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顿了顿,厉列侬说:“你说过会找伊莎贝尔妈妈的麻烦,我很难不把这件事情往那个方面想。”

“厉列侬,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是把车钥匙放在我的手上。”许戈好脾气的说着。

年轻的领导人脸上有些许的不满:别闹。

“再过四天我就要接受身体体检了,我很希望自己这次体检能过关,你也知道,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可因为你我都闲了一个月了,如果你——”加重语气:“如果你稍微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把钥匙放在我手上。”

片刻,那把车钥匙回到许戈手上。

车往前行驶,许戈做到了目光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可在那个拐角处,目光还是忍不住着后车镜。

他还在站在那里,高大挺拔,可细细看却显得孤独离群,他和她一样都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人。

细细想一下,他好像更糟。

厉列侬的爸爸曾经被当成1942第二任领导人的接班人培养,二十五岁那年他死在了东非,当时厉列侬才刚刚满一周岁。

厉列侬爸爸的死让1942出现了派系争斗,在一些外来势力的引导下,厉列侬爸爸的亲信们怀疑厉列侬的爸爸是属于人为操作,1942出现了从成立以来最大的党派分裂危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厉列侬妈妈带着刚满周岁的厉列侬嫁给了1942第二任领导人,1942领导人就职当天宣布,他将倾尽所有把厉列侬培养成为能匹配、并且领导1942的领导者。

厉列侬的妈妈在厉列侬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死于慢性疾病。

在给她病魔缠身时她一直坚持写信,她给她的孩子留下了二十封信,从一岁延续到二十岁,这二十封信记录着厉列侬的成长轨迹,每一年厉列侬的生日都会收到一封信。

最后一封信最后一句写着:我的阿特长大成人了,妈妈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是梅姨把那封信交到许戈的手里,看完那封信之后,许戈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一个瞬间就像是一种传承。

从今以后,由我来爱他,从今以后,在往后长长的岁月里,由我来陪他。

那也是她的阿特。

她的阿特现在还不大明白一些的事情,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但——

现在她很生他的气,现在她决定不去理他。

脚猛踩油门,得让那个混蛋看到她的不满。

许戈来到布拉格的第三天晚上深夜,那个坐在她床前的人把她给吓了一跳,数秒后半撑起的身体重新躺回床上。

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黑暗中,背后那道声音很轻很轻:“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会时间过去。

“我以后不会管伊莎贝尔叫小伊莎贝尔了,我以后也会尝试通过直观去判断。”

黑暗中,他那只轻触她头发的手有些的笨拙:许戈。

身体往着里面蹭,避开他的触碰。

从背后传来的气息许戈就可以判断出厉列侬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表情倒是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可眉头是微微敛起的。

那窸窸窣窣声应该是他站起来的声响,一系列动作如是:站起来,停顿,皱眉,松开眉头,想离开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妥。

“车在外面等我,我要到墨西哥城走一趟。”

厉列侬的话让许戈没有来由的心一颤,墨西哥城有一个很响亮的绰号“无法之城”,墨西哥毒贩掌握了半边天。

一直以来,墨西哥毒贩曾经对1942进行游说,但他们派出的说客都被挡在了历任领导人的办公室门口。

她的爸爸就是在墨西哥城没了,这个想法让许戈心里一纠,想开口却听到了脚步的移动声,那脚步声停在门口。

“许戈,”声音在黑暗中顿了顿:“以后不要说那些最好祈祷早日厌倦的笨话。”

面对着墙的方向,许戈做了一个鬼脸,说得也是,要是祈祷有用的话,那些博。彩公司应该会一个个都倒闭。

房间门关上,脚步远去,车队引擎声响起,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一般跟随厉列侬的车都是两到三辆。

五辆以上的就代表…事情非同小可。

迅速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间门,当许戈站在公寓的楼梯口时厉列侬的车队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回到房间打开灯,在床头柜上许戈看到了之前她丢还给厉列侬的项链。

那枚戒指还穿在项链里,之前被她扯断的项链裂口也已经修理好了,修理好的缺口一看就是来自于名家之手,现在那条项链一点也看不出曾经被扯断的痕迹。

把项链放进抽屉里,厉列侬这个混蛋,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不生他的气,没门,起码…

起码得等他回来让他亲手给她戴上,她会威胁他以后他要是惹她生气了,她会把一次次把项链往他脸上丢。

次日许戈回到了1942总部,昨天晚上许戈已经得知厉列侬的墨西哥之行是和墨西哥头号毒贩交涉的。

这位墨西哥头号毒贩的手下把十几名1942成员从委内瑞拉带回了墨西哥。

这十几名1942成员是负责军火这一块的,军火和毒。品交易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由于一次情报有误,导致于这井水不犯河水的两批人在委内瑞拉边境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在这次交火中1942成员打死了几名墨西哥人贩毒份子。

