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是呀自从我和琪琪小姐签约之后,我的事业就更如日中天了。琪琪公主!”他张开双臂,琪琪笑着扑进他的怀中,汉斯目光注意到念其的存在,“哦那就是小王子啦,听迈森兴奋的口气,我感到我的事业又快登上一个巅峰了。哦,迈森,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王子和公主游览下北京城?”

念其激动的小脸涨得通红。

“当然可以。”迈森温和地一笑,向念其招招手,“念其,这位是汉斯先生。念其到奥地利后,去什么学校念书、参加什么比赛、到哪里演出,汉斯先生都会帮你安排的。他是爹地和姐姐的经纪人,以后也会是念其的经纪人。念其要乖乖听汉斯先生的话,好吗?”

念其习惯地看看妈咪,左幽把脸扭向一边,念其有些无助地低下头,没有作声。

“哈,原来小王子还不信任我,那我今天真的要好好表现了。走吧,我的王子与公主,先让老汉斯带你们去吃顿大餐。”汉斯一手牵一个,对迈森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走向停在大门前的车。

“爹地、妈咪再见!”两个孩子转过头来挥手,左幽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笑容。

正是黄昏时分,暑热散去,凉风习习,琴院里飘散着浓郁的花香与树木的青涩之气。林荫道的欧式路灯已经亮了,白天班的学生正准备放学,三三两两散布在校园里说笑着,不一会,夜晚班的学生就该过来上课了。

“亲爱的,我们去小楼洗漱一下,然后出去吃晚餐吧。不知以前我们经常去有演出的那家餐馆还开不开了?”迈森轻揽住左幽的肩,轻柔地说道。

左幽两眼发直看着前方,不说话。

迈森俯下头,看了左幽一眼,“怎么了?”

“迈森,汉斯先生是来中国为念其办理出国手续的吗?”左幽轻声问。

迈森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嗯!我打电话让他过来处理念其的事,还有你在国内的一些翻译合同的解约,这些事我们都不太撤擅长,他是道中高手,办起来很快的。亲爱的,我想带你早点回家。”

“你是不是也想过我们就从北京出发,连上海都不要回了?”左幽笑着问,清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迈森愣了一下,“如果你想回上海,我可以陪你过去。其实那边的事汉斯会处理好的。亲爱的,你需要好好休息。回奥地利后,我们去度个假吧!”

左幽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下去了,她漠然推开迈森的手臂,与他隔开几步的距离,“迈森,你决定这一切时有和我商量一下吗?就象当年你说要离婚时,没有一点迹象,突然就开了口,而且很坚决。现在,你说要带我走,带念其走,也是这样。我说过我会考虑,你连给我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又下了决定。呵,凭什么要解除我的合约,让我又成一只米虫,必须紧紧依俯着你才能生存,这样我就被你牢牢掌控住了,是不是?对于你仍爱我,我要不要感激涕零,还装什么娇情,是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地扑向你?我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呢?”

“亲爱的,你误会了。”迈森上前要抱她,她打开他的手,又退了几步。“误会你什么?离婚也是你,复婚也是你,我就真是木偶吗?线等着你来拉。迈森,真的,真的好失望。你尊重我一下,好吗?我是独立的人,不是人人都需要爱情才能活下去,对不起,我…”

手机的突然鸣叫打断了她的话。她转身接电话,迈森僵硬地站在她身后。

“幽,许久都联系不上你,还好吗?”霄白关心地问。

左幽喉咙一哽,“嗯,还好。你还在上海?”

“不,我现在北京,容妍陪她老公到北京参加一个两岸商会,我过来看看她。你在哪里?”

“我也在北京。”

霄白惊喜地说,“真的,那晚上过来一起吃个饭,容妍刚刚还问你呢。我儿子在不在?”

“他不在身边。”

“哇,没了一次显摆的机会,呵,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左幽回过头看迈森一眼,说了地址。

他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看她的神情,他总识别她要离开。“谁的电话?”声音干干硬硬的。

“我朋友,我要出去吃个晚饭。”左幽音调也不好听。

“我陪你一起去。”

左幽倾倾嘴角,“怎么介绍你呢?钢琴家迈森?还是我的前夫迈森?”

