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浣溪很信任我,她愿意出来说话,和这帮人撇清关系,也同意将弟弟的尸体送去解剖…”刘汉东巧妙地把话说成是浣溪的意思,为自己的灵机妙想小小得意。

沈弘毅皱起了眉头:“这样可不行,越拖越麻烦,警方已经勘测过,确实是自杀,拉去解剖是节外生枝,还是尽快火化,平息事态,不要给某些人可乘之机。”

刘汉东说:“沈书记,难道你不觉得查明事实真相才是平息事态的唯一办法么,就是因为各种掩盖,各种不透明,才使得一些人趁机闹事,把小事闹大,大事闹上天。”

沈弘毅认真地看了刘汉东一眼,说:“好吧,我告诉你,蓝浣沙死前吸食了毒品,他的死亡,纯属意外,并且已经超出了一般刑事案件的范畴,平川市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你没看到么,再横生枝节,拖延下去,每天的损失是天文数字,刘汉东,我希望你充分理解,什么叫做大局。”

刘汉东哑口无言,以沈书记的角度来看,死一个少年实在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闹得全市浓烟滚滚,鸡飞狗跳,动用大批警力维稳才是大事,迅速平息事态,方能证明他的工作能力,至于真相,除了蓝家人,没人在乎。

“小刘啊,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但人死不能复生,我想蓝浣沙活着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今天这幅局面,在前天和昨天和骚乱中,已经有十几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严重的危及生命,想想自己的责任,还有头顶的警徽,这是一次契机,你个人事业的契机,一定要把握住啊。”沈弘毅语重心长,拍了拍刘汉东的肩膀。

刘汉东的心很乱,但眼神坚定无比,沈弘毅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以刘汉东的智商,岂能分不出事情的高低重要,该怎么做,他会有明智的选择。

“沈书记,我明白了,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刘汉东深吸一口气道。

“很好,火葬场方面已经预备好了,待会儿看我手势行动,把尸体迅速转移,立刻火化,不要有任何停顿,明白么?”

“明白。”刘汉东转身去了。

回到抢救室,白娜迎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说?”

“抢尸体,立即火化,平息事态。”刘汉东道。

白娜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能这样?真正的死因还没查出来,把尸体烧掉不就是毁尸灭迹么!”

刘汉东道:“以大局为重。”

白娜勃然变色:“放屁!你们的大局就是大局,人家死了口人就是小事,就得一把火烧了,凭什么!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是条走狗!”

刘汉东沉着脸,没有说话,以前在报纸、网络上竟然看到某地发生案件死了人,政府派遣数百特警和家属抢尸体,没想到今天竟然落实在自己身上,最悲催的是,自己还是扮演邪恶的一方。

浣溪听到他们的对话,惊呆了,半晌才道:“哥,这是真的么?”

刘汉东张不开这个嘴,他无法面对浣溪纯真的双眼,但时间紧迫,大厅里的沈书记在不停地看表,他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浣溪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她最信任的人,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背叛了她。

一个贫民家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女,一边是政府强大的威压,一边是不良居心的所谓亲戚,每一个人都漠视他们的存在,无视他们的请求,求财的求财,求稳定的求稳定,最终牺牲的还是蓝家人。

浣溪很柔弱,性子也软,但她同时也很聪明,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的时候,她选择了妥协。

“好吧,我同意。”浣溪低声说,她抹了最后一把泪,竟然再不流泪。

白娜愤懑无比,蹲在浣溪身旁恨恨地盯着刘汉东冷嘲热讽:“你满意了?利用浣溪对你的信任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很自鸣得意吧?”

