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未满十八岁!”

“我靠!”刘汉东郁闷之极,夏白石的能量果然够大,年龄都能做手脚。

“算了,你别管这些了,什么时候的火车?”

“夜里十二点。”

“那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我走了。”

刘汉东赶紧挽留:“再坐会呗。”

“坐什么坐啊,你的狗窝真邋遢。”马凌撇撇嘴,转身就走,门口正遇到火雷,小伙子刚上来,看见马凌急忙打招呼:“凌姐,没打断你们吧?”

“打断个毛,没看我已经出来了么?”马凌绕过火雷匆匆下楼,刘汉东想送,被她一句话堵回去:“别下来了。”

火雷说:“东哥,有事找你。”

“啥事?”刘汉东望着马凌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地离开,心旌荡漾。

“世峰的南强,就是一只耳,放话说要整你。”火雷递上一支烟,是中华。

“哈哈,他要是一只耳,我就是黑猫警长。”刘汉东不在意的大笑。

火雷挠挠头:“东哥,你还是小心点好。”

刘汉东拍拍火雷的肩膀:“谢了,我晚上就走了,回江北老家。”

火雷急了:“东哥你要走啊,嫌住得不好么,我给我妈说一声给你换个房间,带空调的。”

刘汉东说:“不是,我回家过中秋,过两天就回来。”

火雷松了一口气:“这样啊,回头我送你吧。”

夜里十一点,火雷开摩托将刘汉东送到了火车站,用身份证取了车票,登上列车,刚放下行李,马凌的信息就发来了,问他有没有赶上车,两人你来我往发了几十条信息,终于没了动静,估计是马凌睡着了。

次日清晨,刘汉东回到了江北,先回博爱路上的家,继父退休前是煤机厂的保卫干事,这栋五十平方的旧房子是厂里分给他的,刘汉东不喜欢这里,但因为母亲的原因,第一站还是到了这儿。

母亲在市场卖鱼,家里只有继父,桌上摆着早点,小卧室里的床上铺着新床单,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刘汉东吃着早饭,没和继父说话。

七点半,母亲回到家里,带着一篮子新鲜蔬菜和鸡鸭鱼肉,还有二斤散装月饼,看到桌上摆着的月饼盒子花生油,忍不住责怪:“东东你回家还买什么东西,都是些包装样子货,浪费钱,还不如市场的散装月饼好呢。”

刘汉东说:“这不是我买的,是朋友给的。”

母亲两眼放光:“女朋友?”

“算是吧,公交公司开车的,人挺好。”刘汉东有些不好意思。

“公交公司好啊,效益好,不管什么年月,老百姓总得坐车。”继父插了一句。

没人理他,母亲拉着刘汉东坐在沙发上问长问短,问女朋友长得什么样,问在单位干得怎么样,工资有多少,过节发福利了么。

刘汉东有些尴尬,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只能将谎言继续下去,敷衍道:“工作还行,不大忙,钱不多够花,不过没攒下来什么钱。”

母亲说:“刚上班肯定工资不会太高,你又谈了朋友花销大,攒不下钱很正常,没事,妈赞助你。”

刘汉东怕妈妈追问,赶紧拿出手机调出马凌的照片给母亲看,这一招果然有效,母亲眉开眼笑,拿着手机看个不停。

继父在一旁呵呵笑着,问了一句:“你们校长姓什么?”

刘汉东迟疑了一下,答道:“姓王。”他当然不知道交通职业学院的校长姓什么,只是随口杜撰而已,好在继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

今天是中秋节,照例都要去老爷爷那儿吃团圆饭,母亲刚改嫁那几年还过去,后来就不大去了,毕竟已经不是刘家人了,但刘汉东依然每年都去,母亲给他预备了一堆礼物,吃过午饭就提着东西过去了。

刘汉东来到滨河小区的时候,爷爷刘骁勇正在打扫房屋,他一个人独居,家里井井有条,据说爷爷是黄埔军校出身,解放前叱咤风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垂暮老人而已,刘汉东放下礼物帮爷爷拖地整理床铺,把八仙桌搬到客厅中央,然后祖孙俩一起预备晚饭。

刘汉东有个伯父,患肾衰竭已经很多年,做过换肾手术后还要长期服用价格不菲的药物,爷爷的离休工资大部分贴补了大儿子,这会儿大伯一家人还没到,爷爷问起孙子上次的事情。

“已经解决了,夏家女儿去了美国,青石高科聘我当了司机,可我又惹了祸,他们把我开了…”刘汉东把最近的境遇向爷爷诉说了一遍。

爷爷凝神沉思:“小东,你打算怎么办?”

