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就愁苦,听了此言,几乎要哭:“实不相瞒,崔某最近遭小人算计,被恶鬼缠身,性命就在旦夕之间。白姬,崔某来缥缈阁,是想买‘平安’。”

白姬端起凉茶,轻呷一口,“说来听听。”

男子闻言,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

男子姓崔,名循,在中书省为官,现任中书舍人。同在中书省任职的右散骑常侍何起,一向和他不和睦,互相鄙薄仇恨。两个月前,中书侍郎因为年迈告老还乡,中书侍郎一职空缺了下来,接替中书侍郎的人选就在崔循和何起之间。崔循和何起都很想得到中书侍郎之职。何起心术不正,为了除掉升官的敌手,勾结了一个从遥远的南方来的邪教术士,驱使小鬼暗害崔循。近日来,只要一到子夜,崔循的宅邸里就有小鬼出来作祟。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群小孩子模样的恶鬼在崔宅中跑来跑去。他们或剜家禽的眼珠子吃,或变出可怕的模样吓唬婢女,或把从旷野拾来的骷髅、动物腐烂的尸体朝仆人乱丢。崔府的仆婢们吓得要死,甚至连崔循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因为小鬼的恶作剧,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而天佑,只是脚踝崴伤了,母子都平安。至于崔循自己,也吃尽了被小鬼捉弄、吓唬的苦头。因为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缘故,崔循在公务上出了几次岔子,眼看这中书侍郎之位恐怕就要失之交臂了。崔循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告诉他,缥缈阁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实现一切愿望。于是,崔循找来了。

白姬听了,莞尔一笑:“缥缈阁是卖奇珍异宝的地方,驱鬼解魇什么的,崔大人应该去佛寺和道观…”

“那些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崔循愁眉苦脸地道,他先后请了几拨和尚道士来家里作法驱鬼,但是邪教术士的法力似乎更高一些,小鬼不仅没有被收服,反而吓跑了和尚道士,“白姬,缥缈阁中有没有能够驱走小鬼的宝物?”

白姬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倒是有一件。不过,年代久远,一直压在仓库中。崔大人稍坐片刻,容我下去取来。”

崔循很高兴,激动地道:“太好了。请快去取来。”

白姬带元曜去取宝物。元曜本以为是去二楼的仓库中取,没想到白姬竟带他来到了后院,驻足在绯桃树边的古井旁。

古井中水波幽幽,透出阵阵寒气,古井边的木桶中浸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正是小书生早上买回来,浸泡在冷水中,准备晚上消暑吃的。

元曜心中奇怪,崔循还巴巴地等着白姬取宝物,她来到古井边做什么?

白姬走到绯桃树下,伸出纤纤玉手,在树干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只蛤蟆从树底的一个洞中跳了出来。蛤蟆约有巴掌大小,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背上的花纹五彩斑斓。

“蜃君,开门。”白姬淡淡地道。

“呱呱——”蛤蟆跳到古井前,张开了大嘴,吐出绵绵不绝的白色烟雾。很快,白色烟雾就将水井笼罩在了其中,古井渐渐地看不见了。

一阵风吹来,白雾散开,古井不见了。原本是水井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通往地下的门。朱门暗红如血,上面挂着一把辟邪兽纹的青铜锁。

元曜惊奇咋舌。

蛤蟆跳过来,从口中吐出一把钥匙。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你去开门。”

元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弯腰拾起钥匙,走向朱门。

“咯噔——”元曜打开青铜锁,拉开了朱门。一阵墨黑的瘴气从地下涌出,瞬间包围了元曜。元曜被黑气笼罩,不能视物,只觉得一阵血腥的恶臭扑鼻而来,耳边此起彼伏着杂乱奇诡的声音,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有夜枭般喋喋的笑声…

