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毅说:“那到底是什么特大新闻?”

沈菲菲摇头:“真不知道。”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嘱咐,比如邮箱、云盘什么的?”沈弘毅虽然干了多年行政领导,但到底是刑侦出身,底子没丢。

沈菲菲灵机一动:“好像有。”

“带我去看。”沈弘毅说。

沈菲菲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说:“大叔。”

“嗯?”沈弘毅一扭头。

沈菲菲凑过来,吹气如兰:“大叔,我告诉你一件事。”

沈弘毅还以为真有什么事,正竖起耳朵想听呢,沈菲菲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大叔真的好帅。”沈菲菲做花痴状。

沈弘毅哭笑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啊,见异思迁,男朋友尸骨未寒就看上帅大叔,真是垮掉的一代。

为了破案,沈弘毅不得不捏着鼻子虚以委蛇,其实沈菲菲算是个美女,起码八分级别的,但不符合沈局长的审美,在他心目中,只有宋欣欣那样的骄傲冷峻睿智的知识女性才有吸引力。

“我这里有电脑,可以直接上网。”沈弘毅从包里拿出了苹果笔记本。

可是沈菲菲却想不起登陆网盘的ID和密码了,试了好多个都不行,如果只是忘记密码还好办,大不了派刑警上门去查,可是连ID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你男朋友的电脑还在吧?”沈弘毅忽然想到。

“在…也可能不在,他死了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掉了。”沈菲菲歪着头说,“其实,他也不算我男朋友,只是追我来着,我一直没答应呢。”

沈弘毅手扶额头,这丫头说谎不打草稿,不是你男朋友,你白白借二十万给人家啊,这边看上刑警大叔,那边就把死鬼男友抛到九霄云外,真拿她没办法。

“那明天再说吧,我送你回家。”沈弘毅发动了汽车。

“那一言为定哦,明天见,对了大叔,你微信多少?”沈菲菲拿出了手机。

“我不用微信,电话联系吧。”沈弘毅一边思索,一边驾车前行。

沈菲菲是外省人,在近江租房子住,男朋友死后,她搬了新家,住在北岸新城一个偏僻的小区的住宅楼顶层。

沈弘毅当然没有上楼去小坐,把沈菲菲送到楼下就回去了,只留下小女孩怅然若失。

第二天,沈弘毅把徐功铁叫来,安排他组织精干力量侦办记者失踪案,线索就在被卖掉的电脑上。

“不,你亲自去,一定要注意保密。”沈弘毅说。

“明白。”徐功铁领命前往,刑警想办什么事情,基本上没有办不成的,在二手电脑市场上,他没费太大工夫就找到了记者卖掉的旧电脑,这是一台笔记本,但是已经被破坏掉了。

“这台笔记本收来的时候就没硬盘,我们店里拿来拆零部件用的,对你有用就拿去。”小老板这样说。

徐功铁丢下二百块钱,将残全不全的笔记本电脑拿走了。

电脑硬盘很可能是被王海拆走了,这个王海平时都在刘书记家里服务,想对他展开调查很不容易,稍有不慎被地下飞办发现,不经组织批准,擅自侦察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可是党内极大的忌讳。

还是要在沈菲菲身上下功夫,沈弘毅再次亲自出马,电话联系沈菲菲。

“你好,我是沈警官。”

“啊,帅大叔啊,你终于打电话来了,我抱着手机等了你一天。”沈菲菲兴奋无比。

“你还得再仔细想想,你男朋友喜欢上什么网站,发过什么帖子,诸如此类的信息,越多越好。”

“好的大叔,我想想啊,等等,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等一下!”沈弘毅厉声道。

“怎么了?”沈菲菲笑道。

“你和别人有约么?最近买了快递么?”沈弘毅问道。

沈菲菲愣了愣:“好像没有哎。”

“别出声,保持手机通畅,如果那人砸门,你就把门顶上,我马上派人过去。”沈弘毅急促道。

沈菲菲吓坏了,脱了鞋,拿着手机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出去,外面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戴棒球帽和墨镜,不时回顾楼道,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是杀手!”沈菲菲倒退回卧室,悄声对沈弘毅说。

公安局大楼,沈弘毅快步出门,一边拿着手机通话,一边给秘书下令:“直升机马上起飞,给我拿件防弹衣。”

秘书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要不要出动特警。”

