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强凄然一笑,这些都是他以前骂别人的话,没想到今天落到自己头上,网上骂架他还没怕过谁,但这次不同,他是为父亲而战。

一场酣畅淋漓的网上骂战之后,朱小强被禁言了。

泛亚大厦办公室内,龙开江正拍桌子大骂手下:“办点事有这么难么!就知道打打杀杀,他妈的脑子里都是猪油么!”

被骂的是工地的保安主管钱振虎,他也算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了,但在龙开江面前也只能低头挨骂,不敢还嘴。

坐在旁边的杨庆看不下去了,钱振虎是跟他混的,骂钱振虎等于不给他面子。

“大哥,至于么,不就是死一个民工么,再说又不是咱们打死的,是警察打死的,妨碍公务,袭警抢枪,这案子翻不了天。”杨庆悠悠道。

“老三,你也跟虎子一样不懂事!我骂他是因为打死工人么?别说打死一个,打死一群都不是大事,那是他们该死,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社会舆论一炒起来,客户都来提款,汉威立马就得垮!”

这下杨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大哥,有那么严重么?”

“资金链压力确实很大,不过咱们手里还有地,现在就看市里的态度了,金市长愿意保咱们,啥事没有,撒手不管,咱们就一块死吧。”龙开江叹口气,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清清嗓子。

“金市长,我开江啊,明天有没有时间?不是喝酒,就是想邀请您到我们工地视察一下,给职工们鼓鼓劲…哦,找秘书预约,好的,您先忙,不打扰了。”

打完电话,龙开江脸色阴沉:“金沐尘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怕是顾不了我们了。”

钱振虎跳起来:“操他妈的,姓金的吃干抹净想不认账!门都没有,我知道他小三住哪里,平时开个白路虎拽得要命,我这就绑了她去。”

“站住!”龙开江怒喝,抄起茶杯砸过去。“你他妈的就会添乱是不?现在能救咱们的只有他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懂不?”

杨庆也骂道:“虎子,你吃顶了吧,还不快滚,就知道惹大哥生气。”

钱振虎灰溜溜地走了,杨庆给龙开江泡了一杯茶端过来,帮他捶背:“大哥,别担心,想想咱们以前在火车站拉三轮的日子,啥苦啥累没吃过,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舍得花钱,小鬼都能推磨。”

龙开江笑笑:“老三,你说得对,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回去了,大哥你保重。”杨庆也退出了办公室。

龙开江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保镖紧随其后,护着他下电梯,上了一辆灰色宾利。

“去老火车站。”龙开江吩咐道。

老火车站位于市区西部,自从高铁通车后客流量大减,但依然是繁华所在,车站大楼重建过,但依稀能找到当年的影子,宾利车悄悄停在路边,龙开江一个人下来,在广场上慢慢走着,保镖远远跟在后面。

忽然一个人迎面走来,撞在龙开江身上,眼镜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走路不长眼么,赔我的眼镜!”那人四五十岁年纪,胳膊上有刺青,看起来不是善类,旁边的店铺里出来几个汉子拉架:“算了,你眼镜多少钱买的,让他赔你就是,别打人啊。”

汉子气势汹汹道:“一千多买的进口眼镜,才戴了三个月就坏了,起码赔一千,少一分都不行!”

龙开江笑笑,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八十年代中期,他和杨庆混火车站一带,拉三轮的闲暇时间,也会互相配合用一副玻璃平光眼镜碰瓷讹外地旅客,没想到时光荏苒这么多年了,这些老伙计一点不长进,还玩老一套。

保镖迅速上前,将碰瓷的老流氓推开,厉声喝道:“操你妈的不长眼是不?认识这是谁不?”

“别难为他,都不容易。”龙开江向保镖要了二百块钱,走上去塞在汉子手里,“伙计,现在都是树脂镜片了,摔不碎的,这一招不灵了。”

汉子愕然看他离去,与旁人交换一下目光:“那谁呀?”

