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札幌的街也安静了,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街道,车业少了许多。渡边翼把座椅放低了些,好让冷以珊躺着休息。

“大岛浩的检查结论出来了吗?”

“嗯!”

“他能承受自己的病情吗?”

“外表是只骄傲的孔雀,内在是只有颗坏心的恶狼,坚强着呢!”她嘟哝着在椅上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渡边翼。微暗的灯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弯出优雅的弧度,俊逸得令她有一股莫名的心动。

“哈,这是什么样的珍稀动物。”

“还珍稀呢,怪物一个。他怀疑我的医术,要求换主治医生。”

“这是玩笑吗?”渡边翼惊讶地问。

冷以珊眨下眼,揉揉额头。“是事实,他嫌我要求高,管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病患。”

渡边翼眼底满是骄傲,“我想他马上就会后悔了。”

“我不这样认为,他自恋但不自大,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他认出你了吗?”

“呃?没有,只是打过照面,哪里可能记得,何况我还有口罩呢!”

车停在别墅的草坪外。渡边翼停下车,没有开车门,笑容温柔得如同春天里的微风。

“我真希望别人永远看不到你口罩后的面容,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冷以珊。不是优秀地令人仰视的冷医生,只是一个清丽文静的小女子,会害羞会无措,看着我时,目光在躲闪,现在,她低下头,连慢慢红了。”

“渡边…。”她轻笑地别过脸,“不要玩催眠。”

他凝视她,突然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她怔住,脸“腾”地涨得更加通红。

“以珊,不要太专注你的工作,留点时间给我好吗?”他轻轻拥住她。“我们在一起时,你不能想工作,不能像别人,心和眼中都只能有我。”

“渡边,如果你接住到别的女子的话,会不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莫名其妙的问一句。

“这六年来,我眼里只有你一个。智商再不如你,也不会六年都不清醒吧!不要猜疑,不谈六年,路十年我都会迷恋你的。”他轻抚着她软软的秀发,嗅着她发上清淡的香气。

“我会的东西很少,性子无趣、代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是中国人,出生于上海小弄堂,就会读书,其他一无是处,而他优秀出色,两个人好像不太相配。

他眼中有了笑意,“我的大博士,今天怎么这样不自信了。有时我也奇怪,读书时倒追我的女生多的是,我随便挑一个多省事啊。追你多辛苦,等了六年才敢开口提交往,唉,说出去同学们眼球要落一地。可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就觉得整颗心都满溢着幸福。”

“真的吗?”她俏皮地笑了。

“唉,以珊,再过两年,我都快三十了,这次纯情少男少女的表白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我们是成年人,你可以问些难度高一点。”

“比如?”

“比如夜这么深,你累得眼都睁不开,问我可不可以陪你进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娇嗔地解开安全带,文文地打了个呵欠,“明天又不休假,你想我起不来呀!”

真是个大煞风景的话,渡边翼宠溺地摇摇头,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把她抱下车,紧紧地贴在怀中,让她贴着他的胸膛。“不会天天都忙的。哪天不忙,我们真正的约会吧,没有外人的打扰。我们彼此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晚上的时间又有限,这样的分离真是残酷。以珊,我越来越不想和你分开了。”

她听着他的心跳。心脏的跳动节奏而有力,肌肤滚烫。她知道他真的爱她,他们都是成人,她感觉得到他这六年压抑的不只有情感,但他尊重她,她没有爱上他时,他仍会压下所有的冲动。

但她还没准备好在清新的早晨睁开眼时,面对一张异性的面孔。

“渡边,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从他怀中退开,把他推进车里。

渡边翼打开车窗,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想着我,以珊,明天见!”

“明天见,我带山本太太的味噌汤给你喝!”她有点不舍得挥挥手。

路灯昏黄。

夜风薄凉。

渡边翼的车拐过绿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冷以珊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别墅,懒得开灯,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肚子面对一室的黑暗。

“小姐,你怎么睡在这儿?”

谁在拍她,好吵,怎么这样的亮。冷以珊吃力地睁开眼,山本太太一张放大的面容映入眼帘,曙光从窗中透了进来。

“天亮了?”她揉揉眼,坐了起来。

“小姐,你昨天没有回房间睡。”山本太太看着她皱皱的外衣,“澡也没洗。”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太累了,走进客厅,想坐下休息会,居然就睡着了。”

“小姐,你是人不是机器,休息几天吧!”