元曜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无限恐怖。蛤蟆跳到元曜身边,张开了大嘴,开始吸食墨黑色的瘴气。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蛤蟆吸尽。随着瘴气散尽,血腥恶臭淡去,嘈杂的诡音远去,一级一级的石阶浮现在元曜的眼前,望不到尽头。

白姬提起裙裾,来到元曜身边:“走吧,轩之。”

白姬拾阶而下,元曜急忙跟上。蛤蟆站在古井,不,朱门边,呱呱地叫着,看着白姬、元曜消失在了地底。

地道中幽凉浸骨,越往下走,光线越暗。就在元曜快要看不见脚下的石阶时,白姬的手上亮起了一圈光晕,柔和而明亮。元曜望向白姬的手,她的掌心躺着一颗比拇指略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白姬,这里是什么地方?”元曜忍不住问道。

“井底。”

“我们来井底干什么?”

“轩之还没有来过这里吧?这是缥缈阁的另一个仓库。这个仓库里放的宝物和二楼仓库放的宝物相比,稍微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元曜好奇。

“古井下的东西,都是世间的不祥之物。它们不能放在地上,不能和人接触,因为它们本身带着怨戾,憎恨,杀伐,容易累聚瘴疠的阴气,滋生一些邪恶的‘魑’‘魅’。魑魅之类的魔物最喜欢侵蚀意志不坚定的人心,以他们内心滋生的阴暗欲望为食。”

002 骨笛

“刚才的黑烟和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不祥之物中滋生的瘴气和魑魅么?”

白姬点头。

小书生拍胸定魂,“幸好蛤蟆兄吸走了瘴气和魑魅,不然小生肯定被魑魅吃掉了。”

白姬掩唇而笑:“对魑魅来说,轩之恐怕不是美食。”

“为什么?”

“因为,轩之你的脑袋中少了一根筋啊!”

小书生的心太过纯善,透明,没有阴暗的欲望滋生,食人欲望的魑魅寄生在他身上,只怕会饿死。

“胡说!小生哪里有少一根筋?!”元曜不满地反驳道。

越往下走,越是寒冷,阴森瘆人。

元曜背脊发寒,“好诡异的寒气,让人头皮发麻。”

白姬道:“这不是寒气,这是怨气,宝物的怨气。”

宝物也有怨气?小书生觉得奇怪,“宝物为什么有怨气?”

“唔。如果我把轩之你关在井底几十年,不见天日,没有自由,你的怨气恐怕会比宝物更大…”

“白姬你不要吓唬小生…”元曜恐惧地贴近白姬,生怕她突然不见了,把自己丢在这不见天日的井底。

“嘻嘻。”白姬诡异地笑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石阶尽头。石阶尽头,有一片宽敞的平地,在黑暗中看不到边界。从夜明珠照亮的范围来看,一排排巨大的木架整齐地摆放着。木架的格局布置看上去和二楼的仓库大同小异,只是木架上的宝物都被封印在了大小不同的木匣中,有的挂着兽纹铜锁,有的贴着咒文条幅。

黑暗的井底阴气森森,寒气阵阵。元曜跟着白姬走在木架之间,寻找她要找的东西。白姬长裙曳地,行动无声,整个地底只有元曜的脚步声空洞地回响着。

“一百多年没下来了,我也忘记那东西放在哪里了…”白姬喃喃道。她一路行去,在木架间游走,目光左右逡巡,始终没有看见想找的东西。

元曜不知道白姬要找什么,帮不上忙,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走。

元曜浑浑噩噩地走着,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衣裾。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面若银盆,眼如葡萄,浑身赤、裸、裸的,只系着一个红色的肚兜。他冲元曜笑了笑,伸出白如藕节的手,拉住了元曜的衣裾。

“欸?!”元曜惊疑。井底哪来的小孩子?这里寒气逼人,他只穿着一件兜肚,不冷么?还是,又是“那个”?!

