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灵细心的看着宣传册,最终看中了一款浅绛瓷瓶,不是什么名家,只是那釉上的画实在是画的活灵活现,远近深浅皆得益。

拍卖现场并不算抢的太激烈,盛业琛用比较适宜的价钱拍了下来,整个过程虽然陆则灵一直坐在他身旁,但他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

周围认识盛业琛的人不少,看向他们的目光颇为意味深长,陆则灵有些不适,拿了包去了洗手间。

高档会所的洗手间做得也很大,华丽的巴洛克式装修风格让人炫目。陆则灵待在洗手间里透气,外面有两个女人从服装到化妆评价着今日的所见,说完女人她们又开始对男人们品头论足,说的不外乎家世财产,开什么车,陆则灵对这样的拜金女一贯不怎么感冒。手按着把手正准备出去,就听到从那两个人嘴巴里说出一个叫她熟悉的名字。

“今天来的没有一个像样的,都是些暴发户,没几个钱还装大爷。今天算是白来了。”

“也不是啊,我瞅着盛家那少东,长得好,家世也好。”

“你懂什么啊?他们那一圈就盛业琛最不像样,是个瞎子,什么都干不了,他爸妈才让他搞什么慈善,建什么盲校。我估计他这辈子算是完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也不可能传给一个瞎子啊!倒是他家的侄子,怕是要接位。”

“亲生儿子怎么都比血缘侄子好啊!”

“别提了,上回我碰到他,一下车没有拐杖连路都没法走,废人一个,他爸妈再怎么亲也不可能把打了一辈子的江山交给他……”

“啊————”

刺耳的对话在一声尖叫中终于停止。陆则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劲,也不知道是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她一只手抓着那个一直议论盛业琛的女人的头发,将她狠狠的按在会所豪华的水池里,一只手开了水龙头,冷水哗啦啦淋在那女人的头上,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下都没有停。

旁边的女人吓傻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冲过来要把陆则灵拉走,她拽着陆则灵的衣服和头发,陆则灵的发髻都被抓散了她还是没有放手。

“来人啊!天呐!这是哪来的疯子啊!来人啊!!”

陆则灵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疼,那个被她按着的女人一直在拼命的挣扎,只是一贯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么都敌不过陆则灵的力气,她越挣扎,呛的水越多,到最后她似乎精疲力竭了,动静越来越小。

那一刻,陆则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一切的举动都是出自本能。出自对盛业琛保护的本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有人把陆则灵拽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几近昏厥,会所的安保死死的把她拽住,直到盛业琛姗姗来迟,才把她放开。

陆则灵不知道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她也听不见别人惊恐的控诉,仿佛那些人口里说的暴力的疯子并不是她。她蓬头垢面,衣服也被揉的乱七八糟,后腰还裂开了扣子,她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安静得仿佛真的置身事外。在出去之前,她有条不紊的将高跟鞋丢在地上,一只一只的穿好才走。

坐在车里,盛业琛什么都不必说陆则灵就能感受他勃发的怒气,她的举动丢尽了他的脸面,他生气也是自然。仿佛她什么都没做,又恢复了从前卑微而小心翼翼的样子。

“为什么?”盛业琛努力冷静的一字一顿的问。

陆则灵低着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司机专注的开着车,对后座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下雪,车窗外是刚修建没多久的一条城郊公路,几乎没有什么人烟,路灯虽开着,但还是黑寂寂一片,只有通往会所的方向偶尔有高档轿车一闪而过的车灯。

陆则灵越是不说话,盛业琛就越是生气,“停车。”他突然喊道。

司机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下去。”盛业琛对陆则灵冷冷的说道。

那司机见窗外开始飘雪,劝道:“盛先生,外面在下雪。”

盛业琛对司机的话充耳不闻:“下车。不要我说第三遍。”

陆则灵紧抿着嘴唇,她了解盛业琛的脾气,也知道这会儿是非下车不可,只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离开,她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扯紧了身上薄薄的风衣,按开了车门。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这是车呼啸开走之前,盛业琛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气是那样的冷,为了搭配着装,一贯怕冷的陆则灵没有穿丝袜,上身也只披了一件风衣,雪如扯棉飞絮,越下越大,白花花的一团一簇,落在路中央和路两旁的绿化带里,白茫茫的铺成一片,和路灯下刷刷而过的白点交相辉映。

她的手已经冷得麻木了,手机刚拿出来就因为用不上力摔到了地上。

雪花落在黑色的屏幕上,六棱的形状,一朵一朵,叠叠落落,有如蛛网。她慢慢的蹲下,将手机捡了起来,她呼出的热气让那些雪花渐渐融成了水滴,像眼泪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脚背上。

冷吗?不冷的。

她努力的翻着手机,却没有一个可以打的电话,众叛亲离就是这样的滋味,她该知道的,早就该知道的。

脑海里还在不断的翻卷着盛业琛离开前的那句话。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她没变,一点都没变,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是那样用心的爱着保护着他。容不得任何人说他任何一句不好,一切都只是本能。

她永远奉他如神祗,即便他弃她如敝屣。

三年前事故发生之后,夏鸢敬问她:“你后悔吗?”

