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错了主意。”百里松涛做最后的警告,“想一边应下婚事,一边暗中调查是谁带乐飘飘去的黑水河、龙神窟,然后再想办法救她出来。你该知道,那里是旁人去不得的,朕召了仙甲士。”

百里布的手无意识的握紧。

果然,父皇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啊。仙甲士外形都是一样的,而且只听命于父皇一人,他绝对不能确定是谁带走了飘飘。就算确定,那仙甲士也不会向他吐露半个字。

真的,只有负了她,才能救她的命吗?

“朕叫仙甲士在离乐飘飘不远的地方待命。”百里松涛冷声道,“你现在应下朕,朕立即施法叫仙甲士守在那女人身边,免得她乱跑乱蹿,自己折腾死自己。等你成亲后,自然会把她放出来,朕一言九鼎,绝不骗你!”

百里布沉默不语,但心中却揪紧着,片刻不能放松。黑水河尽头的地下暗洞到底是通向哪里,他们父子探了那么多年也不清楚,只知道地宫就在其中。他得到了龙印,要配合着地宫中的东西才能发挥作用。但地宫的尽头又是哪里?那样巨大而神秘,飘飘就被困其中,叫他如何不担心?

罢了!为救她,也只有尽快成亲一途。

想到这儿,他再不多话,起身行了礼,转身就走,连头也不曾回过。

望着百里布倔强的背景,百里松涛整个气势都坍塌了下来。他做错了吗?才只片刻,他就能感觉到布儿对他的疏离。可他是为了布儿好,若要恨,就让布儿恨他吧!

呆坐片刻,他不敢大意,立即施法,召唤仙甲士要盯牢乐飘飘。他算看出来了,那女人若出点什么状况,布儿会跟他发疯的。他心中虽恨不能那女人死,却必须保住她的命不可。

岂不知此时,就在地上暗洞中,乐飘飘悠悠醒转。

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又静得吓人,只听得到她自己的短促呼吸和嘭嘭地心跳,震得她的耳鼓都疼了。她很害怕,怕得要死,半天不敢动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坐起,却被自己发出的细微声响吓坏了,就好像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东西盯着她似的。

淡定!淡定!在冷汗迅速冒出一层又一层后,她拼命对自己说着,全身绷紧着戒备。而看不到,视线就没有坐标,甚至令她都坐不稳,摇摇晃晃了半天才定下身形。

她从昏迷中醒来,眼睛应该适应了黑暗才对,可仍然什么也看不到。这让她感到异常的恐惧,咬着牙伸手摸摸,发觉屁股下是冰冷的石头,身后倚的也是冰冷的石头,但前方、上方和左右都什么也触不到,大着胆子轻咳了下,回声传到很远,显然周围非常空旷。

她的道心从来不是很坚定的,此时被扔到这样一个地方,只感觉到孤独和绝望,没发疯或者立即乱跑,算是定力强的了。

可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内视了下自身,由于被下了药,身上软绵绵的,灵力和法力也仍然无法调动。听雪妃的意思,不吃解药就不能解除这种“锁定”状态,可她拼命集中念力,却发现有松快的迹象。很微弱,却足以令她惊喜的了。难道,是身体适应了药物状态?

不管怎么说,她都立即盘膝调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来不及想,只一门心思要脱困。求人不如求己,在这种类似于被埋葬的状态下,她必须自救,哭泣和软弱是没有用的,害怕更是没有用。若周身外有可怖的东西,她一动不动也是会被攻击,甚至被杀死,索性大方些。

可惜,这到底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心基不稳,而且不能视物最容易让人心理恐惧,所以尽管她拼命克制,也还是聚不起一丝灵气,丹田内是空的,别处也仍然阻塞。

也正在此时,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沉重又规律,像是有什么向她走了过来。同时,在极度的黑暗中,两点闪烁的红光时隐时现。

第19章 轮回

乐飘飘吓坏了。

这么黑的地方,莫非到了幽冥之地?

她是死了吗?可她明明的心跳和温度,身子沉重的飘不起来。可谁也没做过鬼,谁知道人死之后,开始是不是还感觉和正常人一样?

来者是谁?就算她现在没死,那来者会不会是……鬼差?