“来不及了,局里能打的跟我走,带枪。”沈弘毅接过值班人员递过来的防弹衣,扣着魔术搭扣,上了电梯。

局长吹哨子喊人,楼里年轻人自然嗷嗷叫着响应,立刻就集合了一大群身手敏捷的便衣刑警,只可惜警用直升机坐不下那么多人。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电令北岸新城派出所迅速出警,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

沈弘毅上了直升机,旋翼呼呼转起来,噪音极大,他戴着蓝牙耳机都听不到沈菲菲的声音,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但可以确定的是,王海派出了杀手妄图再次灭口。

沈菲菲吓坏了,她虽然蠢萌,但也能猜到对方为何而来,这帮凶神恶煞敲不开门,开始动粗砸门,用砍刀和斧头把防盗门砸的砰砰乱响。

“家里没人!你们别砸了。”沈菲菲尖叫道。

外面砸的更猛了,沈菲菲使出吃奶的劲,把沙发拖过来挡住门,自己看了都觉得挡不住,赶紧跑到阳台,这是顶楼,看一眼楼下都眼晕,更别说爬下去了。

沈菲菲忽然想到电话还通着呢,抱着手机哭喊道:“大叔,他们要杀我!”

“别担心,警察马上就到,你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沈弘毅安慰道,直升机已经腾空而起,向北方飞去,近江交通拥堵,汽车过江需要起码一小时,但是飞机就快多了,从这儿飞过去,十分钟绝对能到。

沈菲菲的家门终于被砸开了,大汉们气势汹汹冲进来,亮出了利器,四下寻找,可是找遍了大衣柜床底下也没找到人影。

“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了,房子就这么大地方,还能飞了不成?”大汉们很不甘心,乱砸一通泄愤。

一个大汉无意中探出头去,忽然笑了,他看到了蹲在空调外机上瑟瑟发抖的沈菲菲。

“人在这儿。”大汉得意的喊道。

一群人围了过来,打量着沈菲菲。

“咋整,是直接砍死还是推楼下摔死?”大汉们开始讨论。

“太浪费了,这妞挺正点的,不如拉进来弟兄们爽一把再弄死。”有人这样建议。

反正人跑不掉了,大汉们开始民主表决,最终全票通过,一人探出身子,将沈菲菲一把拉了进来。

“饶了我吧。”沈菲菲吓成了一滩烂泥。

大汉们开始解裤子,由于太过关注,竟然没注意到外面轰鸣的马达声。

直升机已经抵达住宅楼上方,一条绳索丢下,刑警们矫健无比的顺着绳索溜下来,如同猛虎下山,他们互相掩护着迅速下到顶楼,沈菲菲家的门已经被砸开,刑警们没有犹豫,拔枪上膛冲了进去。

王海雇佣的都是南下来做大买卖的东北好汉,枪顶着脑袋都不带扎眼的,忽然冲进来一帮拿枪的不速之客,他们毫不含糊,二话不说举刀就砍,嘴里还带着豪迈的骂声。

刑警们更不是好惹的,短兵相接,手枪无敌,屋里枪声响成一片,情急之中谁还管你打头打胸口还是打腿,只要能击中就行。

硝烟还没散尽,沈弘毅就进来了,他穿着防弹衣,提着手枪,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早已死透了,还有俩被刑警们踩在地上,手枪顶着脑袋,表情依然桀骜不服。

“沈局。”

“沈局。”刑警们对沈弘毅毕恭毕敬的打招呼,局长亲临一线,让他们士气大振。

沈菲菲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帅大叔亲自来营救自己,这帮彪悍的警察原来都是帅大叔的部下啊,她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抱住沈弘毅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沈弘毅拍着沈菲菲的后背安慰着她,对刑警们说:“把人押回去,撬开他们的嘴。”

楼道里有人探头探脑,原来是派出所的出警民警赶到了,一股硝烟味吓得他们不敢靠近,询问了指挥中心才知道刑警们先一步到达,这才敢上来。

“好了,下来吧。”沈弘毅劝道。

“嗯。”沈菲菲抽泣着,爬了下来,她知道分寸,大叔是领导,领导要注意形象。

“这是什么?”沈弘毅忽然看到沈菲菲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项链,吊坠深藏在乳沟里,要不是这个角度还真难发现。