刘汉东冷冷看着她,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既然决定了,就宣布一下吧。”刘汉东道,伸手去搀扶浣溪。

浣溪巧妙地躲开刘汉东的手,自己爬起来走向大厅。

大厅内,依旧剑拔弩张,朱陶钧已经降低了价码,把赔偿金降到了三百万,但沈书记依然没有同意。

浣溪的出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朱陶钧嚷道:“妮儿,他们没欺负你吧,有啥事和舅说,舅帮你做主。”

浣溪根本不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又拿了一瓶矿泉水,掀开尸体上面的白布,用手帕沾了水,开始给弟弟擦脸。

“弟弟,你小时候姐就是这样给你洗脸的,以后姐不能照顾你了,这个世道太难了,你走了也好,用不着受那么多的罪了,可是把爹妈都丢给姐一个人,姐要去外地上学,照顾不过来啊。”

她喃喃自语,仔细擦拭着尸体,浣沙是跳楼死的,后脑都摔烂了,但是面孔上并无伤痕,依旧清秀,睫毛长长的,宛如睡着了一般。

大厅里嘈杂闷热,空调停了,大家都汗流浃背,朱陶钧雇佣来的几十个老娘们围坐在一起吃西瓜打牌,沈书记面露焦躁之色,不停看表,朱陶钧抱着膀子叼着烟,一副老子不好欺负的样子,蓝老师夫妇已经悲伤过度,人都傻了,唯有刘汉东和白娜静静地看着浣溪给弟弟擦脸。

浣溪擦完了,抓住浣沙一绺头发,用力拽了下来,拿手帕包起来:“从今以后,姐去哪儿都带着你。”

说完她站了起来,猛然一指朱陶钧,大声道:“我们蓝家和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能代表我的父母,更不能代表我!”

朱陶钧目瞪口呆,都傻眼了。

沈书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挥手:“把尸体抬走,谁敢阻拦,立刻逮捕。”

两个便衣上前抬起放着尸体的担架,朱陶钧刚想阻拦,立刻被警察扭住上了手铐,那些老娘们群龙无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尸体已经被抢运出去。

距离最近的几个老娘们是朱陶钧的亲戚,也最为凶悍泼辣,张牙舞爪冲上去,包围了沈弘毅开始撕扯。

刘汉东抓着浣溪的手往外走,白娜紧随其后,到了外面他大喊一声:“快去救沈书记!”

守在大门外的增援人员哗啦一下全进去了,连同抬担架的两个特警。

尸体已经被摆在一辆皮卡的车厢里,司机正在发动汽车,但没接到领导的进一步指示,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路边停着一辆发动着的红色日产奇骏SUV,车旁站立着一个记者,T恤外面是摄影马甲,手端单反相机,有些面熟。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的计划乍现在刘汉东的脑海里,他一把拉过浣溪,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浣溪,你还相信我么!”

浣溪迟疑了一秒钟,便被他眼神中的炙热与真诚所打动,用力地点头:“我信!”

“去那辆红色车里坐着。”刘汉东说完,跳上皮卡,将浣沙的尸体连同白布抱起,虽然浣沙生前体重很轻,但死了之后变得很沉,像个毫无生机的面口袋。

“你干什么!”皮卡司机大惊。

刘汉东抱起尸体跳下来,直奔那辆红色奇骏,浣溪已经拉开门坐了进去,刘汉东就势将浣沙的尸体放在后座,砰的一声关上门,飞速绕过来上了驾驶座,挂挡踩油门走人。

白娜反应很迅速,径直扑过来死死抓住副驾驶车门,刘汉东一脚刹车,白娜拉开门坐了进来。

奇骏的车主正是晚报的阮小川,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摸不清头脑,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这辆车是报社配给自己的,绝不能丢,趁着白娜上车的瞬间,他也冲过来拉开后门坐了进来。

刘汉东一脚油门,奇骏向前蹿去,白娜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差点撞在风挡玻璃上,后座上的三位更是集体惯性前冲,随即落了回去,浣沙头上的白布落下,血肉模糊的后脑靠在了阮小川肩膀上。

“妈呀!停车!”阮小川魂飞魄散,失声大喊。

刘汉东才不停车,反而加快了车速。

“快把他放到后备箱去!”阮小川嘶喊道。

“你是不是疯了!”白娜厉声质问。

“哥,你要把我弟弟送哪儿去!”浣溪也喊道。

面对歇斯底里的三个人,刘汉东反而平静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了,悠悠说道:“我在警校培训的时候,教官告诉我,当正确与正义不属于同一阵营的时候,要选择站在良知一方,我已经作出了选择,现在该你们了。”