“好像是龙爷,龙开江。”

“妈呀,是他老人家啊。”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龙开江郁闷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不过他没高兴太久,因为他顺手买了一张晚报,看到今日头版报道的就是生态城事件,报道指向并不是警察开枪打死人,而是对生态城项目的质疑。

北岸生态城项目疑似资金链断裂,硕大的黑字标题让龙开江心里一疼,怕什么来什么,媒体公开报道,这不是催命么。

再打金市长的手机,对方不在服务区,龙开江大怒,这是把自己划到黑名单里去了啊,他再打市长秘书的电话,也没人接。

“去机场。”龙开江当机立断,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危险有着敏锐的嗅觉,这时候必须躲起来,不能当出头鸟。

次日一早,汉威公司门前就排起了长队,一夜之间谣言传遍全城,龙氏财团资金吃紧,汉威的客户们忐忑不安,纷纷前来提款,公司电话更是被打爆,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

吕建贤听说消息后驱车赶到公司,离得老远就看见门前聚集上千人,顿时冷汗直冒,他继任总裁之后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公司拆东墙补西墙,账上根本没钱了,只有依靠高息揽来的新资金去堵老窟窿,可是窟窿那么大,怎么堵得过来。

现在过去,还不被客户们活活撕了啊,吕建贤掉头离开,手机一直在响,都是客户的追债电话,他索性关机,拿起另一部手机,打给龙老板。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十九章 打水漂

吕建贤心里一紧,他忽然明白为啥自己能当上总裁了,这不是火线提拔,而是丢了个烫手山芋给自己啊,不对,这哪是烫手山芋,分明是个大炸弹,而且是那种嗞嗞冒烟的大炸弹。

啥也不说了,大老板都跑了,自己还抗什么劲,吕建贤开车回家收拾细软,一进小区就被人堵住了,原来不少客户见公司没人,直接跑到吕总家里来讨债,面对一张张怒目圆睁的面孔,吕建贤唯有屈服,跟着他们回到了汉威公司。

此时公安局防暴大队已经出动,维持秩序,疏散群众,汉威公司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本来就是经常堵车的地方,忽然挤了上千人,交通顿时瘫痪,人喊车鸣,乱作一团,大公交都停驶了,现场乱成一锅粥。

看到这幅局面,吕建贤更加恐惧,两腿发软走不动路,硬是被架到公司来的,幸亏派出所也来了人,客户们不至于活活打死他。

吕建贤强打精神,开始向客户解释公司面临的境况,“现在确实存在暂时的困难,但只是暂时的,资金完全没有风险,你们先回家,我马上召开董事会研究,争取尽快给大家一个圆满答复。”

话没说完,几十份合同就摔到他脸上。

“姓吕的,你少忽悠我们,当初说得天花乱坠,随时可以支取本金,现在我不要利息了,你把一百万本金给我就行。”

“对,我们不贪你那点利息,把本金还了再说!”

闹得最凶的一帮人都是出资在百万以上的客户,他们在社会上也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根本不把派出所警察放在眼里,看这架势,吕建贤不还钱,当场就得被他们撕碎。

“大家听我说!”吕建贤急眼了,奋力挣出来,冲到墙边拉开帷幕,指着北岸生态城的大效果图说,“集团有上万亩地,几百座楼,就算暂时没资金,有地有楼怕什么玩意!欠你一百万,我给你二百平方的电梯房!这总行了吧。”

“那行,就要房子了。”大家果然上当,不过吕建贤没高兴多久就再次傻眼,客户们现在就要去购房中心换合同,看房子。

于是,吕建贤又被客户们裹挟着出去,外面围了上千退休老头老太太不愿意了,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让走,经过一番解释才沟通好,大家拿着合同一起奔赴北岸生态城,拿投资换房子。

路上,吕建贤给生态城项目负责人杨庆打了个电话,这回有人接。

“大姑父,我小贤,现在我带人过去看房子方便不?”

“你添什么乱,这边正忙着呢,再说吧。”杨庆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吕建贤心中叫苦不迭,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几十辆车浩浩荡荡来到北岸生态城工地,发现这里也正在闹事。

几十支施工队全部罢工,上千民工将售楼处团团围住,各种标语横幅漫天都是,白底黑字,字字泣血,“还我工友!血债血偿!”

