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腰带,我跳下马,抽出刹的软剑,快步走到木门边,急切的敲打着门板。

“店家,有人住店,请快开门!”不断叩敲着门扉,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那快要把我吞噬的恐惧感。

老半天,门开了,掌柜的探出半个脑袋。

一见是我,他大惊失色,手一抖便要关门。

料想到他会是这反应,眼疾手快的,剑身抵在了他的脖颈,我低声警告:“还想不想活?”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掌柜颤抖着,连声告饶。

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他,我低声警告:“不要对外人泄露我的行踪,再给我一间上房!”

“是是是!”见我并无心伤他,拿着一大锭银子,掌柜的神色也放松下来,赶紧说:“马上给您准备上房!”

“找个小厮来,我需要帮忙!”收回剑,我再次吩咐。

“是是是,马上。”掌柜点着头,侧过头去,往内室高呼:“王小二,快点给我出来,招待贵客!”

没多久,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计走了出来,年纪大约十八九岁,一脸没睡醒的表情。

“快随我来!”

吩咐着,在小伙计的帮忙下,我和他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刹扶下马,掌柜举着灯,照亮阶梯,一步一步把我们送到屋内。

把刹扶到床上,脱去外衫让他躺好,我这才出声询问:“这儿离医馆有多远?”

“女侠若不嫌弃,我们客栈刚好储备了一些药材,您大可拿去用。”掌柜看着我,双眼流露着见钱眼开的贪婪。

“药材种类有多少?”

“店里人来人往,常常有生病的住客,只要不是罕症,各种常用的药材都有。”掌柜细细答来。

“你先送文房四宝过来…至于小二哥,就请你在门外等着。”略微沉思,我打定主意,对这二人吩咐道。

坐在床边,我静静的看着刹。伸出手,缓缓抚上那面色惨白的俊脸,眼泪,又夺眶而出。

“冷,好冷…”昏迷之中,刹喃喃自语着。

给他盖紧棉被,我冲出房门,对守在门外的王小二交待:“小二哥!麻烦你拿些热水,再多拿一床棉被。”

不多久,棉被送来了,文房四宝也摆在了屋内的木桌上。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刹所中的毒,并不是见血封喉,马上毙命的剧毒。否则,他也撑不到现在。这毒虽然发作缓慢,但是,越浪费时间,他越会随时丢掉性命。

小玄子在前方是命悬一线,刹现在却是生命垂危…老天爷,你还真是会整人。

苦涩的笑着,看着正在给刹擦拭冷汗的店小二,我思绪全乱。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姑娘,你,你不用担心…这个大哥,一定,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小二哥见我神色悲怆,虽然是个结巴,却出言安慰。

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感到悲凉,眼泪又流了出来。

“姑娘,你,你不要哭…”小二哥慌了,也更结巴了。

擦干眼泪,狠下心,我从包袱里掏出了玉佩和地图,递过去给小二哥看了看。

小二哥一脸惊讶的看着东西,粗略看过,再把它们递还给我。

“小二哥,我见你是好人,能不能求你办件事?”把东西收好,万般无奈之下,我跪在了他面前。

店小二一看这架势,也慌了,他扶起我,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说!我,我…”

“我是当朝太子殿下的人,受重托前去孤山堡拦截和亲使节骠骑大将军的队伍。如果,如果我死了…能不能麻烦小二哥你替我前去孤山堡拦截大将军?请你并将玉佩交给大将军,并告诉他改道走黄崖关,涿郡太守会保他们一行人的安全。”看着店小二,我一字一句,慢慢诉说。

店小二的神情,由惊讶变成了凝重。

“姑,姑娘放心,我…”点点头,他很肯定的回答。

“谢谢你!”时间紧迫,由不得我多想,一把握紧小二哥的手,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等你见到大将军,他一定会让你感谢你,保你荣华富贵…”笑笑,我拍拍小二哥的肩膀。

“我,我并不是…”小二哥脸一红,结巴着解释道。

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我笑着,嘱咐他:“小二哥,麻烦你用热水为这位大哥擦拭身体,等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不要吵我…可好?”

“嗯!”他点点头。

绝然的一笑,再次看了看躺在床榻上已是昏迷状态的刹,我转身,坐到了圆木桌旁的椅子上。

缓缓拿出那个蓝色小瓶,仔细的看了看,闻了又闻,这种毒药,是种白色粉末,也并没有特殊气味。

打开瓶盖,用小指末端沾粘了少许粉末,放入口中。这种药,有些味苦,但入口即化。

忽然很想知道,神农氏尝毒草,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人生能这么彪悍一次,真觉得自己够牛,够带种!

