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刘汉东和舒帆停下休整,包里带着压缩饼干巧克力牛奶等高能量食物,渴了就抓一把雪吃,如此艰苦,舒帆竟然没有一句抱怨的话,倒是让刘汉东刮目相看。
刘汉东有雪域高原野营经验,他寻了个靠山的旮旯,在雪地里挖个坑,两边正好有巨石,上面铺上树枝,就是一个极好的庇护所,四下砍了一些木柴来,生火烤狗腿吃,烟飘出来就被风吹散,不会暴露踪迹。
狗腿烤的半生不熟,也没有盐,就这样撕扯着吃,好歹有些热食下肚,能维持体力和热量,外面天气有变,开始飘雪,大兴安岭的雪花大如鹅毛,不大工夫就在雪坑上面积了厚厚一层。
大雪带来的好处是可以隐藏脚印,大雪天想必那些杀手也会止步不前,刘汉东体力尚能支撑,抱着枪值守,舒帆体力过度透支,吃了半生不熟的狗肉后呕吐了,然后开始发高烧。
外面大雪纷飞,山风怒号,小窝棚里残火黯淡,幸亏挑选的位置绝佳,冷风不会灌进来,不然两人早就失温活活冻死了。
刘汉东的体力消耗也很大,守到半夜,雪还在下,估计敌人不会连夜寻来了,他稍微放松,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两个披着藏袍,手持杈子枪的彪悍踏雪而来,其中一人脑门上一个弹孔,另一个胸前鲜血淋漓,他们脸上都挂着怪异的笑容,身后飞闪而过的是喀喇昆仑山口的尼玛堆,白红相间的布达拉宫,繁华的八廓街,满街的野狗,美丽绚烂的唐卡,袒露右臂似笑非笑的喇嘛,还有长长的号角和密密麻麻的念经声。
刘汉东猛然从噩梦中醒来,满头都是汗,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东方破晓,远处传来踩踏积雪的,树枝断裂的轻微声音,用瞄准镜看过去,追兵已经到了,足有数十人,将所有出路全都封死了。
SVD瞄准镜锁定了一个红胡子大汉,这家伙似乎是个领头的,刘汉东果断开枪,很不巧,大汉稍微侧了身子,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倒地之后大呼小叫,其余人全都卧倒或者藏在树后,过来一会,刘汉东听到一声枪响,大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们连自己人都杀,可见是一群没底线的狂魔,刘汉东知道这回必死无疑了,他只想临死前找几个垫背的,瞄准镜扫来扫去,忽然发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他下意识的一歪头,子弹正打过来,击碎了SVD的瞄准镜,惊得他一身冷汗,对方也有神枪手。
这一枪是谢廖沙开的,他满以为击中了目标,呼喝同伙们上去,一帮匪徒大摇大摆的出现了,岂料枪声再起,接连被放翻了三个人,其余人全都趴下,拼命开枪,弹雨覆盖在小窝棚上,打得石屑横飞,刘汉东再次扣动扳机,已经没子弹了。
他丢开狙击步枪,拽出那支双筒猎枪,这枪虽然威力大,但只适合打猎,打人还得自动步枪。
舒帆醒了,她沙哑着声音说:“你受伤了。”
刘汉东自己都没发觉已经中弹,身上起码中了三颗子弹,还好都不是要害,敌人越来越近,他向外开了两枪,暂时迟滞他们的行进速度,掏出手枪打开保险递给舒帆。
“等我死了,你把枪口塞嘴里,抠一下就行,不疼,很快的,绝对不能活着落到他们手里。”
舒帆饱含着泪水点点头,接过了手枪。
刘汉东受伤了,动作越来越迟缓,他正在给猎枪装子弹,谢廖沙等人已经杀到了眼前,一人踩住了他的枪管,刘汉东抬起头,就看见一张金发碧眼却又带着亚洲人特色的面孔,紧跟着是枪托的影子迎面而来。
面部血肉迷糊的刘汉东被扯了出来,谢廖沙用一把大口径猎枪顶住了他的脑袋,缓缓扳动击锤。
舒帆蜷缩在里面,闭着眼睛将马克洛夫的枪管塞进了嘴里,眼泪和鼻涕一起流进嘴里,很咸。
匪徒们嗷嗷狂叫,亢奋无比的挥舞着枪械,如同一群山林野兽。
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传来,三个黑影从山崖下冉冉升起,遮住了黎明的太阳,这是两架直十武装攻击机和一架直20通用运输机,机上满载全副武装的山地步兵,绿色机身上,八一军徽赫然醒目。
第八十章 雪原奇兵
刘汉东艰难的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耳朵里嗡嗡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慢动作,直升机的旋翼在慢慢转动,固定在机舱门上的六管速射机枪在马达驱动下发射着,一枚枚弹壳带着热气和弧线升起落下。
匪徒们胸前绽放着血花,在弹雨中颤抖着,金发碧眼的家伙倒是反应迅速,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蛇形机动仓皇逃窜。
直升机上索降下一群兵,有穿荒漠迷彩的,有披雪地罩衣的,拿的枪也各有不同,有95无托自动步枪,也有03式,一个带红十字袖章的卫生兵扶起了刘汉东,撕开他的衣服,止血,绑绷带,拍打着他的脸:“醒醒,别睡过去。”