乐飘飘觉得身为修仙者,是不应该畏惧这种情况的,可她就是害怕了。她看不见,心里就没底,惊吓之中,满心就想躲避。也不知是不是恐惧产生了巨大的念力,她只觉得身上悚然一轻,人已经进了龙神殿空间。

她大松了一口气。

能躲,就说明还活着,而进了空间,她的安全系数就很大了。更奇异的是,她在里面倒突然看得清楚了,好像红羽毛是红外线。

她看到她身处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积极大,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支路,有如蛛网,不知通向哪里。那名带她来的仙甲士就在不远处,不停的三百六十度转悠脑袋,双目中红光迸射。

大约是在找她吧?不过,她既进了龙神殿,别说仙甲士了,连狐妖乱那样的大能者都找不到她,特别还是在这种光线条件下。可是这仙甲士是奉命宰了她还是把她带走?它的肩膀上一闪一闪的落着一只引路蝶,所以才不致迷路,她怎么办?似乎……自己找出去是不可能的。但她觉得仙甲士的主人对她没安好心,她也绝对不能自投罗网。

犹豫良久,见那仙甲士找不到她,就一直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她也决定先不出去。既然身上的灵力有松动的迹象,至少她要解除了自身的禁制,万一有什么不好,多少应该自保。

她只恨没带着山河悬匣,通过上回被绑架的事,她已经决定把那匣子炼成本命法宝,那样就可以虚化它为无形,放在丹田内温养。一旦炼成,她所有的家当就能随身携带,那匣子也许还能开发出其他功能。可惜最近一直被感情占据身心,没有时间修行,被雪妃召见时又来得匆忙,以至手头没有趁手的家伙。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迟迟未从宫中回去,师傅们会着急吧?也会去打听吧?可如果雪妃说她早出了皇宫,来个死不认账,师傅们毫无办法。那么,布殿下呢?他会不会知道她面临的危机,会不会来救她?唉,靠山山倒,靠水水干,还是靠自己吧。

叹息一声,盘膝坐在空间里调息。

也怪了,因为不知什么药物的控制,她的经脉像是灌了铅似的,但一进龙神殿,却像暖阳融雪,她阻塞的经脉竟然慢慢软化松动,空荡荡的丹田也可以吸收散落的零星灵气了。狂喜之下,她连忙依法运转周天,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她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恢复自如。

宝地啊,龙神殿空间是她的宝地加福地啊。对那位不知名的,把这神奇的仙术图书馆兼防空洞般的空间传给她的仙人,她特别特别感激。

只是现在她要怎么做呢?出去跟仙甲士打一架,夺了引路蝶,自己逃出去?实话说,她不太有信心,万一输了,她将会失去自由。可是凭她自己,她觉得寻不到出路。想来想去,却感觉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生路全绝似的。

正纠结,龙神殿空间突然飘浮了起来。并非空间内不稳当,事实上不管红羽以什么姿态存在,空间内部都是稳定的。那只是一种感觉,就好像……怎么说呢,开船了的感觉。

乐飘飘连忙往外看,见到周围的场景不断变换,缓慢的,起伏不定的,说明红羽正在非常轻巧的飞,轻到好个仙甲士都没有感觉,好像是哪里吹来的风,把羽毛托起来,悠然飞行。

哪里来的风?要把红羽吹向哪里?

这两个念头在乐飘飘的脑海疑惑的浮现,在愣了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黑水河尽头的暗洞太神秘复杂,如果她被送入某个支路或者结界,看不到仙甲士,可能永远被埋葬!

她必须出去!立即!马上!哪怕被仙甲士捉到也好,宰了也罢,好歹还有一丝希望,胜于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地下!

意随心动,她拼命向空间外跑去。然而,却还是太晚了。红羽看似飘浮在半空中,哪里也没接触,却突然被吸入一个结界。此时,倘若旁边有人,那人就会看到一根红色羽毛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就像被看不见的河流淹没,连个气泡也没有冒。

与此同时,在昆仑之巅,昆仑派的太上掌门、西尊朱俊站在观星台上,仰望星空,眉头越皱越紧,并叹息一声。

他身后,昆仑掌门向天笑躬身垂首侍候着,闻听到他的长叹,连忙问,“师尊,星相可有凶意?”他老人家足足站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姿势都没有变过,可身子却越绷越紧。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大凶之相。唉,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啊。”朱俊摇头苦笑,缓缓盘膝坐下,抄起身边美酒,一饮而尽,如饮万古愁绪。

“难道是荧惑星现?”向天笑尽管也有心理准备,却也仍然吃惊。

说着,抬头望向夜空。

繁星似锦,云雾如纱,月光黯淡。这样的星相,普通凡人、修仙者,甚至各国的国师都不懂,以他的修为,却勉强看得清楚。只见不仅荧惑星,就连月亮所依附的毕宿八星也出现了异状,分外明亮。不,应该说颜色特异,是红色的,就像妖火在燃烧。他的观星术自然比不上还差一步就渡劫飞升的师尊,却也明白,荧惑星预示着孛乱、疾病、饥饿和战争,毕宿八星,也主边兵弋猎伐,如今这异状齐齐现世,注定天下势必大乱,暴尸千里、人间成焦土!