元曜倒抽了一口凉气,假装没看到,抬步往前走。

“咯咯!”小孩子不肯放元曜走,一边笑,一边往元曜身上爬。

“别闹,放开小生!”小书生吓到了,去拉孩子,想甩开他。

“咯咯——”小孩子不依不饶,死死地抱住元曜的大腿,冲他挤眉弄眼地笑。

元曜生气,吓唬小鬼:“你再不放开,小生就把你送到钟馗(1)那里去…”

小鬼抱得更紧了,并张开口,咬向元曜的大腿。

“哎哟哟!痛死小生了!”元曜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白姬回头,“轩之,你在干什么?”

小书生哭丧着脸,“有只小鬼咬小生的腿…”

“小鬼在哪里?”白姬走回来。

小鬼咬了元曜一口之后就不见了,小书生指天指地,指不出个所以然。

白姬的目光落在了元曜腿边的一个木匣上,她走过去,将木匣从木架上取下,笑了:“找到了,就是它。”

元曜奇怪,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白姬笑得神秘:“婴骨笛。”

“什么是婴骨笛?”

白姬声音缥缈,“婴骨笛自然是挫婴孩的骨头做成的笛子。”

元曜的背脊有冷汗流下,“刚才,咬小生腿的小孩子,莫不就是…”

“咳咳,轩之,这个婴鬼一定很喜欢你…”

“不要啊,小生不要它喜欢啊啊——”小书生抱头哀嚎。 

白姬和元曜沿原路返回。白姬走在前面,元曜捧着木匣走在后面。甬道里阴风瘆人,手中又捧着婴骨笛,元曜的双腿有些发抖。

“白姬,闹得崔大人家宅不宁的小鬼也是婴鬼吗?”周围安静地诡异,小书生无话找话,想以声音来驱赶恐惧。

“小鬼和婴鬼稍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

“小鬼是南方术士以法术操弄的古曼童,也就是出生时夭折的,或者因故丧生的孩童的灵魂。巫师将他们的骸骨或者尸油保存起来,以咒符驱使他们的灵魂为自己做事。古曼童孩子心性,不会做大恶,大多只是恶作剧吓唬人,闹得人家宅不宁罢了,而婴鬼…嘻嘻…”白姬诡异地笑了,不再说话。

“婴鬼怎么了?”元曜追问。

“啊!到出口了,不知道崔大人有没有等得不耐烦而先走了。”白姬提着裙裾,走出甬道,没有理会元曜的追问。元曜赶紧跟上,生怕她会把自己留在井底。

白姬指示元曜关上地门,挂上辟邪铜锁。元曜锁好地门后,将钥匙还给蛤蟆,蛤蟆一口吞入腹中,蹦蹦跳跳地回到树洞里去了。

一阵风吹过,草浪起伏,木叶纷落。元曜回头一看,地门消失不见了,古井仍然是古井。井边的木桶里,碧幽幽的大西瓜正浮在沁凉的水中。

“今晚的西瓜一定又甜又可口。”白姬笑了笑,走向草丛中。元曜捧着木匣跟上。

崔循在里间等待,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神色焦灼不安。看见白姬回来,他一下子弹了起来:“白姬,宝物找到了吗?”

白姬笑吟吟地道:“找到了。我先打开让你看一看。”

木匣纯黑色,一尺见方,开口处贴着一些封条。封条的纸张已经老旧泛黄了,但上面用朱砂书写的鬼画符一般的文字却鲜明刺眼。

崔循急切地望着木匣,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白姬伸出纤手,一道一道地撕开封印。每撕开一道封印,她嘴角的诡笑就深一点。

元曜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他看得很清楚,随着白姬每撕开一道封印,黑匣中就会溢出大量可怕的黑气。在最后一道咒符被撕掉时,黑气如流水一般涌出来,将白姬和崔循包围。黑气仿佛有生命,有知觉,它们趋安避危,绕开了白姬,化作藤蔓缠上了崔循的脚,爬上了他的腰。

崔循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望着黑匣。

白姬似乎不经意地抬手,将凉茶泼在了地上。黑色的瘴气迅速被吸入茶中,黑藤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离了崔循,进入了茶水中。转眼之间,地上的黑气消失殆尽,只剩一小滩黑色水迹。

崔循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他只是迫切而焦急地盯着木匣。

白姬打开木匣。

一支白森森,光秃秃的短笛,静静地躺在木匣中。

崔循的眼神亮了一刹那,但瞬即又黯淡了,“这,这是个什么东西?短笛?!”