刘汉东知道获救了,舒帆不用死了,扭头看去,舒帆正被另一个士兵搀扶出来,他咧嘴笑笑,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舒帆哭喊着扑上去,被士兵拉开,刘汉东被抬上了直升机。
朝霞照耀下的大兴安岭,两架武装直升机四处巡弋,捕捉着盗猎分子。
舒帆第一次感到,雪山如此美丽。
…
刘汉东再度醒来,眼睛四下瞥瞥,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壁,铸铁暖气片,窗外是挺拔的雪松,他想动,却动不了,身上插满管子,脸上是氧气面罩,旁边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血压脉搏血氧浓度等指标。
一个穿豆绿色罩衣的护士走过来,口罩上的眼睛水灵灵的。一开口,地道的东北味:“你醒了,感觉咋样?”
“这是哪儿?”刘汉东自己摘下了面罩问道。
“沈阳军区陆军总医院特护病房。”
“我睡了几天?”
“七天了。”护士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医生来了,拿听诊器听了听,问刘汉东感觉怎么样。
“还行。”刘汉东说。
“小伙子你命硬啊,中了三颗子弹都没死,我在陆军总院工作这么久,第一回见你这样的硬汉。”医生白大褂下面是军装,两鬓斑白,看起来资历不浅。
“舒帆呢?”刘汉东左顾右盼。
“和你一起入院的病人无大碍,已经出院了。”医生说。
“我们的人呢?”刘汉东接着问,舒帆出事,夏青石肯定要派人来的,说不定亲自出马。
“哦,小王,让他进来。”医生让护士出去叫了一个军人进来,陆军下士军衔,个子不高,精神饱满,刘汉东是带过兵的人,一看这小伙子就是当兵的好材料。
“你是?”刘汉东搞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叫程卫国,三十八军特种大的,跟三十九军的战友一起在山里拉练,一周前接到上级命令,配合陆航团执行任务,就把你给救了,哥们你是哪个部队的?”
“我以前在十四军汽车团,干到中士退役的。”刘汉东心中暗暗惊奇,能动用三十八,三十九两支王牌部队进行援救,夏青石能量不是一般的大,这回姓冯的要倒霉了。
他们两个聊起来,医生护士继续去查房了。
“是老班长啊。”程卫国敬了个礼,“你哪里人?听口音有些耳熟。”
“我是江北人。”
“哎呀太巧了,我也是江北的,南泰乡下的,你是市里的吧。”
“咱是老乡啊。”刘汉东也高兴起来,战友加老乡,亲上加亲。
“对了小程,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们首长呢?”刘汉东问。
程卫国拍拍腰间鼓鼓囊囊的枪套说:“奉命保护你,听说你得罪的人来头不小啊。”
刘汉东心说果然如此,冯庸不甘心失败,肯定要派遣杀手来灭口,现在已经牵扯到高层斗争了。
程卫国接着说:“那些盗猎分子真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不过他们也够倒霉的,遇上老班长你这条硬汉了,后来我们又干了他们一炮,当场打死好几个,剩下的全活捉了,已经移交当地司法机关。”
刘汉东松了口气,杀手被活捉是好事,冯庸这回铁定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小程,有烟么?”刘汉东心情不错,烟瘾上来了。
程卫国四下瞅瞅,没人,便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送到刘汉东嘴里。
正美滋滋抽着呢,忽然病房的门开了,程卫国还以为是护士来了,赶紧去掐刘汉东嘴上的烟,一回头却发现来的不是医院的人,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子。
“首长好。”程卫国敬了个礼,他认识这个胖子,据说很有来头,刘汉东住院费用都是他支付的。
冯庸笑着还礼,走到床边亲切问道:“兄弟,伤势好些了吧,听说你醒了,我立刻就赶过来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刘汉东看他一眼,忽然暴起,身上的电线、管子都扯开了,他单手掐住了冯庸的喉咙,瞬间冯庸的胖脸就变成了紫红色。
冯庸身后是带着保镖的,两个黑西装戴空气耳麦的彪形大汉见状冲进来,一人挥拳打向刘汉东,一人掰开他的手。
打人那家伙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人就飞了出去,砸翻了桌子,监护仪掉在地上摔坏了,冒出一股青烟。
黑衣保镖手伸向腋下,程卫国动作比他快,92式手枪机头大张对准了他的脑袋,冷酷的眼神暗示只要他有进一步动作,病房的白墙就会被涂成红色。
冯庸摆脱了刘汉东的锁喉手,痛苦的咳嗽着,摆摆手让保镖淡定。
“一场误会,好人难做啊。”冯庸不敢久留,仓皇而去,还留下了两个花篮。
出了医院大门,冯庸擦了擦汗,骂一声晦气,问手下:“谢大脑袋处理好了么?”
