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去,眼底有淬毒的恨意,他倏地将纸巾扔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陆则灵说:“我们也该走了。”

明明直走出门更快,白杨却偏偏挑了一条最曲折的远路,只为能路过韩小砚的那一桌。

他还是顶着那副纨绔子弟的表情,惊讶地站在韩小砚的桌前,毫不顾忌的哎呀了一声,说道:“韩护士,真巧啊!你怎么在这呢?”他冷冷的扫过她对面的男人,继续说着:“这是谁啊?看着不错啊!最近新钓的凯子?”

韩小砚低着头,只是紧咬着嘴唇,倒是她对面的男人客客气气的站了起来,温和的自我介绍:“敝姓白,是小砚的朋友。”

白杨挑眉:“这速度够快的啊!‘朋友’!好一个‘朋友’!”

他的视线像一柄利剑,死死的盯着韩小砚,哪一刃都很锋利,落发即断。他突然将陆则灵搂了过来,无比亲昵的姿势。

陆则灵一时晃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紧紧的依偎在了白杨的怀里。只听他在她头顶说:“韩护士,你就和白先生好好享受下午茶,我和我女朋友就不耽误你们了。”他搂着陆则灵正要走,却又突然折了回来,故意说着:“上次你不是说要我结婚别忘了请你吗?我肯定请的。我和则灵婚期已经在拟定了。定好了通知你!”

……

陆则灵很是尴尬的被他搂着,还没等两步已经感觉如芒在背,她想走的更快一些,白杨却一定要将这凌迟的感觉拉长。

她回过神来,再一抬头。

好像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她看见盛业琛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只见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以及白杨搂在她肩上的手臂。

她下意识的想要离开白杨的怀抱,只是白杨却是发了狠地用力,她逃不开。

走过盛业琛身边的那一刻,她听见盛业琛低沉的声音:

“则灵。”

只是两个字而已。却用了那么悲伤的语调。

陆则灵没有回头。白杨搂着她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和盛业琛,终究是这么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

第四十三章

“你今天可欠我大人情了。”陆则灵和白杨并排走着,陆则灵微微笑着,打趣白杨。

“那可怎么办啊?”白杨也笑:“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陆则灵上下打量他两眼,最后说:“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两人笑作一团,明明方才还经历着难过的事情。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白杨问她。

陆则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个男人改善生活吧。”

白杨皱了皱鼻子:“假拜金。”

陆则灵不置可否,和他道别后,转身上了楼。

离开白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其实做人真的很疲惫,明明难过,却还是要假装笑脸,因为人的本质是虚伪的,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她也曾想象过有一天,她能和别的男人相亲相爱,然后趾高气昂地对盛业琛说:“看,我已经不爱你了。”

可她始终没有这个底气,他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几乎丢盔卸甲,如果不是那时候白杨正好搂她搂得那么紧的话。

她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越往上人越清醒,爸爸那张渐渐沧桑的面孔也满满出现在她脑海里。

“我怕我有一天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真怕有遗憾,怕看不到我的女儿嫁人。”

耳畔反复回荡着爸爸的话,疲惫又无奈的口吻,更多的不舍。心酸,像突然吃下了酸涩得不能入口的苦柑,陆则灵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她知道她该找个平凡的男人结婚生子,和盛业琛这么纠缠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四年的付出,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她已经铭记在。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跌倒一次是不小心,跌倒两次是活该,第三次,就是死有余辜。

囫囵地抬手擦了把脸,拿了钥匙开了门。

屋内很乱,她收拾了一些东西,满满地堆在客厅里。她晚上回去,她踮着脚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她发现盛业琛的时候,她距离盛业琛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盛业琛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双手紧紧攥握成拳,脸色铁青,眉头皱得千沟万壑,看向她的眼神也很意味深长。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你哪来的钥匙?”陆则灵率先发问。

盛业琛将手中的钥匙啪的一声扔在了茶几上,身体往后靠了靠,没有理会她的发问,顾自问她:“你呢?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吗?”

“我要和你说什么?”