再细看,荧惑星上火色朝西北行急,说明有兵马聚于此地。昆仑就在人界以西,除了他们之外,就是大秦国!

“可看明白了?”朱俊疲惫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滞涩,“我们修仙界,本不应插手人界凡俗之事,破坏人界自有的秩序和规则。就算那些被奉为国师者,也净是些不成器的微末家伙,成不了大气候。这样做,一来是免得修仙者利用和普通平民的巨大实力差距谋自己的利益,或者视人命如草芥,徒增杀孽。二来也免得凡尘中的事沾染了道心,于修行不利,将来无法得证大道。可我辈修行者,却是为捍卫人间正道而存,当天下危难,到了亡种灭族,妖孽横行的时候,就不可袖手旁观。”

“这一次的灾难会如此之大吗?”向天笑更惊,“修仙界要出手卫道?”

“天界与仙界自封、妖界与魔界自守、人界与冥界自存,修仙者是人,因修行而脱离了人界,却也没到能进入天界与仙界的地步。苦苦修行,为的就是飞升而去。但是,在未得大道之前,就如同观棋者,棋盘上棋子如何厮杀都不得过问。因为对于百姓而言,生老病死,失怙流离,本就是必须承受之若。可若连棋盘也要毁了……”

“大秦有这么大的本事?”向天笑难以置住。

朱俊微微摇头,冷漠枯绝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和无奈,“人的野心,永远是想像不到的大。若是那野心得到邪魔的助力,蝼蚁般的凡人又如何能应对?就算,咱们修仙界倾力而出……”说着,他又望向星空,“也未必能证得了天道啊。”

什么?!向天笑惊得倒退了两步。

会是什么样的大凶之兆,令师尊说出这种话来。又是什么样的力量,令师尊这样没有信心?

要知道修仙者之于普通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真如雄鹰之比虫豸。修为高者,一人可对千军万马。若天下修仙者联合起来,别说大秦,就算七国联手也不在话下。何况,人界一直是六国对一的情况。

难道……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向天笑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到了?”朱俊低低叹息,“五百多年前,你还小呢。那时,只怕和城东是一个模样吧?”

“师尊!”向天笑突然心头一酸,跪倒在朱俊脚下。想想当年青涩的自己,想想如今那意气风发的徒弟,不禁眼眶发酸,差点落泪。

轮回吗?难道真的要回到当年的景况?修行,勘的就是生死,可他却实在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那如同烈火焚烧,痛感延绵不断,至今都不能触碰。

他们两个,面目都是中年人,可年龄相差了足有一倍有余。但这样一跪一立,却无丝毫违和之感。朱俊千年修行,历经多少苦难,如今已经是化神期大圆满,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飞升而去,成为近五百多年来,继犬牙道长后第二个得证大道的人,可若天下刀兵起,修仙界插手,师尊千年苦修,极可能毁于一旦。

“这,许是为师的劫数。”朱俊冷峻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淡淡微笑。

“师尊,可有法子避劫吗?”向天笑急问。

“人间普通百姓有句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只能做最充足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避是没有用的。”

“若是能再错后百年,哪怕只有五十年……”向天笑恨声道。

第20章 那魔头,当真死了吗?

朱俊拉向天笑起来,声音已经平静,“气数到了,人力岂可改变?想五百多年前,冥界与妖、魔、人,三界大战,天界和仙界早就封了下界的通路,只少数几个仙人助战。虽然,终究邪不胜正,但那一战之惨烈,到现在各大派也没有完全恢复原气。可是,为师就是在那一战中获得了实打实的修为,之后进境一日千里,算是踩着前人的肩膀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轮到我背负着小辈们前行了,有何不甘心的?求证大道,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吗?我昆仑千万年不倒,就算我有什么闪失,也无遗憾。再者,毕竟当年那魔头死了,大秦就算还留有余孽,也未必成得了大气候。”

话虽这么说,可向天笑却感觉朱俊是在安慰他。他心里隐隐不安,因为让师尊如此失态的事,五百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已经充分说明局势的凶险。若让师尊闭关,专心渡劫飞升,不理俗物,师尊必不肯的。而且若没四大天尊坐阵,只怕更难有胜机。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人界毁了,师傅的飞升之路也会堵死。妖界,魔界,岂能独存。天界和仙界缺少人间万物的供养,又将是什么情况?

