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开始紧张,他不知道身处何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支援早跟丢了,自己身上没武器,就算带了枪,面对十几条大汉,简直毫无胜算,如果对方想灭口,自己毫无生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马啸虎的人品,不,寄希望于那老头的厚道了。

人一紧张就尿急,刘汉东转身往外走,立刻听到拉枪栓的声音和严厉的呵斥,马啸虎喊道:“刘总,别乱走。”

“撒泡尿。”刘汉东闲庭信步,毫无惧色。

马啸虎使了个眼色,马宏正立刻跟了过去,刘汉东走到货仓门口,门上挂着铁锁出不去,只好在角落里撒尿,一低头,看到胸前摄像头脱线了,差点就从衣服里露出电线来,身后脚步声响起,是马宏正在监视。

刘汉东心中焦躁不安,一把扯下摄像头和配件,手一弹,东西丢进两个箱子之间的缝隙中,又用尿冲了一下,这才心安。

尿完了,刘汉东提起裤子,冲马宏正笑了一下,向仓库中心走去,一脸的坦荡。

老者正在打电话,马啸虎脸色阴晴不定,刘汉东故作轻松,掏出烟来递过去,被马啸虎挡了回来。

刘汉东自己点上,回头望去,只见马宏正正在两口箱子之间踅摸着什么,心中不由得一紧。

“看什么呢,快过来!”马啸虎喊了一嗓子,马宏正急忙颠颠跑回来,和马啸虎低语了几句,后者冷冷看了刘汉东一眼。

刘汉东感到自己心跳加剧,但愿马宏正没发现什么。

老者打完了电话,把马啸虎叫过去商量了一下,马啸虎不断点着头,然后两人走回来,马啸虎说:“交易正常进行,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处理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缓缓道:“有人告诉我,我们中间,有警察派来的卧底!”

刘汉东咽了一口唾沫,能听到自己呼吸的急促声音,嘴唇很干,后背很湿,头上也隐隐滴下汗来,完蛋了,露馅了,早知道不接这个活儿了,毒贩子是好惹的么,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自己太托大了,身上连把枪都不带就深入虎穴,这回怕是要挂。

马凌还躺在病床上,母亲还期盼着抱孙子,舒帆的复国大计还指望自己鼎力相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自己的生命将会消逝在这不知名的仓库中,或许会被一把火烧成焦尸,或许大卸八块,或许灌在水泥里丢进淮江,总之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马啸虎慢慢的走着,慢慢的说着:“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傻瓜,亏我这么信任你,现在你给我认错道歉,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死就死吧!刘汉东光棍脾气上来了,正要暴起伤人,忽见马啸虎脚尖挑起一把铁锨,抄在手中,抡圆拍向马宏正的脑袋。

第六十七章 侦察员之死

马宏正听到脑后风声,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格挡,铁锨砸在手臂上,刘汉东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胳膊被当场打折,马宏正痛苦的哼了一声,用左手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枪,掰开击锤朝马啸虎射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并没有子弹发射出来。

“你的撞针早被我换了。”马啸虎冷笑,再次抡起铁锨,将马宏正手中的枪砸飞,一脚飞踹过去,马宏正倒是条硬汉,踉跄着退了几步,依然屹立,脸上挂着坦荡的微笑。

马啸虎走过去,和马宏正面对面站着,嘴角抽动,一字一顿地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马宏正说:“别废话,赶紧的吧。”

马啸虎深吸一口气,再次抡起铁锨,拍在马宏正脑袋侧面。

金石交鸣之声传来,马宏正的脑袋真硬!挨了一下竟然没当场趴下,晃了两下继续站着,冷冷看着马啸虎,血流如注,糊住了眼睛。

马啸虎又拍了他一铁锨,这回马宏正没撑住,扑通倒下了,不过还没死,眼睛依然睁着。

“咣当”一声,马啸虎用力丢开铁锨,拔出手枪上膛开保险,指着马宏正的脑袋喝道:“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出卖我!我最恨的就是叛徒。”

刘汉东纹丝不动,心中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渐渐恢复平静,不过另一种焦虑浮上心头,没想到马宏正是卧底,他不禁同病相怜起来,这伙计怕是活不成了,看他年纪应该有妻有子,可怜从此妻子见不到丈夫,儿子见不到父亲了,可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

马啸虎几次三番想开枪,还是忍住了,恨恨道:“不能让你死的那么痛快,给我打!”