第六十八章 运尸车

四个人,一具尸体,挤在一辆汽车里飞驰,这种体验是每个人都不曾体验过的,刘汉东的话有些复杂,但大家都听懂了。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阮小川,他出生在干部家庭,自幼受到父母的熏陶,做事循规蹈矩,但骨子里有着爷爷阮铭川遗传的猎奇与大胆,他问道:“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刘汉东说:“领导要火化毁尸灭迹,我把遗体抢出来了,就这样。”

阮小川倒吸一口凉气:“你胆子够大啊。”

这句话语带双关,也不知道指的是刘汉东枪尸体胆子大,还是违抗命令胆子大。

白娜说:“刘汉东,我收回骂你的话,你不是走狗,是条汉子。”

刘汉东说:“别给我脸上贴金,我又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浣沙是我的小兄弟,是浣溪的亲弟弟,蓝家的人,就算他不在了,遗体也是蓝家的,凭什么说火化就火化,没道理的事情,再说沈弘毅只是平川的副书记,又没兼着公安的职务,他管不着我,所以我也不算抗命。”

这话说得轻巧,乍一听似乎也合情合理,但大家都明白,刘汉东这样做冒的风险极大,这不是单纯的遗体归属问题,也不是抗命的事儿,而是和整个官僚体系作对,虽然他貌似没有违反什么法律,但违抗了领导的意志,这可比违法要严重得多。

“不,你不但是条汉子,还是个英雄。”白娜颇为动容。

“哥,现在怎么办?”浣溪问道,车开得很快,为了不让弟弟乱晃,她伸手揽住了浣沙的身体,阮小川怕得要命,帮她用安全带绑住了浣沙,然后提议换个座位,浣溪同意了。

刘汉东掌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道:“暂时的计划是找法医重新鉴定死因,然后继续调查,一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阮小川道:“恐怕没人愿意接这个招。”

刘汉东道:“我认识一个法医,兴许她会接这个招。”

医院大厅乱糟糟一团,沈弘毅被一帮老娘们死死拉扯着,其中不乏身患慢性病的病秧子,平时就是无理都要闹三分的刁蛮角色,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大干部,还不狠狠地碰一把瓷。

特警们上前救援,这些老娘们扯开衣服,露出面口袋一般干瘪下垂的乳房,干号着警察耍流氓了,气得干警们浑身哆嗦。

得亏特警队里还有不少女队员,上前一阵厮打,终于将沈副书记营救出来。

“沈书记,把她们全部拘留起来吧。”一名警官愤愤道。

沈弘毅心里很有数,刁民泼妇是最不能招惹的,他心中自有计较,拿起一只电喇叭喊道:“听我说,你们再这样下去,就以妨碍公务罪逮捕法办,不但要坐牢,还要罚款!”

老娘们们才不怕这个,撒泼打滚闹成一团。

沈弘毅接着说:“最先离开的十个人,每人奖励现金一千元,当场支付!最后离开的十个人,一分钱没有!”

几个比较机灵的老娘们当即跳起来就往外走,嘴里嚷道:“哪里领钱?”

难怪她们变得快,朱陶钧承诺的报酬也不过是每人二百块,现在有一千块这样的好事,还不争先恐后。

沈弘毅一句话就瓦解了这帮顽敌,至于资金方面不成问题,秘书带着大量现金就等着干这事儿呢,万把块钱就能把这帮难缠的老泼妇打发走,实在是太值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沈弘毅走到外面,看到皮卡还在,不禁奇怪,让手下过去问一下,得知刘汉东竟然抱着遗体上了另一辆车,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即驱车来到街头巡特警临时指挥中心。

临时指挥中心是一辆黑色涂装的大巴车,车里的座椅被拆光,换上了不锈钢的桌椅床铺,装了电脑和高频无线电通讯设备,在电话和手机通讯中断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保持和上级的联络。