墨西哥头号毒贩指名道姓:这些人得1942领导人亲自带走。

这次厉列侬的墨西哥之行并没有带上金沅,虽然具体原因没说,但许戈知道这是厉列侬对金沅做出的“直觉选择”一种软性惩罚。

艹!这人昨天晚上还说会尝试去接触直觉这一类的,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

留在1942总部的金沅让许戈放心,因为这次给厉列侬和墨西哥头号毒贩牵线搭桥的是在芝加哥很有声望的人,这位一再保证事情会很顺利。

这天许戈也通过了第四次体检,随着体检通过就意味着她的假期马上就结束了。

在厉列侬离开的四十几个小时后,许戈接到她情敌的一通电话。

这名情敌就是不久之前被许戈吓走的那位纯真的意大利姑娘,这姑娘来自于意大利黑手党世家的勒庞家族。

勒庞家三兄弟以心狠手辣著称,1942在意大利港口有地盘,随着1942在意大利港口地盘的逐渐扩大,这伙外来的和尚俨然成为了勒庞兄弟的眼中钉。

给许戈打电话是意大利姑娘是勒庞家族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

勒庞家最小的女儿在电话中告诉许戈,她的三位现在号称在迈阿密度假的哥哥其实已经秘密抵达圣地亚哥,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从圣地亚哥进入墨西哥。

意大利姑娘哭着告诉许戈,半个小时前她得知,她的哥哥们其实早就和墨西哥毒贩暗通款曲。

这两派人马都有着自己的共同打算:杀掉厉列侬,借着1942群龙无首时乘火打劫。

厉列侬的“墨西哥之行”其实就是一场鸿门宴。

电话刚刚挂掉就从许戈的手上滑落了下去,弯腰想去捡电话可手使不上半点劲,不仅如此眼前因为大片大片涌出的泪水而模糊成一片。

跌跌撞撞的跑向浴室,头伸到水龙头下,哗哗的水直接冲到她的头顶,然后往着她的脸和头。

抹掉脸上的水,对着镜子:许戈,现在是你最应该冷静的时候。

十一个小时之后,许戈站在圣地亚哥距离墨西哥边境线最近的一家医院门口。

几个小时之前,这家医院接收了从墨西哥边境送来的大批伤员,这些伤员都有共同的一个特点,就是血肉模糊,这些伤员有的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身亡,有的刚刚被推进急诊室时就断了气。

这是一家小医院,太平间已经人满为患,抢救无效的伤员,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死者了。

抢救无效的死者被装进黑色的裹尸袋里,十几个裹尸袋被搁在小块的空地上,一字并开着。

这真的是一家小医院,医院不仅小而且这里的医疗人员一看就是平常过惯了闲日子的人,忽如其来的大阵仗似乎把他们吓蒙了。

许戈抓着那些医疗人员的手一个个的问“有没有见到我的阿特?”

那些人一问三不知的,然后她就找啊找啊,结果就看到了这些,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就区区数百名,他们无暇去顾忌那些死者身份登记,死法是否体面,左边的第一位甚至于从拉链裂口出露出了部分头发。

头发是黑色的,颤抖的手去拉开拉链。

还好,不是阿特。

然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居然弯下腰去,颤抖的手逐个拉开从东到西这个方位的裹尸袋拉链。

还好,不是阿特。

上帝一定知道她现在此时此刻的卑微至极,所以没有让她看到那张她深爱的脸,可是,下次呢,下次还会吗?

她的爸爸啊,说没了就没了,明明上一刻还和她说话来着,可下一刻她就再也没能听到他再说出一句话来。

第六个拉链打开,一张许戈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每次阿特出现在重要的场合上,那张脸的主人永远都站在阿特的左边。

二十五岁时,那张脸的主人曾经如是说“我是替厉先生挡枪的”。

这是上帝的预告吗?不是有那样的吗,亲爱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吗?是吗!?

不,不,她不能接受这个,不能,转过身,开始跑,她要逃跑,她不接受那个预告。

狂奔着,在经过那个拐弯处时她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戴着眼镜额头被厚厚的刘海遮住。

方为其也是这种造型,她曾经因为他的那个造型嘲笑过他“方为其,你老大不小了,不适合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打扮不讨姑娘们的欢心。”

这个人打扮像方为其,声音也像方为其:

“找到厉列侬了。”

呆呆的,呆呆的看着他,看着很像方为其的人蠕动着嘴唇,叫出:许戈——

第51章 /(短发)

落在眼皮上的光线很刺眼,但还有另外更加刺眼的,更加刺眼的类似于谁的视线就这样胶在她脸上,依稀间可以感觉到它在游离着,从额头到眉毛,往下落在眼皮上。

一点点移到鼻尖上,再一点点的往下,然后,长时间停顿着。

伴随着那道视线还有近在咫尺的气息,最初是轻轻的,但随着它长时间聚焦在唇瓣上,近在咫尺的气息由淡转灼。

睫毛抖了抖,眼睛睁开,强烈的光线刺得她一阵头晕目眩,眼睛找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厉列侬。

头晕目眩促使得她只能再次闭上眼睛躲避刺眼的光芒,床太舒服了,枕边人气息太讨她欢喜了,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窝在他怀里。

身边的人声线宛如在叹息:床太柔软了?