盛业琛没想到她会这样冷漠的说这样的话。他倏然站了起来,面前陆则灵打包的行李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伸手想要去抱她,却被她堪堪躲开。

盛业琛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他看着她,气息有些不稳:“那天你和我说,我们俩之间完全是不平等的,不可能在一起。我回去想了一整晚,最后硬着头皮去找你爸爸。”他轻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以为,所有的过去都是能找回来的。我欠你的,现在都还给你了。”

他抬起头目光笃笃地看着陆则灵的眼睛,那么让人无处可逃的眼神:“陆则灵,我们现在平等了。”

陆则灵睁着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傻傻地对视着。

盛业琛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挂断了电话,只是这打电话来的人格外执着,不到两秒便又打了过来。

盛业琛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说了两句便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陆则灵。

他一直不说话,表情很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吼道:“什么礼服?酒宴是你们自己定的!你们自己去参加!自己去订婚!别他妈扯上我!”说完,他狠狠地把手机掼到了地上。

新款的触屏手机砸在地上啪啪地滑了好远,脆弱的玻璃屏幕碎成一片一片,像下雪的时候,窗户上结成的冰花,丝丝缕缕,蔓蔓纠缠。

他气急败坏地插着腰来回踱步,最后抬起头,“你和那姓白的还在一起?你们要结婚?”

原本还有些愁绪的陆则灵平静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一幕,最后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是不爱,只是爱疲惫了。他们便是这样的模式相处着,她像摸着黑行路的人,看到了一根蜡烛以为这就是光明了,却忘了,蜡烛还是会燃烬的,那么快就会燃烬。

“盛业琛,你走吧,”陆则灵不记得自己到底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平等又怎么样?我们能有什么好结果?”

盛业琛被她的态度气到,一脚踢开了眼前的障碍物,“你不是喜欢这吗?这房子我买下来了!结果呢!你要退房!你根本不喜欢这里!陆则灵你就是一个骗子!”他每次生气,总是爱指责她是骗子,可是来来去去,他始终没有想通,她到底骗了他什么,可是他下意识就是这么觉得的。

“对!”陆则灵突然接了下去:“我喜欢这里是因为我爱的男人在这里。我现在要结婚了,自然不会住这样的地方!”

盛业琛瞪大着眼睛看着陆则灵,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你爱谁?”

陆则灵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爱白杨!”还不等他在说话,她又说:“我们都要结婚了!反正你也要订婚了,什么礼服什么酒宴的,不是很好吗?我们互相不要再打扰了。”

“打……扰?”盛业琛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心寒:“你觉得,我是打扰?”

“对。”

盛业琛彻底被激怒了,两人在这么吵下去也是毫无头绪。他转身出了门,此刻,他若是在留在那里,真的会忍不住想要掐死那个口无遮拦的女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他觉得委屈,他想和她在一起,就像当初一样,她不是也想要那样生活吗?为什么现在变了?

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他连去看她都没有理由。只能每次借着喝醉壮胆去找她。

太想她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要紧紧的抱着她,想要亲吻她,想要睡醒的那一刻,一睁眼就是她。

他装鸵鸟的在她生活里耍无赖。却不想被她激烈的反抗。

离开她,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满脑子全是她抓着他,要他说爱的模样,她哭得那么伤心,失控的让他手足无措。

原来陆则灵也会有这么固执和尖锐的时候,是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她的真实情绪。为了寻求平衡,他费尽了心思找到了她的爸爸。

在一起的几年里,他知道她经常偷偷的去找爸爸,每次吃了闭门羹,回来就会难受好几天,她不说,但他知道她是在乎的。

陆则灵的爸爸比他想像的难以接近。说明来意,他拿起了手边的书就砸了过来。

盛业琛不走,他一直打到他招架不了,退出门去,他还不依不饶,拿起邻居家门口铲炭灰的铁锹,过来就是一下,打得他手臂差点脱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打,就是那么固执地三顾四顾五顾茅庐,终于软化了陆则灵的爸爸,他愿意让陆则灵回家,愿意和女儿好好交待。

他高兴极了,连挨打也不怕了。他以为,这是新的契机。却不想,不管他做多少事,都是徒劳。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说想在这座城市安家,他买下了她住的房子,结果她却说要搬家。

当房主将这个消息转给他的时候,他慌张地过来了,慌张地四处打听,最后看到了什么?

白杨紧紧地抱着她,她在他怀里笑得明媚。那一刻,她的表情是那么陌生。白杨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就快结婚了?那他盛业琛呢?又算什么?

