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宁的喜事,是在腊月前办的,只因听说了行四的端宁婚礼定在正月十四,加上新娘的父亲要放外任,才加紧办了。足足摆了三日酒,全城都知道他家娶亲办得体面。但兴保只在第一天请了本家的亲人过去喝喜酒,大多数时候只顾着招待其他达官贵人,晋保这边觉得受了冷落,便也淡淡地,女眷中只有那拉氏与沈氏带着李氏去了,其他姐妹>没去。三房这边,张保夫妻都在任上,所以只有端宁过去贺了,淑宁则一直在家学规矩,压根儿就没空理会这事儿。

淑宁姐妹几个是头一回见三嫂万琉哈氏。果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但那一双吊梢丹凤眼却显示出几分厉害。结果谈了一会话,事实便证明了诚宁早被妻子压制住,变得老老实实的,连与兄弟们私下说话喝酒时,都不敢放什么狠话,生怕有人传给万琉哈氏知道。庆宁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安宁他们却暗暗嘲笑不已。

奇怪的是,索绰罗氏与媛宁对万琉哈氏却极客气,一点要摆婆婆小姑架子的意思都没有。淑宁听其他人私下议论。得知她父亲是一省总督,几个哥哥官职最低的都有六品,果然是一等一的显赫人家,真不知道诚宁前世烧了什么香,居然讨得这么一房媳妇。

那万琉哈氏虽然厉害,毕竟是新媳妇,见了这一大堆长辈亲眷,倒也顾虑着自家名声,略装得腼腆些。她早闻本家二小姑婉宁地美人之名,原有些不忿。见了本人,也有些服气,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妒意,所以只与芳宁淑宁这两个好脾气又长相平凡的说话。偶尔搭理婉宁,说的话都带了刺。

反倒是一向与婉宁不对付的媛宁,表现得十分娴雅端庄,一直微笑着小声与姐妹嫂子们说话。完全没有针对婉宁的意思,甚至还笑着与她打招呼。闲谈时,她还一副语重心长地对婉宁说:“我近日听说了些二姐姐的事。也为姐姐高兴。只是我有一句话要劝姐姐。万事收敛着些。等事情成了定局,再得意不迟。不然将来有个什么变故。姐姐岂不是难做人?”

她一副“我很好心告诉你别不知好歹听不得逆耳忠言”的模样,婉宁沉不住气,冷笑道:“多谢妹妹提醒了,我自有分寸。”然后瞧了瞧她身上的大红旗袍,掩嘴笑道:“四妹妹身上的衣裳红得真好看,不知是不是怕日后穿不着了,所以先穿个够本啊?”

媛宁面上闪过一丝阴影,淡淡地道:“姐姐说笑了。”手里却用调羹搅着碗中的汤,把里头地肉块都碾得糊烂。

芳宁有些不安地劝婉宁别乱说话,婉宁却只是哼了一声,眼睛斜了媛宁一眼,又瞄向万琉哈氏。淑宁见情形有些不妙,生怕她们又吵起来,便借口酒冷了,叫个媳妇子把她们姐妹几个的冷酒撤下,另热了新的换上。然后便拉着媛宁问起那家做衣服的裁缝铺子,最近可有什么新款式新花样。媛宁倒也合作,说得津津有味,席上其他人也被引出了兴趣,纷纷聊了起来。

淑宁暗暗松了口气,正转头去与婉宁搭话,却只见她幽幽望了自己一眼,叹道:“三妹妹,你真会做人,只是你整天这样两边讨好,八面玲珑,难道不累么?”