懒得开口,从鼻腔里发出懒懒的鼻音:嗯——

那个发音软软的,腻腻的,像冬日里正在晒太阳的小猫儿小狗儿在舔着主人给它们的冰淇淋。

“还想再睡一会?”他又问。

如果仔细听的话,那声线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试探。

嗯——

小猫儿小狗儿发出来的声线让她困意更盛,怕好梦再次被他打扰,不情不愿的开口,声音拉得长长的:我还想睡一会,嗯?嗯?

浅浅的笑容气息打在她耳畔:睡多长时间都没关系。

扬起嘴角。

然后,他手指轻轻触上她眼睛,迷迷糊糊中,落在她眼角的手指往上,当他的手指来到她眉骨处时。

顿时,睡意全无。

下一个瞬间,连翘似乎看到刚刚学会掌控镜头的菜鸟却玩起了蒙太奇式的拍摄手法,镜头晃动得厉害。

在那一组组镜头中:女人,男人,原本还很热闹的酒吧在男人和女人进来不久之后就变得空荡荡的。

女人窝在沙发里在和男人撒娇“阿特,我就喝一点点。”“阿特,我真的就只喝一点点。”“阿特,你不让我喝酒我就把这个酒吧烧了。”

男人把半杯酒交到女人手上时,女人笑了起来,笑得甜蜜极了,笑得一点都不像连翘,笑得像许戈。

蹩脚的蒙太奇式镜头还在晃动着,影像开始倒退,在街上,还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

女人手缠在男人的颈部上踮起脚尖,四片唇紧紧的胶在了一起。

女人紧张兮兮的和男人说着“我知道许戈躲在哪里了。”

说这话时女人眼睛带着恐慌,东张西望着,确定周围没有人时,女人这才踮起脚尖。

“厉列侬,许戈就躲在我的舌尖里,躲在我舌尖里的许戈总是让我去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厉列侬,许戈还躲在眼睛里,躲在我眼睛厉的许戈总是让我看到那些我所讨厌看的东西。”

夜幕是属于那些久久不愿意离去的灵魂,而厉列侬——

可以理解了,此时此刻厉列侬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反常态。

懒懒睁开眼睛,继续延续着之前的甜腻语气“她一定很爱赖床。”

处于极度放松的声线迅速接过她的话:“大冬天的早上,梅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的房间门,咚咚咚,小戈快起床了,数十分钟过去,咚咚咚,小戈还不快起床,再十分钟过去,咚咚,小戈快起床了,不起床的话太阳就要把你的屁股蛋烧出两个洞来了。”

“最长的记录是九次,那次让五金店老板出动了,就像拎小鸡一样的…”

“厉列侬。”连翘出声了,用特属于连翘的那种姿态。

说实在的,她有点不忍心打破这个男人的梦,可是,一大早从自己喜欢的男人口中听到他在讲别的女人的事情,这简直就是活受罪。

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戛然而止的还有那落在自己头发上的指尖力度。

带着一丝丝的恶毒:“许戈爱赖床可连翘从来不赖床,许戈喜欢深色而连翘喜欢浅色,许戈钟情夜晚而连翘喜欢的是白天,许戈讨厌冬天而连翘喜欢冬天。”

贴着很近的那具躯体在快速变得僵硬。

咧开嘴,心里有淡淡的快感:“许戈是短发连翘是长发,许戈…”

连翘记得,昨晚厉列侬也喝酒了,可这会儿,建筑在酒精世界里的那个美梦被打破了。

厉列侬离开房间的背影有些狼狈,与其说是狼狈倒不如说是可怜。

再次出现在连翘面前的厉列侬又变回了1942年轻严肃的领导人,和他之前每次离开时差不多,唇浅浅触了触她额头说了一声“我走了”,顿了顿,他低声在她耳畔“如果你再喝酒的话就有人打电话告诉你爸爸。”。

“知道了。”没好气的语气,很显然,厉列侬把事情交给了那些专业人士来处理。

“嗯,乖。”他的唇第二次贴上她额头。

这一天,拉斯维加斯的天空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