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斌昨天晚上就开车过来了,最近发生很多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应接不暇,顶点夜总会被卓力的华清娱乐打压,本来生意就半死不活,公安每星期都来查,物价局、工商局也没事就来转一圈,搞的根本干不下去。

林家在南泰县有个小煤窑,也被安监局给封了,罚款二百多万,林国斌投资的房地产项目也夭折了,总之是事事不顺,其中缘由林国斌也很清楚,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江北是混不下去了,只好把事业重心移到近江,靠詹子羽的帮忙,低价拿了一栋楼。

按照林国斌的意图,用黑社会手段把葛天洪从金樽挤走,自己取而代之,继续从事娱乐行业,连装修费都省了,可是詹家父子出事,让他的计划停摆了一段时间,直到勾搭上王世煌才重新启动。

开局不利,葛天洪不好欺负,见招拆招不说,还主动出击,通过警方把林枫给抓了。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林枫的被捕和葛天洪有关,但都是混社会的人,这点猫腻再看不出就白吃几十年社会饭了,林国斌有些后悔,不该轻视对方,人家随便露了两手,自己就吃不消了,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他打电话约葛天洪在庆丰饭店吃饭,这次不是讲数,双方都没带人马,葛天洪这边只有江浩风和刘汉东,林国斌也只带了两个手下,一见面他就给葛天洪赔礼道歉,说小孩瞎胡闹,这些事情我也是刚知道,实在对不住老哥了,葛天洪虚与委蛇,双方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一团和气。

刘汉东仔细打量着林国斌,这个当年曾把自己送进派出所,差了毁了自己前途的老男人。

记忆中的林国斌很英武,很潇洒,喜欢穿黑色西装和白衬衣,而眼前的林国斌两鬓斑白,皱纹深深,不像纵横江湖的风云人物,倒像是位和蔼的邻家大叔。

刘汉东没说什么话,今天是林国斌和葛天洪的对手戏,不需要他这个后辈出面。

林国斌主动退让,说房租不涨了,维持原样,权当交个朋友,葛天洪说房租必须涨,先上浮两成,签五年合同,五年后租赁不变,但价格可以再商议。

“老哥真是厚道人,这更让我过意不去了。”林国斌满脸愧疚,“这样吧,这个月房租免了,权当赔偿砸坏的装潢费用。”

葛天洪推辞了一下接受了。

趁着气氛和缓,林国斌提到了儿子的事情,说林枫因为一些小事被公安抓了,老哥近江政法口人头熟,能不能打个招呼,从轻发落。

葛天洪看了刘汉东一眼,说这些事儿都是小刘在联系,找他就行。

林国斌又来向刘汉东敬酒:“小刘,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替林枫向你道歉了。”他端起酒杯看了看,让服务员换大高脚杯,亲自拿起酒瓶咣咣咣倒满,足有半斤白酒,就这样一口气全部喝下去,亮出空杯底。

大家都鼓掌叫好,刘汉东也不含糊,依葫芦画瓢,照样一口气干了半斤白的,但他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半斤下去屁事没有,林国斌却撑不住了,硬挺着又坐了一会,吃了几口菜,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洗手间,手下要跟着,被他喝退。

见林国斌半天没回来,手下有些着慌,进去洗手间一看,林国斌扶着墙站着,嘴角挂着血丝,惨然笑道:“老了,喝吐了。”

手下一看出酒桶,里面殷红一片,这哪喝吐了,分明是喝到胃出血。

林国斌被紧急送往医院,葛天洪亲自陪同,关切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林国斌是刎颈之交,多年莫逆一般。

得知林国斌没有生命危险,葛天洪才放心离去,路上对江浩风说:“别忙回家,换地方咱继续喝。”

江浩风为难道:“姨父,你这身体还行么?”