疲惫而泄气的坐在楼道门口,不想离开,只是需要冷静一些。

他不敢走,他知道他现在没有了从前的资本,这一走,也许就再也回不了头。他怕回不了头。

从口袋里拿了烟,熟练地就要点上,却听见背后传来陆则灵的声音。

“盛业琛。”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什么情绪。

盛业琛下意识地回头,抬眼就看见她正一步一步地走下来。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有些失序,脸上不自觉便爬上了笑意,嘴里却还是得理不饶人:“你还下来干什么?不是说要互相不打扰吗?”

陆则灵抬头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报纸包裹起来起来的小方块盒子。盛业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陆则灵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奶奶送我的镯子,那时候她以为我们会……”她停了停:“现在我拿着不合适,还给你吧。”

……

陆则灵想,她这辈子最有尊严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吧。

终于在盛业琛面前抬起了头,终于平等的像个人一样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她递上了她妥善保管的手镯,也亲手斩断了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过去。

他们之间,终究是天堑难越。雾太浓风太大,她真的不知道哪个方向才能回头。

所以干脆停下来吧,重新出发,换一种人生,平淡的生活,让爸爸能活着看到她出嫁。

盛业琛接过了那个手镯,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他一直死死地盯着陆则灵,嘴唇颤抖着,似乎是气到了极点,却始终不发一言。

陆则灵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地振动了起来,她没有动,也没有去接,只是沉默地和盛业琛对视。

“陆则灵,你就这么狠?”盛业琛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真爱上那姓白的了?”他突然失控地抓住了陆则灵:“那我呢?我们呢?算什么?不爱也可以睡是吗?你还跟我睡觉到底算什么?”

陆则灵平静地抬起头,那么淡然的口气:“你和我不是一样吗?这么多年,你也不爱我,可是一直和我睡。盛业琛,是你教会我的,身体又能代表什么?不爱一样可以性。”

陆则灵的谬论让盛业琛无力招架,还不等头绪理顺,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则灵!”

白杨高大的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盛业琛眼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陆则灵。

白杨高昂着头,狠狠地瞪着盛业琛,撂着狠话:“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女人!你再打我女人的主意,我以后见你一次,打……”

白杨话还没说完,盛业琛的拳头已经落在了白杨脸上。

白杨是谁?流氓痞子一个,打架闹事各种在行,除了第一拳吃了点亏,之后几乎再没有让盛业琛的拳头近过身。

他狠狠地打着盛业琛,每一拳都实实在在的落在盛业琛身上。两人的拳路渐渐有些失了章法。陆则灵急得直跺脚,眼见白杨的拳头又要落在盛业琛的身上。她突然冲了过去,死死地抱着白杨,由于她的突然介入,白杨的身体的方向转了,盛业琛的拳头也一歪,打了个空。

“盛业琛,”陆则灵严肃地吼道:“不要再在这里发神经了!”

盛业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则灵。他结结实实地吃了几拳,口腔里全是血。他啐了一口,将口里的血吐到地上,还不死心地问:“你现在……是帮他?”问完,他自嘲的笑了笑,显然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白杨也啐了一口,“她是我女人,不帮我帮你吗?”

盛业琛还是没动,眼睛一刻都不离陆则灵:“你,陆则灵,是他的女人?”

他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明明是笑着,眼睛却流露这绝望和,恨意。

他弯腰捡起了摔在地上的手镯盒子。他撕开了陆则灵抱在盒子外面的报纸,一揭开。那镯子已经摔断了。

“挺好,真好。”盛业琛自言自语地笑着,“陆则灵,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很好,很好,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他发了狠,将摔碎的镯子毫不留情地丢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玉石落地的声音尖锐的陆则灵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盛业琛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老旧的筒子楼。

他的背影就那么,消融在寂然的风里,那么虚无飘渺的轮廓,陆则灵觉得那么不真实。

白杨擦了擦脸,好似满不在乎地说:“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我长得帅。”

陆则灵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玉镯。四肢百骸也仿佛如那镯子,不复原形。

白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原来你一直为着这镯子,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

陆则灵觉得眼前开始有些失焦,半晌才答:“对不起,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利用你,是我欠你人情。”

“这次打平了。”白杨说:“看我对你多好,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次肯定狠狠挫他锐气了!看他把你给折腾的,我给你报仇了!”