在车里坐镇指挥的支队长石国平,他和沈弘毅是老朋友了,这次带队前来也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的,此刻两人的命运紧紧相连,是一根绳子上的两条蚂蚱,搞得好,飞黄腾达,搞得不好,政治生命基本也就到点了。

到目前为止,行动还算顺利,成功驱散了骚乱人群,而且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此刻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就要降临,这场雨会极好的起到“降温”的作用,估计暴雨过后,骚乱不会死灰复燃。

沈弘毅突然驾到,石国平立即迎接,邀请他进入指挥车乘凉。

“沈书记,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石国平信心满满地问道,他相信沈弘毅的工作能力。

“基本上处理完了,就是死者遗体被刘汉东不知道带哪儿去了。”沈弘毅苦笑了一下道。

石国平大惊:“又是这个刘汉东,怎么到哪儿都不安分!总要生事!真他妈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上追捕,派车给我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

沈弘毅摆摆手:“石支队,不要激动,事态已经稳住了,火化尸体只是我们的手段,并不是目的,只要保证尸体不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没太大问题,我估计刘汉东是想查出死因真相的,他要么去省城,要么去江北,而且只能找司法口的朋友,所以在我们可控范围内,不必紧张。”

石国平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沈书记,你给我交个底,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弘毅说:“确实是自杀,身上没有殴打过的痕迹,抽血化验,吸食过迷幻药类的毒品,这人呐,就怕得意忘形,都是突然有钱闹得。”

石国平紧紧盯着沈弘毅,他是刑警出身,并不相信这样的结果:“弘毅,真的是这样么,那你们为什么不解剖化验,非要急着烧掉?”

沈弘毅正色道:“老石,你是老公安了,应该明白有些案子是查不清的,只会越查越乱,当晚和蓝浣沙在一起的几个学生,身份非常敏感,这也是谣言肆虐的原因,非要查下去,对谁都不好,政治就是妥协和交换,难道不是么?”

石国平混到支队长的位子上,也不是一根筋的大老粗,他缓缓点头:“那只有这样了,我让人给刘汉东打电话,问问这小子怎么想的。”

沈弘毅道:“别激他,我了解这家伙的性格,惹急了他能把天戳个大洞,只能顺势而为。”

飞驰的奇骏里,铃声突兀的响起,是刘汉东的手机在响,他接了电话,喂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全车人都能听见听筒里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叫声,让刘汉东赶快回来,不然依法从事云云。

刘汉东默默挂上了电话,拔电池关机。

“怎么办?”白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原计划行动,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刘汉东伸出手来,接过白娜的手机按了一串号码举到耳畔:“方正,我刘汉东,有件事请你帮忙,市局女法医宋欣欣的号码你有么?别开玩笑,我找她有正事,好吧,你说,我能记住。”

刘汉东跟着对方口述了一遍号码,后面阮小川用自己的手机记录下来,等他打完这个电话,便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刘汉东直接拨过去,没人接。

继续拨打,连续十几次,依然没有人接听,刘汉东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冒险将尸体抢出就是要找法医鉴定,联系不到宋欣欣,浣沙往哪里放都是个问题,现在可是夏天,气温高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腐烂了…

瞄一眼后视镜中的浣沙,如果忽略掉苍白的脸色,就像睡着了一样,刘汉东心中一疼,猛踩油门,提速前行。

前面是近江高速公路出口,隔离带上停了几辆警车,警灯无声地闪烁,几个黑衣特警站在水泥墩子前面,手中持着冲锋枪。

“警察~~”阮小川的声音都在颤抖。

刘汉东丝毫无惧,迎着警察开过去,到收费口的时候,警察果然上前拦车,趴在车窗上搭讪:“哥们,怎么是你啊?”