刘汉东说:“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只能在省城先赖着,要么跟人家开货车,要么找个修理厂干着,我只有高中学历,想找好工作不容易。”

爷爷回房间,拿了一张存折出来:“小东,大货司机和维修工都不适合你,爷爷建议你自主创业,这里面钱不多,有两万,权当你的启动资金吧。”

刘汉东嗫嚅道:“爷爷,我不能拿你的养老钱。”

爷爷笑道:“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用不着这么多钱,说说你的计划吧。”

刘汉东道:“我想先买辆二手车开着,等退伍补助款下来,自己开个修车铺。”

爷爷道:“自食其力,自谋职业,好,爷爷支持你。”

爷俩聊到傍晚时分,大伯一家人终于到了,大伯面色晦暗气色不好,大伯母倒是心宽体胖,大伯家有个儿子叫刘汉南,比刘汉东小一岁,在本市一家企业工作,每月三两千收入,日子紧巴巴的,至今没有女朋友。

刘汉东看到门外停了一辆灰色长安悦翔,问弟弟:“你买的车?”

“怎么样,很帅吧,和宝马一样的宝马灰。”刘汉南得意洋洋,掏出烟来,居然是四十五一盒的苏烟。

“日子过得不错啊。”刘汉东接了一支。

“瞎混,贷款买的车,如今没车泡不到妞儿啊,我们单位同事全都有车。”刘汉南神气活现,吞云吐雾。

大伯他们带了一些熟菜过来,刘汉东又下厨炒了几个菜,八仙桌上摆满酒菜,一家人其乐融融过起了中秋节,酒过三巡,大伯开口了:“爸,和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

“我想换房子了,把您老这一套卖掉,添点钱买个电梯房,大家住一起也有个照应,您老年纪大了,身边没人不行。”大伯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道。

爷爷摇了摇头:“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这房子住了三十年,有感情了,不想换了。”

大伯母干咳一声道:“爸,我们也是为您好,再说了,汉南要结婚,没房子不行啊。”

刘汉东明白了,大伯一家人打爷爷这套房子的主意呢,说是卖掉换电梯房,但是真买了未必让老人家去住。

爷爷很淡定,端起酒杯,一句话就打发了:“等我走了再说房子的事儿吧。”

第四十二章 重操旧业

这顿团圆饭吃的不太开心,因为房子的问题,大伯母一直拉着脸,刘汉南情绪也不高,吃完饭就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打游戏。

爷爷和大伯进了卧室,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刘汉东竖起耳朵想听,大伯母立刻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将甄嬛传的声音开得很大,小主长小主短的聒噪得厉害。

过了一会,大伯出来了,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大概是爷爷留着看病的钱,大伯母一看目的达到,干咳一声:“不早了,爸该休息了。”

刘汉南从沙发上跳起来,出门发动汽车,刘汉东和爷爷一起将大伯一家人送了出去,回来后爷爷说:“我是一碗水端平,给你两万,给你弟弟也是两万,贴补他买车,但房子不能卖,这房子是留给你结婚的。”

刘汉东道:“爷爷,没房子就不能结婚了么?我不信这个邪,再说给我了,您住哪儿去,您这体格,再活五十年没问题。”

爷爷笑了笑:“我这身子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自个儿清楚得很。”

刘汉东去厨房洗碗,忽然大门敲响,原来是刘汉南回来了,他说晚上小区里车太多,倒不出去了,请哥哥去帮个忙。

刘汉东擦擦手,来到小区路上一看,弟弟的悦翔被夹在车流中进退不得,唯有倒车才能出去,黑漆漆的晚上,两边停满汽车,以刘汉南的车技确实很困难,刘汉东二话不说上了车,不用回头,看着后视镜就一路倒了出去,大伯赞道:“小东,车技不错啊。”