葛天洪说:“今天太高兴了,必须得再喝一场,不要去什么大酒店,路边大排档就行,咱喝个庆功酒。”

于是,将车停在路边,三人找了家大排档继续第二场,吃着花生毛豆,喝着冰镇啤酒,葛天洪兴致很高,谈起当年江湖事,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拍着外甥的肩膀说:“小风,将来跟你东哥多学着点,小亮不争气,我这份家业就指望你了。”

又对刘汉东说:“小东,金樽有你两成的股份,这是你该得的。”

江浩风一愣,不是八个点么,怎么变成两成了,姨夫出手太豪爽了,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如果不是刘汉东帮忙,单凭葛天洪的老脸根本保不住金樽,给他20%的股份一点不亏,再说还有将来呢,有刘汉东罩着,金樽万事无忧。

刘汉东也不矫情,坦然接受,并且表明态度:“以后小风和葛亮就是我的兄弟,金樽就是我的家。”

这场酒喝的尽兴,直到凌晨一点钟才各自回去,呼呼睡到天明,手机响了,是老佛爷打来的,说手表有下落了,是一个外号叫老鬼的家伙干的,这人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帮没派,自己单干,住址已经摸清楚了,住在欧尚佳园,是一处高尚社区。

老佛爷说都是同门,我出面抓人不大合适,东哥亲自去提人吧。

刘汉东理解他的苦衷,当即叫了火雷、马伟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来到来到欧尚佳园,门口保安见他们凶神恶煞的,不敢阻拦,弱弱地问你们找谁,刘汉东拿出写着门牌号码的纸条问了楼宇所在位置,领人杀过去,在单元门口布置俩人,其余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降到一楼,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白衬衣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了他们一眼,避之不及快步走了。

敲了半天没人应,马伟打电话喊来开锁匠,花了二百块钱开了大门,一群人涌进去搜查,屋子装潢的很好,收拾的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刘汉东大怒,立刻打电话给老佛爷质问他。

“东哥,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给我两个脑袋也不敢骗你啊,老鬼这人属狐狸的,兴许是听到风声跑了吧。”

“老鬼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四十岁上下,他想什么样就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货能耐大了,会易容。”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易容!易你妈逼!”

“东哥,我真不哄你,老鬼的道行深了去了,当年可是公安部悬赏十万通缉的要犯,我们这样的和他比就是小鱼小虾,上不了台面的。”

“要是让我查出来你半句假话,你以后就别混了。”刘汉东挂了电话,出来敲对门的房门。

房门开了,是个保姆模样的妇女,见一群大汉堵门,吓得声音都发抖:“你们找谁?”

“大嫂别怕,我打听一下,对门住的什么人?”

“你说李教授么,他刚下楼,我刚拿垃圾出门的时候还见他了。”

“是不是穿白衬衫戴眼镜的?”

“对,就是他。”

一群人赶紧下楼追,那还能看见人影。

这一趟无功而返。

刘汉东越想越憋气,找到王星了解老鬼的底细,王星带他来到省公安厅,联系了万旭东调取当年的档案,查到老鬼的原名叫韦生文,曾因盗窃被劳教、判刑数次,这人是个惯犯,每次从牢里出来,盗窃技术都更上一层楼,十年前因为连续盗窃政府机关,影响过于恶劣,省厅调动了退休的老刑警,动用高科技刑侦手段,费尽周折才把他抓到,判了十三年,因为改造良好,减刑提前出狱了。

“当年抓捕他的老刑警还在么?”刘汉东问。

“在,我给你个电话,你可以去拜访他。”万旭东给了个号码,刘汉东联系了一下,对方很热情,邀他去家里坐坐。

老刑警叫高金山,早已退休多年,谈起当年的事情依然感慨不已。

他先问了案情,得知刘汉东的证件银行卡被丢进邮筒,点头说:“是老派做法,现在的小偷都不讲究这些了,洗了皮子直接给你丢垃圾箱臭水沟里。”

又感慨道:“韦生文这人可惜了,不管他从事什么行业,肯定都能有大出息。”高金山叹道。

“老爷子,给我们讲讲吧,让我们这些小辈开开眼。”王星递上一支烟,帮老头点燃。

高金山干咳一声,眯起眼睛,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

“说起来韦生文还是我老对头的徒弟,他师父本名我记不清楚了,外号叫千手观音,他原是六指儿,就是畸形儿,多生了两根手指。”

刘汉东问:“那不就是七指了么?”

