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戏?”他显然明知故问。

“你让我别跟你装,你也别跟我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终于收起了那脸上难得的温柔,板着脸道:“那戏不适合你。”

这什么马勒隔壁的理由?“昨天吃饭的时候你还说让我好好演,为什么今天就说不适合我了?沈林奇,你耍我玩是吧?”

好吧,我承认,从认识沈林奇到现在,我从没违抗过他的决定,但是,这部戏是特殊的。

我还记得剧本里有那么一个情节,女主角萧楠从学校出来,背着吉他匆忙赶去演出,然后发生了车祸,她最心爱的吉他毁在了那场意外中。

这让我不得不想到了三年前,我的弟弟白哲背着吉他去演出,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飞驰而过的运输车闯过红灯将他撞飞,生活比剧本更残酷,车祸只毁掉了萧楠最心爱的吉他,却毁掉了我的亲人,我的家,甚至我曾替未来规划好的整个人生。

我曾私心的想,如果看到我演的这部戏,或许阿哲会想起什么也说不定,哪怕这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而已。

然而,沈林奇却连一个异想天开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凭什么这么做?就凭有几个臭钱?就凭那张万年都难得变化一个表情的脸?

那一刻,我恨得想请他吃黄金蟹斗。

我把另一只不痛的手拍到桌上,放下话:“如果我不能接这部戏,那么我们之间也玩完了,沈林奇,我要跟你分手!”

我疯了。

不不不,我不是疯了,我TM就是白痴、弱智、神经病,脑袋被门夹了,年纪都活狗身上去了!

我为什么要跟沈林奇说分手啊?

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家里这么骂自己,都说冲动是魔鬼,我那天一定是鬼附身了才会对我的财神爷说那样的话。

一周,整整一周!没通告、没剧本、没广告……甚至连每天早上定时给我送鸡蛋灌饼的琳达都忽然销声匿迹。

以上这种种只能说明一件事,我被抛弃了。

人们都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这几天我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沈公子让我明白,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不是导演们抢着要的清纯玉女、不是粉丝们追捧的大明星,就连巷口卖鸡蛋灌饼的大叔都不屑看我一眼。

娱乐圈是个战场,一天换一个模样,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连白哲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姐姐,姐姐……”阿哲的手摸着我的脸,痴痴地看着我,“姐姐……球球……”

我回过神,这才发现阿哲手里的球不知怎么的滚到了远处的树下。

“阿哲你在这里坐着别动,姐姐帮你去拿球球知道吗?”

“好。”阿哲很乖地坐在轮椅上点头,他的腿脚没有问题,但是医生还是建议我不要让他乱走,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就是那么几秒钟的功夫,等我捡起球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轮椅已经空了,阿哲和附近一个病友扭打在了一起。

我冲过去想要阻止他们,但是却被失控的阿哲用蛮力推开了,我傻傻的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然后闻讯而来的护工们冲了上来,把两人架开了,一只镇定剂足以平静所有的闹剧,却无法平静我的心。

医生说,白哲最近越来越难自控了,最好把他送去秋山治疗中心。

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治疗中心,那就是个地狱,所有没有康复希望的重症精神病患者都在那里度过他们的余生,不准随便走动,不准亲人探望,每天以镇静剂为生,床头甚至还装着镣铐。

我绝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在拒绝了医生的建议之后,我决定回公司一趟,去找沈林奇投降,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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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天娱乐第三十七层,总裁办公室。

我过去的时候,秘书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估计一周前我跟沈林奇吵架的事已经传得公司里人尽皆知了。

“抱歉白小姐,沈总正在休息,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我知道我现在没靠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连个小小的秘书都能看不起我,瘦死的骆驼好歹比马大。

我坚决道:“我今天无论如何要见他,没预约我现在预约。”

秘书有些为难:“可是白小姐,预约不是您说了算的,沈总休息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我找人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阻止我。”

“这……”刚才还有点看不起我的秘书,现在心里很有可能在请我吃黄金蟹斗。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响起沈林奇平静的声音,他说:“让她进来。”

chapter5

办公室里并没有人,但是沙发旁,沈林奇房间的门却虚掩着,有音乐声传来,我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去还是等他出来。

这时候,我听到沈林奇的声音,确切的说是圣旨,他说:“自己进来吧。”

我有点紧张,但还是咬了咬牙进去了,进去之后,我发现房里拉着窗帘,床头的开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沈林奇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套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子上,襟口的纽扣散着几颗,露出里面小麦色精瘦的胸膛。

桌上放着一瓶红酒,音箱里放着肖邦的曲子,他确实是个生意人,但也是个很懂得享受的生意人。

“来点?”他举起酒杯,目光投向我,一周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发现他的眼神好像更深邃了些,深邃得仿佛能看得透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在告诉我,我根本没有忤逆他的资本。

我犹豫着将手伸过去,可是他却停住了,目光注视着我的手。

上午在医院,白哲推我的时候,我的手刚好磕到了草地上的石头,没来得及处理,现在伤口结成了痂,看上去有些恶心。

怕打扰到沈公子品酒的雅兴,我赶紧换了一只手。

“有伤,还是不要喝酒。”他把酒杯放下,然后下了一个让我受宠若惊的命令,他说,“去把药箱拿过来。”

我一阵犯懵,不知道他这样说用意为何,傻站了好久,才喃喃开口:“药箱……在哪里?”

