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打了电话回来,问你醒了没有,说晚上有个加急手术,要很晚才能到家,让醒后,务必要喝点米汤醒酒。”

“哦!”大岛浩失落地闭上眼睛,半躺回枕头。通常情况,一半上她忙,一半是她在躲她,她虽然什么也不说,但他就是知道。

“乔,我不记得早晨的事了。以珊她有没有说什么?”他颓然地问。

“没有,她很早就上班去了。大岛先生,”乔抬眼看着他,意有所指的叹了口气,“冷医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岛浩惊骇得身子僵住。

“你告诉她的?”

“不!”乔指指他的衣衫和敞开的胸口,“她自己看到的。”

“该死!”他低下头,看见了一个个鲜红的唇印,低咒了一句,眼神禁不住黯淡了下来。似乎,他又放纵了自己。

关于冷以珊态度的各种揣测开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大岛浩的拳头握得死紧,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后果。

他不是故意的,看到她从座位上走出来,和那个诡异阴沉的律师肩并肩的走到雪中,他就崩溃了。

她一直想做一个冬天的新娘,他才特地为她准备了这场婚纱秀。本想在最后一场秀上,他当众向她表白,请求她嫁给他。他煞费心思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每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到。

他为她装扮,为她安排座位,准备了鲜花、香槟、音乐还有他一颗滚烫的心,就想到那一刻,把他的全世界送给她。

她却又一次把他的心意踩在脚下,弃他而去。

他的体内就象住了一个魔鬼,被她一派,魔鬼就大吼着冲了出来。他想她为他流血,因他疼痛。

他赌气地当着她的面与女模纵情深吻,希望能激起她内心对他的在意。

而她没有,连吃醋的表情都没有。他肆无忌惮地和女模卿卿我我,直到最后,他因她疯狂地失去了理智。

她淡然的神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是那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对他微笑,口气温和包容。

她好象一个准备随时离开的人,就等他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了。

理由终于有了,她要走了吧!

大岛浩悲绝地听到心碎裂的声音。他轻咬着下唇,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让指尖的疼痛痛入心扉。

他们之间又一次走入了末路。她应该和那个律师没有交结,他怎么不问清楚就发火的呢?可是一遇到她的冷落,他就管不住自己。强烈的患得患失快把他逼疯了。现在,他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万劫不复。

“乔,让美津准备夜宵,我今天不太想动。”大岛浩抬起头,看着乔。不知道还能关心她几次,也许过了今晚他就该被她握地出门了。

“美津早就准备好了。我扶你去浴室吧!大岛先生,你的脸色不太好!!”

“宿醉能好到哪里去?”他苦笑。一切再也好不起来了。

九点!十点!十一点!冷以珊还没有回来。大岛浩扶着楼梯走进客厅,听到门外呼啸着的寒风,心脏痛得象要裂开。

美津和乔都回去了,偌大的寓所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到厨房看夜宵凉了没有,又翻了会报纸,喝了杯茶,拿起手机,犹豫着是否给她打个电话,他要不要去接她。

他却没有勇气拨响她的电话,怕听到她礼貌的拒绝。现在回想起来,为她做夜宵,在深夜的医院门口,接她一同回家,环抱着她温馨入眠,竟然是这么一幸福。

如今,他没有这个资格了吧!

大岛浩落莫地勾一勾唇角,幸福得来不易,失去只是弹指之间。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吗,他会倾其所有去抢一粒的。或者让时光倒流,再次回到昨天晚上,他一定会好好地控制自己。

以珊,对于他来讲,是他的爱人、亲人、医生、朋友,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他不敢想像,失去以珊,他会怎么样。

此刻,他命运的操控权在以珊手中,他只能静等她的裁判。

小夜曲的音乐声突地充溢着室内。

大岛浩四下环望,声音的出处在搁在玄关处的包包。以珊早晨没有带包吗?但这个手机音乐不像是以珊的,他在家中帮她接过几次手册,她的手机音乐是一首中国民族风情音乐《月光下的风尾竹》,她告诉他演奏的乐器叫葫芦丝。乐器的名字很特别,他印象非常深刻。

小夜曲执着地一遍遍响着。

大岛浩拉开包,响个不停的是一支黑色的男用手机,他一愣,迟疑了下,按下接听键。

“冷以珊,你还好吧!回到东京后,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大岛浩真的确不适合你,你应该有个疼你、呵护你、给你安全感的爱人。不要因为一时孤单、一时怜悯,就接纳了他,真看不下去你那样子被他羞辱。那个象种马的大岛浩只会玷污了你,他给不上你想要的一切。离开他,冷以珊!”

这种犀利逼人的语气,他听过,是昨晚那个带走以珊的律师。大岛浩嘴唇抿得很紧,微微泛出青白色。

以珊和律师似乎不是一般的熟稔,不然也不会在近午夜时打这么一通关心的电话。

“渡边夫人也很担心你,冷以珊,你是爱他,离开他不难的。不要把自己假想成什么救世主,每个人都有存活下去的本能。他没有你,一样会过得很好。冷以珊,同情心不是这样乱施的。你…怎么不说话,在听吗?”

大岛浩身子微微有些颤栗,心中阵阵寒冷的锐痛,深吸气,又深吸气,他冷冷一笑,“大律师,我在听,听得很认真,你再讲几句,我就快被你说动了。”

山口嗔怪一倒抽一口凉气,“你…是大岛浩?”

“回答正确。”大岛浩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大律师,按你这样的分析,能给以珊安全全感的人一定是你了?”

山口真一屏气凝神一会,镇定下来,“这个好象是冷以珊的手机,你怎么可以乱接她的电话?”