“他送给我的。”沈菲菲摘下项链递给沈弘毅。

沈弘毅研究着吊坠,将它打开来,原来是个造型精巧的微型优盘。

“有点意思。”沈弘毅没有声张,将优盘悄然放进了口袋,他知道,秘密就在这里。

大批警察陆续赶到,救护车也来了,医生上楼检查,两个中枪者确认死亡,受伤的被抬下楼去,刑警一路随行,确保不会被人劫走。

沈弘毅当场给案子定性,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雇佣杀人未遂案,幸亏公安干警神兵天降,否则犯罪分子一定得逞。

局长亲自办的案子,全局上下谁敢懈怠,预审人员立刻介入,两个犯罪嫌疑人倒也爽快,当场就招了,说雇佣他们的人是王海大哥,出价五万要这个小妞的性命,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作为职业杀手,他们不过问,也不感兴趣。

“立刻逮捕王海。”沈弘毅下达了命令。

第五章 裂痕

“是不是采取一些灵活策略,比如引蛇出洞。”徐功铁劝道,“公然闯进市委书记家里抓人,不大合适吧。”

沈弘毅冷笑道:“你觉得王海还会藏在刘书记家里么,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他已经在回老家的高铁上了。”

徐功铁已经安排了两名侦察员对王海进行布控,他拿出手机询问最新情况,打完电话,满脸佩服道:“沈局神机妙算,王海确实在去沈阳的高铁列车上,要不要实行抓捕?”

“列车是公共交通工具,一定要确保旅客的安全,防止嫌疑人狗急跳墙。”沈弘毅说。

此刻,北上的高铁列车上,王海时不时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东窗事发迫在眉睫,他不得不抱头鼠窜,打电话向徐娇娇请假说家里二大爷去世了,要紧急回去奔丧,徐娇娇不明就里,还给王海二百块钱表示慰问哩。

找记者爆料是王海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说起来都是徐娇娇那五万块害的,不对,是装作中纪委执法人员绑架刘书记的人害的,要不是他们闹这么一出政治恶作剧,自己也不会翻脸不认人,主动找媒体曝刘飞徐娇娇家的丑事,这样也不会铤而走险,为了灭口杀掉那个记者,更不会花钱雇佣一帮好汉杀沈菲菲,从而导致大崩盘。

坐在二等座上,王海后悔莫及,给徐娇娇当管家多好的职业啊,就这样活生生被自己毁了,真相曝光之后,近江公安肯定会来抓自己,刘飞和徐娇娇也不会放过自己,他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出国逃亡。

王海早就计划好了路线图,他先回老家,然后转大连,在哪儿找朋友乘船偷渡去韩国,好歹这几年也攒了百十万,在韩国开个小餐馆蛰伏起来,等合适的机会再回中国。

高铁列车全速前进,以三百公里时速飞驰在齐鲁大地上,前方到站,济南西。

列车在济南西站停车时间较长,下了一批旅客,又上来一帮人,王海心乱如麻,并没注意到这一波旅客全是青壮年汉子。

突然之间,两个旅客暴起发难,将旅行包压在王海身上,然后前前后后的人一起动手,抓手按头,上铐子,一气呵成,直接将王海抬下车去,他的行李也被人取走。

旅客们目瞪口呆,列车上抓人可是西洋景。

王海明白大势已去,并未挣扎反抗,任由便衣警察将自己抬走,当地铁路公安并未对他进行审讯,而是直接交给了两位近江来的刑警,三人没出站,上了一列南下的高铁,在列车长的安排下,坐进了几乎没人的观光舱。

两小时后,王海抵达近江高铁东站,列车停稳,他被押了出来,只见月台上站了足足五十多名黑衣特警,钢盔防弹衣冲锋枪一应俱全,黑色的特警依维柯警车无声的闪着蓝红爆闪警灯,静静停在一旁。

“至于么。”王海轻蔑地一笑。

雇凶杀人犯王海被押上警车,大批特警随行护卫,浩浩荡荡开到公安局。

负责审王海的是副局长徐功铁,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公安,深谙攻心战术,他先递给王海一支烟,帮他点燃,道:“兄弟,别让我犯难行不,有啥说啥,反正你也熬不住,何苦多受罪。”

王海依然死硬:“抓市委书记家的工作人员,沈弘毅胆子太肥了吧。”