手下打了个电话,答道:“谢廖沙一小时前在看守所上吊自杀了。”
“这货早该死了,盗猎那么多保护动物,罪有应得。”冯庸啐了一口,整了整风衣领子,钻进了宾利。
他如此低姿态是有原因的,老大刘飞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许再使用暴力手段,一定要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总之不能撕破脸,自己要杀刘汉东和舒帆是事实,但不是没得逞么,刘汉东放火烧了别墅,打死自己两命手下,重伤一名,还打死好几个盗猎分子,这笔账算起来还是自己这边亏了。
刘飞退缩有两个原因,一是更高层面的介入,解救刘汉东和舒帆的命令是总长罗克功上将亲自下的,调遣了正在大兴安岭地区拉练的精锐部队,沈阳军区的陆军航空兵也出动了,这得多大阵仗,想想都吓人。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青石高科突然提出迁册,准备全部产业搬迁到外省,这势必严重影响到江东省的税收以及招商引资大环境。
这一切,刘飞暂时还承担不起。
…
病房内,护士跑进来一边抱怨一边帮刘汉东将电线和管子接好,监控仪摔坏了,怕是要报废,好在人没事。
“你伤口还没拆线,崩开了怎么办?”小护士拿眼睛狠狠剜刘汉东一刀,“你们这些当兵的,真是野蛮。”
刘汉东乐了:“妹子,你不也是穿军装的么?”
护士不理他,掀起了他的罩衣,刘汉东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空的,外面一层绿色罩衣,里面连内裤都没有,急忙惨呼:“糟了,被你看光光了。”
不过还有一个景象让他很震惊,躯干上三处枪伤,连同以往受的伤,竟然隐隐组成北斗七星,不对,只有六处,还差一个,不过最后一颗星应该在心脏位置,怕是补上之后,自己这条命也没了。
“谁稀罕看你。”护士高傲的一仰头,走了。
程卫国挠着脑袋问刘汉东:“班长,你怎么见面就动手啊,那人是?”