“哦,以珊刚刚进去洗澡,她让我帮她接一下。你还有什么要我转达吗?”大岛浩背脊挺着笔直,他不让自己的身子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I凤有,直接和你讲就行了。”山口真一口气突地冷凝,“大岛浩,你若是男人,就放开冷以珊。她已经过得非常辛苦,再要为你这种人伤心,你何忍?”

“我这种人,你又是哪种人?你又比我圣洁到哪里去?明知以珊是我的女友,你竟然心怀不轨之心,一再地勾引、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大岛浩对着手机怒吼着。

“无耻之人是你吧!利用自己的心脏,硬把冷以珊锁在身边,可却又不珍惜她。大岛浩,你若没有那颗心,冷以珊会多看你一眼吗?”山口真一口气得口不择言。

“什么意思?”

“自己掂量去!大岛浩,以前我还对你心存同情,现在不了,我发誓,不管是无耻、无德,还是卑鄙、恶劣、下三滥的方式,我都要把冷以珊从你手中抢过来。”他“啪”地挂了电话。

大岛浩脸色铁青地看着手机,嘴唇煞紫,眼睛里交出尖锐的恨意。他颤抖着翻开手机的电话记录,这几个月只有冷以珊和这个山口真一通话纪录。他打开收信箱,眼神突地冰冷。

收信箱里密密麻麻的一条条短信,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翼,手术结束了。这是一台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手术。我不是在自夸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这颗心脏就象是为大岛浩量身定做的一般,它奇异地与大岛浩的身体契合。当我把它放在他的胸腔时,它立刻就开始发挥出它蓬勃的生命力。翼,这也是一种奇迹,真的好奇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是谁。象每次大的手术结束一样,我又累得站不起来,好相信你的怀抱。爱你的以珊。”

“翼,今天大岛浩的秘书送了几款衣服给我,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不得不承认,我骨子里实在是个虚荣的小女人,我想像着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惊艳得张大嘴巴。翼,做大岛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让人羡慕,永远有最美丽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后做你的妻子,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以珊!”

“翼,我…们能见个面吗?哪怕只有一小时,你若很忙,我请假坐飞机过去,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好想你,好想看着你的脸,我们手握着手,就够了。”

大岛浩飞速地一条条按过,脸色越来越冷酷。这是大岛浩的手机,看短信的时间,应该是他在做心脏移植手术的那一阵子。可是,那时候渡边翼不是死了吗?谁在和她通信,那个律师为什么会打这个号?

她和山口真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答应和他交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长时间,睡在他怀里,她心里整日整夜想的又是谁?

真的只是同情,只是同情???她珍藏着渡边翼的一点一滴,却对他冷若冰霜。

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答案。

脑中空白一片,闪过的只言片语一直是,“做大岛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让人羡慕,永远有最美丽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后做你的妻子,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大岛浩肆狂地放声大笑,用力地击打着自己胸口,脸上痉挛似的痛楚让他猛地举起手中手机迎着墙狠狠地砸了过去。几声轻脆的开裂声,手机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板上。

第二卷 不惹尘埃第五十章 雪意阑珊(五)

夜寒刺骨,冷以姗站在别墅前,仰看着楼上的灯光,她突然没有勇气跨进大门。手指冰冷冰冷,体内的血液也完全冰凝。夜风刮起树上的落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肩上。

她在医院磨蹭到午夜,值班护士一再催促,她无奈地打车回家。

不太想面对大岛浩,却又放不下他。

她轻轻吸气,是上门廊,从花盆里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内灯火通明,大岛浩卧躺在沙发上。“怎么睡在这里,浩?”她换了拖鞋,轻轻是过去,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差点把她绊倒。

“美津今天没有搞卫生吗?”她嘟哝着蹲下来,捡起一块残破的电板,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呀?她四下看了看,外壳、电池、碎裂的键盘一块块的散在角落里。面容刹时雪一般苍白,握着电板的手轻轻地哆嗦,牙齿紧咬着嘴唇,抑制着不让声音发出。

“为…。什么?”她颤微微地双手捧起电板,看向沙发上的大岛浩。

大岛浩邪魅地一笑,坐直,两腿交叠,手托着下巴,快意地端祥着她脸上的悲痛。“不为什么呀,我大岛浩的女人怎么能用这么破旧的手机,我看着不爽,砸了它。明天我带你上街,重新给你买,你想要几个买几个,把这间屋子塞满都可以。宝贝,想了你一天了,过来,让我抱抱。”他性感她向她抛了个媚眼。

这支手机,被翼的鲜血浸泡过,陪着她度过无助的几个月,是翼留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件物品。当她很想很想翼时,就把它拿出来,轻轻地摩搓,温柔地亲吻,喃喃的对它自语。

而今,大岛浩一句轻描淡写的不爽,它碎成了一片片。

冷以姗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厥。她惊恐地盯着大岛浩,嘴唇颤抖不已。

“亲爱的,这什么表情,不就一个破手机,值得这样伤心吗?”大岛浩站起身,走过来,长臂用力地勾起她的腰身,身子堂而皇之地贴近她。

她咬着唇,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从没有哪一刻,她象现在这么恨眼前这个男人。这种恨意强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宝贝,要先吃夜宵呢?还是先洗澡?”大岛浩低下头,用鼻尖轻触着她的脸颊,“呀,身子好冰,我们一起洗鸳鸯浴,好不?”他调笑地挑起她的下颚,盯着她微张的樱唇。

冷以姗冷漠地看看他,低下眼帘。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她自他怀中抽出身子,慢慢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把地板上一块块手机碎片小心地捡起,放在手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