自嘲的笑笑,再倒出少量粉末,张开嘴一把吞食下去。静静的,自己给自己把着脉,数着心跳,独自等待毒发的那一刻。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身体慢慢有了异样的感觉。

提起笔,我开始记下毒发特征:头晕,目眩,耳微鸣。

心下一诧异,怎么会是此种病症?!莫非…

打开瓶盖,再吞下少量毒药,我等待着,等待更大痛苦的到来。

头痛加剧,一只手给自己按摩太阳穴,我拿着笔,快速的记下:眩晕加剧,耳鸣加重。

没过多久,眼睛一晃,周遭的物体竟一下子变得天旋地转…手心冒着冷汗,微微颤抖着,几乎快要握不住毛笔。

拔下头上的发簪,在左手臂上重重划了一下,刺痛着,血液开始慢慢渗出…臂上的痛,让因为眩晕而感到麻痹的大脑清醒过来,握好笔,我在纸上快速写道:

四肢略麻,体温下降。脉象:轻按不得,重按乃得,乃是脏腑虚弱,阳虚气陷。

“你…” 见我自残,王小二惊讶的唤出声。

对他笑笑,我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片刻功夫,他有惊慌失措的唤出声:“姑娘,大,大哥他…”

侧脸,向刹看去,他吐出一口血,唇边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渍。

心,一下子纠结,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心脏,心律顿时变的不齐,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头痛欲裂,视野也越来越模糊,我拿过发簪,再次狠狠的划开一条伤口,企图让混沌的大脑再次恢复清醒。

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冰冷的左手因为血液的热度,而稍稍减轻麻痹。心跳,也顿时放缓,一时间,我居然觉得苦楚正慢慢减褪。

“你输了,再喝一杯!”恍惚之间,居然看到生日宴席的场景,教主正举杯向我灌酒。

“婉儿,你怎么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教主不见了,却是小玄子在对我微笑。

晃晃脑袋,低头看向白纸,纸上的墨字忽近忽远,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晕厥!我若先倒了,刹怎么办?!

颤抖着,拿过发簪,再次在手臂上划开一条长口,血一下子喷薄而出…好痛!

大脑似乎又变得清醒,我提笔,接着在纸上写下:幻听幻视,气郁,吐血…

剧烈的头痛袭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我赶紧在纸上写下:

头晕目眩,耳鸣…用杜仲、川断,芡实,茜根,栀子,再加一味生地黄。

四肢麻痹,胸闷气短…用枳壳,木通,郁李仁,朴硝,地榆。

出,出血…白纸上的字又看不清楚了,视线又变的模糊,似乎,连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暗淡起来,几乎让我以为是蜡烛即将燃烧殆尽…

张开嘴,狠狠地咬在左臂伤口处,巨大的疼痛顿时传来,大脑这才稍微恢复清醒。而光线,又变得明亮许多。

提笔,快速写着:

出血…用党参,炒白术,茯苓,黄芪,血余炭,炒地榆,再添白及和炙甘草。

评论性幻听幻视…用,用蒲黄,紫珠草。

确定好所需药材,颤抖着,努力在纸上写完三张药方,我递给王小二,无力的嘱咐他:“赶紧去熬药,记得先给那位大哥服下…”

舔舔干涩的嘴角,我轻声交待:“倘若他要是没有任何好转,你也不必给我服下…”

小二哥一脸惶恐着,点点头,拿过方子赶紧跑出屋子找掌柜去了。

头晕目眩着,一点一点努力向床榻移动脚步,一个步子不稳,我狠狠的摔到在地上。

无力的倒在地上,喘息着,喉咙深处突然觉得一股血腥,张开嘴,竟也吐出一口鲜血。

努力着,撑起麻木的身体,我用尽力气站起身来,再次缓缓移动步伐,像是历经一个光年般,好久好久,才走到床榻。

脱了鞋,钻进棉被,我紧紧抱住刹。

“冷不冷?”侧身面向他躺下,努力支撑着不断合拢的眼皮,我低声问。

刹没有反应,依然是静静的躺着。

“我觉得好冷…”抱紧他,让两个人尽可能的贴近彼此。

“你好傻,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笑着,诉说着,一滴泪不期而至的滑落,滴在了他的衣襟处,我无力的叹息着:“居然忍了那么久…很痛吧?!”

“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最讨厌你!”笑着,泪不断的从面颊滑落,一滴又一滴,接连不断,喘息着,我骂他:“你要是死了,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自己?!”

伸出手,努力擦拭着从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血不断的流出,弄脏了我一手,也染红了他胸前一片。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所以,你不要再流血了好不好?”泪不断的滴落,我不断伸用手去擦拭那艳红的液体。

“你…”猛然,我也开始咳嗽,用衣袖掩着口鼻,剧烈的咳着,喉咙深处又是一股血腥味,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也是鲜红一片。

叹笑一声,泪流满面。

头痛加剧,视野也变的越来越模糊,屋内的光线正一点一点,渐渐变得昏暗,直到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陷入完全的黑暗。

笑着,剧烈的咳嗽着,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不知道是刹的血,还是我的血,抑或是我的眼泪?

