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阳在一旁撇撇嘴。纵观局里上下,没人能说出孟钊的择偶标准,孟钊好像对所有异性都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当然,他对同性也没什么兴趣,他好像只对犯罪嫌疑人感兴趣。

这样一想,周其阳觉得孟钊有点要注孤生的节奏。

还没走到办公室,老远就听见有人情绪激动地说:“怎么可能是我杀了周衍,你们警察办案都这么不讲证据吗?那晚我在直播,你告诉我怎么去杀周衍?不带这么冤枉人的!”

“是那个梁川吧?”周其阳小声对孟钊说。

孟钊走近那间屋子的后门,脚步停下,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先别激动啊,”是任彬的声音,“叫你过来就是配合一下调查,没人冤枉你。你说3号晚上你在直播,从几点到几点?”

“晚上8点到11点。”屋内的声音居然染上了一丝哭腔,“直播回放里没有时间,你们可以去找平台查。”

“后续肯定会查的……”

屋内任彬还没说完,就被梁川打断了:“凭什么都说是我杀的周衍啊,周衍那些粉丝网暴我,你们警察也这么冤枉人,跟周衍有矛盾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难道都是杀人犯啊?”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居然真憋不住哭了,“再说我都跟周衍私下道过歉了,他非得让我公开道歉,非得让我在这行里从此干不下去……”

“行了行了,”任彬被他哭得头大,“抄的时候没想到还有要承担后果的这一天啊?多余的废话就别说了,叫你来是让你配合调查的,市局忙得很,没有多余的警力给你擦屁股,要哭回家哭去,啊。”

周其阳看了一眼孟钊,憋着笑竖了个拇指:“彬哥这作风利索。”

孟钊也笑了一声,任彬最适合跟这类胡搅蛮缠型的人打交道,一打一个准,他抬手勾着周其阳的脖子往前走:“行了,别偷听了,查查这梁川在哪个平台直播,去找平台问一下案发当时他到底是不是在直播。”

“得令,”周其阳赶紧跟上孟钊,“哎钊哥,我有个大胆猜想,你说如果不是梁川做的,会不会是他哪个粉丝做的啊?不过,那也爱得太疯狂了吧……”

十分钟后,任彬进了刑侦办公室,一进门就吐槽道:“哎我天,你们是没见那个梁川,一米八的汉子在我面前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这种人都什么人在喜欢啊,跟他一比,周衍真是眉清目秀,貌似潘安,怎么会少三百万粉丝啊我真是想不通。对了孟队,这个梁川说案发当时他在直播……”

“嗯,刚在门口听到了,”孟钊接过话,“周其阳已经去查了。”

“说实话啊,我觉得也不太像这个梁川做的,这人太怂,心里素质也不行,遇事儿的风格就是躲着和拖着,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你什么看法?”

“等周其阳回来吧,”孟钊正站在办公位置摆弄手机,“彬哥,给你派个活儿。”

“什么啊,”任彬朝孟钊走过去,看向他的手机屏幕,“普睿宠物护理中心……哎,这地儿我听说过,据说是一个给狗洗一次澡抵得上给人洗十次澡的死贵死贵的地方。”

“应该是,”孟钊没去过这地儿,不过想到昨晚陆时琛那个在灯光下要闪瞎他眼睛的表盘,这地儿应该很符合陆时琛的德性,“尸体身上不是发现了一根狗毛么?”

“对,不过不是暂时排除那狗毛的主人了吗?”任彬问,见孟钊顿住没继续往下说,他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了?”

孟钊顿住倒不是因为他忽然卡壳,而是他觉得任彬刚刚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狗毛的主人……按理说应该是狗,但任彬在这里显然想指代的是陆时琛,不过,陆时琛确实挺狗的,这么说也没错。

孟钊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很快收住了这想法,继续道:“我在想,如果那狗毛的主人不是凶手,而狗毛又不是被风很巧合地吹到死者身上的话,那会是怎么出现在死者身上的?”

任彬接着他的话道:“大概率是凶手放的,你想从这里做切口?”

“嗯,”孟钊点了点头,“凶手是怎么拿到那根狗毛,又放到死者身上的,我觉得这里可以当成一个切入点。”察觉出任彬对这个工作有些不情愿,孟钊并没有给他推辞的余地。

“哎哟我天,”任彬果然不太情愿,他抬手朝后撸了一把头发,“那谁知道凶手是什么时候拿到这根狗毛的,万一是一个月前呢?“

“青哥刚给了判断,说那根狗毛应该是近一个周之内脱落的。”

“我光知道人的头发的查出脱落时间,现在连狗毛都能查出来了?”既然孟钊搬出了物鉴的判断,任彬只能认命道,“行吧,那我就去查查这个普睿护理中心的监控,看能不能查到有没有人故意拿走这根狗毛对吧?”