高金山说:“他是左右两只手都畸形,各多长了一根手指,这种多生出来的手指是没用,没神经,就是废物,但是在他们这一行里有个说法,传说这种人天赋异禀,就该吃这碗饭,总之这个千手观音是近江小偷里最厉害的一个,就没有他偷不着的东西,而且他跨行,不但扒窃,还入室盗窃,什么样的门锁都难不住他,还会开保险柜,随身带着个听诊器,老式保险柜的转盘密码锁,他一听就明白密码是多少。”

老头说的入神,烟都忘了抽,刘汉东和王星也听的入神。

“千手观音还有个本事,就是易容。”

“啊,真有易容这门技术?”刘汉东震惊了。

“当然有,你以为武侠小说里都是胡扯的么,只不过和你理解的有所不同,他们的技术都是代代相传的绝学,从明朝锦衣卫传下来的,锦衣卫镇抚司不但负责镇压百姓,还有个重要任务是刺探军情,深入敌后需要化妆仪容,这门学问可深了,一时半会讲不明白,反正他们可以乔装改扮成任何面貌,老人、妇女、残疾人、外国人。”

王星忍不住插嘴:“这不和七十二变一样么?”

“不一样,毕竟有局限性,只能骗住一般人,老刑侦他可骗不了。”高金山端起茶杯,吹拂着热气,颇有些骄傲。

刘汉东点头:“我懂了,装什么像什么。”

“对,千手观音被抓的那年,我还在派出所当所长,亲自提审了他,他这人很健谈,和我也挺聊得来,他说他的这些本事,都是跟师父学的,他的师父也不是等闲之辈,解放前的军统特务,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偷保险柜,暗杀汉奸,当然了,坏事也没少干,咱们地下党近江联络部就是被他师父被破获的。”

“这人后来呢?”刘汉东好奇之心大起。

“千手观音是在1983年枪毙的,他师父是解放初期镇反的。”高金山叹了口气,“其实都是人才啊,如果国家能利用起来,能办多少大事啊。”

“那这么说,老鬼跟千手观音学徒的时候还很年轻了?”刘汉东忽然想到那个白衬衫中年男人,至多只有四十岁的样子。

“也不年轻了,那时候有二十岁,算起来今年五十多了,千手观音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老鬼又是千手观音的关门弟子,那时候他还叫小鬼,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和同行也不怎么来往,属于独行客。”

“那么,怎么才能抓到他?”刘汉东终于问到正题。

高金山摇摇头:“小伙子,你已经打草惊蛇,这一辈子都别想抓到他了。”

第四十章 高校偶遇

退休老刑警的话反而激起了刘汉东的雄心壮志,非把这个老鬼抓到不可,他问高金山:“高老师,那您当年是怎么抓到他的?”

高金山说:“韦生文这个人有个弱点,就是心高气傲,看不起我们公安人员,本来他是有机会逃脱的,却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故意留在原地,因为他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可是他错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我们发动治安积极分子,监控所有的暂住人口,先偃旗息鼓一阵,等他放松警惕再次露头的时候,抓了个正着。”

刘汉东心里灵光一闪,向王星使了个眼色,结束了这次见面,留下两条烟两瓶好酒,再次表示了感谢,离开了老刑警的家。

“怎么,你有线索了?”王星也是刑警出身,遇到这样的案子不免技痒起来。

“我瞎猜的啊,欧尚佳园对门房子里,住的才是真正的老鬼。”刘汉东说。

“那简单啊,再去一趟不就结了。”王星驾车直奔欧尚佳园,再次来到那间房,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推门进去,见房屋中介模样的人正在向客户介绍这套房子:“两室朝阳,卫生间干湿分开,有宽带上网…”

“对不起打断一下。”王星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这货的证件是真的,当年干刑警留下的,被开除的时候没上缴。

房屋中介赶紧询问:“警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住在这里的人呢?”