淑宁一愣,默然不语。她其实也发觉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圆滑,越来越“贤良淑德”了,不知是因为在大家族里生活久了,受了母亲氏的影响,还是崔嬷嬷的教导起了作用。这样的生活,的确是有些累。

也许是因听了婉宁这番话,引出了她的一段心事,她在宴席结束前一直很安静,只是别人问起话时才回答几句。氏远远望着,不知女儿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遣了丫环过来问,得知无事,才放了心,仍旧与>娌们搭话。倒是那拉氏打量了女儿那桌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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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三,正好是端宁婚事地前一天。新院子里里外外都布置妥当了,只等女家送妆奁过来。

将军府的人不到午时就把东西都送过来了,一路敲锣打鼓的倒也热闹。整整六十四抬嫁妆一一摆在前院,供人观看。除了新房里用的雕花大床、梳妆台、八仙桌、三条案、大衣柜等大件家俱,还有一箱箱地四季衣服鞋袜、金银珠宝首饰、绸缎绢纱毛皮、琴棋用具、古董书画,连被铺枕头碗碟盆盂拂尘扫帚之类的都齐全。

府中上下人等经过前院,都赞叹新四***嫁妆丰厚,不愧是将军府的小姐。那拉氏见了,暗暗气闷,不过想到新侄媳出身比二房地媳妇更高,顿时顺心许多。脸上也带了笑。李氏招呼着将军府的送妆使者,只是背了人才轻轻叹了一声。

将军府来送妆的娘家人,却是崇思地妻子。因崇思职责在身离不得广东,所以让妻子回京帮忙。这位大少奶奶,是个说话极爽快地人,圆圆地脸蛋,让人看了就觉得亲切。氏很热情地问候了崇思父子,又说了许多好话,才把她迎进新房,由着她摆放小姑的妆盒去了。只是离开房间时。氏无意中发现帮忙安妆地人里有凉珠,略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仍是姑娘打扮,衣服首饰也仅比其他丫环略体面些,并无特别之处,便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走了。

送妆的人一走,前院便有人撤下嫁妆,由二嫫亲自带人收好。长福会合大总管吴新达开始搭喜棚。梅院这边便忙着调整家俱的位置,扎上红绸。并在房间内外摆放鲜花。淑宁指挥众人,在院中用花盆摆成大花朵形状和拼出双喜字来。这鲜花却是京郊几处温泉庄子搭的玻璃大棚出产的,因为数量少,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弄到。氏是特地托了桐英。才得了这六十盆鲜去折枝插瓶,有四十盆用来装点新院子,又另得了四菜。仅仅够供应上等席位,却已经是京里中等贵族人家极难得的体面了。

第二天正日子,端宁早早起床梳洗。穿好全套官服顶戴。全家人都纷纷忙碌起来。

前院地喜棚里。仆役们忙着安放桌椅。摆放果子点心,并从窖中抬出好酒分瓶。

后院的厨房外。小刘氏穿了一身宝蓝袍子,正在看着请来的厨子熬汤,又有下人来问她盛长寿面该用哪个碗。她还是头一回领这样的差事,有些忙乱,幸好事前她与氏和二嫫商量好了,所以还应付得过来。

她虽是张保二房的身份,但内心里仍当自己是个寡妇,因此有些怕触了端宁的霉头,不敢到前头去吃酒。氏也有顾虑,便不再勉强,只是特地托她照管后厨的事务。小刘氏却很高兴,事事都办得很认真。

淑宁过来见她,道:“姨娘,你瞧见小宝了么?他跟贤哥儿两个不知跑哪里去了。”小刘氏回答说:“方才他们还在这里呢,这会儿只怕又回新院子去了。怎么?有事么?”淑宁笑道:“没事,只是阿玛交待了,开席前让小宝跟在他身边见客人,让他别光顾着淘气去。”

小刘氏闻言大喜,忙道:“放心,我一定好好嘱咐他。淑姑娘若见了他,就叫他来见我。”淑宁点点头,想了想,便挨近了道:“姨娘,等会儿荣婶子到的时候,我请她进咱们院里歇息,你们见一见可好?”