“不光普睿,还有御湖湾3号楼楼下垃圾桶附近的监控,还有我刚发给你你了一条路线,”孟钊把陆时琛发给他的遛狗路线转发给任彬,“这条路线上最近一周的监控也去要一下。”

“这得查到天荒地老啊……”任彬眼前一黑,“天啊,赐我100个梁川来审吧,我宁愿被他恶心死……”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按照孟钊说的那样,出去要监控了。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个侦查切入口,必须得有人来做这样大量排查的工作。

任彬刚出门,就遇上了去跟直播平台核对的周其阳,他抬手拦住周其阳的肩膀:“怎么样,直播平台那边怎么说?梁川那晚根本就没直播对不对?”

周其阳摇摇头,用很笃定的语气说:“他那晚确实直播了,9点到10点之间一直坐在电脑前,凶手应该不会是他,除非他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替他唱歌,不过,那不太现实吧?”

任彬彻底绝望了,只听孟钊在屋内开口了:“那正好,小周你跟任彬一起走吧,帮忙分担一下工作。”

“什么工作彬哥?”周其阳不明所以地看向任彬。

因为有了可供使唤的助手,任彬这才打起精神,揽着周其阳的肩膀往外走:“走吧,好活儿。”

孟钊给陆时琛回了一句话:“收到,谢了。”

陆时琛没再回复。

孟钊拿起从周衍的老房子里带出来那个日记本,大概翻了翻,这日记本上似乎记录的都是周衍高中时候的事情。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抓住一点线索就往死里查了。孟钊叹了口气,再没线索,他就要跟任彬和周其阳一起,去没日没夜地排查监控记录了。

孟钊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周衍在上面记录着:“马上要文理分班了,我想选文科,以后走音乐艺考,但我继父昨天找我谈话了,说还是希望我选理科。唉,好纠结啊,以后走音乐艺考的话,如果要报班,我肯定不好意思找继父要钱的,真不知道如果我爸妈还在的话,会不会同意我以后学音乐……”

孟钊正要往后翻,忽然注意到封皮的背面有字凸起的印迹。原来前面还有一页被夹到了封面后面的夹口处。

孟钊把那页抽出来,看到上面写着:“睡不着,刚刚又梦到ZT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选择旁观就好了。”

第10章

陆时琛溜完狗,到家洗了澡,正打算开始今天的工作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帅哥,房子还打算租吗?有人下午想来看房,如果你想租的话,我就不让他们过来了。”

是前几天看过的一套房子的房东。

因为3号楼发生了凶杀案——尽管案发现场不是在这栋楼内——但有些迷信风水的租户已经在打算着换房了。

不过……

陆时琛站到客厅的阳台往外看,前一阵子因为楼上太吵,他还真的去其他几栋住宅楼里看过房子。

他睡眠质量不佳,稍微一点动静就足以干扰到他的入睡。但前前后后看了几套房子,也没找到心宜的新居。

这处楼盘的房子当时是精装修出售,格局和装修情况都大同小异,但只有3号楼的视野最佳,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陆时琛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看着市局前面那条马路上红灯变了绿灯,一辆警车驶了出来。他回到房间,在手机上回了消息:“不租了,您租给别人吧。”

*

孟钊盯着扉页上的那一行字,ZT……应该是个人名吧?

扉页的字迹颜色要比其他页更深一些,且字迹更加潦草,如果判断无误,这一行字应该比日记里其他内容记录的时间更晚一些,也许……是周衍上大学之后搬到老房子里写的?

孟钊继续往后翻,周衍在日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十分简略——

“好烦,不想跟他们做朋友了,可是又害怕下一个被孤立的人是我。”

“如果能转学就好了。”

“路过ZT的时候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但老虎在前面扭过头喊了我一声,他应该看出来了吧?难怪下午不想理我,算了,我也不想理他们。”

“考试的时候ZT没有2B铅笔,没有一个人肯借给他,虽然老虎又在回头用眼神警告我了,但是我还是借给他了。真的很尴尬啊。不过,下周的日子可能又要有点难过了。”

这应该是……中学校园暴力事件?孟钊猜测着周衍在这个事件中的角色,似乎就像他在扉页中说的那样,是一个旁观者,但他好像又跟主使者“老虎”一伙的关系不错。

接下来的几页中,周衍没再记录具体时间,他的日记本上全都是一些情绪化的表达:

“害怕,怎么办啊……”

“应该跟我没关系吧,我没有错做什么啊。”

“又要睡不着了,黑夜怎么来得这么快。”

“别让我再梦到你了,求你了。”

孟钊很快翻完了日记本,放到一边,在电脑上搜索了“文昭高中 校园暴力”的关键字,但网络上并没有相关的新闻。

他又拿出周衍的手机,翻了翻相册。相册里存的大多都是周衍和朋友的合照,可以看出周衍的人缘极佳,男性女性朋友都有不少。除此之外,其中还偶尔夹杂着一两张他跟赵云华的合照。

从两人合照的姿势和脸上挂着的放松的笑容来看,如果孟钊不是提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一定会做出“这两人是母子”的判断。毕竟,大多数家政阿姨不可能跟自己服务的客户坐在同一桌吃饭。

合照大多是在饭桌上照的,孟钊想象着这些照片拍摄时的情景,大概是赵云华又做了一桌好菜,周衍高兴地坐在桌边,拿出手机先给这些菜拍了照,然后举起手机对赵云华说:“来赵姨,我们拍一张合照!”

“我回来了,”程韵这时走进办公室,用手当扇子在脸侧扇着,“今天好热啊,钊哥,我把律所那边的记录带了复印件回来了。”

“先放着吧,正好,”孟钊示意她过来,他在便笺纸上写下“文昭高中”四个字,撕下来递给程韵,“给这个高中打个电话,查查周衍当年在哪个班,然后把名单要过来。”

“哦……”程韵接过纸条,有些意外道,“都查到高中啦?”

“线索而已,”孟钊从电脑前起身,“我去一趟楼上法医室,回来把名单给我。”

“知道了——”程韵拖长了嗓音。

因为没有新的尸体送过来解剖,厉锦正无所事事地逛购物网站,见孟钊过来,她站起来:“孟队,案子有进展没?”

“没什么大进展,”孟钊说,“我来是想再确认一下周衍的死亡时间,是案发当晚9点到10点之间,对吧?”

“对,是不是想问还能不能再缩短时间?”厉锦翻开解剖记录,“前后其实可以再缩短八分钟,这个我当时和你说过了。”

“不是缩短,我是想问,有没有可能周衍是在9点之前被杀害的?”

“不可能。”厉锦简短而确定地说。

“师姐,我不是怀疑你的专业能力,但是……”孟钊微微皱起眉,他想起监控左上角显示的时间,8点54分赵云华出现在监控中,当时她在翻垃圾桶,再往前,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监控显示,赵云华是在8点41分出现在御湖湾附近的监控画面中。

“往前推20分钟绝对不可能,”厉锦说,“我解剖了食道,是根据食物消化的速度来判断死亡时间的,周衍的尸体现在还没接走,家属说下午过来接,要是孟队你不放心,不然我把我师父请过来,让他当场看看?”

厉锦的师父施棋是公安大学法医专业的教授,已经70多岁的高龄,贸然把老人家请来似乎有些不合适,何况厉锦是施棋的关门弟子,又是法医专业的博士,读书时年年专业课第一,没道理这次会失手,但现在的情况,孟钊又觉得实在解释不通。

“先别请了,让家属暂时先不要来接尸体,”孟钊说,“等我通知吧。”

“行。”厉锦答应得很爽快。

下楼梯的时候,孟钊梳理着这案子的线索,从地面上拖拽留下的血迹来看,凶手力气应该不大;

从死者脖子上靠下的勒痕来看,凶手的身高要低于1米73;

从视频监控来看,案发前一天,赵云华曾经出现在御湖湾小区的监控画面中,据说赵云华每天都会来御湖湾小区的各处垃圾桶内翻找纸箱,虽说有足够的理由解释她问什么会出现在监控里,但这样一来,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把快递员放在水表箱中的周衍的快递取走;

还有,周衍日记上记录的”ZT”,“Z”跟“赵”的首字母恰好重合,这会是巧合么……

种种线索和直觉让他不得不将视线聚焦在赵云华身上,但在死者死亡的时间段内,赵云华的不在场证明又很明确……

这案子真是有些奇怪,孟钊不由地产生这种感觉,先是那根狗毛,再是7号楼被粉刷的墙面,然后是抄袭事件,现在又出现了周衍日记本里记录的十年前的校园暴力事件……干扰因素太多,似乎都跟这案子有种种关联,但就是连不成一条线。