人界,凡人,被其他几界之人视为蝼蚁,最被看轻。可是其他几界能消失,唯独人类,恰恰是最重要的。他们支撑这天,这地,五行要素,万物生息。

正想着,就见朱俊第三度抬头,微眯了眼,笑道,“其他三大天尊者来了。哈哈,为师还存了看错天机的侥幸,结果真是天不欺我,定无幸理啊。”

笑声未落,空中黑、碧、红三色光点已经迫近。朱俊白衣飘飘,临崖而立,双手连挥,结出七种不同形态的火焰型法印,以七星位排列半空。片刻,护山大阵裂开一隙,时间虽短,空间虽小,却足够三大天尊驾临的了。

“可是为异呈天相而来?”朱俊笑问。

“你倒还笑得出。”东尊付采薇哼了声。

北尊狄人杰微微点头,却不言语。

南尊布缕衣神色严肃,回答道,“正是。就知道西师弟必也看出来了。”

朱俊也不多话,只做了个请的姿势,四人就一起到了昆仑静之界。这里,向来是进行秘谈的地方,隔着层层结界,在其中说话,就算大罗金仙偷听,也绝对办不到。

而这种级别的秘谈,向天笑自问没有资格参加,只躬身施礼,然后自行离去。

“上次昆仑论剑时,我怎么说来着?”才坐下,付采微就质问道,“我说养虎为患,你们偏不听。结果如何,大秦国坐大,如今星相显示,必起刀兵大祸。当时,百里布被困难昆仑秘境,百里松涛孤掌难鸣,若灭之,岂有今日的为难?”

“东师妹,不是我老头子说你。”南尊布缕衣接过话来,免得朱俊又与她争执,“那时我们只是怀疑百里松涛野心不小,派人盯着就是,怎么能随便就先下手为强?若非天翻地覆,绝对不插手凡间事,这是我们的规矩,不能乱!”

“那现在怎么办?”付采薇冷笑道,“不嫌晚了点吗?”

“东师妹!”北尊狄人杰皱了皱眉头。

“非是我怨怪三位师兄,实在三位师兄比我一个女流之辈还要妇人之仁!要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若灭了百里一族,大秦一脉,如今就不会有这个局面。”付采薇缓和了语气,“五百多年前,多少师长亲朋陨命,多少生灵涂炭,我真不想再面对一次了。”

“当年之事,非是心软。”西尊朱俊也皱眉道,“那时候两败俱伤,哪里还有别的精力?为了最后的一胜,仙帅、妖帅和魔帅联手,倾尽全力,仍不过是同归于尽的结果。能这样已经是侥幸,魔头赤羽是来自天界,若不是后来他莫名其妙伤残,我们即便是全死了,也阻不了他。”

“那后来呢?谁不知道凌绝剑是昆仑老祖无言之神兵,当年那场大战时被赤羽那大魔头封印,非与那魔头相关的人是拔不出剑的。昆仑现任掌门把这把几乎废了的神兵给洛城东玩,怕徒弟缠磨,还编出什么,拔出剑者就是命定之人的谎话,哪想到真有人拔得出来。”

“这事不是调查清楚了吗?”狄人杰道,“因为那个乐飘飘运数太高,无意中得了魔头赤羽的那件神器,所以身负他的气息,才能拔出神剑。”

“应该说,那神器遗落民间,自有灵性,不慎长在了乐飘飘的身上。”布缕衣提醒。

“着啊。”狄人杰一拍掌,“想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不入流小门派的掌门,五行杂驳的灵根,撑死修到金丹期。再者,她往上查八百代,与五百多年前的大战也搭不上半点关系,祖上更是没人修过仙。一切都是凑巧而已,以她的修为,参透神器的妙用根本不可能。而若要强取神器,必然要伤她性命,或者把她直接炼化。她何其无辜,我辈修道中人,又不是邪修,岂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此心念。”

“哪个说要杀她了?”付采薇气咻咻的,“她身负神器的事,还不是我的门人以性命换来的消息?可怜我的门人如今只能一息魂魄寄于灵宠身上。可是我们原就说好,想办法让她嫁给城东,也算神器归于正道手中。到时候,咱们四个齐心合力,想办法拔出神器,再彻底把它毁掉,以免贻误世人。反正除我们之外,寻找神器的人还有很多,倒不必先闹得天下皆知,那样争抢起来,反而不美,若被宵小夺去,怕又惹来麻烦。可我们计划得虽好,这事却拖拉了这么久,到底不能让人放心。”