两个手下上前,用力踢马宏正,如同踢面口袋一般。

仓库里鸦雀无声,只有大皮鞋踢在人体上的闷响,这种踢法,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不远处,两个人拿着铁锨开始当场搅拌水泥砂浆。

打了一会儿,老者叫停:“停手。”他看了看刘汉东,阴鸷的目光依然令人彻骨寒冷。

“见笑了,当着客户的面清理门户。”老者说道,冲马啸虎点点头,“该给人家的给人家吧。”

马啸虎亲自带着两个人去提货,这边气氛依然尴尬,刘汉东提着密码箱的左手已经汗津津,忽然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马宏正动了一下,继而向旁边一个人爬过去,伸手去抓人家的裤脚,被一脚踢开,继而向自己的方向爬过来。

马宏正的一只胳膊折断了,浑身浴血,血肉模糊,爬的很缓慢,很吃力,刘汉东很想过去搀扶他起来,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十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血人终于爬到了面前,背后一串血迹,马宏正用左手抓住了刘汉东的裤管,昂起头来,喘息着说道:“帮个忙。”

刘汉东没动,看了看老者。

老者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此时马啸虎领人拖着箱子过来了,见到这一幕上前猛踹马宏正,又被老者叫停,用西北方言说了句什么。

马啸虎拔出手枪倒转枪柄递给刘汉东:“你送他一程吧。”

刘汉东摇头:“马总,你们清理门户,不该我动手吧?”

马啸虎说:“咱们是合作关系,你帮我处理了这个条子,我就信你,把你当兄弟,要不然,买卖别做了。”

刘汉东低头看看马宏正,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肯定,他知道,马宏正此时肯定抱定了求死之心,于是他接过了手枪。

枪是五四式,枪柄很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刘汉东心中杀机隐现,但转瞬即逝,因为这把枪的重量,绝对不是装满实弹的份量,很可能只有一发子弹,对方留了一手。

马宏正死定了,自己不杀,他也会死,如果过于迟疑,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怀疑,那个老者分明是毒贩中的智囊人物,此刻他正和手下低语,似乎没看向这边,但刘汉东知道,这个老狐狸一定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刘汉东瞬间做出了决定,他弯腰将马宏正提了起来,粗暴的推到了墙上,马宏正腿断了,用一只腿勉强站着,脸上挂着笑,血淋淋而诡异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瘆的慌。

此刻,刘汉东多想喊一声战友啊,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一手揪着马宏正的衣领子,一手端枪顶住他的心脏位置,紧盯着马宏正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马宏正忽然笑了,他显然理解了刘汉东的意思,笑容很洒脱,很豪迈,很凛然。

“嘡!”刘汉东开枪了,套筒快速往复,滚烫的子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硝烟弥漫开来,马宏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枪空仓挂机,套筒停在后方,猜得没错,枪里没有第二发子弹,他松开手,马宏正缓缓滑在地上,血从胸前涌了出来。

刘汉东啐了一口,将手枪抛给马啸虎,骂道:“整这么多幺蛾子,赶紧交易!”

