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消防车的警报声已经传来,刘汉东呼吸有些急促,他面临的生死考验不少,已经养成了粗大的神经纤维,但是这次不同,他并没有处在临战状态,对方不宣而战,卑鄙至极。

“哥哥。”舒帆拉了拉他的衣角,“别冲动。”

刘汉东努力平复心情,开始考虑善后,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约翰,是我,我现在日本,需要你的帮助。”

约翰·巴恩斯现在已经是中情局亚太部门的高级主管了,权力巨大,无孔不入,日本是美国的势力范围,想掩盖一件事情不难。

一小时后,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和外事第三课的警察们赶到了现场,此前机场警察署机动队的人员已经将这里封锁,禁止记者采访。

爆炸没有引起火灾,仅限在机体本身,根据初步勘查,爆炸是放在行李舱的一枚C4定时炸弹引发的,技术人员称,如果是凌空爆炸,飞机肯定解体,人员全无生还希望。

刘汉东等人被送到机场宾馆休息,警察在门口守候,禁止他们任意走动,晚上十点,约翰·巴恩斯匆匆赶到,和警视厅交涉一番,刘汉东等人重获自由,可以搭乘飞机离境。

“你们已经死了。”刘汉东对尹志国和佘小青说,“现在开始,不能再和国内联系,懂么?”

两人严肃地点头。

“我会安排你们搭乘明天的航班去韩国,到了那边会有人照顾你们。”刘汉东继续说,“对不起牵连你们度蜜月了。”

“哪里话,我们是一体的。”尹志国正色道,“需要怎么配合,一句话。”

这种时刻,佘小青也不再耍脾气,跟着尹志国点头如捣蒜。

当晚,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失踪的消息传出,这年头飞机失事的新闻层出不穷,只死了八个人的空难简直不值一提,迅速被其他花边新闻所淹没。

北京,中调部,沈弘毅匆匆走进宋剑锋的办公室,神情有些焦躁:“部长,刘汉东出了意外,我怀疑是谋杀。”

宋剑锋凝重道:“你立刻展开调查,并且做好刘汉东家人的善后工作。”

沈弘毅走后,宋剑锋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叹了口气。

刘汉东的秘密身份是中调部的行动组长,称得上东厂番子小头目了,他都能被暗杀,可见对方有多么猖狂无忌。

沈弘毅动用资源进行调查,很快得到线索,刘汉东的湾流公务机停放在玉檀国际机场的时候,被人做过手脚,根据飞机起飞前一天晚上机场的监控视频显示,有工作人员带着外人进入了机库。

有了突破口,案子进展就顺利多了,那名机场工作人员被近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带走审问,很快交代了犯罪事实,公安人员顺藤摸瓜,眼瞅着就要抓到真凶了,但是来自省厅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收手。

因为干这个活儿的人,是安全部门的特工。

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徐功铁密报沈弘毅,后者大吃一惊,能动用安全部门当走狗的人不多,凶手呼之欲出。

沈弘毅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秘密信息库的登入界面,他输入了何宽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却被提示密级不够,无法查阅。

部长办公室,沈弘毅面见宋剑锋,向他报告案件进展。

“我知道了。”宋剑锋面带疲倦之色,揉着太阳穴,“何宽是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人,动不了。”

“那就眼睁睁看他动我们的人?”沈弘毅依然冷静,他不是头脑简单的小年轻,知道越到高层越黑暗肮脏,搞不好刘汉东之死,宋剑锋早就知情,只是迫于压力无法保住手下而已。

“弘毅。”宋剑锋语重心长,“来日方长,懂么。”

“明白。”沈弘毅退出了办公室。

晚上,沈处长回到了积水潭附近的家里,组织上给他分配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他把宋欣欣和亚男都接了过来,日子过得挺幸福的。

还没进家门,沈弘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心里一阵愉悦,拿出钥匙开门,换鞋,就看到宋欣欣端着盘子系着围裙从面前走过,笑眯眯道:“弘毅,你看谁来了?”