“酒柜下面第三个抽屉里。”他说。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僵尸,硬邦邦地挪动双脚,又硬邦邦地打开抽屉,最后硬邦邦地把药箱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沿。

分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我却像牵线木偶似地朝他走了过去,做到了床沿上。

沈林奇的床上铺着高档的棉质床单,可不知为什么,我一坐下去却总觉得有东西在扎我,确切的说,我很不安。

他抓着我的手,动作很轻柔,这让我受宠若惊,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直盯盯地看向他低着头的脸。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他精致的锁骨,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

原来,他的睫毛还挺长。

我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又把目光挪到他替我上药的手上,这是多漂亮的一双手啊,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对比之下,我这只猪爪是在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去。

我暗暗使劲,想把手缩回来。

可是,他却没让我得逞,“别动。”这声音低沉着,与往常那命令式的口吻有些不同。

然后,他看着我的伤口,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已经上完药之后,他拿起纱布,小心翼翼的替我包扎了起来,动作柔和的简直像专业护理师。

如果他不是沈林奇,我大概会被迷住吧。

我这样想着,忽然顿悟过来,这个人,他TM的是沈林奇啊!

中国有句古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虽然沈林奇不是黄鼠狼,我更不是鸡,但是他忽然一反常态的温柔,实在诡异的令我觉得他存了要吃我的心,这让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痛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

目光交汇的刹那,我下意识的挪开了眼。

“还好。”我摇了摇头。

下巴却被他托住了,他迫使我看着他,然后用随意的口吻道:“不敢看着我,不会是心虚了吧?”

这种问题,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还在这种场合下,更更可恶的是,最该心虚的人竟然说我心虚。那一刻,我的心情由惊讶到茫然,最后升起了些许恼怒,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自己站起来,扇他一大耳刮子,再往他命根上踹一脚,最后叉腰叫嚣:“放你X狗屁!老娘我会心虚?老娘只会让你肾虚!”

但是我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沈林奇忽然朝我凑了过来,然后……然后我被吻了!

如果我说,这是沈林奇第一次吻我,你信不信?

虽然这话从一个被人包养了三年的女明星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好笑,但它却是真的。

坦白说,我的男女观念很保守。

除了曾在电影中有过必要的吻戏之外,我可以说毫无经验。

白哲没出事之前,我是个活在城堡里的公主,虽然我父亲至我十二岁时就离我们而去的,但是母亲对我和白哲的照顾无微不至,从小我便衣食无忧,在学校里也是成绩出众,有男生追我,我甚至连手都不敢让他碰,因为我以为那样会怀孕。

别笑,谁没有过纯情得一逼的年少时代?

可惜后来,白哲出事了,由于伤心过度,母亲心脏病发,不久便离我而去了。那个开车撞了白哲的运输工人,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赔偿金,为了赚钱,我不得不退学打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这个圈子。

从此,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我再也没了谈恋爱的心思,直到我遇到沈林奇。

他说:“作为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包括自由。”

彼时我才十九岁,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便仰着头问:“那如果我要求你别碰我呢?”

没想到他答应了,更没想到他真的没碰过我一根头发。

相敬如宾,用在我们这对狗男女身上是否有些不合适?但他确实做到了。

其实我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表达此时此刻,我对沈林奇吻我这一举动的震惊,以至于我甚至没去体会这一吻是什么感觉,直到他将唇从我嘴边挪开,并轻轻呷了一口红酒,我才从这种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然后,大脑回路还处于短路中的我,在沈公子隐约有些得意的目光里,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我说:“你……你真的是沈林奇吗?”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表现出生气或者惊讶,相反,他放下酒杯,朝我凑过来:“需要再确认一遍吗?”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赶紧摇头。

天哪,他吻我一次已经够诡异了,再来一次,我岂不是要心脏病发?

但是,我的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他再一次把脸朝我凑了过来。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忽然生出个可怕的念头来,这家伙不会是兽性大发,再也不满足于只当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了吧?

哪怕在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有了卖身的觉悟,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我却又禁不住害怕,看着他盯着我的目光,和那再次朝我逼近的脸,我很想逃。

但是我明白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我是来求人的,白哲下一疗程的治疗费还没落实到位,我必须做点什么,来取悦眼前这个财神爷,哪怕是把自己卖了。

我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得很慢,一秒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按耐不住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TM自作多情了!

沈林奇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他说:“我还有个会要开,你如果觉得累,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明天琳达会带你去定妆。”他说完,开门往外走。

我回过神,急忙问:“什么定妆?”

“《摇滚少女》。”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次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摇滚少女》正是孙一行的要拍的那部电影的暂定名。

chapter6

一切进行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从化妆,到拍照,造型师和导演都对我的形象赞不绝口,琳达在一旁笑得像朵花,连说话都口不择言起来:“凭我的专业直觉,你这部戏一定能红,肯定能摆脱票房毒药的头衔。”说完,她大概觉得不妥,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现在是票房毒药啊,我的意思是说……”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然后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摄影棚的入口处。

我问:“他怎么回来?”