马啸虎接了枪,冲手下一摆手,两人上前将尸体拖走,这边开始交易,西北汉子很豪放不羁,根本没细数刘汉东带来的现钞,大致清点了一下有多少捆钱,就把毒品交付了。

刘汉东也没验货,他不具备这个能耐,电影里用小刀戳破海洛因袋子,用指甲蘸一点尝尝的镜头不会出现,因为这是冰毒,生吃是有毒的。

不远处,两个汉子将马宏正装进了油桶,填进去搅拌好的水泥砂浆,封上盖子,放倒推了出去,片刻后刘汉东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猜到这里大概是江边。

交易结束,人家还要忙着做大生意,刘汉东也没心情谈其他的事情,又上了面包车,继续开进特制的集装箱里,黑灯瞎火,不辨方向,随车出发,他心情很糟糕,一路上没和护送的人说话。

四十分钟后,金杯车停在了市区一条繁华街道,马啸虎的人将刘汉东的手机还给他,说你打个车走吧,我们不送你了。

刘汉东目送金杯车远去,没急着开手机,站在原地点了支烟,喧嚣的街道,闪烁的霓虹,路人匆匆而过,情侣,上班族,还有卖花的小姑娘,谁也不会知道,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旁有一家麦当劳,刘汉东走了进去,直接进洗手间大号,把门反锁,从袜子里抠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这是马宏正抓住自己裤脚的时候塞进来的。

他打开染血的纸条,这是一张热敏纸,上面印着条形码,箱号,时间,但是标注超市名称的地方褪色看不清楚了。

这很可能是烈士留下的情报,必须尽快拿到手,可是近江有大大小小上百家超市,如何确定究竟是哪一家超市?这是一个难题,刘汉东决定以马宏正最后出现的地点,也就是文峰大酒店为中心,搜索附近的超市,他拿出手机开机,搜索地图,忽然另一部手机响了,是和耿直单线联系的那一部。

刘汉东接了,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东哥,干什么呢?”

刘汉东说:“让老耿接电话。”他知道这是缉毒警察为了掩护自己,故意找了个女警官来通电话。

女声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就听那边声音传来:“耿支队,刘汉东脱险了。”

手机那边换成耿直:“刘汉东,出了什么事,失去联系这么久。”

“我的手机被他们放进屏蔽信号的金属箱子里了,交易地点大概在江边一个货仓,买卖完成了,只是…”

“什么?”

“有突发事件,毒贩杀死了一个打入他们内部的缉毒警,就是马啸虎身边的那个马宏正,尸体被他们装进油桶丢江里了。”

一阵沉默。

刘汉东心里很难受,马宏正虽然必死,但确实是死在自己手里,这件事不能告诉耿直,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憋在心里。

“你把手里的东西处理好,然后到我这里来详细说说,注意安全。”耿直说。

“知道了。”刘汉东挂了电话,打开苹果手机,搜索文峰大酒店周边,果然找到数家超市,一家沃尔玛大卖场,三家中型超市,应该都是带储物柜服务的。

他立刻打车前往,可是赶到沃尔玛的时候,超市已经关门,附近几家也不用去了,想到火雷等人还在等自己的信儿,于是打了电话叫他们过来。

火雷等人开车过来了,见刘汉东手里提着箱子,马上喜笑颜开,这些冰毒拆分成小包装散到全市娱乐场所,能翻好几倍的钱,吃香的喝辣的,全靠这一箱货了。

刘汉东把箱子交给火雷,上车往座位上一躺,说:“回去。”

火雷眉飞色舞:“东哥,不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么?”

“你们去吧,我累了。”刘汉东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马宏正血淋淋的面孔,倒不是愧疚和恐惧,而是深深的责任感。

火雷发现老大兴致不高,也不敢再吵闹什么,开车将刘汉东送回黄花小区,带着兄弟们离去了,那箱子冰毒,暂且由刘汉东保管。

等小弟们走了,刘汉东重新出来,带着冰毒驾车前往禁毒支队。

可是抵达支队驻地的时候,耿直和二拿等人都不在,留守警员说,他们有紧急任务出去了。

刘汉东给耿直打电话请示,耿支队说你把毒品放在支队,明天再过来吧。

可刘汉东并没有回去休息,他就睡在车里,黎明时分,禁毒支队的车队返回驻地,打头的一辆皮卡车厢里,赫然放着从江里打捞出来的汽油桶。

第六十八章 条形码

刘汉东从车里走了出来,目睹干警们将汽油桶从车上卸下,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打入毒贩内部的侦察员马宏正,几个小时前是自己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汽油桶里灌满了水泥砂浆,极其沉重,好几个人才将它搬了下来,刘汉东默默立正,举起右手放在额边,向牺牲的战友施以严肃的军礼。