“当兵的时候曾经夜里在山路上倒车,一倒就是三十里,方向盘打错一把就得掉沟里去。”刘汉东说。

“那沟多深?”刘汉南问。

“也就几百米吧。”刘汉东随意道,车里大伯一家面面相觑。

说话间,悦翔已经倒到了小区门口,刘汉东下车,向大伯一家道别,回爷爷家继续刷碗。

当晚他就住在滨河小区,陪老人家说说话,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接到一个奇怪的号码打来的电话,怀疑是吸费电话,直接挂掉了。

第二天,刘汉东去银行取出两万元,来到二手机动车交易市场,花八千块买了一辆老掉牙的电喷8V1.6富康轿车,停在滨河小区空地上,又去电脑城买了一台国产品牌的笔记本电脑,用自己的手机做无线热点,上网买了一堆东西。

网购物品陆续到来,期间刘汉东又去汽配城采购了一番,物资备齐之后开始大修富康,三滤、正时皮带、火花塞、刹车片、全车油水换一遍,又用四氯化碳和三元清洗剂给车打点滴,清洗进气系统、燃烧系统、排气系统,十几年的积碳清理干净,启动引擎听听声音都轻快许多。

这辆车手续已经过期,没年检,没买交强险,不过刘汉东向来不在乎这个,把车的外观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交警和路政一般不会查,至于交通意外,他有这个把握不碰别人。

把富康收拾好之后,刘汉东先去了民政局打听自己的退伍补贴款啥时候下来,工作人员回复说你这是提前退伍,得等今年冬季退伍这一波人回来再一起核算,慢慢等着吧。

刘汉东无奈,回家和母亲告别,妈妈让他下次回来把女朋友带上。

“妈给小马预备了见面礼呢。”

“行,下次争取带来。”刘汉东下楼开车,妈妈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到了街口,忽然看到继父站在那儿抽烟,刘汉东把脸一别想装看不见,哪知道继父拦住了汽车。

“有事么?”刘汉东面无表情的降下了车窗。

“找工作不容易,这个先拿着。”继父将一个牛皮纸信封丢进车窗,扭头走了。

刘汉东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叠钞票,大概两千多块,看来心细如发的继父已经知道自己并没有在交通职业学院上班,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父蹒跚而行,张口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富康驶向省城,为了节约路费,刘汉东走的是国道而不是高速公路,数小时后,抵达近江东南郊铁渣街。

刘汉东准备重操旧业,当一名黑车司机,趴活的地点他都选好了,就在大学城的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门口,这里地处郊区,学生云集,市区的出租车很少见,黑车生意很好做,平时校门口马路上停满了奇瑞、比亚迪等国产车,基本上都是拉生意的黑车。

中午时分,富康停在校门口正对面的马路上,刘汉东熄火拔钥匙下车,靠在车上招呼来往学生:“走么?市区三十。”

大中午的没人去市区,刘汉东坐回车里拿出手机想给马凌发信息,忽然电话铃响了,依然是那个奇怪的01开头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准备骂骗子一顿。

听筒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吸声。

“谁?说话。”刘汉东道。

依然没有声音。

“不说话我挂了。”刘汉东觉得有些蹊跷,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问了一声:“是小帆?”

“哥哥…我…我”声音终传来,看来小帆的语言障碍尚未完全恢复。

“我以为是骗子呢,原来是美国越洋电话,土鳖了没看出来,小帆你过得还好吧,啥时候回来啊?”刘汉东乐呵呵的问着,忽然车顶被人重重敲了两下,窗外站了一个人,粗壮的身材,通红的脸膛,满脸的不高兴。

刘汉东降下车窗,手机夹在肩膀上,问那汉子:“有事?”

“下来!”汉子厉声喝道。

“不说了,哥哥有事。”刘汉东挂了电话,从容下车,只见四周围上来几个人,穿着打扮都挺土,手里拎着家伙,貌似附近趴活的黑车司机。

红脸膛问他:“你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儿是我的地盘知道不?”

刘汉东抱起膀子,居高临下道:“你的地盘?谁批准的?有土地证么?”