第三十九章 天子脚下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是刘汉东,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弘毅。

“好久不见。”沈处长冷静地微笑道,“到我书房来聊吧。”

宋欣欣说:“你们先聊,还有几个菜要炒,喝酒么,让亚男去买。”

沈弘毅说:“不用了,我柜子里有茅台。”

两人进了书房,刘汉东把门关上,沈弘毅坐到了书桌前。

“你抽屉里有把枪,不过子弹被我卸了。”刘汉东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得不防。”

沈弘毅没有去碰抽屉,他理解刘汉东的警惕,死里逃生,风声鹤唳,很容易做出过激行为。

刘汉东穿一件深蓝色的警用多功能大衣,屋里温暖如春他也不把外套脱下,只是将拉链拉开方便拔枪,沈弘毅知道他的出枪速度和射击的水平,当初在警校时期这家伙就是个快枪手。

“我需要合理的解释。”刘汉东说,“我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这次也不算什么,但是我得知道怎么回事,并且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沈处长,我是你的人,我不相信你事后没进行过调查。”

沈弘毅松了一口气,至少刘汉东没丧失理智怀疑到自己头上。

“是何宽。”沈弘毅说,“不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以我的资源没法继续查下去,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单,你按图索骥,从近江国家安全局开始查。”

刘汉东一摆手:“不用那么复杂,你只要告诉我何宽在哪儿就行。”

沈弘毅迟疑了一下,说:“你别冲动,何宽是为国家做出过特殊贡献的人,不能轻易动他。”

刘汉东轻蔑一笑:“什么功臣,不过是为某人当了白手套罢了,我知道他背后是谁,那又怎样,老子一介匹夫,大不了血溅五步,不,现在不是古代了,把我逼急了,我能炸掉一个城市你信不?脏弹我都能搞到你信不?”

沈弘毅开始紧张,刘汉东进入疯狗状态,谁也控制不了他,他说的没错,以这家伙的能力,搞核爆炸那是吓唬人,搞普通爆炸不是难事,他手底下还有几十枚巡航导弹哩,大闹天宫,翻江倒海,闹出大乱子谁也负不起责任。

“你想怎么样?”沈弘毅问。

“别人要杀我,你说我怎么办。”刘汉东脸上一抹厉色,“我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已经厌倦了,是他们逼我的,你可以不给我情报,我一样会搞到,但是我怕收不住手。你懂得。”

沈弘毅说:“我可以给你何宽的资料,但是我必须上报。”

刘汉东道:“那是你的义务,你也可以设个套,来个请君入瓮,但是后果嘛,你可以想象。”

沈弘毅痛心疾首:“咱们也是多年老关系了,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

刘汉东说:“对不起,咱们是朋友,但不是兄弟,我无法判断你是党性为先还是人性为先,就这样吧,有情报发我这个邮箱。”

一张纸片放在桌上,刘汉东飘然而去。

五分钟后,宋欣欣推门进来:“菜炒好了,咦,人呢?”

沈弘毅苦笑:“他有事先走了。”

地坛南门,金鼎轩,刘汉东和宋双相对而坐,面前摆满菜肴。

“怎么突然想起来约我?”宋双笑眯眯问道。

“因为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刘汉东表情严肃,不时四下张望。

“这么紧张,发生了什么?”宋双很有战地记者的素养,联想力也很丰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大麻烦,有人要杀我,在我的飞机上放了定时炸弹。”刘汉东说,“我的身份你也清楚,我为你爸爸工作,没有他的首肯,没人敢动我。”

宋双僵硬了,她没想到父亲参与到针对刘汉东的谋杀当中。

“肯定是误会了。”宋双说,“我会帮你打听,你千万不要冲动。”

“我不会乱来的。”刘汉东根本不动筷子,仿佛面前的菜都是摆设,“我需要你提供保护。”

宋双瞪大了眼睛:“你…你想绑架我当人质?”

“我不会那样做,你只要配合一下就好。”刘汉东狡黠地笑了笑,“毕竟只是怀疑,我敬佩的正直官员不多,你爸爸算一个,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向他开枪。”

宋双犹豫片刻,答应下来:“好的,我会配合你。”

此时宋剑锋正在和沈弘毅通电话,沈处长将刘汉东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提出问题,能不能把何宽的地址和行踪告诉他。

“何宽并没有公职,他只是一个商人。”宋剑锋斟酌着语言,“朋友打听联系方式,不违法。”

北京南城某出租屋,刘汉东暂时潜伏在这里,他没受过相关特工训练,但是装起民工来比真的还像,一口地道的中原口音,连胡同口带红袖章的大妈都丝毫不会怀疑他。

他收到了沈弘毅发来的邮件,有何宽的具体地址和手机号码。

何宽在北京有好几处房产,西山有别墅,市中心有四合院,还在自家的五星级酒店常年开一间套房,行踪不定,狡兔三窟,但只要有手机号码,定位不是难事。

根据以前的了解,刘汉东知道何宽有带保镖的习惯,他有四个保镖,其中两人是受过保镖特训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明面上的保镖,还有两个瘦小彪悍的,看眼神就是杀过人的猛人,那才是有威胁的障碍。