从支队大楼里迎出来的值班干警和车上下来的禁毒战士们,见此情景也都停下脚步,立正敬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天际射来,东方破晓,大楼顶端旗杆上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红的耀眼。

耿直匆匆走来,拍拍刘汉东的胳膊:“进来说吧。”他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疲惫不堪。

其他缉毒民警也都精神不振,垂头丧气,毕竟牺牲了战友对士气的打击很大,但刘汉东后来才知道,打击士气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刘汉东跟着耿直走进办公楼,被一人拦下问道:“你就是刘汉东?”

“是我,怎么了?”刘汉东打量对方,身材高大,穿着藏青色常服,佩二级警督的肩章,戴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亲临一线的警察。

“跟我来一下。”此人转身就走。

刘汉东理也不理他,他是沈弘毅亲自联系的特勤,才不甩这些坐办公室的家伙。

耿直却转身道:“汉东,服从纪律。”

刘汉东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耿直前面站了两个警察,佩戴着警务督察的证章,神色严肃,不对劲,耿直出事了。

耿直被督查带走了,那个二级警督也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地喊道:“哎,还要我三请四请么!”

“耿支队怎么了,你们要查他!”刘汉东高声喝问,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来,禁毒大队的同事们投来支持的目光,看得出他们都愤愤不平。

“小刘,别担心,例行公事而已。”耿直苦笑道,“配合组织调查吧,别冲动。”

刘汉东还是按捺住了脾气,跟着二级警督来到一间屋,他顿时觉察不对劲,这不是办公室,而是审讯室,一面墙全是玻璃,天花板上有摄像头,自己和犯人的区别,仅仅是没戴手铐而已。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蔡沪生,省厅禁毒局的,从现在起,我负责这个案子。”二级警督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神情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耿直出了什么事?”刘汉东问道。

蔡沪生戴上眼镜,说:“耿直被停职了,因为他的疏忽,直接导致青海省厅一名侦察员牺牲,长达半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损失巨大,影响恶劣,现在这个案子由省厅禁毒局接管,你以后对我负责就行。”

刘汉东才不吃他这一套,硬邦邦道:“我不认识你。”

蔡沪生拿起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你不认识我,我可对你了如指掌,刘汉东,退伍兵,黑车司机,防暴特警,青石高科驾驶员,庆丰地产前总经理,交通学院前校长,江大学生,你的身份还真不少,干过的职业数不胜数,不过每一个都不长久,你知道为什么么,就因为你这个臭脾气。”

刘汉东说:“对了,我就这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蔡沪生淡淡一笑:“所以我理解你,耿直被停职处理,你闹情绪是正常的,不过咱们的工作不能因此受到影响,不然烈士的血不就白流了?现在说说昨晚的情况吧。”

刘汉东深吸一口气,耿直下台,没人保着自己,亲手送马宏正一程的事情断然不能告诉这个姓蔡的家伙。

他从文峰大酒店街头开始说起,每个细节都讲的很详细,唯有仓库里杀死马宏正那一段,把凶手说成了马啸虎,说是马啸虎亲手打死了马宏正,一枪打在心脏。

天花板上的摄像机一直在拍摄,蔡沪生笔走龙蛇,写的很快,完了将笔录推过来说:“看一下,没错误就签名。”

蔡沪生的书法很不赖,如果说从字体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那这个人一定是阴柔内敛型的。

刘汉东签了名字,说:“我可以走了吧?”