“哦,回家有点事。”刘汉东认识这几个警察,都是巡特警支队的熟面孔。

“这是?”警察狐疑地看了看后座上的三个人。

阮小川都快吓尿了,浣溪却不动声色拿起一瓶矿泉水往弟弟嘴边放,小声道:“喝口水吧,马上就到了。”

“我表弟,在平川医院住了三个月也没治好,疑难杂症,怕冷打摆子,还裹着医院的被单子呢,我送他到医科大附院来看病的,病床都联系好了。”刘汉东解释道。

“哦,那赶紧走,别耽误看病。”警察拍拍车顶,示意放行。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缴费过了闸口,进入平川市区,刘汉东再次拨打宋欣欣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找不到人,怎么办?”刘汉东道。

“要不送医院,先搁在太平间?”阮小川提议道。

“那样立马曝光,我认识一个冷库老板,商量着先放一下,就怕人家犯忌讳。”白娜道。

“送梅姐那里吧,开着空调,买些冰块堆在旁边。”浣溪也提出建议。

这些方案都不咋样,刘汉东正在犯愁,忽然手机响了,是个熟悉的女声:“哪里,谁找我?”

“宋法医么?我是刘汉东。”

“刘汉东…哦,是你啊,有事么?”

“有!见面再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十分钟后,奇骏开到了市公安局门口,这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宋欣欣一身便装,撑着伞站在雨中。

汽车开了过去,白娜下车请宋欣欣上来,自己去打了一辆出租车。

宋欣欣狐疑万分:“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同时鼻翼耸动,“你车里装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竟然没有半点吃惊:“咦,怎么带了具尸体?”

第六十九章 证据

听到宋欣欣的问话,浣溪当即答道:“这是我弟弟,他是被人害死的,我们想请您检查一下。”

解剖尸体对宋欣欣来说是家常便饭,但都是通过正常程序,刑警或者交警方面委托受理,私下里接活还没遇到过。

刘汉东解释道:“这孩子是平川一中的学生。”

宋欣欣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今天网上才爆出来的消息,平川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平息了,宋法医,您看?”

“送医科大附院的解剖室,那里条件比较好。”宋欣欣道。

刘汉东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宋法医,遗体是我们抢出来的,或许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宋欣欣点点头:“我当然清楚,如果是正规途径,肯定不是这样运输法,快走吧,时间不等人。”说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女儿自己做饭吃。

“宋法医,谢谢你。”刘汉东有些感动。

“不客气,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呢。”宋欣欣毫不矫情,有话直说。

“什么时候欠的情,我怎么不知道?”刘汉东纳闷道。

“你开枪打死两头藏獒的时候。”宋欣欣道。

奇骏在雨中疾驰,不大工夫来到医科大附院,来到院区深处,太平间附近的解剖室,宋欣欣拿出钥匙开门,让刘汉东把尸体抱下来放到不锈钢台子上,自己去换了衣服,戴上橡胶手套,取出全套手术器械,打开微型摄影机。

忽然宋欣欣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局里打来的,她接了之后说自己已经到家,然后挂了电话。

“局里告诉我,可能会有人带着尸体来找我,真被他们说中了,咱们必须加快进度,争分夺秒取得证据,我需要一个助手,谁来?”宋欣欣道。

“我来。”浣溪站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你会接受不了的。”刘汉东走进了解剖室,戴上手套,协助宋欣欣对浣沙的遗体进行解剖,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肌肤,腹腔被打开。

浣溪不忍心看下去,扭转了头,双肩瑟瑟抖动,白娜心中不忍,搂住了她。

阮小川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社里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会,毅然掀开后盖取下了电池。

白娜也有样学样,取下手机电池,现在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全都切断了。

解剖的重点是胃部内容物,食物经过发酵又在死人肚子里停了几天,味道相当难闻,宋欣欣却像闻不到一样,仔细检查着尸体,对摄像机口述检查结果:“尸体表面没有暴力殴打的痕迹,没有皮下瘀血,没有软组织挫伤,除了颅脑之外没有其他部位的骨折…各脏器也没有器质性病变…”

如同沈弘毅说的那样,从表面来看,浣沙确实是死于意外,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失足跌落,但事实真相真的是这样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浣沙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认真检查过,依然没有发现,宋欣欣思索着,忽然撬开了浣沙的嘴,无影灯下,口腔内部一览无遗。