“你不认识他?”刘汉东反倒很奇怪,程卫国是军方派来保护自己的,看到陌生人应该阻拦,怎么放任冯庸进来。
程卫国说:“他早几天就开看过你,和军区首长都很熟悉,还握手什么的,我以为他是好人呢。”
刘汉东哼一声说:“他就是最坏的,不对,他第二坏,杀手就是他派出的,那些所谓的盗猎分子,都是他的人马。”
程卫国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那首长们怎么和他亲的好像穿一条裤子似的。”
刘汉东这些年也经历了一些事情,渐渐明白一些道理,这个社会没有黑白,只有利益交换和妥协退让,以夏青石的能量,解救自己和女儿已经是极限,没可能追求刘飞冯庸等人的责任,当然话说回来,刘飞等人也没有能力把青石高科这样的特大型企业一下掐死,双方在博弈,而自己就是一枚过河的卒子。
“小程,这就是政治。”刘汉东说。
程卫国似懂非懂,他只是一名士兵,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懂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刘汉东在沈阳军区陆军总院治疗养病的事情,家里并不知道,马凌还以为他去出差了,每天通个电话叮嘱注意安全,而舒帆则被夏青石送往国外保护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美国还是欧洲。
又过了一个星期,刘汉东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他决定出院回家,再不走的话,照顾他的小护士就粘上甩不掉了。
四月初,刘汉东在青石高科安保部四名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搭乘飞机回到了近江,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挑战与机遇。
第六卷
第一章 荣归近江
近江玉潭国际机场贵宾通道,一个貌美如花的空中小姐推着轮椅款款前行,前后左右三个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汉随行,墨镜后是警惕犀利的眼神,耳朵后面挂着透明的空气耳筒,显示他们的保镖身份。
轮椅上坐着的不是腿脚不便的老人,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腿上盖着毛毯,额头上还绑着一根带子,一副病人打扮,可一双眼却四下踅摸,专盯来往空姐的大腿。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空姐们都穿上了轻薄的春装,大腿如林,眼神都不够用的了,刘汉东正在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两个空姐拖着行李箱朝这边走过来,还瞅着自己窃窃私语。
来的两人正是江东航空的宣东慧和靳洛冰,两人离近了才辨认出确实是刘汉东,叽叽喳喳跑过来,被保镖礼貌而坚决地拦住。
“刘汉东,是我啊,你腿怎么了?”保镖个子太高挡住视线,靳洛冰蹦着问道,宣东慧到底年龄大些,没跟着蹦蹦跳跳,但也一脸的关切。
刘汉东笑道:“没事,受点小伤。”
保镖们都很识相,闪开来让二女慰问刘汉东,正好她们乘务组飞完休班,两人执意要护送刘汉东去医院,来到机场地下停车场,三辆车已经停在贵宾车位上,一辆保姆车,一辆奔驰轿车,一辆保镖乘坐的丰田红杉,医生、护士、司机、安保人员都站在车前恭敬的等候着。
带领这些人的是佘小青,当初她曾和宣东慧、靳洛冰等人一起在拘留所门口接过刘汉东,算是熟人,于是顺路捎上她俩,一起前往医科大附属医院。
刘汉东住的是高干病房,本来这种病房只招待离休干部或者副厅级以上领导,不过有钱也能进,偌大的病房只有一张病床,各种设施齐全,专门有两个护士照顾病人,据说一天花销上万,堪比总统套房。
其实刘汉东的伤势基本痊愈,所需的仅仅是静养而已,但夏青石依然给他安排了高级病房,宣东慧和靳洛冰在病房里四下转了一圈,站在阳台眺望风景,感叹医院条件真好。
“东哥,我给你送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让我妈做。”靳洛冰说。
宣东慧嗤之以鼻:“没诚意,你不是自称是江航第一吃货,会做菜的么?”
靳洛冰红了脸:“瞎说,我可没吹牛说会做菜。”
刘汉东心说你俩真能添乱,如果每天来送饭的话,万一被马凌撞到,那才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佘小青干咳一声道:“医院有专门的营养餐,包含在住院费里了,就不麻烦二位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也够辛苦的。”
靳洛冰撅起嘴,悄声问刘汉东:“她和你什么关系?”
刘汉东说:“管家婆,别理她。”
宣东慧说:“对了,李鑫和王亚明又要搞同学会,下周六,我看你这个健康状况不宜参加,还是推迟到下个月吧。”
刘汉东说:“又同学会,不是去年刚聚过么?”
宣东慧说:“谁规定同学会十年一次?喜欢每周都能搞。”
靳洛冰插言道:“带我一起搞吧。”
她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视佘小青为空气,佘助理大怒,冲保镖们一努嘴,示意赶她们滚蛋,保镖们都装没看见,默默地背转身去。
两个空姐在病房里呆够了才开开心心的离开,佘小青全程陪同,气鼓鼓的不说话,刘汉东笑道:“佘助理怎么了,一肚子气跟癞蛤蟆似的。”
佘小青说:“照顾你是我的任务,这两人真没眼色,明知道你有伤需要休息,还在这里聒噪,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发飙了。”
刘汉东说:“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回去上班吧,堂堂一个MBA照顾病人,大材小用了。”
佘小青说:“你是公司的功臣,夏董的恩人,照顾你就是我的工作,话说你也真是厉害,从熊嘴里把小帆救下来,当时你怎么想的?不害怕么?”
刘汉东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是说,我和熊搏斗,救了舒帆?”
佘小青歪着头:“难道不是么?”