小刘氏有些感动,道:“前几日才见过,没关系。不过她若是不耐烦在外头吃酒,便请她进来说说话也好。”淑宁点点头,正要离开,却遇上李氏路过,问:“三妹妹,刘姨娘,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时辰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发轿了呢。”

淑宁忙上前拉着李氏就走,见李氏不停回头看小刘氏,便道:“大嫂不必叫姨娘,她头一回管事,自然会认真些。”李氏便不再提了,只是回头路过自家院子时,特地抱了儿子德瑞一起,回到了梅院。

李氏让儿子在炕上打锣,接着便有预备去迎亲的鼓手“响房”,然后点“长命灯”。接着她与一位特地请来当“全福太太”的族嫂,铺起了炕,并在被角塞进桂圆、枣儿、栗子和落花生四样干果。其中桂圆是团圆地意思,枣儿取早生儿子之意,栗子是早立贵子,落花生则意为生儿育女、子女双全。

氏早已从他他拉族中和家那边请了几位妇人充当“娶亲太太”,料理新房里的事务。不久,二房的万琉哈氏到了,她因为美貌,被氏请来为新娘“填胭粉”,眼下却闲得很,李氏忙完诸事,便陪她与族嫂在正房里说话。

德瑞在大人们的引导下拿了“盖头”,外头二嫫让人送来“离娘饭”,其中两位娶亲太太便辞行,各乘一顶绿轿,跟着要接新娘地红呢官轿,带着锣鼓喇叭等执事,撑起牛角灯,摆开仪仗,时辰一到,便鼓乐喧天,往将军府去了。

端宁一脸紧张地在外院的厢房里等待,庆宁见了,笑道:“时间还早着呢,少说要到正午才回,你有功夫,不如先歇一歇,吃点东西,回头有你累的。”顺宁在一旁偷笑,借口说要回院看儿子,先走了。

端宁有些不好意思,便真叫人传吃食去了。冷不防看到贤宁与小宝两个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忙道:“你们都跑哪里去了?里头有人传信出来说,姨娘正找你们呢。快回后院去!”

正说着,桐英来了,看到端宁一身装扮,笑道:“瞧着也是人模狗样嘛。”虎子在旁边道:“小公爷,今儿可不能说这些话。”桐英笑着应了,拉着贤哥和小宝,与他们一起取笑起端宁来。

端宁笑笑,轻咳两声,道:“我已叫人通知妹妹来领弟弟们回去,不知能不能劳驾小公爷,帮我带这两只猴儿上二门去啊?”桐英立时顿住,转头看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然后便拉起两个孩子往外走了。端宁哼笑两声,桐英磨牙。

到了二门,原先守门的人忙里忙外地来回传话,桐英便带着孩子在边上等。不一会儿,淑宁到了。只见她穿了一身梅红袍子,头上扭着麻花辫子,戴了两排小绒花,显得格外俏丽。桐英见了,心中一动,笑着打招呼说:“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上回送你哥哥地梅花,听说他转送了一盆给你,不知淑妹妹可喜欢?”淑宁略红着脸道:“花很好,你给的药我也有吃,很有效。多谢你了。”

他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贤宁看了奇怪,便道:“姐姐,桐英大哥,你们说话怎么这般古怪?”两人这才发觉这种客气的氛围实在与往日相入地情形大不相同,互相对了一眼,都不禁失笑。桐英推过两个孩子,说:“今儿府上事一定很多,你要多保重,别累着了。”淑宁应了一声,又道:“你也别多喝了。”然后便带了弟弟们掉头走人。

桐英摸摸头,笑了笑,仍回前院去了。

临近中午,花轿回来了。伯爵府门房地人一看到仪仗,便关上大门,等女家地送亲官客叩了门,方才打开。便有轿夫撤了轿顶轿杆,提着轿子进了大门,过了火盆后,换人抬到荣庆堂旁边的小院暂歇,等待下轿地吉时。

送亲太太、官客与随轿来的崇礼和一位表兄,便由庆宁顺宁兄弟请入附近的屋子,里头早已备下酒筵款待。

吉时一到,众人又将花轿抬到荣庆堂前,锣鼓喇叭等执事奏起喜乐,早有两个仆役在轿前铺下红绸子,一直引到堂中。一个媳妇子将供在桌上的雕鞍取下,放在轿前不远处。然后端宁被众人拥到轿前,拿起一副弓箭,那箭头早已截掉,又用红绸包好。他拉弓搭箭,射向轿帘,射一箭便退一步,共射了三箭才罢。