汉威公司的客户们都傻了眼,上前打听,群情激奋的民工告诉他们,生态城项目就是个大骗局,甲方根本没钱,拖欠了几个亿的工程款,材料款,还打死工人,逍遥法外,现在整个工地已经全面停工,大伙儿拧成一股绳和他们斗,不结清款子,别想继续开工。

一瓢冷水泼在客户们心里,本来还仅存的一点希望之火完全被浇灭,这么大一笔钱就这样打了水漂,连本带利全没了,谁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打他!”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大家一拥而上,痛打吕建贤。

吕总很机灵,抱着头满地打滚,瞅个空子钻到了卡车底下,苦苦哀求,说自己砸锅卖铁也要赔给大家,但你们把我打死了,就彻底一分钱没有了。

大家觉得在理,就暂时放过了他,不过还怕他跑了,推举几个人贴身监视吕建贤,盯着他筹款还账。

这批人走了之后,那些退休人员才乘坐公共汽车赶到生态城工地,满心期望着能拿到一两套房子抵债,不至于血本无归,可是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不少人当场昏厥,现场哭天抢地,乱作一团。

王玉兰从早上起来就心绪不宁,右眼皮总是跳,她很担心女儿开车出事,急忙打个电话过去:“凌儿,开车小心点,慢点。”

“够慢的了,堵在中央大街上两小时没挪一米。”马凌没好气地答道。

“咋了,出事故了?”王玉兰问道。

“不是,几千人堵在汉威公司门口讨债,水泄不通,交警来了都没用,连防暴大队都出动了…妈,妈,你怎么了,在听没有?”

这边,王玉兰撂下电话,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缓了口气,拿起电话:“知道了,你小心点。”挂了电话,颤抖着手从大衣柜抽屉里拿出融资合同,匆匆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中央大街汉威公司,快点。”

司机冷笑:“大姐,是去讨债的吧?那地方交通堵塞,车过不去,我只能送你到附近,你自己走过去。”

“行,师傅麻烦你快点。”王玉兰心绪不宁,惦记着自己二十万能不能讨回来,还有房证,也得赶紧要回来,她拿出手机,先打给钱眉,一直占线,再打给吕建贤,关机!

好不容易赶到中央大街附近,王玉兰下车步行过去,汉威门口的交通已经疏通,但公司里面却人满为患,不少老头老太太带着凉席和马扎子,在这里安营扎寨,不讨到钱绝不收兵。

王玉兰不用找人打听情况,满大厅的人都在议论汉威公司资金链断裂的事情,她听了一会,心里凉了半截,这钱怕是难要回来了。

“同志们,咱们去市政府要说法去!”一个退休老汉义愤填膺指着大厅最显眼位置处的巨幅合影嚷道,“金市长和龙开江是穿一条裤子的,找他去!”

巨幅合影上,金沐尘笑眯眯的捏着红绸子和剪刀,俯瞰着这些愤怒的群众。

大镜框被人摘下来,扛着直奔市政府,汉威公司的最大客户群体就是这些退休人员,他们老胳膊老腿,为革命奉献了一生,现在退休了也没啥顾忌了,别说市政府了,就是省委大院也是说去就去。

几百人的先头部队赶往市政府,打头的几个人抬着大镜框,到了市府大楼门前,席地一坐,堵住汽车通道。

不到一分钟,武警就从市府大楼里冲出,和保安一起组成人墙,防止他们冲击大楼,防暴大队接到通报后也迅速赶来处置。

面对这样一群老弱病残,警察也没法下手,别说动用警棍盾牌催泪瓦斯了,就是徒手将他们架走都会发生意外,都是六七十岁的退休人员,还有不少坐轮椅,吸氧气的,真出了事,又是新的麻烦。

过了半天,终于出来一位副秘书长,倾听了大家的诉求之后作出保证,市政府度一定在最短时间内组成专案组,处理汉威公司拖欠款项的事件。

“大家都回去吧,要相信党,相信政府,一定给你们一个圆满答复。”副秘书长伸手四下安抚着,笑容可掬。

老头老太太们大都是国企退休的,对党和政府一贯信任,既然领导发了话,他们也就慢慢散了,金市长参加剪彩仪式的大合影就这样丢在市政府门口。

大镜框被保安抬进了院子,很快接到指示:立即销毁。

楼上,金市长勃然大怒,来回踱步:“这个龙开江,到底怎么搞的!打电话也不接,这是想把烂摊子丢给政府啊!”