她执拗的摇着头:“不后悔,即使他残了哑了毁容了我还是爱他。”

那时候夏鸢敬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失望,作为陆则灵身边最后一个朋友,夏鸢敬也离开了,所有的人都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陆则灵一直记得夏鸢敬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这样的偏执只会毁了你自己,也毁了他。”

三年了,她终于明白了,她的偏执真的毁了她心里最美好的那个盛业琛。

她后悔吗?后悔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改变的只有已过去。

第十章

陆则灵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走了四个多小时,终于离开了荒无人烟的城郊公路,凌晨时分,陆则灵瑟缩在站在没什么人的路上拦出租车。雪还在不停的下,白茫茫的,落在陆则灵身上,她像个毫无生气的雪人,站在路边一动一动。

来来往往的车辆并不多,偶尔有出租车也视而不见的一晃而过。直到陆则灵站的快要失去意识,才终于有一个中年司机停了下来,愿意载她。

陆则灵坐在温暖的出租车里,哀戚的想,她的命真是贱呐,这样都还没有死,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死去呢?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痛苦了?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午夜的音乐节目,有着醇厚磁性声音的女主持人在节目里和一个个有着情感问题的寂寞失眠人对话,用温暖的语言抚慰着一个个寂寞的灵魂。接听完所有的来电,她播放了一首戴佩妮的老歌《你要的爱》:

……

虽然不曾怀疑你还是忐忑不定

谁是你的那个唯一

原谅我怀疑自己

我明白我要的爱会把我宠爱像一个小孩只懂在你怀里坏

你要的爱不止是依赖要像个大男孩风吹又日晒生活自由自在

……

仿佛是梦,又仿佛是时光倒流,广播里传来的不是戴佩妮的声音,而是叶清轻灵的嗓音。陆则灵也不是坐在出租车里,而是混迹在众人里,安静的坐在昏暗的KTV最角落。

叶清唱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她背对着屏幕,目光只对着盛业琛,那样深情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点哀伤。

陆则灵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此时此刻,她看到什么都是哀伤的,因为盛业琛要走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祝他幸福吗?她说不出口,自从知道他要走,陆则灵几乎每个晚上都从噩梦中醒来。她总是梦见盛业琛在她耳畔喊着“清清,清清”,像深谷中的回音,绵延不绝。心痛得不能自已,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

她不希望盛业琛离开,可她又能怎样?

他们要走,学生会的人聚集了大家为他们送行,夏鸢敬让她不要来,可她却不听,执意来了,只是,来了又怎样呢?陆则灵也没什么特别的,混在人群中,她甚至连话都插不上一句。

唱歌唱腻了,学生会最活跃的几个人提议玩游戏,给每个人发一张纸条,大家自行描述纸条上的词语,其中只有两个人的纸条和别人不一样,被称为“特务”,大家根据描述来抓这两个人。

陆则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不敢抬头,却敏感的一直关注着盛业琛和叶清的方向。

纸条发下来,她的上面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第一轮的描述开始了。大家用各种各样难以理解很不沾边的方式来描述着纸条上的三个字。有人说这是情感的一种,有人说现在流行用这个表白,有人说表达的感情很深,直到学生会一对情侣中的女生笑眯眯的说:“这句话,是我最想对胖子说的。”

胖子是她的男友,陆则灵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家的纸条上应该都写着“我爱你”。

轮到她的时候,她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真的豁出去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离得很远的盛业琛说:“这话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是今天最想对学长说的话。”

说完,她哈哈大笑的坐下,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旁人误会了陆则灵,也开始调侃:“会长,瞅瞅,总是让则灵深夜写稿,报应了吧!”

一轮一轮的玩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三四个人的时候,陆则灵被投票挑了出来。她的纸条被公开,和大家都不一样,自此她才知道,大家的纸条上都写着“我恨你”,只有两个特务的纸条写着“我爱你”。

大家联想第一轮她的描述,立刻炸开了锅,许是她笑得太坦然太无畏,大家并没有当真,反倒给她倒满了酒:“陆则灵你这丫头不厚道!怎么能肖想有妇之夫呢!罚酒啊!喝!喝!”