“嗯,我准备七月回国探亲,那时就多休几天,把觉睡足、身体养好!”

山本太太体贴地点点头,“再去睡会吧,时间还早呢!”

冷以珊摇摇头,“我一会洗澡去,山本太太,请你多做点味噌汤,还有寿司,放进食盒里,我带去医院。”

“给渡边医生的吗?”

冷以珊微笑不答。

“渡边医生是个好男人,小姐可要抓牢哦!”山本太太笑着走进厨房忙去了。

冷以珊很少这么早起床,她拉开纸门,走进别墅后面的庭院。不远处的风景区,如霞的樱花和着嫩绿的树木,形成浮动的花海。晨露穿过树丛,把白皙的樱花映衬得晶莹剔透。风轻轻吹过,一片片粉红近似莹白色的花瓣,从树梢缓缓的飘落,缓缓的在空中飞舞。

一朵花的凋零,有她的周期和定律,不管曾经是如何的美丽。

冷以珊心头突地涌起一缕伤感。“樱花谢啦!”她喃喃地说。

“嗯,六月了,樱花谢了,富良野的薰衣草要开花了,那片花田现在的游客一定很多。”山本太太刚好出来,听到了她的话。

一朵花谢,一朵花开,新的事物总是轻易地就取代旧的事物。谁还会记得那朵曾经美丽的花呢?

这世上最最善变的就是人的心,最最珍贵的也是人的心。

她想起了那个向她要一年生命的男子,生命对于他来讲,是什么呢?昙花一现?

他可以轻视生命,她不敢,所以她拒绝了他。

“小姐,去洗澡吧,早餐要好了。”山本太太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我不在家里吃,你帮我全装进食盒吧!”她忽然想给渡边翼一个惊喜。

爱情也是一朵稍纵即逝的一朵花,渡边翼小心地呵护着,她不能总袖手旁观。

无云而又舒适的一天又开始了。

渡边翼住在一幢高档的单身公寓中,他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刚刚驶上车道,看到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清雅的微笑如窗外拂过的春风。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梦游?”他打开车门,结果她手中的食盒。

“如果是梦游,你就视而不见吗?”

探身为她拉上车门,顺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温香的脖颈,“对于梦游病人,通常是不要惊动,只要轻轻地跑过去,抱着她,柔声哄着,陪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她眨眨眼睛,“医术上是这样写的吗?”

他大笑出声,稍一用力,将皱眉还在思索的她猛地拉进怀中。

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很深。

阳光烂漫地从车窗外洒进来,柔柔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有点拘谨,两只手僵硬地张在半空。温和的渡边,唇火热得令她窒息。

她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她在恋爱中了吧!

大岛浩很不习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醒来,而且是独子醒来,可怕的孤单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特护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为他量体温和血压,每个动作都非常的轻柔,生怕他会突然恼怒地大吼出声。

昨天,他住进病房,她为他卸妆。当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拳击在镜子中,对着她大声咆哮。

她刚刚为护理以为超级俊美的帅哥而升起的一丝窃喜,瞬间就蒸发到云层之中。他简直就像一位恶魔,愤怒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像要把她吞没似的。

“先生,好了,你可以去洗漱了。”玲子捧着托盘,声音颤栗。

大岛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是然女人爱的,不是让女人怕的。他想说几句轻松的话语安危这个胆小的特护,但他心情超级不好,等了她一下,拎起换洗的衣衫走进浴室。

医生总提醒说,有心脏病的人脾气太大不好,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

镜子里唇色青紫得妖异,修长的手指泛白,他恍惚看到死神在镜子中对他狞笑。

他闭下眼,深深呼吸,大岛浩不会倒的,一定不会就这样倒下去的。

早餐放在桌上,营养全面却无味,他想喝酒,可惜被那个无情的冷血给扔了。想到那个姓冷人也冷的医生,气不打一出来。冷?日本有这样的姓吗?

管她呢,他炒了她鱿鱼,那个藤野院长会吓呆了吧,看他维护她的样子,真是好爽。报纸上有几条新闻是真的,他对媒体太熟悉了,那个冷医生一定是吹捧出来的,开口闭口就是要求。

烟也没了,真是难受。大岛浩拉开窗帘,推开窗,阳光一下子奔了进来,带着造成凉凉的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