红脸膛一个饿虎扑食过来,死死抱住刘汉东的腰,大呼道:“弟兄们上啊!”

其余人等紧跟着扑上,拳打脚踢,他们用的是最笨的打架方式,但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刘汉东虽然悍勇,但是被红脸膛铁钳一般的双手环抱住,有力气使不出,转瞬间头上背上就挨了几下,情急之下他猛击红脸膛的头部,一下,两下,终于松动了,紧跟着一膝盖顶起,红脸膛终于松了手,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刘汉东猛回头,头上血流下来,狰狞无比,黑车司机们也是经常打群架的,愣了一下便继续冲上来,被刘汉东踢翻了两个,抢了一根棍子,大杀四方,将这帮农村来的黑车司机打得抱头鼠窜。

不知不觉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学生,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是一所连读三类大专,生源来自全省,基本上都是中考落榜生这个级别,花钱就能上,不良少年占了大多数,旷课抽烟喝酒泡妞打架是他们的最爱,如今大街上演出真人街霸,自然乐得观看,不但看,还跟着叫好呢。

黑车司机们狼狈逃窜,红脸膛佝偻着身子试图站起来,被刘汉东走过来一脚踹翻,将木棍一丢,扬长而去。

大街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汉东回到车里,拿起手机调出刚才的号码想拨回去,可是语音提示未开通国际长途业务,只好暂时作罢。

打跑了盘踞交通学院门口的黑车帮派,刘汉东并不离开,而是简单处理了伤口,继续坐在车里等生意,那帮人将红脸膛扶起,搀到马路对面去休息,一边咒骂着一边恶狠狠看过来,但却没有勇气过来动手了。

街头恢复了平静,学生们三五成群,该干什么的干什么,两个女生跑过来敲敲车窗:“帝豪网吧去不去?”

帝豪网吧是铁渣街上一个有上百台机器的网吧,学生们经常去那儿包夜,距离不远,如果打正规出租车的话大概是刚过起步价,也就是十元出头,十一二块的样子。

“十块。”刘汉东道。

俩女生嫌贵,换了另一辆比亚迪,上车走了。

黑车司机们很纳闷,这新来的家伙怎么到手的生意不做啊,他们以看傻逼的目光看着刘汉东,直到几个学校的刺头儿走到刘汉东车前。

这几个小子是人高马大一脸骄横,走到富康前正要拉门进去,忽然看见刘汉东,彼此交换一下目光,客客气气问道:“这位大哥,你认识火雷么?”

刘汉东说:“认识啊,那是我小弟。”

少年们恍然大悟:“没看错,就是东哥,那天在地地道道见过的。”

火雷当年就是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出来的,现在没工作,依然在学校一带厮混,这些学生都喊他老大,那天晚上就是这帮人杀到才吓退了南强他们。

刘汉东拿出红梅来,一人发了一支烟,少年们受宠若惊,先摸出打火机帮老大的老大点燃,才自己点上,和刘汉东聊了起来,说说笑笑的样子让红脸膛为首的黑车司机们大为惊诧,这货是出来混的啊。

电话铃又响了,却不是01开头的美国长途,而是一个陌生的本市手机号,接了,听筒里传出一个男声:“刘汉东是吧,你小心点,有人出钱要卸你一条腿。”

第四十三章 技术学院门口的群殴

这不是提醒的语气,是威胁的口吻。

刘汉东很光棍的回答:“我现在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大门口,你不是要卸我的腿么,赶紧来,我等你。”

对方也不含糊:“行,你等着,马上到。”

挂了电话,几个学生问:“东哥,谁要过来?”