徐功铁说:“南方都市报驻近江记者站的记者张毅,这个名字熟悉吧。”

王海说:“不知道。”

徐功铁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门开了,外面是一辆明显被水泡过的摩托车。

“这是张毅的摩托车,我们从淮江里捞出来的,对了,就是你杀害张毅的现场,我们不但有物证,还有认证,沈菲菲是张毅的女朋友,你杀人的时候她全程目击。”徐功铁每句话都像铁锤一般翘在王海心口,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杀人的事实,因为他存在侥幸心理,倘若公安不掌握自己出卖徐娇娇秘密的事实,那么刘飞和徐娇娇还是会搭救自己的。

“张毅死亡第二天,你去洗车了,为什么?是不是车里有血迹?”徐功铁盯着王海的眼睛,步步紧逼。

“你在近江的私人住所,我们查过了,浴室的墙上,有血液残留,经验证与张毅的DNA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你还有什么话说?”

人证物证俱在,王海眼见无法抵赖了,长叹一声说:“其实另有隐情,张毅收集了徐娇娇女士的一些黑材料,私下里找我求证,他误认为刘书记被双规,我就会背叛,但他打错了算盘,被我一通怒斥,心脏病发作,当场死了,我怕担责任,就把他拉回家里处理了,就这样。”

徐功铁冷笑,拿出笔记本电脑,放了一段音频,是王海的声音,声情并茂的叙述着徐娇娇养小白脸,养喇嘛上师的丑事。

“明明是你自己爆料,还收了人家二十万,事后又想反悔,为了不退钱,把人杀了,对吧。”徐功铁嘲笑的看着王海,如同人类看着笼子里绞尽脑汁想闹出去的仓鼠。

王海心说完了,录音还是被他们找着了,杀个把人不算事儿,最多判个缓刑,保外就医,但是出卖主人,这可是死罪。

“我认栽。”王海说,“我猪油蒙了心,啥钱都想赚,张毅是我杀的,没错,雇人沈菲菲,也是我干的。”

徐功铁说:“录音里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实可信的?”

王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都是我瞎编的。”

市委大院,经过上次被绑架事件后,刘飞加强了防卫力量,警卫处时刻有四名带枪的警卫战士在他附近巡逻,为了确保安全,把黑子调了回来,继续担任司机兼贴身保镖,形影不离,他还违规让警卫处给黑子配了两把枪,一把军用92式插在腋下,一把警用77式别在脚踝位置。

外人不知道的是,刘飞甚至在自己身上也植入了无线电追踪芯片,可以全球定位,再也不怕失联了。

公安局长沈弘毅前来汇报工作,秘书带他走到门口,门开了,开门的是黑子,他敞开的西装里能看到防弹背心的轮廓,办公室的窗帘都拉着,大概是防备狙击手吧,沈弘毅暗想,刘书记这回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刘飞坐在办公桌后面,背后是党旗和国旗,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是某书法家仿郑板桥的笔法写的楷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黑子站到了刘飞背后,双手交叉放在裆部,如同一尊巨灵神。

“弘毅,坐,案子有进展么?”刘飞依然谈笑风生,但是精气神明显不如从前了,可见“失联”对他的打击之巨大。

“还在努力侦破中。”沈弘毅说,“犯罪分子相当狡猾,没留下太多线索。”

刘飞忽然愠怒起来:“这样怎么能行,你们连副省级干部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人民群众。”

沈弘毅默默无语,刘飞的脾气比以前更加暴躁了,训正处级干部跟训孙子一样,别人引以为豪,以为这是嫡系的待遇,但他不喜欢这样。

刘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道:“算了,也不能怪你们,这是境外反华势力刻意制造的阴谋,是针对我党我军高级干部的,毁了我们,他们才能为所欲为的攫取利益,这案子交给反间谍机关来办比较合适。”

沈弘毅说:“刘书记,我来是汇报另一件案子,牵扯到您身边的工作人员。”

刘飞眉头皱了起来:“你说。”

“我想单独汇报。”

“不必,黑子是自己人。”

“好吧,昨天下午,我们以涉嫌杀人逮捕了王海。”

“哦?”刘飞眉头蹙的更加紧了,公安局没和自己打招呼就抓了徐娇娇的管家,这是什么节奏。

“王海向记者出卖徐娇娇女士的隐私机密,价钱没谈拢,就把人杀了,这是笔录和证据。”沈弘毅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叠纸来。