孟钊走进办公室,程韵还在跟校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联系。

他走到电脑前,点开御湖湾附近的监控记录,案发前一天晚上,赵云华跟以前一样,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面装着她从垃圾桶翻来的纸箱、易拉罐和酒瓶,许是当天垃圾袋有点重,赵云华要两只手一起提着袋子,才不至于让袋子拖到地面上导致底部破损。

赵云华的力气显然不大,甚至让孟钊有些怀疑以她的力气,到底能不能勒死周衍,不过周衍当晚喝了酒,如果是那种头重脚轻的醉酒状态,结果也未可知……

“钊哥,校方说得出示证明才肯给班级名单,”程韵扣上电话,转头跟孟钊说,“我去跑一趟。”

“我去吧。”孟钊站起来,拿上车钥匙,“有别的事情给你做。”

“什么事情啊?”程韵走过去。

“你去翻一翻文昭高中的贴吧记录,重点看周衍高中那几年里有没有关于校园暴力的讨论。关键词可能比较隐晦,看仔细点。”

“十年前的贴吧记录啊……”程韵嘀咕着。

“查到了随时联系我。”孟钊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周其阳拨了个电话。

周其阳一接起电话就说:“钊哥,你是不是要来帮我们一起排查了?”

“先让他们排吧,”孟钊朝自己的那辆车走过去,“你查一下赵云华现在在哪儿,注意别打草惊蛇。”

“啊?会是她吗?”周其阳回忆着监控里的赵云华,跟孟钊提出了一样的疑惑,“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勒死一个28岁的大小伙子……”

“别忘了周衍当晚喝醉了。”有别的同事在一旁说。

“微醉啊,又不是烂醉。”

听到两个人在电话那头争执起来,孟钊挂了电话,走到自己的车边,开着车出了市局。

文昭高中距离怀安区接近二十公里,尽管路上没怎么堵车,孟钊还是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因为程韵在电话中已经说明了来意,只需要跟校方的工作人员出示警察证,对方就把当年班级名册找了出来,交到了孟钊手里。

孟钊接过来,从上至下浏览名册,然后指着“赵桐”两个字问:“这个学生的资料有吗?”

负责对外接待的女人四十出头,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名单,然后抬眼看了看孟钊。只这一眼,孟钊就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警惕。

“他们考上大学之后档案就都转出去了,”对方说,“我们这里没有档案。”

“那如果没考上呢?”孟钊问。

“没考上就给他们自己了,”对方的语气有些敷衍,似乎想赶紧打发孟钊离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这里没有档案。”

“赵桐已经死了吧?”孟钊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

对面的女人似乎被他的目光吓住了,但很快移开了目光,语气也变得很冷淡:“都多少年前的案子了怎么现在想起来查了?法院都说了他是自杀的,跟学校无关,难不成一有自杀事件发生,我们校方都要承担责任啊?”

难怪一副躲避的姿态,原来是怕被追责,孟钊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平静道:“既然你不清楚,那就让赵桐的班主任来配合调查吧。”

因为当年的校园暴力事件,赵桐的班主任张岳已经在十年前离职了,现在正在跟家人做小生意。尽管不太乐意,但校方工作人员还是给张岳打了电话,问到了他现在的地址。

对方还挺配合,说不劳烦警察跑一趟了,他自己到学校就好。

校方给孟钊安排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等待张岳过来的这段时间,孟钊站到窗外,往下看着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

似乎整个明潭市的高中校服都是这种蓝白款式,距离他高中毕业已经12年了,但远远望去,校服的款式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改变。

操场上的男生们正在打篮球,在孟钊印象里,高中时他也打过一次篮球。

孟钊将这件事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场篮球赛的前一天,他舅舅孟祥宇那起案子的二审结果出来了,法官当庭宣判孟祥宇无罪。那天之后孟钊待在学校里,觉得卸下了一身重担,浑身轻松,走在路上,有种随时要飞起来的感觉。

恰逢第二天有节体育课,那天体育老师安排男女生分组活动,男生打篮球,女生则在小操场上做游戏。因为打篮球不需要那么多人数,于是体育老师发了话,说男生也可以加入女生组玩游戏。

实验一班的学霸们普遍对体育活动不太感兴趣,不少男生一听打篮球,都主动加入了隔壁组跟女生一起玩游戏,仅剩的九个男生因为人数不齐而陷入僵局。

作为实验一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学渣,孟钊自始至终不太合群,他不想打篮球也不想玩游戏,此刻正蹲在操场边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刻,想着怎么才能逃开体育老师的视线去别处吹风,谁知那几个好学生互相讨论了一番,居然派了个人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孟钊难得心情好,便起身加入了他们。具体的战况他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对面那几个人有点菜,只有陆时琛一个主力。