宋法医拿起小钳子,从口腔牙龈内上壁取下一根短短的,卷曲的黑色毛发。

“你看像什么?”宋欣欣展示给刘汉东。

“看不出。”刘汉东一头雾水。

“是成年男子的阴毛,这是最重要的证据。”宋欣欣将这根卷曲毛发放在托盘上,继续拿起手术刀,这回她切开了尸体的食道。

“你在找什么?”刘汉东问。

“我在找前列腺液和精液,如果是被人投下楼谋杀的,食道内应有些许残留,胃部内容物我会进一步化验,虽然被消化液侵蚀过,但DNA还是能监测出的。”

“你怀疑死者生前被人性侵?”

“这孩子长得这么秀气,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宋欣欣说着,招呼刘汉东帮忙把浣沙翻过来,检查肛门。

“没有性侵痕迹,也没有润滑物的迹象,可能是羞辱性质的强迫口交。”宋欣欣提取了一些组织切片,开始缝合尸体,她的动作很敏捷,不愧是市局第一女法医。

不锈钢池子里满是血液,浣沙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五脏六腑暴露在外,宋欣欣缝合胸腔,摘下手套叹口气:“好了,先冷藏起来,具体验尸报告我会在第一时间给你们。”

解剖室的地下负一层有冷藏室,整面墙上是一个个抽屉,浣沙被放进其中一个抽屉。

休息室内,阮小川已经买了几份盒饭,没人动。

宋欣欣拿起一份吃起来,劝大家说:“吃吧,不吃没体力工作,我相信很多事情在等着你们。”

刘汉东默默拿起了盒饭,浣溪也拿了一个。

此时此刻,很多人在找他们,最急切地当然是蓝老师夫妇,他们在平川的房子内坐满了市里的大人物,沈副书记亲口逼问他们,并且提出一些无法拒绝的条件。

“答应火化,奖励五万元,火化之后,再给五万元,丧葬费政府出,你们全家人的户口迁到市里,蓝老师的图书管理员工作可以转正,我再尽量争取一下,给你们安排一套廉租房,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希望总是有的,生活还要继续啊。”

沈书记的话很有哲理,蓝老师不停点头,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政府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大度了,换成别的领导,直接把他们拘了都有可能,况且女儿的港澳通行证还没办下来,真惹恼了人家,就是不给你办,香港科技大可就上不成了。

他颤巍巍的跪下:“沈书记,青天啊。”

沈弘毅一把托住他:“快起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好受,还是尽快处理完毕吧。”

蓝老师愿意打电话,可是浣溪的手机根本没带,打刘汉东、白娜等人的手机,也接不通。

“沈书记,要不要动用技侦手段定位?”秘书建议道。

“不用,也没那个必要。”沈弘毅摇摇头。

与此同时,马凌也在不停拨打着刘汉东的手机,网上已经爆出平川的事情,各种照片,各种视频,充斥于各大论坛、微博,宣传部门也不再一味的封堵删帖,而是以事实真相辟谣,效果反而出奇的好。

男友在平川维稳,马凌放心不下,可是电话总是打不通,于是打给刘汉东的战友林连南,小林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可是他也不清楚刘汉东的下落,只知道被领导叫去执行任务,至今没回来。

马凌心乱如麻,生怕刘汉东有个三长两短,此刻她终于明白父亲的话,嫁给警察,就要一辈子担惊受怕,这是警察家属的宿命。

网上的照片和视频,有很多是白娜上传的,她自恃有徐书记授予的尚方宝剑,发起贴来没有任何顾忌,因为她知道,这些内容徐新和一定能看到。

大家当夜都没有离开医院,随便打个地铺就睡了,浣溪整夜未眠,她在思念已经阴阳两隔的弟弟。

第二天一早,几辆平川号牌的警车开到解剖室门口,下来的是平川市委副书记沈弘毅。

刘汉东等人没料到沈弘毅来得如此迅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提取的证物已经搞好了,现在火化也没什么损失。

“呵呵,刘汉东你的主观能动性很强啊,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吧?”沈弘毅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

刘汉东点点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