“城东那孩子说自己的修为不足以匹配佳人,闭关去了。”朱俊叹了口气,“而且,乐飘飘和布太子一直在昆仑秘境中,这才出来半年不到,哪里就耽误了呢?神器之事如此隐秘,我们不说出来,有谁会半路劫杀?她现在在自己的门派里,又被编入秦国仙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直接去招惹。”

“就是在秘境的五十年才奇怪呢。”付采薇眯起美艳不可方物的妙目,“都记还得吧?大魔头赤羽当年硬闯进去过,他也不惧罡风。谁知道他是不是藏了东西在里面?谁又知道百里布有没有取出来?当年那魔头虽死,可他的军队却突然无影无踪了。现在,难道你们不担心这个?”

三大天尊面面相觑,无语。

百里布和乐飘飘能在秘境中生存五十年,已经是奇迹,确实令人怀疑。但想来,必定是躲在某处。若说还能在那种情况下四处寻找赤羽留下的东西,实在难以想象。再者,有谁知道赤羽到底留下东西没有?

况且,在这二人出来时,他们四个在场,还仔细观察过,并没有任何宝气出现。以他们的修为来说,怎么可能看走了眼?为此,他们才放那二人离开昆仑的,不愿意打草惊蛇。现在星相有异,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看,心中的疑惑又升了起来。又想起赤羽那消失的百万大军,不禁心里发寒。

“百里布能拔出凌绝剑时,咱们就该格外留心。若说乐飘飘是因为得到神器而身具赤羽的气息,那百里布呢?”付采薇继续说,“谁也不知道赤羽当年那么鼎盛的时期,为什么会突然和百里家族搅在一起,后来又为什么突然伤残,说不定是百里家的人暗害了他,得了他的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所以,百里布身上有赤羽的气息。也所以,百里松涛才有恃无恐!”

“你是说,百里氏因私下里得了赤羽的遗物,故而拥有抗衡天下的实力?”朱俊的眉头皱得死紧,冷清无波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来,但随后又释然道,“百里家虽有修行者,毕竟是凡人之躯,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就算得了什么宝贝,又怎么驾驭得了?至于……百里布拔出凌绝剑,我们之所以没有细查,一是因为乐飘飘先拔出的,之后做为剑的继承者,城东也拔得出了。难保百里布没有特殊的力量,亦可做到。终究,首个拔剑的人才是破封印的啊。”

话说到这儿,四个人再度同时沉默。

好半天,一直不语的布缕衣说出句更震惊的话,“魔头赤羽,当年真的死了吗?”

即便修为深厚的、接近于仙的人,闻言也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啊,都说赤羽死了,其实只是再没人见过他。当年与他一战的三大帅也赤飞烟灭了,不仅没有尸体,也难有有力的证人。所有人都深信他死了,是因为太渴望他消失在这天地间吧。

若真是赤羽复活,那人界,必然毁灭。他们四个是当今修为最强者,可就算联手也如螳臂当车。当年三大帅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已是仙人的份位,大乘的修为,再也不会有了。

第21章 幽冥

“真的是五百年一轮回吗?”朱俊轻叹一声,“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也只有先准备起来。而且,我并不后悔没有先发制人。哪有为了自己安全,先灭了别人的道理,那岂不是一心为私,还修得什么大道?若冤枉了别人怎么办?世事和真相,永远不是表面上能看得出来的。就像我实在看不透赤羽、百里父子和乐飘飘的二仙门之间,冥冥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狄人杰闻言,点了点头,“没错,我辈修仙者但求倾尽所有,无愧于心。能战,则战。不能战,也要战。若天意如此,就让这次做个了结吧。”

最后四人商定,由修仙前做过燕国大将军的狄人杰布置防御和应战,人脉很高的朱俊联络人界各国的当权者和潜伏在其中的修仙者。布缕衣人缘很好,谁都卖他面子,所以亲自去妖界和魔界,组成新的联盟。而付采薇身为女性,会亲赴秦国境内,观察和了解第一手情况。