陆时琛当时运球跑过来,正要跳起来投篮,孟钊也随之跳起来拦他,与此同时,对面的一个人冲过来试图挡住孟钊,阻止他拍掉陆时琛手中的篮球。

那人撞过来的时候太莽撞,孟钊又正跳起来,两只脚都没着地,这一撞力度不轻,将孟钊撞得朝后踉跄了两步,然后重心不稳地跌坐在了地上。

其实这件事情跟陆时琛没什么关系,毕竟撞人和犯规的都不是他,但孟钊记得当时伸手过来的反而是陆时琛。陆时琛朝他摊开手心,垂着眼看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尽管这种姿态让孟钊不太想伸手握住眼前的这只手,但因为陆时琛他爸陆成泽刚为孟祥宇做了辩护,本着“对方是恩人的儿子不能太过怠慢”的原则,孟钊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借着陆时琛的力站了起来。

“要不要去医务室?”孟钊记得当时陆时琛这样问。

他抽回了手:“不用。”

现在想来,因为高中三年在班里一直都是游离状态,如今他还叫得出名字的同学根本所剩无几,回想起关于高中的记忆,陆时琛居然占了大半。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孟钊回过神,转身看过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边:“是不是孟警官?不好意思啊,来得有点晚了。”

——是赵桐当年的班主任张岳。

第11章

“赵桐?对,他是自杀的……怎么说呢,学习压力太大吧。”

孟钊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四十多岁,腆着微微发福的肚子,跟记忆中那些沉默寡言的中年男老师不同,对方看上去甚至有些油滑。

“跟学习压力无关吧,”孟钊不打算跟他绕弯子,将自己的猜测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据我了解,赵桐自杀是因为班里有一群人对他实行校园暴力,既然事情都闹上了法院,您不会不知道吧?”

“啊……”对面显然怔了怔,很快改了口,“那是我记错了,好像是有上过法院的事情,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了……”

“最近的新闻看了吧?周衍被人杀了,”孟钊很快摸清了对方的性格,对付这种人,用一本正经的压制语气说话显然不太奏效,他换上一种跟对方熟络的语气,“说实话,调查到现在还没什么明确线索,我也是凑巧知道了当年这件事,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关系……张老师,我们警察这边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您跟我说句实话,这周衍跟赵桐,当时在学校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孟钊的语气即刻起了作用,对方挺吃这一套,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说:“孟警官,说真的,那年我家女儿也高考,我实在有点顾不上班里这些事儿,所以在管理上有些疏忽,校园暴力这件事我还是赵桐自杀之后才知道的。

“不过,周衍跟赵桐之间应该没什么矛盾……周衍这孩子不是个喜欢出头的孩子,性子也比较温和。我还记得有件事儿,当时班里周考,那次是我监考,赵桐的2B铅笔丢了,没法涂卡,我让他跟周围的同学借一下,结果居然没一个人肯借给他,还是周衍隔了两个位置把铅笔扔给他的……”

眼前这老师说得这件事情,跟周衍记录在日记本上的那几句话重合了。孟钊知道他这次没再说谎。

“那当年带头对赵桐进行校园暴力的学生您还记得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赵桐自杀发生之后学校就禁止讨论这事儿了,当时学生都高考,因为怕他们心理出问题,我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孟钊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神情,在心里判断着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这起校园暴力案到底跟周衍被杀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如果无关的话,一桩已经上过法院的陈年旧案,就算中间藏着没调查清楚的细节,市局大概也不会投入警力重启调查;如果有关的话……

孟钊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程韵发来了消息:“钊哥,你看这张照片!”

孟钊点开程韵发来的照片,十年前的照片像素不高,但关键信息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照片上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杀人偿命”四个大字,背景是文昭高中,十年之间,文昭高中的校门并没有翻新过。

孟钊用手指将照片放大,尽管像素有些失真,人的相貌在十年之间也会发生变化,但孟钊可以确定,照片上这个这个女人就是周衍生前请的家政阿姨赵云华。

照片上的赵云华当年还扎着长发,三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看起来面容憔悴,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老态。让人很难相信,一个尚有些姿色的女人会变成十年后那个翻着垃圾桶的家政阿姨。

……如果有关的话,孟钊接着刚刚的想法,那赵云华为什么不去找这场校园暴力的真正主使,反而将目标对准了周衍?会是误会吗?还是说……赵云华打算先从更容易下手的周衍开始这场报复,然后一个一个地杀掉当年参与校园暴力的所有学生?