黑子上前一步接过,呈给刘飞。

刘飞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已经蹙成了川字,这些猛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徐娇娇种种龌龊行为,实在令人作呕,王海卖主求财,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全是造谣中伤污蔑,是境外反华势力捏造的谣言,恶毒阴险的攻击领导干部家属。”刘飞将这一摞打印的A4纸全都抛了过来,大声咆哮道。

沈弘毅平静地说:“这只是证据,并不表示是真实的。”

刘飞镇定下来,他在思考,沈弘毅什么意思,莫非是用这份材料要挟自己,妄图使宋欣欣案得以推翻改判?

“弘毅,王海虽然是我爱人身边的工作人员,但他只是私人雇员,并没有编制,只要涉及违反犯罪,公安机关尽管严厉打击,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缩手缩脚,明白么?”刘飞放缓语气,义正词严道。

“明白。”沈弘毅站了起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回去了刘书记。”

“你去吧。”刘飞摆摆手,目送沈弘毅离开,陷入深深思考之中。

沈弘毅毕竟是跟宋剑锋当过秘书的,这人的政治立场值得怀疑。

第六章 非他莫属

刘飞开始怀疑谁,这个人就再也无法获取他的信任了,沈弘毅这个人本来就比较清高自傲,和黑子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算阵营里的另类人物,而且他以前跟宋剑锋当过秘书,和刘汉东也过从甚密,这一点尤其值得怀疑。

裂缝一旦形成,只会越来越大,刘飞本是就是个心思缜密多疑的人,此时越想越觉得漏洞极多,如果没有内部人勾结,外人怎么可能掌握自己的行踪和路线,身边都是忠心耿耿的热血男儿,除了沈弘毅这家伙之外。

不行,公安局绝对不能掌握在不可靠的人手里,短短五分钟之内,刘飞就下定了换将的决心,可是手头没有合适的将才,以前过于信任沈弘毅,把他当做嫡系来培养的,以至于现在想找人顶上去都难。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黑子是最好的人选,从警卫处长提拔为公安局长,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虽然黑子头脑简单了些,但是胜在忠心耿耿,不像沈弘毅这样野心勃勃,手段多多,这才几年,就把公安局经营的如同自家的铁桶江山一般。

刘飞脸上阴晴不定,脑子迅速转动,他记忆力和智商都是极高的,可以同时下围棋和国际象棋的盲棋,还是与高手对弈,丝毫不落下风,近江市正处级以上干部的名单全在他脑海里,谁能用,谁不能用,一目了然。

公安局里的副职都扶不上墙,没人能顶替沈弘毅的位置,其他可用的人,比如交警支队长之类,级别又够不上,想来想去,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选跳入了脑海。

这人叫张俊涛,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市城管局长,刘飞前些年搞了个政绩工程,把城管局划归公安局管辖,城管警察化,这事儿风光了一年多,因为各种问题和矛盾,城管局又悄悄独立出去了,不过为了刘书记的面子,城管们依然穿警服,带挂的是城管肩章。

张俊涛在市政府体系中排不上位,但力求进步,努力向刘书记靠拢,但是刘飞一直看不上他,此时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不行也得行了。

刘飞立刻派地下飞办的工作人员去摸张俊涛的底,之所以不通过组织部门,是因为组织部长丁冠臣是周文派系的人,刘书记信不过。

云东再次出动,调查张俊涛的背景。

张俊涛出身农村,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姐姐拉扯他长大,供他上学读书,后来张俊涛考了公务员,在派出所当指导员,但从未违规帮助扶持过姐姐一家人,后来姐姐患重病,张俊涛甚至一次都没去看过,但是每年节日都去辖区困难户家拜年,送点色拉油面粉什么的,在单位里口碑极好,深得领导信任。

有一年冬天,张俊涛带队执行维稳任务,废寝忘食,三天三夜没回家,他一岁半的儿子发高烧没人照顾,生生烧傻了。

“这样党性极强的同志,却被长期埋没,组织部门干什么吃的!”刘飞拍案而起,公安局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隔天,刘飞召开常委会,提议将沈弘毅调离公安局长岗位。

刘书记发话,他麾下常委们自然毫无异议,连对立面的周文也莫不清楚刘飞的套路了,沈弘毅不是他的嫡系人马么,怎么突然要换将?