蔡沪生说:“今后你的工作我负责,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刘汉东没说什么,起身离去,来到外面才发现艳阳高照,蔡沪生问的很详细,做笔录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呢。

刚要去开车,又被人叫住:“你是刘汉东么,来一下。”

叫他的人是警务督察,肯定是牵扯到耿直的事情,刘汉东很配合的跟督察走进办公室,继续做笔录。

原来耿直的麻烦不仅仅是工作失误造成外省同行牺牲,他还涉嫌挪用毒资,外借枪械,这两件事都和刘汉东有关,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只不过上面有人想整耿直,这些才被拿来说事。

督察的态度和蔡沪生不同,蔡沪生是高傲,督察是生硬,刘汉东耐着性子应付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事关耿直的事业前途,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

做笔录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马凌打来的电话,督察放下笔说道:“把手机关了。”

刘汉东终于爆发:“操你妈的,凭什么!老子又不是犯人,你们他妈的就会整自己人,耿大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缉毒,身上多少伤疤你们知道么!老子陪毒贩子周旋大半夜,命都快没了,你们知道么!老子不是犯人!”

督察说:“注意你的态度。”

“注意你妈逼!老子不陪你玩了。”刘汉东起身就走,边走边接电话,声音温柔许多:“老婆,啥事?”

两个警察拦住去路,刘汉东对话筒说:“稍等一下我打回去。”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兜里,冷冷道:“真要拦我?”

刘汉东这几年手上沾了不少血,本来在江大就读一段时间,戾气成功的掩盖住了,不过最近遇到的憋气事儿太多,本性中不妥协的劲儿又上来了,非战争年代,手上十几条人命的家伙,散发出来的凶暴气息排山倒海一般,再加上刘汉东在系统内恶名远扬,当防暴警察的时候就多次不服从命令,干的事儿让人又佩服又心惊,和这货面对面,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警务督察退缩了,刘汉东不是罪犯,而是特勤,他们没正当理由无法留置他,再说他在案件中的作用极大,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谁也不敢把他逼急了。

出了办公室,缉毒大队的战友们站在走廊里,都没说话,他们显然听到了刘汉东发飙的怒吼。

刘汉东冲他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快步出门,站在阳光下心情才好了一点,他先给马凌打了电话报平安,当然没说自己经历生死危险的事情,只说配合耿大队办案去了,抓了不少拆家,缴获大批冰毒,挽救了许多少年。

“老公最厉害了,早点回来,我想你了。”马凌说,她警察的女儿,对刘汉东当特勤并不排斥,反而引以为荣。

打完电话,刘汉东驱车来到沃尔玛超市,拿出那张印着条形码的热敏纸,对着储物柜控制面板扫描了一下,当然没有任何柜子应声而来,因为超市每天都要清理存物,不可能长期霸占。

刘汉东找到工作人员询问,对方带他来到办公室提取物品,马宏正放在储物柜里的东西是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有毛巾牙刷牙膏针线包,以及一本《故事会》。

这一包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报,刘汉东将毛巾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把牙膏皮割开检查,牙刷柄也掰断了,没发现任何线索,那本故事会也没什么稀奇的,是上个月的过刊,大概是毒贩子们闲暇时候解闷的读物。

不对头,如果这里面没有情报,马宏正为什么临死前将储物柜存条塞在自己袜子里,这可是冒着风险的,搞不好两个人一起完蛋。

马宏正是青海省厅的禁毒侦察员,打入贩毒集团内部的时间很久,他的行为必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以刘汉东的能力,暂时无法解开谜团,但他又不想把这包东西交给蔡沪生,不想让这帮人窃取马宏正用命换来的情报。

何去何从,刘汉东陷入矛盾之中。

最终他决定去找胡朋,经过上次高架路上的并肩战斗,他对胡朋的信任程度超过了徐功铁。

胡朋现在的职务不低,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对公安系统高层的事情比较了解,他告诉刘汉东,耿直这回要倒霉,这哥们一向特立独行,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以前护着他的老领导退休了,新来的支队长忌惮耿直的能力,一心想把他拉下马,这回借着外省侦察员牺牲的由头进行打压,谁也没招。

“这案子相当大,国际刑警组织,公安部禁毒局,香港警务处联合办案,办好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现在案件基本进入收尾阶段,你懂么?”胡朋意味深长地说道。