所有的人都只当她是玩笑。叶清也是眯着眼笑着,只有盛业琛的表情有些僵硬。

陆则灵端起了酒杯,透着麦黄色的酒液,她怔怔的看着其中有些变形的盛业琛的脸孔,虽然他的表情很尴尬,但她还是满足了。

终于,终于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哪怕他不愿接受,只要他能懂,能懂她是真的就好。

这种感觉,解脱又爽快,她想都没想,将别人倒的满满三杯酒一饮而尽,豪爽劲赢得了一票掌声。

谁也没有再把这个小插曲当真,气氛愈加热络,大家都趁此机会使劲闹腾,不知是不是平日里憋得太厉害了,此时都疯得没边了。酒精氤氲,陆则灵大脑一片混沌。推搡半天才得了空能出来透透气。

KTV的装潢很是富丽,比起包间里的吵闹,外面实算安静。每一个走廊的转角都摆放着郁郁葱葱的植物,连抽烟区的洗手台都摆放着薄荷叶。每一个都细节都精巧非常。

陆则灵用冷水洗了洗脸,眼前终于有了一些清明,只是思绪仍旧混沌,她一贯不喝酒,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几乎来者不拒。

脑袋很重,脚下也很重,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直到耳畔出现盛业琛熟悉的声音。

……

“你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晦暗的角落,光影绰绰,盛业琛背对着陆则灵的方向,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火星的烟头。叶清正不远不近的靠着墙,两人没有对视的对话着。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清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把盛业琛点着了。他用力的将烟头往地上一掷,带着火星的烟头弹了好几下,最后落在陆则灵的脚边。

盛业琛激动而大声的对叶清说:“你整天在怀疑什么?我不爱你?你怀疑我他妈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会大学都不读了跟你去美国?我不爱你我会为了你得罪老师,惹怒我爸妈,一定要退学?”

叶清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要你这样做。”她的背脊还是挺得那样直,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盛业琛没想到她会如是说,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震惊得握住了叶清的肩膀:“叶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清痛苦的撇开头去:“连你也开始怪我了吗?我没有逼过你不是吗?我从来没有让你跟我去美国啊!”

“叶清!”

“大家都说我是红颜祸水,说我毁了你。”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人言可畏我不怕,可是连你也这样委屈,这样怪我。”

“叶清!”

叶清突然抬起了头,坚定的看着盛业琛:“如果知道会这样痛苦,我不会答应和你和好。业琛,我们彼此冷静吧。未来,你再好好想想。”

她说完就要离开。在她身后的盛业琛百般痛苦,他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叶清,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

“我已经决定要走。”

“即使和我分手?”

“是。”

……

陆则灵躲在墙后面,墙面光洁如镜,她可以从里面看到盛业琛痛苦的捶着墙的无助样子。她不懂,为什么会有女人能如叶清一样决绝?美国真的那么好吗?好到能因此放弃盛业琛吗?

爱情在她眼里,当真是这么轻易就能舍弃的吗?盛业琛为了她申请退学,毁了一切的前途从头开始,难道她一点都不感动吗?

她不允许,不允许叶清这样毁了盛业琛,她根本不爱他,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叶清不该让盛业琛这么痛苦。这不是爱,这样自私的人,不配被盛业琛这样爱着!

陆则灵在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蹿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后停在了最错最错的一个。她怨恨着叶清,恨她的自私和不妥协,却没有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又和叶清有什么两样?

陆则灵轻手轻脚的走到了KTV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叶清正站在窗前吹风。

“叶清学姐。”陆则灵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回头。

“刚才你都听到了吧!”叶清的声音充满了笃定,她总是聪明的叫人惭愧。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我以为你会好好待他,可你却没有做到。”陆则灵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酒劲,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不爱他,请把他给我,我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我们曾发生过关系,他不能就这样跟你走。”

……

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静止了,陆则灵终于感觉不到羞耻,她的耳畔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叶清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陆则灵的身后,无比冷静的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陆则灵终于如梦初醒,她猛地回头,看见盛业琛眼中深重的怨恨和痛苦。

见他不答,叶清又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陆则灵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她屏住了呼吸,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软弱的退让。她不能,说出口的话不能再收回,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