“哦,已经搬走了,欧尚佳园的房源很抢手,挂出牌子立刻有人租。”

“租房的人长什么样子,用的什么身份证,你们公司应该有存底的吧。”

“是个中年大叔,还挺帅的,公司肯定留着复印件的,我打电话问问。”小中介立刻打电话回公司,不大工夫,身份证复印件的照片就传到他手机上。

身份证名字叫李海涛,极为普通的一个名字,照片上的人相貌端正,不帅也不丑,没有任何特征可言,这样的大众脸丢到人群里很难找到,不用问这张身份证是假造的。

刘汉东问他:“对门的房子也是你们公司的房源么?”

中介说:“不是,不过你想租我可以联络。”

刘汉东知道自己蒙对了:“那你帮我联络一下吧。”

王星加重语气道:“牵扯到一桩大案子。”

小中介脸色都变了:“不会是杀人吧,这屋里没藏尸体吧。”

王星说你瞎猜什么,和房子没关系,赶紧联系。

中介怕他们影响了自己的生意,赶紧打电话联络另一家中介公司,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同行之间也经常互通有无,房源共享,很快查到结果,对门的房子是同期租出的,但租房人不叫李海涛,而叫张建军,也是个极为普通的名字,不过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证信息,被王星拿过电话恶狠狠吓唬了一顿,不到十五分钟就骑着电动车过来了,拿出身份证复印件一看,照片果然是同一个人。

刘汉东和王星对视一眼,均感高金山所言不虚,老鬼狡兔三窟,心理素质极好,想抓他比登天还难。

对门的房子也已经退租,中介带来了钥匙,进门一看,房间收拾的很整洁,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可见老鬼是个极严谨的人,和这种高智商罪犯斗智,着实有趣。

“查他留给中介的联系电话。”王星想到了突破口,拿到号码立刻去移动公司调话单,这个号码只和房屋中介联系过,并没打过其他号码。

王星毛了:“这货太谨慎了吧,他不过就是个老贼,又不是间谍特工,他担心个啥。”

刘汉东说:“可能只是一种生活习惯,我觉得从那个所谓的李教授下手,或许会有收获。”

王星问:“李教授和老鬼能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一对老基友?”

刘汉东充满恶意的笑了:“老鬼蹲监狱的时候被人爆菊,性取向改变,成了老玻璃,扒窃的时候遇到李教授,两人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王星说:“你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跟你亲眼看到的一样。”

刘汉东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可惜咱能量有限,如果能调动公安厅力量,清查全市的老玻璃,我就不信找不出他。”

王星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老鬼只是扒了个钱包手表,派出所都懒得答理这种案子,茫茫人海,去哪儿去找这个李教授,这事儿只能先搁下了。

金樽房屋纠纷尘埃落定,葛天洪在林国斌的病房内签署了新的房屋租赁合同,房租上浮百分之二十,签约五年,皆大欢喜,林国斌一场酒喝到胃出血,差点挂了,进军省城的计划终于以惨败收场。

据说林枫被从轻发落,本来要办他一个贩毒的罪名,经多方疏通最后送去强制戒毒了,从此林枫的名声一落千丈,丢人丢大发了,中午还在阅江楼和刘汉东抖狠,下午直接拘进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就这种层次还敢和东哥叫板,简直自不量力。”江浩风见谁和谁说这个段子,不到两天就满城风雨,道上伙计都知道东哥不但够狠,政法口也是平蹚,绝对属于呼风唤雨,黑白通吃的新晋大哥。

这种传闻绝非没有依据的瞎吹,刘汉东当过特警,干过缉毒,杀人无数,硬是判了个缓刑,前段时间混码头的大哥杨竹松放话说要弄死刘汉东,结果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还关看守所呢,估计没个十年八年徒刑下不来。

奥迪车的玻璃装好了,因为不是车辆行驶中破损,所以保险公司不予赔偿,只能从刘汉东的工资里面扣,不过刘汉东也不在乎,现在他拥有金樽20%的股份,需要用钱直接到柜台支取,比银行都方便。

早上刘汉东销假的时候,佘小青很生气,抱着膀子冷冷对刘汉东说:“以后严禁公车私用,如果有意见就辞职。”

刘汉东说我没意见,不用就不用呗。

佘小青说:“如果我是你,根本没脸拿这份薪水,你这样和寄生虫有什么区别?”