刘汉东当然懂,最艰苦的侦察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出成绩的时候,所以耿直被免职,有人要来摘桃子了。

“蔡沪生这人什么来头?”刘汉东问。

“他啊,老丈人是副厅长,家里很有背景,刑侦学硕士毕业,论文写得不错,但是没干过一线工作,没下过基层,没干过刑侦,更没干过缉毒,纸上谈兵,夸夸其谈。”胡朋毫不掩饰对此人的鄙夷。

刘汉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决不能把情报交给蔡沪生。

第六十九章 马宏正的密码

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刘汉东一直在思考怎么破译这本《故事会》,以至于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好几次都没留意,到了黄花小区家门口才想起看,原来是舒帆发来的短信,让他这个总经理到公司去一趟。

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安馨、佘小青、舒帆正襟危坐,俨然召开董事会的架势,刘汉东弱弱道:“我又迟到了么?”

佘小青说:“考勤本上你签过到么,来都没来过。”

刘汉东事务繁多,哪有心思和佘小青饶舌,道:“有事快点说吧,我赶时间。”

舒帆说:“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拿下青石高科电池江东省总经销权,需要一笔资金,八百万左右。”

“打住。”刘汉东说,“八百万,抢运钞车都未必能抢到这个数,对了,尚风尚水的别墅,卖了恐怕要上千万吧。”

佘小青说:“已经挂牌了,可是无人问津,房子面积大,还有游泳池网球场什么的,近江能接盘的人屈指可数,再说我们也不太想卖房子,毕竟那里有很多回忆。”

舒帆接口道:“房子必须卖,大不了将来再买回来,现在最关键的是拿下总经销权。”

刘汉东被舒帆的魄力所打动,这小女孩自从父亲去世后,俨然变了个人,果决睿智,行动力超强,不过细想起来也能理解,遗传基因的力量是无穷的,舒帆继承了夏青石的优点,这几年来在国外进行的各项教育也远非国内应试教育可以相比的。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可以拿下总经销权?”刘汉东问道。

舒帆侃侃而谈:“凭我是青石高科的合法继承人,公司上下人员变动很大,人心惶惶,岌岌可危,各种规章制度也是朝令夕改,但每个人都知道,我年满十八岁的时候,董事会的位置就是我的,以销售部的主管来说,他巴结上我,将来我接管公司后,他就是大功臣,前途不可限量,反之,如果因此被唐一诺发现并辞退,对他来说也不是天塌地陷的结果,大不了换一份工作而已,赌赢了就是金山银海,赌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任何人都会搏一把。”

刘汉东心悦诚服,舒帆小小年纪,行事宛如江湖老手,利用仅有的自身优势,并且发挥到了极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等舒帆年满十八岁之时,刘飞必然再生事端,阻挠舒帆接管青石高科,所以趁着这段缓冲期,最大限度的谋取利益,才是上上之策。

舒帆需要完成资本积累,这是复国的首要条件,第一桶金从哪里来,就从电池的经销权来。

刘汉东想了想说:“不能弄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么,利用各地分销商凑够这笔钱。”

舒帆说:“别把别人想的太傻,拿不到代理权,别人不会拿出真金白银,只要拿到总经销,等于一座金山的开采权到手,以安阿姨和小青姐的才能,我想一年内我们就能完成资本积累。”

“好吧,八百万我来想办法。”刘汉东说,他知道不管是安馨还是舒帆,都是山穷水尽的状态,安馨吃官司,个人资产被冻结,舒帆只有继承父亲的一些不动产,变现困难,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想从银行贷款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帮女将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虽然夸下海口,但刘汉东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他现在没有任何渠道搞到大笔资金,这是个一切向钱看的社会,所有人都巴望着一夜暴富,有本事有门路的各展神通,没本事的也会挤出钱来买张彩票撞撞运气,八百万资金,这得连中两张体彩大奖才够啊。