孟钊在脑中过着这两天收集来的信息——

周衍把自己淘汰不用的手机送给赵云华;

周衍跟赵云华跳过家政公司,私下签订合同,为了避免家政公司从赵云华的工资中抽成;

赵云华从四年前开始给周衍做家政服务,一开始只是每周一次的保洁,后来周衍的经济水平上去之后,就开始请赵云华每天中午来给自己做饭;

还有,周衍从外地出差回来,还会特地给赵云华带礼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段亲如母子的关系,假如凶手是赵云华,合作这四年之间,她明明有无数次杀害周衍的机会,为什么会选在四年之后才下手?

如果说蛰伏四年是为了计划一场万无一失的谋杀,但勒死周衍的手段又显得并不高明……难道说,赵云华最近才得知了某个真相?

离开文昭高中,孟钊打算先去法院一趟。

既然当年这场校园暴力案件上过法庭,那肯定会有相应的法庭记录。不管怎么说,要先确认一下当时的被告都有哪些学生。

*

“丢了?”孟钊皱起眉,“法庭记录怎么可能丢?”

这要是在市局,他一准会把这股火发出去,但这是法院,他只能强压下来。

“这……当时资料还没完全实现网络化,负责整理资料的是个实习生,关于那案子的资料就放在抽屉里,本来打算第二天去送档案室,但第二天却发现资料被偷了,因为这事儿,那实习生虽然表现得挺优秀,最后也没能留下来工作。”

“……发生偷窃事件也没报案吗?”

“报是报了,但当时我们那个旧楼孟警官你也知道,破得没比茅草屋好多少,监控多处损坏,最后也没能查出来小偷是谁,因为这案子已经结了,也不是什么大案,最后也只能这样了。”档案室的女工作人员脾气倒是不错,说起话来好言好语,让孟钊有火没处发。

“孟警官,这都十年前的事儿了,你们怎么又查起来了?”

“可能会跟最近的一起案子有关。”孟钊没明说,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周其阳来了电话。

孟钊走到一旁接起来。

“钊哥,赵云华不见了!”电话里周其阳的声音有点慌乱,“她今天有三家需要上门保洁,但今早跟公司请了假,我刚刚去了她家里,没人,又打了她电话,关机了……”

孟钊当机立断:“任彬先回局里发协查通告,让火车站检票口和大巴检票口都注意一下,一旦发现赵云华即刻上报公安。还有,周其阳回局里申请搜查令,先去赵云华家里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如果发现犯罪证据立刻申请逮捕令。”

“收到。”周其阳简短地应道。

孟钊出了法院,开车去赵云华的家里。

他办过一些类似的案子,像赵云华这种文化水平不算高的犯罪嫌疑人,一旦想要逃匿,多半第一时间会先想到回农村老家,所以在火车站和汽车站出没的几率极高。

如果赵云华真是意图逃匿,反倒坐实了凶手是她的可能性,抓住赵云华的难度倒是不大,剩下的种种谜团,就等将她逮捕之后再当面审问清楚吧。

赵云华住的地方比案发现场的那个老旧小区情况好不了多少,不知哪来的污水在水泥地的裂缝上留下一道道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下水道的味道。

据说赵云华在文昭高中附近还有一栋老房子,但一直没舍得卖,因为怀安区的家政服务生意更多一些,这些年她一直住在家政公司提供的宿舍里。

孟钊把车停到楼下,周其阳和程韵也恰好到了。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周其阳又拿出了那根祖传生锈铁丝,捣鼓了几下把锁开了。

这是间公寓式宿舍,房间格局狭长,人走进去之后,第一感觉就是有些憋闷。

房间里布置简陋,但赵云华拾掇得很干净,床单上看不出一丝褶皱。

周其阳和程韵在卧室内搜查,孟钊走到阳台上。

阳台上没晾衣服,靠窗的墙角堆着几摞纸箱,所有的纸箱都被拆开后折平整,再用绳子依大小捆成几堆,旁边还有几个纸箱里盛着喝空的啤酒瓶,也是赵云华每天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孟钊注意到其中一摞被拆开压平的纸箱——其他的几摞纸箱都是用单股的尼龙绳绑起来的,只有这一摞的绳子是用几根尼龙绳编织到一起的。

他半蹲下来看着那纸箱的捆绳,这种尼龙捆绑绳其实挺常见,有些超市和商店会用它绑成网状兜住西瓜,方便顾客拎着回家。这种尼龙绳单股的话其实算不上很结实,但如果编织起来的话……

孟钊戴上塑胶手套,把捆着纸箱的绳子解开,然后将绳子抽了出来,团起来放到证物袋里。

“钊哥你来看!”程韵在里屋喊了一声。

孟钊拿着证物袋,站起来走出去:“发现了什么?”