早已吃饱喝足的送亲太太过来了,打开了轿门,里头正坐着新娘子,虽盖着红盖头,但众人仍能看到她的好身段,纷纷说新郎真是好福气云云。这时万琉哈氏从旁边的媳妇子手中蘸了胭脂白粉,上前抹到新娘腮上,一边擦红,一边抹白,然后退开。旁边有人小声说这位奶奶好模样,万琉哈氏不由得嘴角含了笑,抬头挺胸回后头去了。

伴嫂挽了新娘下轿,又递给她一个小瓷瓶,里头装了五谷和金银戒指各一对,上头盖了红绸,拿五色丝线捆了。新娘子把这“宝瓶”抱在怀里,由伴嫂和送亲太太扶着,一路踩着红绸子,跨过雕鞍,又迈了火盆,来到荣庆堂内设的天地桌前,与端宁分立两边,拜起天地来。

拜过天地,众人拥着新郎新娘前往梅院,一路上都有人铺绸子,一块一块地换上来,务必保证新娘子脚不沾地。一进正房,便有一帮子太太奶奶们扶新娘上了炕,这便是“坐帐”了,又称“坐福”。李氏等两会全福太太还把圆、枣儿、栗子和花生这几样喜果儿撒到新娘子衣裙上,边撒边说吉祥话。

淑宁先前只是挤在众女眷中从屏风后看哥哥拜天地的情形,现在新人进了新房,她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从门外看了。只是二嫫不停地在她耳边提点,千万不要踩门槛,还要她避着那些男客们。

端宁要掀新娘盖头了,他拿起娶新太太捧过来的秤杆,挑起红盖头,露出一张娇美动人的俏脸来。只见真珍头上戴着钿子,上头插了四排绒花,一应多钗环簪珥,俱是明晃晃的珠玉制成,衬着她姣好的容貌,越发显得眉眼如画。虽然方才万琉哈氏沾在她腮下的两团脂粉显得有些破坏美感,但仍不减她的美丽。

洞房中众人一阵赞叹,便有几位亲戚家的太太向佟氏道喜,佟氏只是抿嘴笑着,轻咳一声,上前在看得有些呆了的儿子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端宁立马惊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新婚妻子头上的两朵绒花,打量了新房一眼,便将其中一朵放到旁边的大衣柜顶,另一朵放在角落的衣箱面上。真珍脸更红了,把头低了下去,周围地人却纷纷笑起来。小声议论着:“新郎官真聪明,这下可就儿女双全了。”

女家那几位送亲太太吆喝着,排开众人,拿进三碗饺子来,口里说着“吃子孙饽饽了”,然后递给端宁与真珍。他们互相交换着吃了。淑宁明明看到哥哥吃第一口的时候。略皱了眉头,便还是笑着吃下去了,便在那里猜想会不会是那饺子煮得太难吃了。问二嫫,二嫫却道:“那是用栗子、花生和红枣包的,没有煮熟,自然不好吃。”淑宁恍然大悟,有些可怜自家老哥,他几时吃过这种东西啊?

吃完饺子,小刘氏在后头派人送了长寿面来,端宁两口子也分着吃了。然后便是喝交杯酒。那对杯子是当年从广东带回来的东西,是用一整块青翠地缅甸玉雕成的,上头还雕有龙凤图样。眼下这两只杯子由一根红线系着,娶亲太太递一只给端宁,送亲太太则递另一只给真珍,各自喝了半杯,又交换喝了剩下地半杯。新房只外围观的人一阵叫好,便有人将宾客请到外头院子吃酒去了。