刘汉东道:“不知道,说要卸我一条腿,我让他们放马过来了,有家伙么借使使。”

学生道:“别的没有,就家伙多,东哥等着啊,我回去拿。”说吧一人飞奔而去,五分钟后从学校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根空心铝合金棒球棍,刘汉东接在手里挥舞了两下,感觉很趁手。

街对面黑车司机们看他抄家伙,顿时紧张起来,红脸膛摸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刘汉东分析了一下,自己这个新手机号知道的不多,除了家里人就是马凌了,除此之外只有青石高科行政部有自己号码,八成是夏白石找人来报复自己。

半小时后,十余辆蓝绿相间的捷达出租车从北面开了过来,都是空驶状态,没拉人,齐刷刷在学校门口停下,车门一起打开,穿白衬衣打黑领带的司机们下了车,手里都拎着家伙,为首一人二十来岁,大男人留着马尾辫,一根镀锌钢管扛在肩上,满脸的桀骜。

刘汉东很纳闷,这不科学啊,青石高科混这么惨?雇佣一帮的哥来揍自己。

他没动,红脸膛等一帮黑车司机先下来了,手里也拎着链子锁、木棍、砖头等家伙,双方剑拔弩张,开始互相叫骂。

刘汉东忽然明白过来,这是的哥和黑车之间的战斗,与自己没关系,为免殃及,他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忽然手机响了,再看那个抗镀锌钢管的马尾辫司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靠,还是来找自己的啊。

刘汉东接了电话:“喂。”

“你个逼养的行啊,找了一帮黑的来帮手,你给我出来!”对方厉声喝道。

再看马尾辫,也是对着手机声色俱厉,就是他了。

刘汉东挂了电话,提着棒球棍打开车门,左脚还没落地呢,那边已经开干了。

两帮司机打在了一起,砖来棍往十分热闹,刘汉东拎着棒球棍有些郁闷,他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马尾辫的哥和红脸膛对战,他出手相当凶猛,钢管挥舞如风,打得红脸膛节节败退,脚下一个踉跄栽倒了,的哥高高举起钢管正要砸下,刘汉东喊了一声:“傻逼,哥在这儿。”

的哥弃了红脸膛,用钢管指着他:“你就是刘汉东?”

“哥就是,放马过来。”刘汉东拿着棒球棍在背上挠着痒痒,一脸的不在乎,刀光剑影在他跟前形同儿戏。

的哥倒拖着钢管杀过来,一米三长的钢管在水泥地上拖出一串火花,气势相当惊人。

刘汉东将烟蒂一丢,举起棒球棍开始助跑,正面迎敌。

两个猛人撞到了一起,转瞬之间钢管和铝合金棒球棍就交接了十余次,砰砰啪啪如同暴风骤雨,谁也没有后退,两人都暗自惊诧,对方的力道真足。

的哥觉得握钢管的右手虎口震裂了,换了一只手握持。

刘汉东两手握棍,发麻的右手舒展了一下手指。

战斗还在继续,两帮人在大街上缠斗,的哥这边来的人多,将黑车司机们尽数放倒,拳打脚踢还不过瘾,拿着铁棍猛砸那些比亚迪和奇瑞,一时间满街都是凄厉的汽车警报声。

忽然一阵轰鸣声传来,众人一起回头,原来是火雷带人杀到了,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里也冲出来一票手拿棍棒的学生,形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逆转,的哥们处于劣势,好汉不吃眼前亏,马尾辫的哥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尖厉的唿哨,的哥们纷纷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火雷驾着摩托车过来:“东哥,没事吧。”身后一票猛人,都是皮夹克墨镜打扮,开着公路赛和哈雷,轰着油门杀气腾腾。

“毛都没伤到一根。”刘汉东将棒球棍抛给一个学生,向红脸膛走过去。

红脸膛也闹不明白状况,他们这帮外地籍开黑车的,和本市出租车司机因为抢生意,隔三岔五就要干一架,不过今天这场架有些蹊跷,本来以为那帮的哥是开富康这小子喊来的,没想到他们也是对头,见面就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按理说这个开富康的应该是自己人。

“朋友,怎么称呼,刚才要不是你,我这脑壳就开瓢了。”红脸膛主动示好,掏出烟递过来。

“我叫刘汉东,新来的,多关照。”刘汉东接了烟。

“我叫阚万林,这些都是我的老乡。”红脸膛摸出打火机帮刘汉东点燃,又朝火雷等人努努嘴,“你朋友?”