“什么时间要?”刘汉东一边飞速的盘算着,一边问道。

“一个月内。”舒帆说,“这个期间内就要进行招标了,资金实力是硬指标。”

刘汉东无语了,一个月内弄到八百万,贩毒都来不及啊,除非抢银行金库,这当然是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舒帆好像猜到了刘汉东的心事,扯了扯他的衣服说:“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刘汉东说:“是啊,心事很大,八百万啊。”

舒帆说:“撇开这件事,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事。”

刘汉东心说小丫头眼睛真毒,怕是自己一进门就被她发现心事重重了,这件事还真的需要舒帆帮忙,刘汉东所有的社会关系盘点一遍,智商最高的就是舒帆了。

此事涉及机密,刘汉东不想让别人知道,挤眉弄眼说咱们屋里说,佘小青本来支棱着耳朵想听呢,一听这话就嘟起了嘴:“切,还保密,谁稀罕。”

在舒帆的卧室里,刘汉东把马宏正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简短截说了来历,舒帆翻来覆去看了看,说:“秘密应该在这本故事会里,不过暂时我也发现不了,要不然留下我帮你看看吧。”

“好吧。”刘汉东将这包东西留了下来。

中午了,张大姐带着一篮子菜来了,电饭锅焖米饭,切菜剁肉准备午饭,还招呼刘汉东别走,一起吃饭。

中午吃了一顿团圆饭,这是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全体成员第一次聚餐,张大姐把陈八尺也给叫来了,吃饭的时候不停唠叨着要给陈八尺找个对象什么的,佘小青不停刷微博,安馨也是心不在焉,而舒帆则是捧着本故事会津津有味的看。

刘汉东手机响了,是火雷打来的,问他啥时候放货,下面小兄弟们都急的嗷嗷叫了,等着开饭哩。

“急什么,等我电话。”刘汉东挂了,拿起另一部手机给二拿打电话,他不愿意和蔡沪生打交道,现在耿直被停职,就只能找二拿了。

二拿说自己无权处理,现在大权都被蔡沪生接管,让刘汉东等通知。

刘汉东气的一拳捶在墙上,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吴兴发打来的,很客气的询问货啥时候到,还想给东哥介绍几个客户呢。

“到了第一个通知你。”刘汉东敷衍了吴兴发,心里却一个激灵,更完成交易,吴兴发就知道了,这货难道未卜先知,要知道西被毒贩可是来无影去无踪,神龙不见首尾,而且自己叮嘱过小弟们,绝对不可走漏风声的。

要么是有人泄密,要么是吴兴发和马啸虎有联系,还有第三个可能性…刘汉东不敢往下想了,难道说吴兴发和他背后的人,有能力对自己实行监听?

任何可能都不能排除,刘汉东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决定以后尽量少用,不,现在就停用,马上换号,连手机一起换!

对了,自己不是已经对吴兴发实行了监听监控么,何不看看他最近的动向,刘汉东准备回去开电脑,却见舒帆走过来敲敲桌子,眨眨眼说:“故事会挺好看的。”

刘汉东会意,跟着舒帆走到阳台上,舒帆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不着边际的字,彼此间毫无联系,这难道就是马宏正使用的密语?

“你看。”舒帆举起故事会对着阳光,一个个细小的空洞显现出来,刘汉东接过书仔细观察,只见每一页上都有许多这种小孔,应该是用最细的缝衣针刺出来的,而且刺在字的笔画交接处,很隐蔽,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

没错,这就是马宏正独特的密语,而且一点都不复杂,只要你念出来这些字的组合,就能根据音译大致翻译出内容。

舒帆说:“我试着翻译了一小段,你看看。”

刘汉东将译文和原文进行了比对,原文是6不听有给B替冲,是大赌笑,译文是六步亭有个鼻涕虫,是大毒枭。

诸如此类,如果不了解语境的话,确实会摸不着头脑,不过刘汉东知道马宏正的任务,也清楚贩毒的一些术语以及近江的地标,所以稍微轻松些,即便如此破译也要用上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