但这些在刘汉东面前都不是事儿。

他不是单枪匹马,能调动的资源都调动起来了,至少有三个小组,十二个人配合他的行动,即便事败也有地方躲,往科林大使馆一钻,谁也找不到人,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那么做。

面前摆着一个工具包,里面是06式九毫米滚筒冲锋枪,四个备用弹匣,二百发子弹,还有发烟手榴弹,钢珠手榴弹,震撼弹等,随身武器是一支带全系瞄准具的GLOCK19。

刘汉东仔细穿上防弹背心,现在是冬天,穿的臃肿点没关系,他记起耿大队的教导,穿了两件防弹衣,在外面罩上工作服,戴上棉帽子,对着镜子照照,看起来就像个北京街头常见的劳苦大众。

上午十点,刘汉东接到其他渠道来的信息,确定了何宽的位置,他立即出动,骑着电动车,背着工具包,冒着京城冬季的雾霾来到了何宽的办公地点,一栋宏伟的大厦下。

伪装成快递员的小刀已经到了,冲刘汉东做了个手势,两人下了地下停车场。

“我师父已经在里面了。”小刀说,“正在和何宽谈事儿。”

刘汉东点点头,他有能力侦察到何宽的下落,还故意去找沈弘毅只是想确认这事儿中调部到底有没有参与。

停车场有内部电梯可以直接上到核心楼层,还是需要刷卡才能按键,这根本难不倒刘汉东,他拿出一张白卡刷了,毫无顾忌的打开工具包,露出冲锋枪来,在枪口拧了消音器。

电梯间上面的摄像头早就被黑客攻陷,画面上电梯里是没人的。

到了何宽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刘汉东单手端着冲锋枪,威风凛凛地出来,小刀杀气腾腾跟在后面,手里捏着四把柳叶般细长的飞刀,灰色工作服上,赫然写着“顺丰快递”。

走廊里静悄悄的,这个楼层是何宽的私人空间,有套房和游泳池、健身房,所有人很少,走到一半才遇到了保镖。

“站住!”保镖厉声喝道。

刘汉东抬手一枪,保镖额头上飙出血箭。

前面就是会客室,门突然拉开,有个穿黑西装的人探身出来,“刷”的一声,飞刀钉在他咽喉上,小刀得意洋洋。

刘汉东一脚踹开门,宽敞的会客室布置奢华,何宽正在和“老鬼”聊天,看到已经死了的刘汉东进来,不禁愕然,手慢慢伸向腰间。

小刀手一挥,飞刀扎在何宽手背上。

“哪儿也别碰,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刘汉东冷冷道。

“咱们坐下来谈。”何宽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汉东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何宽身边,拔出手枪,瞄准他的脑袋:“你有三十秒时间。”

小刀撸起袖子亮出电子表,开始倒计时。

老鬼翘起二郎腿,笑看风云。

“30,29,28…”小刀念着。

刘汉东手指压在扳机上。

何宽额头上有汗珠落下。

“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跑不掉的。”

“老子就是要在天子脚下动粗,怎么着。”

“我只是一个代理人,你杀了我也没用,他们不会放过你。”

“老子一个个收拾,他们在国外的亲属,财产,将永世不得安宁。”刘汉东恶狠狠地用枪管戳一下何宽的头,“你还有十五秒。”

“想灭掉你的人有很多。”何宽开始迅速报名字,每个名字都是声名显赫的政界大腕,牵扯到不少重要的部委办局和国有垄断企业。

“说实在的。”刘汉东道,“你还有五秒。”手指开始往下压。

“是郑杰夫要杀你!”何宽喊道,“你已经失控,还对他女儿有非分之想。”

“放屁!”刘汉东一巴掌抽过来,“郑杰夫和我没有利害冲突,他女儿的个人问题他也毫不关心,你他妈的还有一秒钟!”

“别开枪!”何宽泪流满面,“我有重要情报换一条命。”

第四十章 迷茫

“多给你三十秒,敢哄我,你知道后果。”刘汉东道。

“我有郑杰夫的把柄。”何宽语速很快,生怕到点挨枪子,“郑杰夫的父亲是郑泽如,五十年代当过江东省委书记,后来调中央当农牧部长,他有个情妇是农牧学院的老师,后来事情败露被批斗,情妇自杀了,郑泽如也死在那场浩劫中。”

刘汉东大怒:“你他妈给我科普历史来了,这是他爹的把柄,关他什么事。”

何宽说:“你别急啊,这个情妇当过郑杰夫的家庭教师,教他俄语,那时候郑杰夫正是青春发育期,暗恋上了这位家庭教师,这可以说是他的初恋,但是后来家庭教师和他父亲的情人关系给他极大刺激。”