抱紧他,凭着身体感觉,摸索着,把唇凑了上去,我在他脸上轻轻的吻了一口。

“老早就想对你非礼了…死之前,也算是完成个心愿吧。”笑着,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把头轻轻的靠在他肩窝处。

“我在集市上不断的哭,哭着找妈妈…”轻抚着他,感受着他缓慢的心跳,我开始絮絮叨叨,“刹,那种感觉好可怕… 周围的小朋友们都有爸妈带着,而自己却被妈妈遗弃了。找累了,我哭累了,只好待在原地不再乱动。倒后来,是我妈,这个马大哈发现把我给丢了,竟然也一路找着哭着,最后才发现我…”

喃喃着,陷入昏迷前,我说出最后一句话:“这样也好,毕竟是死在一起。”

[此情无计可消除:第六十五章:恶搞版结局]

网友:自费我忽然觉得他俩就这么挂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嗯嗯!!

花花忽然也觉得,这的确可以算一个结局...哈哈

好玩,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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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王小二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推开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

蜡烛,早已悄无声息的燃烧殆尽。

手一抖,碗摔在了地上,汤药洒了一地。

床上紧紧拥抱着的,只是两个毫无气息的血人。

王小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一滴清泪,滑落在地,悄无声息。

从此之后,乱葬岗上新添了一座坟。令人好奇的是,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三字:长相守

庆历二年六月,骠骑大将军重返长安,太子出城迎接。

庆历三年,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年号弘武。

弘武元年,新皇在廷尉府新增四名复判官,并下诏:无论大官和小民,均可呈递“亲启密奏”(封事),直达皇帝面前,不必通过宫廷秘书署(尚书),萧家权力遂被架空。

弘武二年,皇帝诛灭萧氏九族,并罢黜贵太妃封号,移送静安寺,并命其带发修行。

弘武三年,皇帝念淑太妃无先帝子嗣且念其宫中生活寂寞无依,特准其出宫安,享余生。

同年同月,骠骑大将军因腿疾向皇帝辞官,准奏。

弘武四年

“婉之,你好狠心,这些年来,怎么不曾托梦于我?”李玄琛叹息着,将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上。

案头,是一个牌位。

“琛哥哥,晚膳好了…”一名美艳女子走了进来,娇好的面容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有所改变。

叹息一声,李玄琛走进内屋。

对着牌位,冷笑一声,素柔缓缓道来:“如姐姐,安生投胎去吧。兜了一大圈子,琛哥哥还是属于我的。”

话罢,美艳女子转身离开,轻轻的,关上祠堂的木门。

祠堂内,牌位轰然倒塌…

某小孩托着腮帮,愁苦的问:结局竟是这样?

说书先生摇摇头,叹息一声:半年后,骠骑将军郁郁寡欢,气血郁结,不久便别离人世。而素柔,因为难产,母子均不保啊…

画外音:所有的人都死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第六十六章:减字木兰花之钗头凤]

叮铃铃------刺耳的声音嘈杂着,经久不衰。

我操!哪儿来的噪音?!催命呐?

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白光射来,眼皮一阵刺痛,紧接着身上一凉。

“洗脸漱口,时间来不及了!”一个霸道男声。

嗯??!怎么回事?!

蜷缩着身体,揉揉眼睛,艰难的睁开双眼,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快点起来,不然要迟到了!”说罢,他转身走出卧室。

困惑的看看四周,米黄色的墙壁,白枫木色的家具,居然给我一种莫明其妙的熟悉感?!侧过头,发现床头柜上正散乱放置着几件衣服。

迷迷糊糊的,下床,把衣服往身上一套,仿佛很熟悉这个房间的布局,我居然找到了盥洗室的正确地点。进去一看,牙膏是挤好的,杯子里也盛满了水。惊讶的照照镜子,还是一张熟悉的小脸,就是头发变短了,乱蓬蓬的竖起来,显得很邋遢。

习惯性的,拿起牙刷,杯子,开始认真的刷牙,再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用清水搓搓脸,再用放置在旁边的梳子,细心梳理好一头短毛。

“动作还真慢!”陌生的男人又开始催了。

肩膀一沉,低头一看,这个男人给我挎上了一个单肩包。

大手伸来,揽着我,把我往门口推去,男人神色有些着急,却还在叮嘱,“快走快走,老地方见!”

啥??!这个大哥,你说啥呢啊?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出门外,大门哐珰一声,紧紧闭上,仅仅留给我一阵寒风。

莫名其妙…但是,却不讨厌。

晃晃脑袋,神志依然有些不清醒,看准阶梯慢慢下楼,我拉开包包。里面有我一个笔袋,几本书,还有一个面包,一瓶‘酸酸甜甜就是我’------蒙牛酸酸乳??!

我靠!老娘从来不喝学龄前儿童才喝的东西!

快步下楼,出了这栋楼,面对着偌大一个住宅区纵横交错的道路,我开始茫然…

我要去哪??我又要走哪条路?

无谓的晃悠着,经过一个垃圾桶,我顺手就把酸酸乳扔了进去。

继续往前走…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