刘汉东无语了,看来雪原追杀这档子事,注定不会公诸于众了。
他猜的没错,目前还没到撕开脸的时候,不但如此,刘飞还亲自前往青石高科道歉,本来他是打算是尚风尚水夏府私下致歉的,可是夏青石不接他的电话,于是只好以调研的名义,以市长的身份去公司面见夏青石。
陪同刘飞前往的,还有著名投资人冯庸先生,两人西装革履,在会客室里正襟危坐,等了一会儿,夏青石才在安馨的陪同下进来。
堂堂市长下基层调研,负责人不到企业大门口迎接,反而让领导久等,这不是无心失礼,而是故意怠慢。
夏青石表情淡漠,整个人愈发的瘦削了,安馨表情也很僵硬,分宾主落座后,刘飞先向夏青石和安馨表示了诚挚的歉意,紧接着冯庸也站了起来,深深的一个鞠躬,说自己没尽到地主之谊,还差点酿成大祸,幸亏救兵及时出现,刘汉东和舒帆没有被盗猎分子杀害,实在是万幸。
冯庸满嘴谎言,几令夏青石作呕,他没接茬,问道:“你就是那个冯庸?”
“是我,夏先生听说过我?”冯庸堆起笑脸。
“听说过,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搞投机,被索罗斯阻击了一把,导致国家损失了十亿美元的那个人,是你吧?”夏青石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眼神,对于想杀女儿的凶手,他恨不得手刃之,岂会对他客气。
冯庸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如此机密,夏青石居然知道,看来对自己也是做过一番调查的。
接下来的事儿就没法谈了,因为冯庸还打算向青石高科注资来着。
实际上夏青石也没打算和他们谈什么,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接待一下,同时也想看看这两人的无耻底线在哪里,见识了之后,他起身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青石根本不怕刘飞,他已经向省委李秘书长表示,刘飞继续担任近江市长的话,青石高科就迁址。
李秘书长代表省委表态,说刘飞干满这一届就离开,绝不会升任近江市委书记,翁婿两人同为省委常委,也不符合党的政策,当然,现在就让刘飞调离也不现实,希望夏青石能退让一步。
这些事情,都是刘汉东在沈阳住院的时候发生的,高层对于事件真相了如指掌,徐书记也找刘飞谈过话,虽不是正式意义上的诫勉谈话,但效果差不多,所以刘飞才会如此低调。
夏青石丝毫不给面子,就这样扬长而去,刘飞深吸一口气,对安馨说:“安总,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我的歉意和遗憾,夏先生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我也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安馨说感谢刘市长百忙之中来视察,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期望云云,都是些没营养的官腔,刘飞很无奈,悻悻离开了青石高科。
刚坐进车里,冯庸就骂开了:“操,给脸不要脸,他女儿不是没死么,拉长个脸跟谁欠了他二百亿美金似的,老大,照死里整他!我就不信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开厂办企业的棺材瓤子,他不是心疼女儿么,我找杀手把他女儿宰了…”
“别胡来!你还嫌不够乱么?”刘飞勃然大怒,铁三角中老三最莽撞,做事不经大脑,最爱暴力解决问题,这些年给他擦屁股的事儿没少干。
冯庸委屈道:“老大,简单粗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不是你的作风么,我都是跟你学的啊。”
刘飞斥责道:“不怕狼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没有你,哪有这些破事。”
冯庸咕哝了几句不说话了,胖脸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着狡黠的火花。
回到朱雀饭店办公室,刘飞给安馨发了条短信,约她出来单独聊聊。
很快回复来了,安馨直接拒绝,就一个字:不!