刘汉东恼火了,瞪着佘小青质问你什么意思!

佘小青吓得倒退一步,随即鼓起勇气面对,昂起头怒目对视,两人几乎鼻尖顶着鼻尖,隔得如此之近,都能感受到佘助理急促的呼吸和微微的颤抖。

“别以为你是黑社会我就怕你。”佘小青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正巧苏强路过,好奇的看过来,刘汉东就赶紧撤了。

时候苏强问他,东哥,你怎么把佘助理惹哭了,刘汉东说不是我,是佘助理被男朋友甩了,找我倾诉来着,苏强心存狐疑,不过看刘汉东说的煞有介事,也就很配合地装着相信了。

刘汉东驾车将舒帆和佘小青送到各自学校,将车停在校园内,开始一天的新生活,他先在操场上跑了五千米,然后洗把脸,戴上黑框眼镜冒充学生到处乱窜,找人打球,他好歹在江大读过一年书,虽然年近三十岁但并不显老,穿的时尚点冒充大学生也有人信。

上午基本都在球场渡过,中午在学生食堂吃饭,下午去锻炼,江东大学的体育设施非常齐备,游泳池篮球馆健身房一应俱全,高兴了还能和同学们打几场篮球,不知不觉时间就打发掉了,舒帆和佘小青也该放学了,开车接回家,剩下的时间就是各种应酬,基本上每天都有酒局,一晚上喝三四场很正常,先在饭店喝,然后去金樽接着喝,喝到半夜转战夜市大排档,如果没有其他业务,一天就是这样过的。

仔细想想,佘小青的话也挺有道理,刘汉东过的确实像一只寄生虫,而且是那种很健硕肥大的虫子。

夏季炎热,刘汉东在游泳池扑腾够了,出来在校园林荫道中溜达,此时已经临近放假,很多学生已经回家,树影婆娑,微风拂面,感觉甚好,如果能有佳人在怀,来段校园浪漫故事就完美了。

刘汉东正在想入非非,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哎,那位同学,跟我来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穿着玉白色的短袖衫,西装短裤,尼龙袜子皮凉鞋,手拿折扇,学究气很浓。

“老师,啥事?”刘汉东问。

“跟我走。”老头转身就走,刘汉东闲着没事,就跟着他上了一栋楼,老头打开一楼一间办公室,指着满屋子的书说:“你帮我搬到四楼去,照原样摆好。”

刘汉东望着铺天盖地的国学典籍直发呆,这么多书得搬到哪年是个头啊。

老头说:“别害怕,能搬多少是多少,我不让你白干活,来,抽烟。”说着拿出一盒红梅来。

“干完活再抽烟。”刘汉东推辞道,立刻开始搬书,这栋楼没电梯,全靠两条腿跑上跑下,他体力充沛,动作麻利,即便如此搬了两个小时还剩下一小半。

刘汉东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接人了,便道:“老师,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回去了。”

老头说:“没关系,谢谢你了,对了,你不是江大的学生吧?”

刘汉东呵呵一笑:“不是,我就是来玩的。”

老头说:“你身上戾气太重,不好,有空多读读书,能化解戾气,陶冶情操。”随即拿出钱包,可里面空空如也,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这样吧,你挑几本书拿去读。”

刘汉东也不客气,故意挑了几本民国时期出版的书,老头脸色都变了,忙道:“算了,借给你你也没时间读,不如你有空就来我这儿看书,想看多少看多少。”

“我考虑考虑。”刘汉东故意逗老头,手里拿着那几本书,装模作样思考了半天才道:“好吧,成交。”

老头松了一口气,又拿出红梅来:“小伙子,抽烟。”

刘汉东接了烟,帮老头点上,两人坐在地上聊天,刘汉东问他:“老爷子,怎么称呼?”