新房内现在只剩下新郎新娘和在洞房里帮忙地太太奶奶们。佟氏稍稍揩了揩眼角,便催家中看热闹的孩子们出去。顺便嘱咐女儿要把该做地事情料理好。

淑宁知道接下来是新娘开脸地部分。

可能要花上一阵功夫,瞧了眼犹自对望傻笑的小两口,忍着笑去看打赏地荷包准备好了没有。

新房中的仪式继续进行着。送亲太太们把真珍的钿子取下。打散头发,用五色丝线绞了脸上地毫毛。分开鬃角,再重新梳了妇人的发式,不过这回不再戴钿子了,只是略戴些珠玉绒花便罢。旁人忙碌时,真珍就红着脸低头绞衣角,端宁风则一直笑着望她,只觉得他老婆现在比刚才还要好看。李氏二嫫等知根底的人,时不时地突然跑到外头去大笑,当事人却浑然未觉。

新房外间摆了一桌酒席,请送亲太太和全福太太们吃酒。但众人其实都多多少少吃过些东西,所以只是略略沾了些酒菜便罢。倒是端宁与真珍这对新人,方才已各吃了一碗半饺子和半碗面,都已饱了,却还要再咬一大口馒头,然后再听从一帮子女人的指导吃下许多“喜庆”的食物,早已快撑不住了。

新房内的仪式这便算是结束了,送新太太们再说了一通吉祥话,又嘱咐真珍两天内不可下地,便告辞回女家,换要吃酒地宾客来。这时已是临近傍晚了,二嫫提醒端宁要预备到前面迎客,他有些不舍地再望妻子几眼,方才离去。

到了院内,却遇到妹妹淑宁,得知他要到前面迎客,便向旁边的虎子使了个眼色,虎子会意,把端宁扯到边上,耳语几句。端宁一阵好笑,跟他到旁边地屋子去了。

原来淑宁自打知道婚礼的程序后,便叫上端宁屋里地丫头帮忙,做出一条特制地皮裤子来。满人娶亲,有个敬“迎门盅”的规矩,新郎要在门口跪迎宾客,至少也得打千儿。这大冬天的,地上还有未地雪水,就算打扫得再干净,这一晚上跪下来可不是玩地。所以淑宁设计的那条裤子,不但是用羊皮做地,公平是膝盖处做了手脚,缝得厚些,更塞了棉花进去,倒有些象穿前看过的某部清装偶像剧中的“跪得容易”。她本来劝哥哥一早穿上的,但端宁觉得穿了这样取巧的裤子拜天地,对妻子不太尊重,所以不肯。不过现在要去迎客,就没这个问题了。

端宁在前门不停打千儿向来客敬酒时,膝盖一次次地下跪下去,深深感到妹妹这个主意实在高明,干脆让人多做几条,预备他们夫妻日后用得上。

今日来的宾客,除去两家亲朋好友以及佟家、那拉家,沈家的亲亲戚外,还有端宁的旧日要好的同窗,国子监和宗学的都有,其中不乏像桐英那样的年轻宗室子弟。这些人来就年轻,虽然一个个都有高贵的爵位在身,去都不耐烦另人向他们行大礼,只是嬉闹着取笑端宁今日胸前挂大红花的“蠢样”。

张保也在前门迎客,见儿子这些朋友互相打趣着,有说有笑,便大大方方地不再把这些红带子黄带子当什么贵人般行礼。只吩咐底下人好生侍候,务必要让这些爷们喝得爽快。而这些子弟见状,便都觉得端宁地父亲不是个俗人,高高兴兴地跟着人进喜棚喝酒去了。

不一会儿天便擦黑了,府里处处亮起了灯火。端宁见一时没有客人,便跟其他人说一声。到旁边的门房里烤火休息去了。他刚喝了几口热茶,便听到别人报说又有客来了。这回来的却是佟家两位堂表兄与四阿哥,以及他们各自的内眷。

端宁欲要大拜,却被四阿哥拦住,道:“不用多礼了,算起来大家都是表兄弟,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些规矩都免了吧,就当我是亲威来喝喜酒就好。”

端宁见他坚持,佟家两位堂表兄又帮着说话。便也不再推迟,照旧打了千儿敬酒,便让虎子将他们迎到桐英所在地席位去,与一众宗室及贵胄子弟坐在一处,而跟他们来地女眷们,则由婆子陪着进内院去了。