“婴骨笛。”白姬颔首。

“哈哈,那群讨厌的小鬼在我家里捣蛋,难道我还要买乐器回去给他们助兴?!”崔循以为白姬捉弄他,感到很愤怒。他满怀希望地以为木匣里装的是纯金佛像,翡翠浮屠之类的镇宅宝物,谁知道竟是这么一截白森森,光秃秃的短笛。

白姬似乎看穿了崔循的心思,笑道:“崔大人稍安勿躁。这婴骨笛正是驱除小鬼的法器,比佛像,浮屠更有用。”

崔循半信半疑,伸手拿起婴骨笛,只觉得冰凉浸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为什么要叫婴骨笛?难道它是用婴孩的骨头做成的吗?它真能驱逐小鬼?”

白姬点头:“婴骨笛是用婴孩的腿骨做成。它绝对可以驱走小鬼,崔大人尽可拿回家一试。小鬼再来捣乱,你吹响婴骨笛,就会有效了。”

“真的么?难道小鬼怕笛声?”崔循好奇地问道。

白姬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崔大人回家试了,就知道了。”

“好吧,我拿回去试试。这个,多少银子?”崔循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如今也束手无策,不如拿这婴骨笛试试。

白姬笑了:“不,此物不卖。崔大人驱走小鬼,全家平安之时,望讫归还。”

“好,如果能驱走小鬼,家宅平安,崔某一定带着厚礼前来致谢,并归还婴骨笛。”

白姬似笑非笑地望着崔循,目光意味深长。

不知为何,元曜隐隐觉得不安。究竟为什么不安,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崔循带着婴骨笛告辞离开。元曜相送,他站在缥缈阁门口,望着崔循匆匆走远。一个错眼间,他似乎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搂着崔循的脖子,趴在他背上。

小孩回过头,对元曜诡异一笑。

“咯咯——咯咯咯——”小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元曜回到里间时,白姬还坐在青玉案旁,地上那一小滩乌黑的水渍不见了,青玉案上多了一颗黑珍珠。

白姬拈着珍珠,对着阳光欣赏,“对了,轩之,韦公子怎么许久不来缥缈阁了,难道你们吵架了?”

这颗以戾怨瘴气凝聚而成的乌珠,倒是可以高价卖给喜欢诡异阴森玩物的韦彦,这是白姬此刻正在考虑的事情。

“哪里。丹阳去徐州公干了,要秋天才会回长安。”元曜道。

“这样子啊,如果等到秋天,乌珠就没有灵力了。”白姬有些失望,大声唤道:“离奴——”

一只黑猫闻唤而来,无视小书生,跑到白姬身边,蹭她的手。

“给。”白姬伸手抚摸猫颈,将手中的乌珠放在猫嘴边。黑猫张口吞食了珠子,仿佛吃了极美味的东西,伸出粉舌舔了舔,意犹未尽。

“喵喵——”黑猫蹭白姬的手,似乎还想要。

白姬笑道:“没有了。别淘气了,去看店。”

黑猫乖乖地出去了。走过小书生身边时,黑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估计是觉得他又在偷懒了。

元曜仰头装作没看见。

“白姬,婴骨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元曜忍不住问道。在古井中,白姬避而不答,他实在很好奇,也隐隐为崔循担忧,因为怎么看,婴骨笛也不是吉祥的东西。