“在衣柜里发现了眼影和口红,都在这个袋子里。”程韵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朝孟钊敞开,“牌子跟周衍在网上下单的那些一致。”

赵云华没有化妆的习惯,不太可能花这么多钱买这些无用的化妆品,所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周衍当时从网上下单的。

孟钊把装着尼龙绳的物证袋递给程韵:“程韵把物证带回物鉴科做检验,确认之后申请批捕令,周其阳跟我去查监控。”

只要能从这根编织的尼龙绳上找到周衍的DNA,那这物证就无懈可击了。

下了楼,孟钊拉开车门上了车,周其阳则迅速跟上,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孟钊开着车,跟任彬通了个电话。

“已经发协查通报了,保证赵云华出不了本市,”任彬汇报着他那边的情况,“我先去赵云华的老房子一趟,看看她有没有藏在那里。”

“好,有消息随时联系。”孟钊说。

跟任彬结束通话后,孟钊又打电话让同事查了赵云华的老家,得到的信息是,从本市直通赵云华老家的火车只有下午四点十分这一趟,如果赵云华试图逃到老家,那极有可能就是乘坐这一辆车。

正赶上周末的出行小高峰,火车站人潮拥挤。

孟钊提前联系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他站在监控显示器前,分辨着人群当中到底有没有藏着赵云华。

正仔细看着,程韵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篇微信公众号发布的文章。

孟钊只粗略扫了一眼标题,就皱起了眉。

那篇文章的标题是:《我们采访了周衍的高中同学,得知了一个关于校园暴力的故事》。

“你先看监控。”孟钊拍了一下周其阳的胳膊,往旁边走了几步,浏览这篇文章的内容。

出乎意料,这篇文章的内容极其详实,还贴了那张赵云华举着“杀人偿命”牌子站在文昭高中门口的照片。

文章的内容写的极具煽动性——

“十年前,一桩校园霸凌事件导致的自杀惨案发生在一所重点高中。一整个班的少男少女,在高考前一个月,共同逼死了一个17岁的少年。当这个少年穿着红色连衣裙,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所有的罪恶都达到了高潮,也同时隐藏起了触角,直到十年后,这个男孩的同班同学周衍惨死,才揭开了这场罪恶的冰山一角。我们采访了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周衍的高中同学,为大家揭秘这起凶杀案背后的骇人真相。”

“被霸凌而导致自杀的这位同学叫赵桐,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待人温和,但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天,他不同于其他人的性取向就成了被公开取笑的话题,与此同时,赵桐身上那种偏女性的气质也成为了大家乐于模仿和嘲讽的特点,就连他的名字里的‘桐’字,也成为了一种取笑的角度。”

“这位匿名同学告诉我们,当时高三学习氛围压抑,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所以都心照不宣地对这起校园暴力事件采取了沉默和放任的态度。而周衍,虽然跟几个带头霸凌赵桐的同学关系不错,但对于赵桐的态度却有些微妙。周衍大多时候都是一个旁观者,偶尔还会对赵桐施以善意,因为他的存在,那段时间里,赵桐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

“我们推测周衍被杀害,是因为赵桐的母亲赵云华在实行报复,毕竟在十年前,赵云华就曾经举着杀人偿命的牌子在校门口站了三个月,让人毫不怀疑,一旦有一天她知道了逼死自己的儿子的凶手是谁,她一定会痛下杀手。”

“但是,让人疑惑的一点是,为什么赵云华女士会选择周衍首先下手,如果她真的接近了真相,就该知道,当年唯一给赵桐施以善意的那个人就是周衍啊!”

“所以,我们合理推测,赵云华女士掌握的真相出现了偏差,也就是说,她的报复对象出了错——她误杀了无辜的周衍!”

“而现在让人好奇的是,假设事实如我们猜测,那赵云华女士在得知自己误杀了周衍之后,会怎样面对这个荒谬的结局呢?”