就让她成全这一切的罪孽,等她死了,她自会赎罪,她既然活着,就没办法对这样的盛业琛放手。

她很坏,太坏了,坏到自己都放弃自己了。

叶清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终于熄灭了。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路过陆则灵的时候停了停,那样强的气势,让陆则灵几乎要落荒而逃。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走到盛业琛的身边。冷然而决绝的说:“这次,我们终于可以彼此放手了。”

“啪——”重重的一巴掌,叶清毫不留情的扇在了盛业琛的脸上:“盛业琛,再也不用冷静了,我们,彻底结束了。”

……

 

第十一章

暗恋到了陆则灵这个地步,纯粹成了一种自我纵容,她自暴自弃,纵容自己逐渐沉沦,失去心智。当寝室的姐妹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后,没有人再愿意理她。她们都有男朋友,对叶清感同身受,没办法原谅她的插足。只有夏鸢敬还愿意和她说话,只是再不如从前亲近。

当她形单形只的吃饭,打水,洗澡,夏鸢敬只是说:“陆则灵,看看你自己,多可怜,值得吗?”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心如明镜。她彻底毁了叶清和盛业琛的关系,斩断了他们几年感情的羁绊,叶清那样高傲的人,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大的瑕疵,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她只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留下盛业琛,哪怕他恨她入骨,她也在所不惜。当盛业琛对她说“也许这辈子再也不回来”的时候,有谁会懂,那时候的她,到底有多害怕?

那天叶清离开的背影很决绝,盛业琛没有追过去,他只是整个人崩溃的跪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一般的嘶鸣。那一刻他大概是痛极了吧,一时之失,便要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陆则灵同情他,也理解他那样深厚的感情,只是她是个自私的人,她更多的遵从了自己的心。

他没有怪她,也没有说任何一句重话,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业琛也起身了,他背对着陆则灵,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低低的声音,缓慢的说:“人果然是不能有一丝侥幸心理,那天我迷迷糊糊的觉得不是叶清,可是听到你说你是的时候,我侥幸的想,也许就是吧。和你说要离开的时候,你没有怪我,我也侥幸的想,你真是个好女孩,这样委屈自己成全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自嘲的笑了笑:“看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侥幸的事,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是我没想到,代价这样大。”他停了停,最后才问道:“这样,你满足了吗?是不是我们可以两不相欠了?”

陆则灵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耐心等她的回答。他走的决然,头也不回,自然看不到陆则灵绵绵如雨的眼泪。她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有什么好哭的?只要他不去美国,只要他和叶清分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不是吗?

她以为是这样,以为事情的发展会和她想的一样,却不想回校后没几天,盛业琛还是递交了退学申请。陆则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敢相信盛业琛的执着。她慌张的找到了盛业琛的家,她赶到的时候盛业琛刚好从家门出来,看见她来了,完全没有多看她一眼。那么漠然。

“为什么要退学?”陆则灵固执的跟着盛业琛,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但她就是想要问。

“我以为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不——”陆则灵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狠劲,突然大声喊了出来:“你欠着我的,你说过你会补偿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盛业琛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眼中盛满了疲惫,“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也不可能喜欢你。”

盛业琛眼底青黑一片,一贯爱整洁的他下巴青须一片,甚至,他身上还有浓重的烟酒气息,不用问就知道他这几日过得有多颓废。陆则灵抬起头看着他,那样无畏的眼神,拦着他的去路,“为什么要退学?告诉我!”

盛业琛微微撇开了视线,看着远方:“我要去美国,叶清还有四天就要走了,我准备跟着去,我想求得她的原谅,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

陆则灵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中酸涩一片,悲哀得如深秋萧索的天气,她忍不住问:“那我呢?”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简直是在自辱。

“陆则灵,你心里明白,我们注定什么都不是。”说完,他绕开了挡在身前的陆则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则灵失魂落魄的定在原地。一贯软弱执拗的陆则灵终于有了一些恨意,她紧握着拳头,突然抬起头,对着那个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盛业琛大声喊着:“你想去找她是吗?你以为你在她心里又有多少位置!她改了机票,今天就走了!她根本不打算告诉你!她根本不爱你!这样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她喊着喊着,喉咙都哽咽了,声音也越来越小:“盛业琛,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傻,她根本……不爱你啊……”

那时候的陆则灵并不知道,她忿恨不理智说出的话,之后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

很多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陆则灵仍然不知道,这一切之于她,是幸还是不幸。

盛业琛听到陆则灵的话,整个人懵住了,半天他才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死死的抓住陆则灵,不断的追问着:“你在说什么?”他不依不饶的问着:“你说叶清怎么了?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