秘书道:“生态城那边也闹得不可开交,所有施工队都联合起来了,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估计背后有高人支招。”

金市长略一沉吟:“责成工商、税务、土地、公安等部门,由市政府牵头组成专案组,清理龙氏财团的资产!”

龙开江自以为高明,一走了之,让政府给他擦屁股,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这点伎俩在金市长面前完全不够看。

“我让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猪养肥了就得杀!”金沐尘恶狠狠道。

秘书道:“要不要向市委那边通个气?”

“不用,这点小事就不要惊扰曹书记了。”金沐尘摆摆手。

王玉兰惶惶然回到家里,呆坐半天才想起做饭,心神不宁把饭做好摆上,打开电视看新闻,可是把近江新闻从头看到尾,只有书记和市长在各处调研、考察的重要新闻,汉威公司欠款的事儿只字没有。

马凌下班回来了,她很是纳闷,今天妈妈竟然没去监视自己,换了拖鞋,随手拈起菜尝尝,顿时苦脸:“妈,怎么这么咸?”

王玉兰没理她,拿着遥控器换台,可是每个台都没报道这件事。

马凌走进厨房盛饭,惊呼道:“妈,煤气你都没关!”

王玉兰依旧不说话。

马凌走过来,疑惑道:“妈,你怎么了?”

“凌,你上网查查,汉威公司到底怎么了?”

“好,我马上查。”马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打开电脑查找相关信息。

有人成立了汉威客户的贴吧,里面海量信息令人目不暇接,越看越惊心,汉威根本就是个非法融资的空壳子,空手套白狼玩的是击鼓传花,谁接最后一棒谁死。

王玉兰冷汗直流,她意识到,自己的全部家产二十万怕是打了水漂了。

第二十章 这是我丈母娘家

马凌见状立刻明白了,老妈这回血本无归,她也没办法,只能等父亲回来再说。

过了一会儿,马国庆下班了,进门就说:“玉兰,上次让你把放出去的钱收一收,你收了多少了?”

没人应声,桌上饭菜齐备,马国庆犯了迷糊,推开卧室门,没人,再推开女儿房门,就见娘俩正相对垂泪。

“玉兰,凌儿,怎么了?”马国庆道。

“老马,钱没了。”王玉兰哭道。

马国庆一跺脚:“早让你撤回来,你就是不听我的!后悔了吧。”

王玉兰大怒:“我怎么知道这么严重,你早怎么不提醒我!亏你还是干公安的,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买菜做饭,还得护送女儿下班,你这个男人问过家里一点事么,我为啥投资?家里住房条件这么差,人家老张老李都换了大房子了,就你没本事,住个七八十平方的破屋…”

一阵连珠炮般的责问,让马国庆无言以对,老婆历来就是这么不讲理,他早已习惯,再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损失减到最小。

马国庆是警察,比起那些没权没势的退休人员来强了不少,他饭也顾不上吃了,拉着老婆女儿去了派出所,上内网查到了钱眉和吕建贤的家庭住址,打车直接奔过去要说法。

先到了钱眉的家,楼下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一打听才知道都是小钱的亲戚朋友,钱眉忽悠他们买了几百万的理财产品,现在正堵着门讨债哩。

马国庆带着王玉兰往前挤,发现楼道里也全是人,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家里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钱眉的父母愁眉苦脸,不停地赔礼道歉说小话,欠债的亲戚们横眉冷目,非要钱眉出来说话。

“孩子吓着了,她才二十多岁不懂事,没经过这个啊。”钱父赔着小心道。

“忽悠我们的时候可挺懂事的,让她出来!”亲戚们吵嚷着,看架势不出来就要打人了。

马国庆亮出警官证,四下晃了晃,群众们果然静下来。

“让小钱出来把话说清楚,大家也不会为难她的。”马国庆道。

钱父无奈,去敲女儿房门,敲了一阵子没人应声,有人嘀咕:“不会跑了吧?”