“不准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迈森恼了,脸色开始发青。

天渐渐黑了,已是暮色茫茫。

“不准?”她笑,讥讽的笑。

“最最在意我幸福不幸福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我现在什么样都不要去考虑别人了。我有权利过我想过的生活。我想过了,不管是琪琪还是念其,我都不让他们出国了,成不了音乐家也没什么,就做一个普通的翻译有什么不好?你少自作主张的替我们决定什么,我不会再退让了,也让你尝尝被一个人抛弃的孤独滋味。”她强悍地扔下重话,掉头就走。

一半是无情,一半是赌气。硬撑着不回头看他。

他看到她在琴院外上了一辆吉普车,那个叫霄白的男人温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她对他随和地笑着,象有着许多他无法猜透的默契。

迈森紧咬着唇,紧握着拳,血液沸腾,眼中燃烧着怒火,心痛如割,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那个男人,可是他有什么权利呢?

以为在天津几日,他们所有的症结冰消瓦解,他才急急地把汉斯召来,这也错了?

汉斯懂他的心思,把琪琪和念其带走,他们今晚会住洒店,特地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他想给幽一个浪漫的晚餐,然后用柔情蜜意诱惑她戒指,再度过一个旷离七年后应该非常缠绵的夜晚。

一切还没开始,他就跌得鼻青脸肿。

她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爱到不顾及他的感受,也不问琪琪和念其了,比爱裴凌帆还要深吗?

他欲哭无泪,神情灰冷,整个人都象要崩溃了。

那家餐馆还在,风铃一响,忙碌穿梭的服务生热情地转身招呼,迈森坐上吧台的高脚椅。“一杯威士忌。”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象只有酒可以告诉他答案。

“迈森?”酒刚啜了半杯,他听到身后有人喊。“这么巧?”他愕然地看着裴凌帆在另一张桌子上对他挥手。

“一起坐吧!”裴凌帆站起身,向酒保挥手,酒保把迈森的酒杯端到裴凌帆的桌上。

“晚上喝这么烈的酒?”裴凌帆讶异地问。

迈森耸了耸肩,自顾一口一口抿着酒,神情很沮丧。“回国探亲吗?”

“嗯,我被派遣到匈牙利大使馆工作了,交接前回国办些手续。你来演出吗?没看到有报道呀。别喝酒了,来杯咖啡,好吗?”

“谢谢,我还是喝点酒。”迈森冷漠地拒绝。

裴凌帆淡淡一笑,环视着餐馆,“在上海的时候,幽幽说这家餐馆的咖啡不错、西餐也做得很地道,还有人吹萨克斯。今天怎么没见到演出的人呀?”

“她说的?”迈森拧起眉。

“你还没有与幽幽见过面吗?”

迈森放下酒杯,闭了闭眼,“在维也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并没有和幽在一起?”

裴凌帆轻笑,神情从容,“情场如赌场,谁愿意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你既然已经放开了她,机会也就从我手中漏走,我凭什么要帮你?”

“那你赢了吗?”

“没有。”裴凌帆落莫地叹了口气,很坦白地说,“机会对于我们来讲是一样的,稍纵即逝。幽幽骨子里非常傲气的,她渴望有一份百分百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爱,一点瑕疵都不能有,更别谈退而求其次了。我因为责任错过了她,一错便是一生。即使我现在自由了,机会也不会再属于我。我和她都努力过想在一起,可是那种感觉已经不存在了。爱不会为谁而停留的,也没有什么爱可以从头来起。”

“她现在爱上了别人。”他略显气愤地说。

裴凌帆瞪大眼,然后笑了,深究地看着迈森。“听说你当初离婚是为了成全我和幽幽,真的吗?”

