗?”慕龙龙委屈得要死。

众人:“……”这傻子还没发现小女鬼根本控制不住她自己吗?

妖龙轻轻咳了一声,为小女鬼打圆场道:“姜小友这是性子开朗乐观,你该学学人家,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保持积极的心态。”

除父子之外的别人:“……”所以这只大龙也没有发现那是鬼修的口癖。

慕游一脸恍惚:“我后悔了,我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被男色冲昏了大脑。如果时间能倒流,我绝不会再以貌取人,我一定要挑一个拥有大智慧的——美!男!子!”

除一家三口之外的别人:“……”

梅雪衣忍不住轻轻抬手拽了拽卫今朝的衣袖。

“陛下……”她欲言又止。

他垂下头,一双黑眸望下来时,忽然就赠了她漫天繁星。

“嗯?”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梅雪衣面露纠结。

“只管问。知无不言。”男人声线低哑深沉,君王一诺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