“嗯,朋友。”刘汉东吸了口烟,冲火雷摆摆手:“没事,谢了。”

“东哥有事招呼一声。”火雷一拧油门,带着暴走党徒们绝尘而去。

黑车司机们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停在路边的汽车损失很重,车玻璃被砸烂了好几块,车身凹凸不平,起码耽误两三天的生意。

“那人什么来头?”刘汉东问。

阚万林瞪起眼睛:“那是淮江出租的马伟,你没听说过?那就奇了,他可是冲你来的。”

刘汉东恍然大悟,上次他去淮江出租应聘司机,登记过手机号码,后来又在公交公司打了卞旭强,想必是他哥卞旭刚动用了本公司的混混来报复自己。

又是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这回来的都是嘉陵、钱江、力帆等国产摩托车,驾驶者都是附近跑生意的摩的佬,他们是阚万林喊来的援兵。

“老阚,咋样了,没来晚吧?”摩的佬叼着烟卷问道。

“都打完半小时了。”阚万林没好气道。

刘汉东道:“听口音你们是江北的?”

“南泰的,你哪儿的?”

“我市区的。”

“老乡啊,走,喝酒去。”阚万林倒是个豪爽之人。

“我请。”刘汉东也不含糊。

众人上车,在刘汉东的带领下来到铁渣街屠记狗肉馆,已经是下午两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小月弯腰打扫卫生,山炮正从三轮车上往下搬面粉和啤酒,孙家俩小弟拿着刀子剥狗皮呢,汤锅里狰狞的狗头若隐若现,狗肉馆门前的地上一片狼藉。

刘汉东下车喊道:“山炮,来两箱啤酒,今天我请客。”

山炮赶紧过来招呼,见阚万林从车上下来,一拍巴掌道:“万林,是你啊。”

阚万林大喜过望:“山炮,有日子没见了,我记得上回见还是在浦东。”

山炮说:“回头聊,里边请,都是自己兄弟,千万别客气。”

黑车司机们陆续下车,走进狗肉馆各自找桌椅坐下,小月抱着一箱啤酒过来,慌得刘汉东箭步过去接着:“嫂子,你休息休息,我们自己来就行。”

阚万林道:“对,嫂子你歇着,俺们不喝啤茶,整白的,那谁,去对面小铺买四瓶白酒去。”

山炮抱着一筐狗肉进来,道:“买什么买,我这儿啥没有,小月,拿白的,别拿柜上的,拿后院的真酒。”

刘汉东笑道:“你柜上还有假酒啊?”

山炮小声说:“这年头啥没有假的,别说白酒有假的,啤酒都有假的,哎,这些给你们喝的可都是真货。”

这一通豪饮,喝的是昏天黑地,桌旁丢了十几个空白酒瓶,啤酒更是干光了四箱,黑车司机们酩酊大醉,有人跌跌撞撞出了门,在大马路上就解开裤子撒尿,有人扶着墙呕吐,有人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更有人早溜到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噜。

喝多了酒,阚万林一张红脸更红了,赛过动物园的猴屁股,他拉着刘汉东的手兄弟长兄弟短的唠叨着,山炮一直在忙活,只陪了几杯酒,没喝多,过来劝道:“怎么样兄弟,没高吧?要不搁我这儿休息休息?”

刘汉东也喝得面红耳赤,他一个人干下去一斤半白酒,外加六瓶啤酒,不过神志还算清楚,摸出钱包说:“山炮,算算账。”

阚万林一把将刘汉东的钱包打落在地,瞪眼道:“兄弟,看不起我!说过了,这账我结!”

刘汉东说:“不是说好了我结的么?”

山炮说:“你俩都歇着吧,今天我请。”

阚万林道:“别!谁也别和我争,要不然我掏刀子和谁玩命。”从兜里摸出一叠橡皮筋扎着的钞票来,一五一十的数着,数着,就趴在了桌上,鼾声如雷。

山炮将这些钞票塞回了阚万林的口袋,微笑着冲刘汉东摆摆手:“这货脾气不好,人很仗义。”

刘汉东说:“今天这个事儿因我而起,还是我来付账吧。”

山炮道:“你拉倒吧,都是自己弟兄,客气什么劲儿,万林这帮伙计,以后少不得来照顾我的生意,权当拉个客户了。”

刘汉东一听这话,也就作罢了,起身帮山炮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