迈森一言不发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招手让酒保续杯。裴凌帆拦住,让酒保来一杯咖啡。

“说实话,我非常佩服你这样的大度,大爱无边,你比我更爱幽幽。”裴凌帆真挚地说,“我在奥地利和一些音乐圈的朋友聊,他们说你这几年过得象修士一样,对幽一直无法忘情。迈森,有句话现在讲,不知晚不晚?”

迈森缓缓抬起头,看向裴凌帆。

裴凌帆挪谕地倾倾嘴角,“算我自私吧,我一直想和幽在一起,就是现在我都还有这样的期待,我爱她,很爱,这份爱强烈得我顾不上别的,想尽一切办法要和她在一起。呵,可是,幽却不爱我了。七年前,我从德国追到奥地利,我和幽求婚,要她离婚跟我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迈森突然屏住了呼吸,他记得那个秋天,他从匈牙利赶回家,要和他的妻子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却看到裴凌帆与左幽相拥痛哭。

“她说我们的爱在我结婚的时候就结束了,在奥地利的七年内,她死去的心因为她的丈夫而重新复苏了,她深深地爱上她的丈夫,渴望能一辈子和她牵手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天。她眼中流露中的情意是我不曾看到过的,不管我怎么恳求、怎么承诺,她都摇头,说如果离开了她的丈夫,她就没有方向了。所以,我不得不祝福她。”

气氛沉静得象空气一般,迈森目不转晴的看着裴凌帆,神情先是惊喜、然后是恼怒、接着是无尽的悔恨,他突地重重一拳拍在桌上,两只咖啡杯“咣当”震翻,掉在地上。

餐馆里的人纷纷掉过头,裴凌帆抱歉地对众人笑笑。

他真的真的是个刽子手,迈森真想给自己劈头盖脸几个耳光。

“迈森,作为一个丈夫你真的有点失败,与幽生活了七年,你真的察觉不到她爱你吗?幽幽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我一直都猜想,她可能在北京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和你成婚呢?人生有时候很容易被自己骗了,真爱的人是谁,可能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幽幽很内敛,不擅于表达,她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不一定会说出来。她如果有一点勉强,很早就会离开你的。她爱你,迈森,讲这话让我心中酸酸的,可是还是要点醒你一下。至于幽幽现在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你好好想想吧”裴凌帆站起身,招手买单,“我不想当裴大度,我是被逼大度。迈森,好好珍惜,不是谁都象你这么幸运,至少我非常非常羡慕你。”

迈森震愕地看着凌裴帆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幽,脸色好差。”一路上,霄白不时转头看左幽。

左幽把玩着十指,看起来好疲倦,象个空壳一样精神恍惚。“我妈妈前几天去世了,我在天津呆了几天。”

霄白温和地一笑,“迈森陪着你的吗?”

“嗯!”她点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妈妈走得算放心,她终于看到我很幸福的样子。”她捂着嘴,硬咽地低下头。

霄白腾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

“迈森说要带念其走,要解除我的翻译书的合约,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不回上海了,直接从北京回奥地利去。”左幽小声嘟哝。

“呵,你让他很紧张吧!把他逼急了,我还以为玩高雅音乐的人会有条有理,一成不乱的呢,原来遇到感情的事,一样超笨。”霄白捉侠地勾起一抹微笑。

“呃?”左幽不解地皱皱眉。

“不要总折磨他了,差不多惩罚够了就收手吧!好好和他谈谈,别孩子气了。”霄白温和地对她挤挤眼,车在一座广式酒楼前停下,他下车把钥匙扔给小弟,左幽从另一边下来。

“好了,别拉着脸。容妍难得来一趟,你们好好聊聊。幽,”霄白板过她的肩,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相信我,你最最痛苦的日子已经全部过去了。以后,你会过得非常非常幸福。”

“你是算卦的?”她嗔怪地问。

“不是,但比算卦的准。好了,今天是借给我的最后一晚,明天起,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要顾忌别人的眼神了。”他轻揽住她的腰,走进酒楼。

“又拿我说笑。”

“说笑?才不是,我这心里痛死了,我疼了六年的儿子要给别人抢走了,我想哭呀,就得泪流不下来。”他夸张地挤眼睛。

左幽笑了,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