白杨一回头,看见陆则灵,要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陆则灵……你自己狠话不是说的挺好的吗?这出息?喂,别哭了……”

第四十四章

“喂,陆则灵,”白杨撇着嘴也有些不知所措:“别哭了,平常不是挺坚强的吗?诶诶,要真难过我去找他吧,解释清楚。”

陆则灵摇了摇头,声音里还是带着哭意:“我只是难受镯子就这么碎了。我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你这么做挺好的。”

“你别骗我,你要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还哭什么?”

“我爸年纪大了,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我很害怕他到死的那一天我还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我想找个会娶我的男人,平凡地过一生就好了。”

白杨静静地看着陆则灵,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要和你接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略带苦涩:“我们是一样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我为了所谓的爱情,和爸爸闹翻了,这五六年,他一个人生活,走到哪里都把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他对我太失望了,还是原谅了我,做父母的嘴再硬还是会迁就孩子。”陆则灵想到自己的爸爸,更加难过起来:“可是我作为女儿,没有一件事顺着他。他希望我能像普通的女孩一样,结婚,生孩子,平淡的过一生,可是我呢,马上就要27了,还不知道在干嘛。我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而是太想了,我太渴望和他在一起,五六年前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可是他呢,在我面前说三句以上就没有耐性了,他爱别人的时候,不是在我面前的样子,所以他对我不是爱。他只是习惯了我照顾他,希望回到以前,我像保姆一样在他身边。我可以不要脸皮这么做,可是我爸呢?我爸要是看到我又回到以前那样,他该怎么办?他一定很难过……”

白杨听她说的,越说越难过,最后忍不住上去拥抱她,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安抚着她:“实在不行嫁给我吧,反正我也没人要。”

……

彻底地哭过以后,白杨开车把陆则灵和陆则灵打包的东西一起送回了家,她真正的家。

所有的眼泪,绝望,悲伤都留在了那座曾经容纳过她的城市,她告诉自己,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和白杨还是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偶尔他电话过来,两人也在电话里插科打诨随便聊几句。他的感情并不顺利,每次说起韩小砚总是沉默,相反,上次相亲的那个叫麦子的姑娘,他无意说起了两次,虽然口气不善,但于白杨来说,已是特殊,陆则灵想,也许,这又会是另外一段故事。

其实想想,人生的出口有很多,所谓的偏执、死心眼,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这个世界有有六十亿的人口,真爱又怎么会只有一次?

盛业琛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再出现,有些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如此,他勾一勾手指头,她就该匍匐在脚下,此刻她还站着,他必然忍无可忍。

听夏鸢敬说他和叶清的订婚宴一直没有取消。夏鸢敬说得义愤填膺的,她却只是静静的听,好像故事的主角不是她用生命爱着的人。

发现身体有异样的时候,她出奇的平静。回想当年的一切,那些痛苦和绝望还没有消失,她仍心有余悸。独自一个人请假去了医院,得到结果的那一刻她没有意外也没有哭。

她终于渐渐平静,渐渐明白了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她一个人走了一整条街,慢慢地走,慢慢地品着一路的风景,回想着自己近二十七年的人生,想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

活到这么大,好像真的一事无成。

在公交车站安静地坐着,看着人来人往,燠热的阳光穿透葱茏的叶片斑驳得撒在地上,风一吹,那些影子便开始摇曳,像梦中的场景。

身边等车的是一对母女,妈妈背着孩子的小提琴,一直和孩子说着话,对话稚气却又异常温馨,她牵着孩子的手,让陆则灵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小时候也是这样,牵着她,即便是在训斥她她也还是喜欢牵着他。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只要被他牵着,去哪里都不会害怕,那才是纯粹的爱,因为纯粹,所以有力量。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也为自己选择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突然感觉生活又有了新的力量,有那么一刻,她感到幸福。幸福的是,这一辈子她终于还是拥有了一样属于盛业琛的东西,也算是成全了她这么多年来可怕的偏执。

更幸福的是,因为这份珍贵的礼物,她重新用心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坐在车站的椅子上,目送着一辆公交披着灿烂的阳光将那对母女带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肚子。

和那个仅60天的小生命说:你好,亲爱的宝贝,我是你的妈妈,我叫陆则灵。

收好了结果,回到家,陆爸爸正在做饭,见她回来,满脸都是洋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