去说新房那边,淑宁、芳宁、婉宁及媛宁等姐妹几个正陪新娘子说话,李氏与族嫂也跟着凑趣。真珍虽是一脸娇羞。到底是性情大方的姑娘家,并不象别家新娘子那边扭捏。很快便得了一帮小姑妯娌们的好感。

婉宁本是认识真珍的。但长年不见,已经很陌生了,见她说话简便利落。容貌又出落得比小时候更好。倒也欢喜,就不停地逗她。从她与端宁什么时候认识。见过几次面,到什么时候定情,什么时候谈婚论嫁,都一一问了。真珍臊得满脸通红,便低了头不说话。

李氏忙劝道:“二妹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别让人听了笑话。”媛宁在这边扯扯嘴角:“可不是?端三哥与三嫂是皇上赐的婚,姐姐问这些怪没意思的。?

婉宁撇嘴道:“这有什么?我也是听说他们早认识好几年了才问的。”淑宁岔开话题,说起真珍喜服上刺绣好,不知是哪家做地,然后又说她戴的首饰精致,不知是哪家铺子打地。芳宁与李氏会意,纷纷插话带起话题,婉宁被引起了兴趣,很快便加入了进来,只有媛宁瞄了淑宁一眼,弯了弯嘴角。

万琉哈氏进新房时,刚好看到一帮子姑嫂妯娌有说有笑,她心里有些气闷,想到自己怎么就没那么受欢迎,看到真珍地美貌,她更郁闷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自己那冤家是六品侍卫,可今儿做新郎的小叔却只是八品而已,便又得意起来,心想:女人嫁了人,一身荣耀都从自家男人身上来,任凭你父亲官位再高,长得再漂亮,嫁的男人不争气,有什么用?

她犹自想着,便凑过去说笑起来,众人都对她甚是客气。她聊了一会儿,便转头对婉宁道:“我记得二姑娘与四贝勒福晋是闺中好友是不是?方才前头看到这位福晋来了,二姑娘难道不去见见?”

婉宁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四福晋。。。。。。怎么会来?”

“我记得三婶是佟家人吧?四贝勒四福晋大概是看在这个面上才来地吧。”万琉哈氏不在意地答了,转头去与淑宁说话:“我听说前头可来了不 少贵客,有好些宗室,听说都是四弟的旧日同窗?”

淑宁嘴里应着,悄悄关注婉宁地脸色,只见她呆了一阵,神色严肃起来,对众人道:“既然四福晋来了,我总要去打声招呼。先失陪了。”然后起身出了房。

淑宁有些担心,怕她在自家哥哥地喜宴上闹出什么事来,便找了个借口跟出去。来到招待女眷地院子里,问了婆子,才知道她在屋内地主宾席上。

淑宁进了屋,与众女客见过礼,便坐到婉宁身边。婉宁正与四福晋玉敏说话,玉敏笑道:“。。。真不是有意,是嬷嬷们拦着,皇家规矩大,我也只能听从。后来我一直想请你来作客,可是又一直在忙。“

婉宁笑笑:“你如今身份不比往日,我也不是小气的,自然不会怪你。你大婚那么久,这得如何?四阿哥。。。对你好不好?”她生意有些紧张。两眼紧紧盯着玉敏。

玉敏略红了脸,羞涩在道:“他待我很好。。。娘娘也很疼我。。。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婉宁脸色的白了一白,只觉心如刀绞,只是勉强支撑着笑容:“那就好了,我还担心你与那些小妾相入不来。会受委屈呢。”

“怎么会?爷待我极好地,那些姐妹们也不难相处。”玉敏用帕子揩了揩嘴角,转了话题:“不过与其他地福晋们相处,实在不是轻松地事。我一想到你将来会成为我的妯娌,心里便欢喜。到时候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常来常往了。”

婉宁脸色更白,只是勉强笑着。不过玉敏很快便聊起别地事,她的脸色才渐渐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