“明明在屋里的。”钱父有些担心,加大拍门的力度,依然没反应,转动门把手,是反锁的。

钱母翻箱倒柜找出钥匙开了门,只见钱眉躺在床上,两眼紧闭一动不动,桌子上倒翻着安眠药瓶子,还有一份遗书。

“快救人!”马国庆喊道,拿出手机拨打120,钱父将女儿抱到楼下,送上急救车送医院洗胃去了。

救护车警笛声渐渐远去,讨债人群也都散了。

“钱眉,钱眉,这回钱真的没了。”王玉兰喃喃道,精神有些恍惚。

马国庆再带着妻女赶去吕建贤家,但身份证地址并不是吕建贤的居住地,这里只有他的父母,同样也面对大批讨债人群。

“我儿子不住这里,他很久没回家了。”吕父向大家解释着。

“打电话让他回来,不然我们就不走了。”大家七嘴八舌,怒容满面,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最少的都损失了七八十万,王玉兰那二十万根本不算事儿。

马国庆见状拉着妻女退了出来,这种情况下就算吕建贤出面也解决不了问题。

“等明天去经侦支队报案吧,走法律程序。”马国庆安慰妻子道。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马国庆和同事倒了班,带着王玉兰去市局经侦支队找熟人,他公安学校的老同学现在是经侦支队的副支队长,说话比较管用。

“老马,今天光这个案子就接待十几批人了,暂时还不能立案,因为汉威公司并不涉嫌欺诈,我建议你们去法院起诉,强制执行,这样还靠谱点。”副支队长推心置腹一番话,马国庆深以为然,道了谢,奔着法院就去了。

法院门口同样人满为患,都是来起诉汉威公司的债主,法院工作人员应接不暇,劝大家先回去,整理资料聘请律师,一步步按照正常程序来。

没辙,马国庆两口子只好先回去收集证据,正好所里出点事让马国庆过去处理,王玉兰一个人在家里整理材料,她心里堵得难受,中午饭也没吃,整理了合同正打算去小区门口复印,忽然楼下上来一群人,看了看门牌号码说就是这里了。

“你们找谁?”王玉兰莫名其妙。

“你是房主?”来人问道。

“是啊,怎么了?”

“这房子抵押给我们了,你赶紧搬走吧,腾空了我好卖房子。”来人道,后面跟着一帮人,刺龙画虎的都不是善类。

王玉兰赶紧关防盗门,却被来人一脚别住,推开走了进来,亮出房证说:“汉威公司欠我钱,拿这座房子抵债,你是叫王玉兰吧,我这儿有你亲笔签名的授权书。”

“汉威也欠我的钱啊,怎么能拿我的房子抵债!”王玉兰快疯了,屋漏又逢连夜雨,二十万存款打了水漂不说,连唯一栖身的房子都要被人收走,这还了得。

她赶紧打电话给马国庆,平时老马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这会儿居然关机,急得王玉兰汗珠滚滚而下,又打给女儿:“凌儿,出大事了,一帮人来收咱家的房子!”

马凌正在驾驶公交车,她临危不乱,问清楚情况之后道:“妈,你坚持住,我马上找人过去。”

刘汉东正在厂里给学生们上课,他托关系从报废场弄来几台汽车发动机作为教具使用,听课的不光两个徒弟,还有阚万林等黑车司机,对他们来说,多学习一些汽车原理,关键时刻自己能修理是很有帮助的。

忽然手机响了,刘汉东看了看号码,果断接了:“领导,有什么指示?”

“有人到我家闹事,你赶紧去看看!”马凌的声音很急切,背景音是车水马龙。

“好!”刘汉东挂了电话,拍拍巴掌,“伙计们,抄家伙,跟我处理点事去。”

呼啦啦起来十几口子,汽修厂里不缺工具,大号扳手还不算凶器,拎起来就走,开了三辆车杀过去,横七竖八停在楼下,气势汹汹上了五楼,屋里吵嚷声不断,王玉兰势单力薄,难以抵挡对方,一见刘汉东上来,顿时喊道:“小刘,快来帮忙。”

刘汉东一看着架势也吓了一跳,歹徒都闯入民宅了,这还了得!

对方见王玉兰搬来了救兵,却丝毫无惧,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出了,所以带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过来,都是滚刀肉级别的。

“喊人也没用,房证在我手上。”债主晃着手里的房证,情绪非常激动,“大姐你别吵,我也不想这样,汉威欠我五百多万,现在人都跑了,我有什么办法,对不住,你今天是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了!”