“说重点!”刘汉东怒道。

“我给郑杰夫找了个情人,和这个家庭教师长得酷似,掌握了他的把柄。”何宽继续说,“当然我也只是自保,这些年来我帮郑佳图捞了不少钱,郑家在海外的资产也不少,意大利的海景别墅,法国的庄园,澳洲的牧场,还有旧金山的很多房子。”

“你有照片视频或者其他切实的证据么?”刘汉东问。

“我当然有,但是现在不能给你。”何宽道,“不然你会立刻杀了我,这些证据我都保管的很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这小人还挺有危机意识的,知道给自己留个保命符。”刘汉东关上手枪保险,插回腋下枪套,转过身去,冲小刀道:“把家伙收起来吧。”

何宽松了一口气,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下面就是谈条件了。

突然刘汉东猛然回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噗嗤一声刺进何宽的心窝。

何宽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利刃深入心脏,直没到刀柄。

“给你留个全尸吧,下辈子别做白手套。”刘汉东道,按动刀柄上的开关,这是一把用来杀鳄鱼的压缩空气刀,刀柄里藏着二氧化碳压缩气瓶,气体迅速灌入何宽体内,心脏都炸开了,七窍流血而死,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羊毛地毯饥渴的吸着血液,渐渐变色。

老鬼关了摄像,惊讶地问道:“怎么把他杀了,弄到那些证据岂不更好?”

刘汉东冷笑:“那不是什么证据,而是催命符,杀了他,很多人会轻松,我的日子也会好过。”

三人从容撤离,将何宽的尸体留在了屋里。

中午时分,其他楼层的文员上来办事才发现了尸体,迅速报警,刑警赶到现场后不久,国安也来了,打算接管案子,被严词拒绝,中调部的沈弘毅也来了,带来了高层的命令,此案不得公开,交由中调部负责。

有关部门迅速搜查了何宽的住宅,带走了电脑等物。

中调部,沈弘毅向宋剑锋呈上优盘:“这是他派人送来的,检查过了没有病毒,只是一个视频文件。”

宋剑锋将优盘插在电脑上,打开了视频文件,里面是刘汉东杀人的场景。

“公然杀人,还把录像寄来,这是挑衅。”宋剑锋说,“通知警方,全城搜捕。”

忽然电话铃响了,宋剑锋接了,是宋双打来的。

“爸爸,我和刘汉东在一起。”

“双儿,你在什么位置?”

电话挂断了,再打就接不通了,宋剑锋怒不可遏,沈弘毅静静地站着,等着他的决策。

“前一个命令取消。”宋剑锋说,“改成秘密调查,发现他的行踪也不要轻举妄动。”

沈弘毅领命去了,宋剑锋将这段视频仔细看了三遍,这才拿起电话:“给我接郑主任。”

此时刘汉东尚未离开北京,他正在和郑佳图谈话。

郑佳图看完手机里的视频,不住地舔嘴唇,太血腥残忍了,肝脑涂地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场景的。

“我这辈子从不欺负人,但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何宽咎由自取,我为什么杀他,你心里清楚。”刘汉东盯着郑佳图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郑佳图咽了一口唾沫:“姐夫,我真不知道。”

“别叫我姐夫,我担不起,也不想和你们家牵上什么关系。”刘汉东轻蔑道,“要不是怕你姐姐心疼,你的脑浆早涂在长安街上了,别不信,我干得出来。”

郑佳图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一个小小的红色光斑停留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我一挥手,你就完了。”刘汉东说,“狙击枪,巴雷特,点五零的子弹,能把你上半身炸的稀巴烂,你爸爸得拿脸盆来舀你。”

“东哥,我对你没恶意,何宽的事情我不清楚。”郑佳图声音在颤抖,“真的,不信你问我姐。”

“我当然知道,就凭你个窝囊废,还没这个魄力。”刘汉东一招手,红点消失了,“给你爸爸带个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郑佳图点头如捣蒜。

三日后,何宽命案告破,警方查出何宽是被他的保镖所杀,买凶杀人的是何宽的生意伙伴某某,目前已经潜逃海外,国际刑警发出了红色通缉令,真凶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江东国安部门被清理,一名副厅长双规,两名处级干部被逮捕,下面外围人员受牵连无数。

刘汉东接到了沈弘毅的电话。

“案情已经查明,确实是何宽要暗杀你,但你的做法同样违法,你要接受组织处分。”