“我姓邵,喊我老邵就行。”

“还是喊邵教授吧。”

“什么教授不教授的,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闲扯了几分钟,佘小青发短信催促了,刘汉东赶紧告辞,颠颠地跑了,开车接了舒帆和佘小青回家,路上舒帆说:“哥哥,学校放暑假了,明天起不用来上学了,你也不用早起接我了。”

刘汉东说:“太好了,我也能放假了。”

佘小青说:“想得美,从明天起,你调到公司总部工作,为夏总开车。”

第四十一章 陆地怪兽

青石高科每月给刘汉东开一万元薪水,就凭这一条他也得听招呼,从第二天起,他就成了董事长夏青石的专职司机。

次日一早,刘汉东照常来到夏家,以前他都是开了汽车在廊下等候,今天却被保姆叫进屋里,夏青石坐在餐桌旁吃饭,包子油条豆汁,都是家常早点,他很自然的招呼刘汉东:“坐下一起吃。”不待回答就让保姆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刘汉东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当真坐下吃起来,夏家的早点味道和外面早点铺子卖的不一样,特别好吃,这是因为从原料到制作都是家庭厨师在操办,甚至连家里吃的蔬菜都是专门的菜园种植的,没农药污染,纯天然绿色蔬菜。

夏青石胃口不好,故意吃的很慢,等着刘汉东狼吞虎咽完才放下筷子,擦了手,出门上车,刘汉东开车出了院子,停在大门口的一辆越野车很快跟了上来,他知道里面坐的是青石高科的保镖。

“小刘,工作还习惯么?”夏青石随口拉家常。

“还行,就是太闲了一些。”刘汉东说。

“是我疏忽了,年轻人的生活应该充实一些,听说你开车技术很好?我倒是有一份兼职工作给你,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夏青石忽然狡黠的笑起来。

“什么性质的工作?工资多少?”刘汉东迫不及待地问道。

“试车员,公司生产的纯电动跑车,需要试车驾驶员,因为要考验车辆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的性能,对试车员的要求很高,起码是赛车手级别的,你行么?”

“我行。”

“那就把后面的车甩掉给我看看。”

“瞧好吧。”刘汉东切换到手动模式,一踩油门,奥迪S8箭一般冲了出去,后面越野车急忙加速跟过来,却被远远甩在后面,车载对讲机响起,传来老李的声音:“夏总,什么事?”

“没事,考验一下小刘的车技。”夏青石说。

可是没等刘汉东施展出浑身解数,前面道路就堵塞了,只能一米一米的往前挪,夏青石今天似乎有些兴奋,又问道:“小刘,你每月工资够花么?”

“谢谢夏总,我开销不大,够花,其实近江生活成本不高,主要压力是住房,公司分配我一套宿舍,解决我大问题了。”

“那你觉得生活的幸福么?”

刘汉东想了想说:“也幸福,也不幸福。”

夏青石笑了:“哦,怎么讲?”

“我幸福,是因为我有一份清闲又高薪的工作,有公司免费提供的住房,有女朋友,有江湖地位,以我的出身和本事来说,已经做的够好了;我不幸福,因为我没从小没父亲,我妈妈还住在破房子里,我不想碌碌无为过一生,所谓知足者长乐,其实是骗鬼的话,猪圈里的猪有一口麦糠吃,有太阳晒,它们最知足,人也是一样,胸无大志者最幸福,但还有一种真正的幸福,是不断追求新的梦想并且实现,那种感觉不但是幸福,而且是人类社会不断前进的动力,所以,人有追求才幸福。”

夏青石有些意外:“小刘,看不出你还挺有思想的那么你有什么追求或者说梦想?”

