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

“走。”

“干什么?”

“顺便介绍一些美国同行给你而已。”

迟时雨拉着何之风走了,还在国内的夏秦看着地电话显示的“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几个字,忽然就想一头撞死。

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在几大电影全部出来就要上映的前夕,就在气氛就要完全被炒起来的时候,尼玛的何之风去看迟时雨了!!!

《今年票房,你,看好谁?》

《大气磅礴话<太傅>》

《你心目中的票房冠军》

《专家预测:商照川仍将引领票房》

群星荟萃的七月,暑期票房强档,最强对决,即将起航!

——国内的媒体已经把一切能炒的全部拿出来了。

迟时雨和何之风窝在旧金山的小旅馆里,本来是打开电视在开球赛,迟时雨的电话却响了,他也没避讳,拿起电话就接:“一休?”

电话里面沈一秀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迟时雨很久没说话。

何之风早就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电话里的沈一秀一下听到了别的人的声音,一时竟然没有想起来是何之风,警惕地在电话那头说:“时雨你身边是谁?”

迟时雨没有回答,他只是回望着何之风,忽然凑过去吻他,“裴然跳楼了。”

☆、第七十八章 选择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葬礼。

裴然是自杀,也牵出了一系列的丑闻。

他跟导演徐彻之间的关系被媒体记者曝光,“同性恋”三个字像是一种魔咒,徐彻甚至不知道到底这三个字是什么时候缠上自己的,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裴然会选择那样终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何之风和迟时雨坐飞机回国的时候,徐彻正面临自己此生最大的一场危机,他被如潮的记者和话筒堵在了自己的家门口,急红了眼,也不知道是人群里谁骂了一句“死不要脸的人今年真多,爬富二代的床的婊·子走了,又来个爬导演床的男婊-子”,直接就激怒了徐彻,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去,一拳甩翻了说话的那个记者,紧接着就是恐怖的混乱。

事态已经完全失控。

所有的记者都被徐彻的这种态度激怒了,当场就开始讨伐徐彻,质问他怎么敢动手打人,徐彻大约也是豁出去了,他当场对着无数的摄像机和录音笔说道:“自己嘴巴不干净怪不了别人,打他又怎么了?!”

只可惜,这一句话酿出了惊天的风云。

“著名导演徐彻逼死《太子》主演裴然,当场动手殴打记者,并扬言:打他又怎么了?!”

“如此导演,人面兽心!”

在何之风下飞机的时候,整个舆论已经疯了。

夏秦过来接他,四国那边带来了保镖的队伍,一到候机大厅才知道竟然有无数的记者在等待他,同时也在等待迟时雨。

迟时雨竟然是和何之风一起从飞机上下来,这让许多记者大跌眼镜。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各种相关的问话,尽管是身处于保镖们的卫护之中,何之风和迟时雨却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喧嚣膨胀的东西,让人窒息。

“何之风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跟迟时雨先生一起回来?”

“请问之前裴然拿到《太子》一角是走了徐彻的门路,您是被潜规则了吗?”

“和之风先生,您跟裴然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迟时雨先生对裴然跳楼一事有何看法?”

“听说徐彻人面兽心曾经相对迟先生下手,不知当时是什么情形”

“何先生,何先生——”

“迟时雨先生,能否告知我们,您收过徐彻怎样的恩惠?”

“何先生,听说徐彻也对您下手了,否则您拿不下《花开时》的主演位置,你敢不敢承认?”