“我们干的哪一件事是合法的?”刘汉东反问。

“经过组织批准的就是合法,擅自行动就是违纪,至于杀人…你做的很正确,很明智。”沈弘毅话里有话,“如果你留下他,那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刘汉东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任命你为行动二处的副处长,主持日常工作。”

“谢谢,干不了。”刘汉东当即回绝,“虽然我双手沾满血腥,但是觉得你们更脏。”

“你这是幼稚病。”沈弘毅道,“在目前情况下,我们的存在是正义和公理得到伸张和保证的必须。”

“如果换了人做呢?”刘汉东并不上钩,“据我所知,中调部曾经被取缔过,就是因为沦为某些人攫取财富的工具,我知道老宋和你都是党性很强的同志,很幸运,我们始终没有成为敌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们不站在一起了呢?到底谁才是正义的,谁又来给正义定性?你回答我。”

沈弘毅无言以对。

“我请求辞职。”刘汉东继续说,“我退出了。”

“我会尽快回复你的。”沈弘毅挂了电话。

刘汉东也关了手机,竖起了衣领,走在近江寒风凛冽的街头。

路边有一家卖打折羽绒服的商店,店主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挺帅,女的脾气火爆,拧着男的耳朵训斥,刘汉东离得老远就认出女的是王海宁,昔日暴走族女混混变身小店主,未尝不是好归宿。

一辆黑色帕萨特稳稳停在刘汉东身边,开车的汉子降下车窗嚷道:“老板,去哪儿?”

刘汉东定睛一看,这不是阚万林么,拉开车门,裹着一股寒风坐进去:“去铁渣街。”

“东哥,真的是你,东哥!”阚万林兴奋万分,赶紧掏烟,“抽我的,苏烟。”

后面车在鸣笛催促,阚万林根本不搭理,给刘汉东点上火,深深抽了一口:“东哥,你上哪儿发财去了,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走吧,挡道了。”刘汉东说。

阚万林这才松开手刹,挂档走人,他这辆崭新的帕萨特有电动天窗和真皮座椅,但却是手动挡的。

“东哥,铁渣街早拆了,现在是城市绿地,上哪儿干啥去,喂鸽子啊?”阚万林熟练的掌控着方向盘,行驶在拥堵的近江街头。

“随便走走,万林你现在怎么样?”刘汉东看着窗外的景色,感慨万千。

“结婚了,生了个女娃,打算要二胎呢。”阚万林笑着说,“房子也买了,在北岸新城,一百二十平米,装修花了我十几万,东哥晚上别走了咱家有地方住。”

“再说吧。”刘汉东也笑了,“开车带我到处转转,见见老朋友,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这次可能不回来了。”

“那得给你送行。”阚万林道,“现在交通方便,就算在国外安家,说回来也就回来了,你说是不是?等你来的时候一定打电话通知我,我给你接风洗尘。”

“好啊。”刘汉东随口道,车窗外闪过江东大学、朱雀饭店、盐务街,阅江楼,熟悉的一切都将远去。

铁渣街的旧址到了,冬日的草坪变得枯黄一片,景色优美,大群的鸽子起起落落,丝毫看不到当初棚户区的影子,远处是欧洲花园CBD的高楼大厦,天昏蒙蒙的,今天的雾霾指数爆表,但过往行人都若无其事,继续奔波忙碌着。

“金樽又转手了,现在生意越来越不行了,谁接谁傻逼,那地方早被禁毒支队盯上了,对了,耿支队调离了,在警校当老师,我见过他好几次。”阚万林坐在栏杆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给刘汉东讲最近发生的事情,“交通职业学院也被江大继续教育学院给吞了,现在是江大分校,原来的老人基本上都被撵走了…”

刘汉东抽着烟,寒风扑面而来,枯叶在地上打着转。

晚上,阚万林在山炮的牛肉城安排了一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们欢聚一堂,空酒瓶扔了一地。

隔了一日,刘汉东乘机离开,当他在上海出关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背着行囊走向中国出入境管理局的柜台,他手里拿着一本中国护照,上面的名字是朱小强。

后记

一年后,被双规许久的刘飞并未进入司法程序,而是被定性为严重违纪,无罪释放,组织决定给予降级处分,从副省级连降三级,变成了副科级非领导职务,在近江市委档案局做科员。

出乎意料的结局,意味着高层博弈发生变化,有人被迫做出了妥协。

国企青石高科与俄国合作在莫斯科建立电动汽车工厂,同时中方的石油管道开始修建,第一笔预付款也打到了俄国人账上,但是俄方悍然撕毁合同,要求向上浮动石油价格,中方拒绝,谈判中断,汽车厂被俄方查封,无限期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