刘飞站在窗前,外面春光明媚,行道树郁郁葱葱,可他的心情还停留在大兴安岭的严寒中,挫败,屈辱,愤怒,如同一株茁壮的种子,在他心里肆虐的生根发芽蔓延开来,充斥着每一个空间。
…
夜晚,刘汉东换上衣服,悄悄离开高干病房,楼下,一辆路虎揽胜正等着他,这是庆丰公司总经理的专车,当然以刘汉东的风格肯定不会在4S店买正版进口车,这车是玄超汽修厂搞来的走私货,中东版路虎,才花了四十五万,没上正式牌照,弄了个套牌挂上,反正交警队有熟人,查了也能要回来。
开车的是火雷,他现在和刘汉东一样,也是身兼数职,交通学院的体育老师,庆丰公司的专职司机总经理助理,晚上还去金樽夜总会看场子,领三份工资,泡三种女人,学生妹,公司白领,夜场风尘女,活的那叫一个潇洒。
“东哥,抽烟不?”火雷递上香烟,帮他点燃。
刘汉东拍拍他的手表示谢意:“可以啊,黄鹤楼1916,你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一般一般,铁渣街第三。”火雷龇牙一笑,发动汽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戴着一串紫檀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脖子上金光闪闪,黄金项链上坠了个金牌,起码一百克以上。
来到金樽夜总会,各路朋友都到了,为东哥压惊洗尘,关于如何受伤的原因,刘汉东也没说真话,只是说遇上了盗猎分子发生枪战,打死了几个人什么的,应大家强烈要求,他还掀开衣服展示了弹痕伤疤,赢得一阵赞叹之声。
刘汉东眼角余光瞥见,火雷趴在玻璃茶几上,用吸管将一撮白色粉末吸进了鼻子。
第二章 散冰
要搁刘汉东以前当缉毒警察的时候,早过去掀桌揍人了,沾什么不好,非要沾毒品,这不找死么,但现在的他已经沉稳许多,看火雷这架势肯定吸了有段时间了,说不定还当了拆家,他决定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火雷吸的是K粉,吸完摇头晃脑,精神亢奋,跑过来挤眉弄眼道:“东哥,今天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大趴,你就好好享受吧。”
说完拍拍巴掌,从外面进来四个妹子,模样还都挺清纯,身材也不错,最主要的是没有风尘气,绝非场子里的坐台小姐,更像是大学生、白领什么的。
火雷说:“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提的东爷,我老大,都过来喊人。”
四个妹子依次过来喊一声东爷,神情恭敬而拘谨,尤其一个看起来乖乖小小的女孩,扎着双马尾,有些婴儿肥,带点江南口音,属于娇俏可爱型。
刘汉东点点头:“嗯,都坐吧。”
妹子们坐在沙发上,不敢乱说乱动,刘汉东笑了:“火雷,你哪里胁迫来的良家?”
火雷说:“她们平时也放得开,今天主要是被东哥你的虎威镇住了,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还在上学,别见怪。”说着一瞪眼,“还不给东哥倒酒。”
也难怪,刘汉东这三个字在道上已经成为传奇,以讹传讹,道听途说,各种渲染演绎,就算是江湖大佬见了他都不敢小觑,何况这些初入社会的小姑娘。
双马尾小姑娘倒了一杯洋酒双手端过来,小声说:“东爷,喝酒。”
她有些紧张,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水荡漾着,滴在刘汉东裤子上,小姑娘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扯了好几张面巾纸帮刘汉东擦,嘴里说着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瞎啊你!”火雷骂了一声,“今天你要不把东爷伺候舒服了,我弄死你。”
刘汉东说:“别吓着孩子,丫头,叫啥名字,在哪儿上学?”
双马尾怯生生道:“我叫佳佳,在江大上大一。”
刘汉东心里一动,这妞儿和郑佳一同名啊,他说:“那咱们是同学啊,我也在江大,历史系的,我也大一。”
双马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真的?东爷你骗人。”
火雷又怒了:“操,东哥能骗你么,东哥十年前就考上江大了知道不,现在是回去复读。”
双马尾吓得不敢说话,低下了头。
刘汉东斥责道:“又吓唬人家,你一边玩去。”
火雷暧昧一笑:“东哥你好好玩,我下去摇一会。”
他出了大包房,打个响指叫来一名服务员低语了几句,这才下楼去舞池摇头去,以散发K粉带来的激情与热度。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好几个小瓶依云矿泉水做的冰壶,四个妹子各自取了冰壶,娴熟的用火机烘烤着白色结晶,用吸管咕噜咕噜吸着,刘汉东缉毒警出身,岂能不知道这就是冰毒。
火雷招待自己的方式,居然是找几个妹子一起溜冰。
双马尾将冰壶递给刘汉东:“东爷,您请用。”
刘汉东摆手:“我不玩这个。”
妹子们开始溜冰,吸的很陶醉,双马尾吸得嗨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扑过来咬耳朵:“东爷,尝尝吧,助兴的,效果可好了,还不上瘾。”
刘汉东问她:“谁告诉你不会上瘾?”
双马尾天真无比道:“他们都这么说。”想了想又趴过来,吐气如兰:“东爷,我口活儿可好了,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