老实说,沈弘毅是个很有能力的公安局长,近江在他治理下,已经成为全国治安模范城市,破案率更是年年提高,而且沈局长是警官大学科班出身,担任过地方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在处理群体事件上得到过高层领导的赞扬,放眼近江,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不过市委书记失联事件确实是沈弘毅避不过去的问题,警卫工作做的如此之差,连书记都能被带走,这事儿必须有人负责。

刘飞不会提及此事,别的常委更不会提,毕竟这是刘书记最惨痛的伤疤,总之大家都料定,换将原因就是警卫工作的失职。

周文没有立刻表示反对,而是将目光投向组织部长丁冠臣。

丁部长曾经担任过郑杰夫的秘书,现在和周文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立刻领会了意图,说道:“那么,沈弘毅卸任之后去哪儿,谁顶上来?能不能胜任?”

刘飞使了个眼色,他派系中一位常委说道:“司法局的老孙要退了,沈弘毅可以去主持工作,至于新的人选,我觉得城管局的张俊涛足以胜任,他当过警察,干过城管,级别也够,最重要的是这个同志有担当,有党性。”

张俊涛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怎么突然成了刘飞眼中的大热门,周文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会轻易让刘飞得逞。

“我认为,公安局副局长徐功铁更加合适。”丁冠臣道,他和周文心意相通,不用交流就可以配合作战。

刘飞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举手表决吧。”

通常市委常委会不会这样刀光剑影,除非争议特别大的提案,事关公安局长人选,周文一派必须应战,但是需要票决,他们不占优势,最终刘飞快刀斩乱麻,以票决方式确定,调沈弘毅担任司法局长,调张俊涛担任公安局长。

沈弘毅万万没想到,刘飞的反应如此激烈,迅速解除了自己的职务,还给调到了无足轻重的司法局,事发突然,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服从组织决定。

城管局是政府序列中排名最靠后的单位,此局长根本无法和彼局长相提并论,张俊涛收到组织部通知的时候,激动浑身都在发抖,作为一个游离在核心外界的边缘干部,突然调任执掌国家暴力机关的一把手,简直是一步登天。

激动之余,张俊涛冷静下来,仔细思量为什么这个大馅饼为什么落在自己头上,当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不碍事,他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

张俊涛上师范大学的时候是学生会主席,文采极好,尤其擅长官八股,他毕业后就考了公务员,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干了十年,升任派出所指导员,后来因为写的一手好文章,借调到政法委当秘书,宦海沉浮二十载,本以为在城管局长位子上终老,没想到还是有人慧眼识才,启用了自己。

“天降大任于斯人啊。”张俊涛拿出稿纸和钢笔,奋笔疾书,他胸中锦绣文章无数,只是苦于无人赏识而已,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力,不用两小时,他就写出洋洋洒洒万言书,包括自己对党的忠诚,对公安队伍建设的想法,对廉政反腐方面的考量,一气呵成,字字珠玑。

张俊涛拿着亲笔写的文章,请求面见市委书记。

按说城管局长这种边缘人物,想见市委书记那是要排队的,但是张局长今时不同往日,乃是刘书记眼中的当红炸子鸡,秘书处谁敢阻挡,立刻安排回见,刘飞也颇有兴趣的接见了张俊涛,听他一诉衷肠。

张俊涛在刘飞面前表现的谦卑无比,屁股只坐了椅子的四分之一,刘飞刚拿起茶杯喝一口,他立刻颠颠过去,拿起热水瓶续水,动作自然麻利,看得出是给首长当过秘书的人。

刘飞看着张俊涛的文章,不时点头,此人的书法不错,但是字里行间可见媚态,加上此前的调查了解,他对张俊涛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如果说沈弘毅是英才的话,那张俊涛连人才都算不上,顶多算奴才,但是此时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奴才,先拿张俊涛过渡一下,等有了更加合适的人才,给他升个半级,到政协养老去就是。

“张局长,组织对你是信任的,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再创辉煌。”刘飞从办公桌后走出,矜持地伸出右手,和张俊涛握手。

张俊涛双手握住领导的手,用力摇了几下,刘飞感觉到这双手凉腻无比,如同蛇的皮肤,很不舒服。

“文章写得很好,我留下慢慢看。”刘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