蓬莱毗邻齐国,听闻齐国公主鲁含颦就要嫁入秦国为太子妃了。说起来含颦还是昆仑执法阁阁老的入门亲传弟子,东尊大人,论理应该去观礼的。

且不说修仙界谨慎准备,也不说秦齐两国积极联姻,更不提二仙门的掌门失踪,门人们有多么焦急,四处打探,单说身处龙神殿空间的乐飘飘,身不由己的随着红羽飘飘荡荡,不知日月时光几何,直到昏昏欲睡的她,被一股居然能透过红羽的寒意冻醒。身上一激灵,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从空间内丢了出来。

四周,极度空旷,乐飘飘甚至分不清围绕着的是石壁还是遥远又穿不透的暗沉。

有光,来自不远处一块石碑。

确切的说是一块界碑,黑色水晶的质地,数丈之高。谁能想到,那光芒是从最黑暗石头而来?又有谁能想到,微弱的光芒就似舞台的聚光灯,冷冷的笼罩着此地唯一的活人。

碑面上,鲜红淋漓的两个大字:幽冥。

乐飘飘吓了一大跳。

幽冥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正常智商的人都知道。那死人的必经之路,灵魂轮回之所。但鉴于这是个修仙的世界,小一郎说过幽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魂魄的中转地,不真死了的话,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无法进入。另一部分,则是死魂或者特异的生魂修行聚集的地界,就像超级大门派一样。

听修仙历史故事时得知,统治修行冥界的人也称为冥王。五百年多年前的那场惨烈之极的大战,就是冥王挑起。他以冥界一门,独战人界、妖界和魔界三界。最后,仿佛是输了。还输得挺惨的,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具体细节、起因、过程,乐飘飘虽极为感兴趣,但小一郎这个万事通却首次说不清楚,只记得当年参与大战并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基本隐匿在各大正道门派和妖、魔界中。匆匆光阴,当年的事似被流沙掩埋,世人早已淡忘。

冥界与她,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所以后来她也把这故事丢到脖子后面去了。本来,也是当演艺故事,文学小说听的,并没有当真。可现在,为什么她到了这里?是凑巧,还是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最恨“冥冥中”和“天意”这两个词组了,完全是推断无能后又推卸责任的说法。

最初的惊吓和惊讶过后,她努力感觉了下自身。心脏是跳动的,血液是温热的,呼吸是正常的,活动是自如的。这说明,她没有死,而是以肉身来到幽冥界。

可是……她要怎么办?

自然不能傻呆着,但要往哪里走?不知是什么邪风把她带来,她早已经彻底失去来路的方向,难道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吗?那个正常轮回的幽冥界入口,传说是在酆都,那有没有人知道就在潼川城里,皇宫地下,还有一扇进入修行者幽冥界的大门?

没有选择之下,她小心翼翼的、紧张的、试探性的靠近那块巨大的黑水晶界碑。可是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触碰碑面,就感觉身上蓦然一热。是那种由内及外的,不知不觉的、没什么痛苦的热,并伴随着抽离感。

乐飘飘感觉自己就像雪糕,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融化,灵魂已经从肉身中脱出。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软倒在地,就像个破布娃娃,身上有感知的部分却飞离了地面,向上面的无尽的黑暗飘去。

不是不怕的,但这么久一直发生奇怪的事,都已经麻木了。她现在无法判断自己是突然死亡了,还是因为一些技术性问题而暂时脱离本体。

再者,幽冥啊,不是应该往下走吗?为什么向上?

但很快,她失去了方向感,无法感知上下前后左右,只知道自己的魂魄飘浮进一个更大的空间。或者确切的说,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想像中的黑暗,苍穹呈现黯淡的黄和肮脏的灰,空气热沉沉的,很闷。地面是无垠的荒漠,不时有泛着碧色荧光的、刀锋般狰狞的石头或者山脉刺破大地,像呐喊般向上伸展。间或,还有各色各形的白骨堆在路边,伴随着一丛丛火红的野草,诡异的摇摆。

若在黄泉路上,最艳丽的应该是彼岸花吧?乐飘飘想着,耳朵里满是凄凉的声音,像是远处的鬼哭和地狱深处尖利的痛喊,但细听其实是风声。以及,风与沙的摩擦。

再往远看,地平线处黑压压一片。

乐飘飘身不由己,而且很有些好奇,于是就想去看看。哪知道心随意动之下,瞬间就到达那尽处,结果却惊得乐飘飘目瞪口呆。

好多兵马俑啊!

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密密麻麻,纵横阡陌,排列整齐,所结成的各种队阵,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些兵俑全部身着黑色铠甲,头盔上垂着血红色的流苏,在全身暗沉之下,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