刘汉东说:“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的庸庸碌碌,又心有不甘,总觉得自己还能再牛逼一些。要说具体的追求,我想给我妈买套房子,想给女朋友换个工作,这都是一时半会难以实现的,但我会努力去做,幸福就像打游戏一样,重点在过程,而不是结果。”

夏青石问:“你女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刘汉东说:“她开公交车的,夏天没空调,车厢里四五十度,一天下来,能流一盆汗,实在太辛苦了,我说给她找人调动一下岗位吧,她说不怕热,正好减肥,对了,夏总,你别光问我啊,你觉得自己幸福么?”

夏青石说:“我曾经以为,像乔布斯那样做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能每天早上醒来看到女儿,能让我的员工们过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好了,我们不说幸福了,谈谈爱国…”

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上午九点半,抵达青石高科,刘汉东又没事做了,去员工健身房练一下组合器械,去游戏室打一局街霸,去咖啡厅吃点零食喝杯咖啡,望着窗外广阔的厂区,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安。

这份工作,他干的心里不踏实,之所以待遇如此优惠,全因为自己救过舒帆的命,身为一个大男人,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和猪圈里的猪区别也不大。

刘汉东找到夏青石,问他车上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夏青石问你真的要当试车员,你知道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么?

“我可以理解,试车员和试飞员是一样的道理,未成熟的产品总有各种风险,所以更需要胆大心细技术好的好汉来开,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怕死,这份工作我最适合。”

夏青石哈哈大笑,说公司不是军队,不会拿活生生的人命来试车的,你愿意做就试试吧。

试验区车库前,电动门冉冉升起,一辆黑色流线型跑车静静停着,刘汉东眼前一亮,前前后后绕了几圈,啧啧称奇,20寸铝合金轮毂内是红色刹车卡钳,霸气凶猛的车头,因为是纯电动车,所以没有进口格栅,造型比较独特,整车浑圆无比,门把手和车灯都恰如其分的隐在车身中,油漆锃亮如镜面,整车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凶悍霸气。

“可以试试么?”刘汉东心痒难耐。

夏青石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刘汉东钻进车里,座椅包裹性极佳,采用透气网眼真皮材质,内饰全黑,没有传统仪表盘,而是一块硕大的触摸屏,运动式方向盘,刹车油门档把一键启动,和普通汽车区别不大。

两名技术人员上前讲解操作步骤,因为是纯电动汽车,发动起来并无引擎轰鸣,为了安全起见,设计了模仿轰鸣,车辆再有外放音箱,踩下油门,宛如高级大排量跑车的轰鸣声响起,并伴有微微的颤动,直接刺激着驾驶者的肾上腺素分泌。

试车区有专门的环形跑道,刘汉东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眼睛余光瞄着速度表,心中默默查数,从起步到时速一百公里大概只用了四秒不到,这个成绩对于一辆超跑来说都算优秀了,而且自己是刚上手,估计还有潜力可挖。

在跑道上绕了三圈,刘汉东就停车下来了,垂头丧气,情绪不佳。

“怎么,不满意?”夏青石很惊奇。

“不是不满意,是太喜欢,我怕开上瘾了舍不得下来,夏总,这车什么时候能上市?”刘汉东不时回望超跑,尽是不舍之色。

“样车只有这一辆,车身是钛合金和碳纤维做成的,车顶是太阳能充电板,车内载有四十八块高能快充铁锂电池,加上定做的操控系统,如果算上人工和科研投入的话,这辆车的成本要上十亿了。”夏青石微笑着解释道。

刘汉东顿时收起借走玩几天的念头,问道:“咱们公司以后打算生产汽车么?”

夏青石说:“青石高科主要做新能源开发,我们为各行各业提供电池和能源解决方案,目前全国的高能电池市场我们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将来或许会渗透到更深层次的应用领域,比如生产自己的电车、电力直升机,甚至飞机,呵呵,这些伟大的理想,恐怕要小帆这一代人来完成了,我们目前连最基本的快速充电技术都没掌握,你看这辆超级跑车,它虽然跑得快,续航力也足够,但是充电需要两个小时,仅此一项,就无法淘汰传统汽车,而且还有电池快速充放引起高温爆炸的问题,极端环境下电池能量下降甚至失效的问题,生产成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