注释:(1)钟馗:又称“赐福镇宅圣君”。传说中擅长捉鬼,除邪驱祟的人物。

003 婴鬼

白姬抬眸,淡淡道:“婴骨笛是西域传来的禁忌法器。制作婴骨笛的方法,可以算是人性残忍的极致。设邪神祭坛,在黑巫术的咒语中,用七种残酷的极刑将一个健康的小孩折磨至死。这么做,是为了积累婴孩心灵的怨恨和暴戾,他们临死前的恐惧、绝望、愤怒、怨恨、疯狂越深,死后成为婴鬼的力量也就越强大。小孩的年龄通常在三岁以下,因为年龄越小,死后化作婴鬼就越凶残。据说,暗界最可怕的婴鬼是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他生前被折磨到死时,只剩下一架骷髅和少许残破的内脏。婴孩死后,巫师用他的腿骨挫成短笛,在笛子上刻上驱使灵魂的密教咒文。在黑巫术仪式中死去的孩子,灵魂过不了忘川,到不了彼岸,无法往生。他们在婴骨笛上栖身,被吹笛人驱使,为他们做事。”

“一个小孩子的鬼魂,能够为人做什么事?”元曜问道。

白姬神秘地笑了:“在西域,婴骨笛又被称为‘万事如意,无所不能’之笛,婴鬼能够为主人做什么事情,轩之你自己去猜想吧。”

元曜猜道,“难道婴鬼也像崔大人遭遇的小鬼一样,会跑去主人的仇家家里捣蛋恶作剧?”

“呵呵,小鬼之于婴鬼,如同家畜之于猛兽。婴鬼不会恶作剧,只会杀人。”白姬诡笑。

元曜一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七天。这一天下午,白姬出门了,行踪不知。离奴又在后院的树荫下偷懒打盹,店中只剩下元曜倚在柜台后看书。

有人走进了缥缈阁。

元曜抬头一看,是崔循。

崔循身后还跟着两名手捧礼盒的仆人。

元曜急忙来迎:“崔大人,好久不见,家宅中可平安无事了?”

崔循精神抖擞,笑道:“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对了,白姬在吗?”

元曜道:“真不巧,她出去了。”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她临走时没有交代。”

“这样啊。崔某还有公事要去中书省,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哦,这些薄礼请笑纳,权作保崔某家宅平安的谢礼。”

崔循让家人将两个礼盒放下,一盒金银珠玉,一盒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崔循一边说着“礼物寒微,不成敬意”之类的话,一边告辞了。

元曜殷勤相送。

等送崔循离开,回到缥缈阁,望着那两盒价值不菲的谢礼时,小书生才一拍脑袋回过神来,难怪觉得少了点什么,崔循没有把婴骨笛还来,而且只字未提婴骨笛。呃,怎么会这样?之前说好家宅平安之后,他就归还婴骨笛的啊,他难道忘记了吗?唔,一定是他忙着去中书省处理公务,所以忘记了。说不定,他忙完公事后,想起来了,就会把婴骨笛还来了…

元曜这么想着,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继续安静地看书。过了许久,离奴睡醒了,悠闲地晃出来。他看见两盒珠宝绸缎,问小书生:“这是谁送来的?”

元曜把崔循来过的事情告诉离奴,担忧地道:“崔大人似乎忘了还婴骨笛…”

离奴冷笑:“呆子!他哪是忘了还,他是根本就不想还。”

元曜道:“怎么会?”

离奴反问:“怎么不会?”

元曜噗地笑了,摇头晃脑地道:“离奴老弟,你这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黑猫招爪,“书呆子,你过来。”

小书生巴巴地靠过去,“离奴老弟有何赐教?”

黑猫爪锋如刃,一爪抓向元曜的脸,气呼呼地道:“臭书呆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才是小人!爷活了一千五百年,从妖鬼界到人界,还从来没有谁敢说爷是小人!”

小书生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汪汪,不敢出声。

黑猫跳上货架,在一面铜镜前照了照,“世界上有爷这么正气凛然的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