越说越离谱了,何之风脸色很沉,可是在这公众场合,也无法发作,他知道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太子》刚刚杀青不久,最近已经开始做宣传预热,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爆出这样的惊天大丑闻来,在这样的丑闻影响之下,《太子》就算上映,票房也不会很好。

在众人的护卫之下钻进车内,何之风一按自己的额头,问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夏秦也愁得很,最近娱乐圈就跟过年了一样,大事一桩桩一件件地都来了,“我怎么知道,也不知道裴然跟徐彻之间”

“徐彻什么的”

其实何之风跟徐彻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去关注,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

不管别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褚青这个人的心性还很坚定,继续联系走场宣传,他对《太傅》这个剧本有一种执念,在这样铺天盖地的丑闻报道之中,你还是能够从娱乐版的一些版块上看到《太傅》的宣传攻势。

何之风回四国了,在沈闲退圈之后,陆青越似乎也消失了影踪,而罗信已经完全建立了自己在歌坛的制霸地位,这是何之风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

其实心下是很奇怪的,罗信这样的人到底是怎样将自己的棱角一直保存下来的——不,也许他只是外表尖锐,内里的手段不圆滑,又怎么可能应对圈子里这么多事情呢?

尖锐也成为了一种伪装。

罗信看到何之风,却喊了一声“风哥”。

何之风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太傅》虽然没上映,可是自己已经身价倍增,罗信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

“你好像很不习惯?”罗信一挑眉,然后说,“乔航辉完了。”

“什么意思?”何之风眉头皱起来,有些不明白。

“他被嫌弃了呗。”罗信一脸的轻松,然后手揉着自己的后颈,接道,“他被雪藏了。”

然后罗信挥挥手走了,“祝你好运。”

“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何之风自己忖度了一会儿,却想不到答案,后面的夏秦跟上来了,他便问他,“怎么了?”

夏秦笑得很奇怪:“老板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

这一下何之风就明白了,贪得无厌——也许是乔航辉的要求太多吧?

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过为什么忽然想笑呢?

何之风一摸自己的嘴唇,“最近的事情很多,怕是要处处留心,在《太傅》开拍之前,我们不能爆出任何不利的消息来。”

夏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还是先进去找老板吧。”

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何之风和迟时雨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

裴然轻飘飘地离开,徐彻也有了无数的麻烦。

电影上映的档期很快就出来了,最后完成拍摄的《太子》是最先上映的,隔了一个星期则是《太傅》,再隔一个星期是《白衣女鬼》。这三部电影的票房角逐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而乔航辉拍摄的某部烂片的上映时间就在《太子》和《太傅》之间,那个时候何之风才知道,为什么乔航辉会被雪藏,那演技真不知道是不是被喂狗了,整个片子几乎不能看,出了陈辰洲在里面有出色的发挥之外,其他人也就是平平——

继何之风之后,“票房毒药”四个字终于有了新的继承者,这个人便是乔航辉。

从这部影片上看,乔航辉的演绎事业,应该算是就这样走到尽头了,能够跟何之风一样从逆境之中爬起来的人不多。

何之风已经成为了人们励志需要的典型,之前拍了那么多部烂片,奠定了自己“票房毒药”的名头,却还能厚积薄发,忽然之间凭借杜月笙一角杀出重围,为自己争取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然后就开始了走红。

他已经经历过低谷,所以常常是喜怒不形于色,并且在别人看来,他身上有一种温文的气质,是那种经过人生起伏之后沉淀下来的纯粹,何之风的气质在娱乐圈里算是非常特殊的,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便能够看到那种沧桑的变幻。

在拍完《太傅》的时候,褚青曾经说,其实认真的拍完一部戏,就像是经历了别人的人生。会拍戏的人,都有一颗很苍老的心。

这句话,陆青越也对自己说过。

袁书坐在老板椅后面,看着电视墙上的大屏幕,按动着手中的遥控器,他听到敲门声,喊了一声“进来”。

于是何之风和夏秦推门进来了,很自然地坐在了袁书的对面。

袁书转过来,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牛皮纸袋扔给何之风,“自己看看。”

何之风在看到袁书那漫不经心的动作的时候就知道可能有麻烦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纸袋里会是这些东西。

几盘录音带,还有一些照片。

那对于公众来说可能是触目惊心的照片。

何之风和陆青越在很久之前的亲密照片,然后是近期的和迟时雨之间的,有一张让和之风觉得自己头皮发麻,那是在拍摄《花开时》的时候何之风和迟时雨在洗手间亲吻的画面,从拍摄的角度上看,那个人就隐藏在洗手间的门板里面。

他几乎要窒息,强忍了手指的颤动,将袋中的东西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看完了,最后看着那几盘录音带:“那么,剩下的这是什么?”