刘汉东上前,眉头一皱:“干什么的,出去!”

一个汉子上前推搡他:“没你的事,滚!”

刘汉东闪电般出手,捏住汉子的手腕一个反关节擒拿,顺势一脚踢出,汉子当场摔了个狗啃屎。

一言不合当场开打,太不给面子了,滚刀肉们暴跳如雷,恶狠狠扑上来,室内狭窄,人多不便于展开,这种近距离作战极考验人的格斗技巧,刘汉东早已将钥匙串捏在手中,防盗门四棱钥匙尖端从指缝伸出,铁拳落处,鬼哭狼嚎。

几个回合下来,债主带的五个混混全都躺下了。

债主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局,自己带来的打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拿出手机:“我报警!”

王玉兰也打了110,披头散发抱着膀子站在门口,如同守卫巢穴的母狼。

不大工夫,花火派出所的警车到了,民警上楼一看吓了一跳,马国庆家里乱糟糟一片,楼道里二十多个人在对峙,一问才知道,是财产纠纷。

“嫂子你没事吧。”民警先上前询问王玉兰。

“马国庆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王玉兰怒道。

“老马开会呢,手机都关了。”民警解释道,转而向门外一帮人说:“都别走,到所里做笔录,把事情说清楚。”

“去就去,谁怕谁!”债主依然底气十足,对方是警察家属又怎么了,照样得欠债还钱。

两伙人去了派出所,正好马国庆也开完会了,见状大惊,一问才知道,老婆背着自己私自把房子也给抵押出去了,人家是来收屋的。

债主是开宝马来的,看起来颇有能量,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叫嚣道:“我法院检察院都有熟人,别以为当个警察了不起!”

刘汉东说:“有熟人你去起诉啊,带一帮流氓来算什么本事,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活该被你们欺负么!”

孟所长亲自来调解,说这个事儿不怨你们双方,都怪汉威公司,经济纠纷还是走法律途径解决比较好。

“谁不知道法院执行难,法律途径要有用,我还坐在这儿和你们废话?”债主气得七窍冒烟,敞着领子散热气。

刘汉东一拍桌子站起来:“不愿意废话你就滚!都他妈的是受害者,有能耐你找正主去。”

债主也站起来和他针锋相对:“你他妈的又是哪头蒜!”

刘汉东说:“这是我丈母娘家,咋地?”

第二十一章 最佳拍档

要搁在几天前,刘汉东这就是冒认官亲,王玉兰非骂他一个狗血喷头不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王玉兰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债主瞪着刘汉东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我怎么看你就这么不顺眼的呢?告诉你,房证在我手上,你说什么都白搭!”

说着示威一般扬了扬手中大红色的房屋产权证。

刘汉东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抢了过来:“拿来吧你!”

债主顿时傻眼,继而暴怒,爬过桌子要去抢回房证,却哪里抢得到,民警们纷纷上前制止,拉偏架。

“你们都看到了,他抢我的房证,快抓他!”债主被一群协警拉着,怒不可遏地指着刘汉东喊道。

刘汉东说:“傻逼吧你,今天我就给你科普一下,汉威欠你的钱,也欠我丈母娘的钱,你俩都是债权人,地位是相同的,哪有拿东家的钱去补西家窟窿的道理?房屋属于不动产,当事人不出面交割,属于无效交易,房产证别管在谁手上都无所谓,关键是名字是谁,最后一条,这房子是唯一住房,就算你真有理,法院都不会判你赢。”

其实刘汉东也不大懂法,但他义正辞严地说出一番话来,大家听着都觉得有道理,孟所长打圆场道:“三角债搅不清楚,还是去找汉威公司讨债吧。”

债主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也不是傻瓜,看得出继续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带着人悻悻走了。

刘汉东将房证递给王玉兰:“阿姨,拿好。”

王玉兰热泪盈眶,将房证紧紧贴在脸上:“今天多亏你了,小刘。”

“小意思。”刘汉东潇洒的一摆手。

忽然马凌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见父母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玉兰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再次夸赞刘汉东:“小刘手真快,我还没看清楚呢,房证已经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