再往下,这篇文章里还截取了周衍微博的内容,那上面是周衍记录的跟赵云华有关的内容。

周衍在赵云华的生日时给她挑过礼物,在微博上展示过他们情同母子的合照,还多次夸过赵姨做饭有多么多么好吃……

这前后的对比,让文章中那个关于“误杀”的推论显得极其可信。

孟钊把文章看完,整篇文章虽然跟他先前的推测有一部分重合,不能完全称为胡编乱造,但那种故弄玄虚的语气,和似乎想要激化事情发展的态度,都让孟钊觉得极其不舒服。

很难想象如果赵云华本人看到了这篇文章,会不会采取过激的行为,这简直就是在干扰警方办案。

这篇文章是一个小时前发布的,末尾显示的阅读量已经破万,孟钊给程韵拨过电话:“立刻联系这个公众号让他们删除这篇文章。”

察觉到孟钊语气中有隐隐的怒意,程韵赶紧应道:“好,我马上就去。”

第12章

汽车站外人来人往,拉着行李箱的人们行色匆匆,赵云华抱着自己胸前的行李袋,缩着脖子,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通往老家的大巴车已经走了一辆又一辆,赵云华却迟迟不敢去检票口,她害怕警察已经查到了自己就是那个凶手。

不远处有一群民工模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赵云华朝他们走过去,她觉得自己待在那里会显得没那么突兀。

警察已经在搜捕自己了吗?赵云华贴着墙角蹲下来,一整天没吃饭,胃里现在空落落的,几乎有些灼烧的疼痛感,临走前她在包里装了公司发的早餐面包,但现在却没什么心情吃下去。

今天早上她准备去客户家里做保洁,正在家门口的公交车站等公交时,旁边站了一个人正打电话,赵云华无意间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内容,似乎是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讨论周衍的案子。她立刻警觉起来,那人站得离她很近,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

“你不知道吗?凶手已经查出来是谁了!”

“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是警方机密,不允许泄露办案进程的,我朋友是内部人员才告诉我的,你可别出去瞎传啊,小心打草惊蛇。”

“听说是给周衍家做卫生的保洁阿姨,好像跟周衍关系还不错,作案动机现在还在查,应该是她儿子有关系……”

听到旁边人打电话的内容,赵云华顿时极度慌乱,警察查到自己了?他们是怎么查到的,难道她刻意贴着墙角走还是没能躲开摄像头吗?

她正这样不安地想着,刚刚正在打电话的那人忽然回过头,正跟赵云华对上眼,那人的眼神有些犀利,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样。

在那一瞬间,赵云华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两条腿发软,几乎要紧张地站不住了。

好在公交车这时候来了,乘务员走下来,喊着乘坐115的乘客赶快上车,那人这才转过头,上了公交车。

看着那人上了公交车,赵云华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对方认出自己了。

等公交车开走之后,赵云华才意识到,刚刚开走的那辆也是她在等的那一辆公交车。

不过,她已经没有胆量再去做家政了,如果警察已经查到了她就是那个凶手,那会不会就要来逮捕她了?他们会不会已经闯进了自己的家门?

又一趟公交车来了,赵云华仓促地上了车。

她不敢回家收拾行李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老家,她老家在一个山村,那么偏僻的一个小地方,只要躲起来,警察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到她的。

我没有做错什么。赵云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几乎要拉不住公交车的拉环,她看向车窗外,竭力地安慰自己:恶人恶报,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衍害死了赵桐,还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亏得这些年自己一直拿他当成情感寄托,把对赵桐的好全都给了他,却没想到这人就是她苦苦寻找了十年、做梦都想杀死的凶手!

如今给赵桐报完了仇,她也没必要留在城市里了,她要回农村老家,赵桐的骨灰就埋在那里,她要回去陪着他,告诉他,妈妈已经帮他报仇了,让他可以安心地睡下去了。

但到了火车站她又不敢去售票处买票了,如果警察已经开始逮捕她了,会不会在她出示身份证的那一刻,她就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她在火车站附近徘徊不定,看到那些穿着制服的交警,她都忍不住猜测那些人会不会是来抓自己的。惊惶之下,她又坐着公交车去了汽车站。

可是好多年不坐大巴车,到了之后她才发现,如今的大巴车也需要身份证检票了。

就这么惊惶不定地徘徊了好几个小时,低血糖和心跳过速让赵云华觉得自己随时会晕倒。她找了个墙根,贴着蹲下去,身后有东西靠着,会让她觉得好受一点。

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可能还没到检票时间,她们把行李箱放倒,坐上去玩起了手机。

赵云华心里直打突,忽然注意到那两个姑娘正频频朝自己看过来,似乎还在窃窃私语:“是不是她?真的好像啊……”

“小点声,你再拿出照片对比一下。”

“绝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