“能够毁掉你的东西。”袁书点燃了雪茄,眼皮搭下来,“你跟迟时雨,还是分开吧。”

何之风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冷冽到极点,“我想知道的是,东西哪里来的。”

“圈内总有些人神通广大,这是爆出裴然跟徐彻那事儿的记者查到的,至于怎么查到的,我不知道。”袁书很诚实,然后他笑,“也许手里有这些东西的人并不想坑害你,毕竟过了这么久什么事情也没出,凭借四国的能量,压下这一类的新闻还是能够做到的。可是,你必须保证自己跟迟时雨断绝往来,圈子里这些事情是默认的,只是不能被公众知道,不然你们——就是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说得多触目惊心,呵,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他想起来,裴然是跳楼的。

何之风埋下头去,他根本想不到回到四国竟然就遇到这样见鬼的抉择,说白了,袁书现在是要何之风在自己的星途和迟时雨之间做出选择。

夏秦根本没有把何之风和迟时雨的关系往上报,这个时候看到袁书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向淡定的他竟然觉得自己背后发冷。

何之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的脸埋在下面,不管是夏秦还是袁书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秦没说话,只是双手扣在一起,等着何之风的回答,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很煎熬;而袁书,不紧不慢地抽着雪茄,静静地等待。

过了很久,何之风双手并拢在一起,抹了抹自己的脸,一揉眉心,却摇头:“不可能。”

☆、第七十九章 上映

僵局。

连夏秦都没有想到,何之风跟袁书之间也能磕上。

从四国那边出来的时候,夏秦说:“没有想到。”

何之风却笑:“我总觉得夏秦你现在特别想打死我。”

僵局——这两个字都被冻结了。

袁书最后说:“你再考虑考虑,过一段时间再给我答复吧。”

可是袁书没有说让他考虑多久,也没有跟何之风说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是什么后果。

不过何之风知道,他对夏秦说:“再坏也不过是雪藏,我是不可能退步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懂得变通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固执得可怕。”

夏秦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他无法改变何之风的意志,再说他跟迟时雨之间的事情,自己看在眼里,不说何之风会不会同意这些事情,就是迟时雨也会出面干涉。

迟时雨的能量挺大,也许能够与四国相抗。

他真是疯了,竟然还想着让迟时雨来帮何之风。

从后面的特殊通道送何之风出去,他看着后视镜里,四国大楼前面围着的记者,说道:“裴然的事情”

“其实裴然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毕竟人已经死了,再炒作能够炒作多久?

迟时雨在公寓里等何之风,何之风随便脱掉了鞋就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然后看到迟时雨正在看《太子》,他们这边是拿到的内部光盘,并非一定要在电影院才能看到。

迟时雨看他脸色有些不好,一把将他捞过来,抱得紧紧的,“怎么了?看上去像是谁欠你几百万似的。”

何之风轻笑,却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遥控器,直接将影片调到了最开头的部分,“重新看一遍吧,我还没看过。”

这是裴然最后的一部戏,这个男人几乎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名,可是在即将走红的时候,他选择用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上辈子何之风也是跳楼死的,现在看到有一个艺人跟自己是一样的死法,这感觉很奇怪。

《太子》这个剧本何之风很熟悉,他也去试过镜,在这部剧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只可惜最后拍戏的是裴然,不是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这部剧抱有很大的关注,所以现在他去看这部电影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然,太子熙,穿着华服,将一个国家的阵痛都呼喊出来。

何之风看着《太子》这部电影,忽然觉得裴然的自杀不是因为和徐彻之间的关系,他在拍这部戏的时候,精神状态特别奇怪。

他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裴然的演技太真,他整个人就像是化身为太子熙,而他身边的那些演员看上去竟然像是一种陪衬,这是裴然的独角戏,按理说这种具有强烈割裂感的电影何之风看着会觉得很难受,然而就是在这种难受之中,他竟然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喃喃对迟时雨说:“我要是一个人看这部电影,一定会疯的。”