“什么?”琳达回过神,探头望去,“谁?谁来了?”

“还有谁!”我有些气结,那个害我莫名其妙花了五万大洋,为了躲他深居简出了两个月,甚至被人造谣胸是假的家伙——乔铭阳,我已经封这个人为我的扫把星了!

看着我的反应,琳达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说乔少啊?他来定妆啊,你不知道吗?”乔少是乔铭阳在圈子里的外号,据说他爸是某房地产业的大老板,身家过百亿,作为大富豪的公子,乔少这个外号确实名副其实。

“他要拍这部戏?我怎么不知道?”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之前我研究过剧本,也了解过同戏演员,乔铭阳的名字根本不在出演名单之内,他怎么忽然就给蹦出来了?

“我没跟你说过吗?原来演男二的日本演员出车祸了,孙导临时请了乔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孙导的人缘真好啊,乔铭阳这样的大明星都肯为他演男二,要是我怎么的也得要求剧组把男主角留给我演吧……”

琳达继续在那边自言自语,我却不淡定了。

搞毛啊!

让乔铭阳来演男二?导演也不看看他这张作奸犯科的脸,哪一点像深情的男二号“阿达”了?别说阿达,就是阿凡达也不能叫他来演啊!

此时此刻,我早就把我前几个月,还在为他出演的偶像剧而神魂颠倒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了,我很愤慨,愤慨到没注意乔铭阳已经朝我走了过来。

“Hello!好久不见。”他笑着朝我打招呼,笑容引得我身边的琳达差点没站稳。

“乔少,给我签个名好不好,我是你的……”看我脸色不对,她又改口,“我侄女是你的忠实粉丝!”

吃里扒外的家伙!

我在心里愤愤地骂了句,转身顾自己发微薄。

没想到,乔铭阳却凑了过来:“白小姐不会是怕传绯闻,连话都不跟我说吧?”

“我怕跟你说话要钱。”我冷冷道,心里还想着那五万块。

“那怎么行呢?你不跟我说话,我找谁赔辆车给我。”

赔……我一愣,瞬间就怒了,赔你妹啊!

“乔铭阳!”我郑重其事地抬起头,“我记得我已经开支票给你了吧?”

“当然。”乔铭阳点点头。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乔铭阳耸耸肩,“是你自己说要赔给我的,其实我也很为难,毕竟我那辆车真的很难买得到……”

“你故意找茬是吧?”

就在我咬牙切齿的同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造型师的声音响了起来:“乔少,过来一下!”

“来了!”乔铭阳站起身,朝我眨了下眼,小声道,“好好工作,早点还债。”

还你妹!

我低下头,忿然登陆微博,用马甲在乔铭阳的微博里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通:“乔铭阳,你个傻×,男不男、女不女……”

我的留言在几千条粉丝们的溢美之词中,显得那么突兀,以至于我的马甲瞬间遭受了阳光们的猛烈抨击。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在现实中我要保持所谓的形象,但是在网络里,马甲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

忘了说,我的马甲叫大白兔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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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妆风波过去没多久,电影就正式开拍了。

孙一行的这部《摇滚少女》走的是青春励志风,讲述一群怀揣着音乐梦想的年轻人,克服种种困难,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的过程。

然而,说到底孙一行也是个商业片导演,所以本剧的卖点其实并非剧情,而是强大的演员阵容。

乔铭阳自不用说了,拍偶像剧、出唱片、开演唱会……红得令人咋舌,光他的名字出现在电影里,就能引起数以万计的粉丝真想追捧。

至于我嘛,虽然顶着票房毒药的头衔,但是坦白说,我的人气还是可以的。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力捧我的沈公子,一直以来,公司对我的定位都是走清纯正面路线,所以就算票房不如人意,但是至少还有一大票粉丝捧我。

除此之外,《摇滚少女》还启用了最近人气较旺的混血帅哥李凯奇担任男主角,虽然此人的人气不如乔铭阳,但是由于外形出众,特别深受年轻女生的欢迎,所以也算是个人物。

总而言之,这部戏的定位就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看剧情,看看帅哥美女卖萌也好,不包邮哦,亲!

基于影片这样的定位,这部片子拍得还算轻松,然而于我却并不轻松。

在片中,我所饰演的女主角萧楠是一个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资优生,然而她却有着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她喜欢音乐,热爱摇滚,但是这一切与父母老师对她的希望背道而驰。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瞒着父母夜里去搞乐队,白天在学校继续扮演学生的角色。

这样一个即便被百般阻挠,还要继续自己音乐梦想的角色,与我的弟弟白哲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从小喜欢摇滚乐,十岁父亲就教他弹吉他,父亲过世后,母亲怕我们睹物思人,影响情绪,便收起了家里所有和父亲有关物件,其中也包括那把跟随了父亲多年的吉他。

白哲怕母亲伤心,不敢提起,却在暗地里省吃俭用的买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组建了一只校园乐队,每天努力的练习,希望有朝一日能登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