迟时雨亲吻他的耳垂,语气淡淡地,“我更想看你拍的戏。”

何之风还是看着屏幕,已经到了太子熙陷害敌国将军漆的戏幕,这是何之风试镜的时候抽到的戏幕,他想知道在裴然的演技之下,这一幕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冰冷的屏幕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然后开始在墙壁上晃动,先进入镜头的是一只锈锦的鞋,那干净华丽的鞋面落在了肮脏的牢狱的地面上,踩着几根脏兮兮的稻草,拉出了一个长镜头,缓慢地从冰冷的牢狱之中晃过去。

这里是人间地狱,这里关押着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他们有的是功臣,有的是战将,不过他们都与太子熙无关。

镜头经过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又回到了之前的角度上,还是那一双锦缎面的鞋子,然后是衣袂,那人慢慢地走到前面去,镜头却是静止不动的,然后那一道纤瘦的影子就慢慢地由近而远,渐渐地托出了一个全身来。

高束起来的玉冠,青色的发簪,披散下来的黑发,沉稳的脚步,镜头里始终是他的背影,从头顶上投下来的光影之中走出去,忽明忽暗,直到那牢门口。

牢头畏畏缩缩,一直抖动个不停。

太子熙缓缓地伸出手,镜头一个特写,将他的手部凸显在镜头前,纤长的手,就那样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牢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开门,脑门儿上一直都在冒冷汗。

在这一幕戏中,裴然始终没有一句话。

然后牢门开了,他慢慢地走进去,里面的将军漆背对着他,太子熙在里面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军漆忍不住先说话了:“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样的伪君子,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太子熙站在那里不动,只是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在镜头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清秀的手指轻轻一勾自己的鬓边垂下来的头发,他终于说话了,那种旖旎的调子,甚至引人遐想:“伪君子,真小人。于我而言,并无差别。将军,既然你顽固,便不要责怪熙辣手无情了。”

他说完了,背着手又站在那里一会儿,换来了将军漆的一声冷笑。

然后太子熙终于慢慢地走出去了,就在那短短的几步之中,何之风看到裴然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改变了——

从冷静的淡定逐渐地扭曲起来,变得阴狠残忍!

他就对着那狱卒一挥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牢中一直背对着他的将军漆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来,阴毒至极!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何之风按下了暂停键,将画面定格在这里,看着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迟时雨叹了一口气,将遥控器从他手中拿出来,直接将电视关掉了,“你也看出来了吧?”

“裴然拍这部戏的时候,精神似乎已经有些异常了”

何之风皱着眉,他忽然狠狠地仰倒在后座上,觉得累极了。

“入戏太深。”

迟时雨只是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也说不出话来。

何之风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去《太子》的试镜会之后,裴然追出来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裴然,站在落地窗边的走廊上,脚下踏着的光洁冰冷的地板,左侧就是通明剔透的窗玻璃,何之风回头的刹那,其实很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的。

裴然叫住了他,喊道:何先生——

何之风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自己说了一番话,然后转身,那个时候的裴然,用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目送他进了电梯。

想起来,竟然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时雨,你说要是哪天我们也拿了影帝奖,会不会也跟裴然一样?”何之风忽然问迟时雨。

迟时雨蹭着他颈窝,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大犬,他低笑:“我才不舍得入戏呢,就算是入戏了也要出戏,因为入戏太深,忘记了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之风推开他,望着他的眼眸,却说道:“又开始花言巧语了。”

迟时雨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却抱着何之风闭上眼睛,“这样真好,花言巧语要能说一辈子,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他沉默,然后回抱他。

耳边却又想起了袁书的话,下一对裴然和徐彻。

才不会呢。

时间过得很快,徐彻身败名裂,该袖手旁观的袖手旁观,该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有良心如何之风迟时雨等人,对于徐彻这些事情,也只能说“抱歉,我们无话可说”。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或者说每个圈子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