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榛又是得意洋洋地看着徐志云。
“哟，这么粘着？你的哥哥快出国了，怎么？要跟着去？”徐志云笑笑。
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徐志云没觉得有什麽不妥。
小榛嘴巴里的蛋糕却掉下来了。
“出国。。。是什么意思？”
齐谦轻咳一声，瞪了瞪徐志云，又安抚小榛：“没什么意思，看你怎么吃成这个样子？”
小榛有些脸红地低头。
出了餐厅，徐志云提出搭便车。
小榛立刻站在齐谦面前，非常警惕地看着徐志云。
“好像有人不待见我？”徐志云看着一脸企图霸占齐谦的小榛，摆摆手，“算了，我打车。”
“再见！”小榛立刻大声说道，恨不得徐志云立刻离开。
徐志云笑着离开。
“小榛，以后不可以没有礼数，徐哥哥也是你的哥哥，不能有敌意。”齐谦说道。
小榛撇撇嘴，只觉得被徐志云捏的脸颊很痛，弱弱地说：“我只是想和哥哥两个人在一起。”
看着小东西可怜巴巴的样子，齐谦心一软。
小榛提出要玩雪，齐谦将车子开到中心花园那边，小榛下了车呵呵地跑向花园中心，脚重重地踢着雪。
堆雪人的时候，小榛手掌心通红，鼻子成红萝卜却还是非常执意地堆着雪人。
“好了，完成了！”小榛跳起来。
齐谦蹙眉看看这个实在只能用歪瓜裂枣四个字形容的雪人。
“漂亮吗？”小榛仰头问。
齐谦看着小榛两眼闪亮，如两颗小黑曜石，殷红的鼻子，凌乱的卷毛，心里不由地有些疼。
“很漂亮。”
小榛笑得更开心。
“明年下雪我还要和哥哥一起来堆雪人！”
齐谦垂眸，只是拉着小榛的小手，淡淡地笑。
“小榛，在学校里不能太孤僻。”
小榛不以为是地哼了哼。
“要和大流走，不要搞特立独行。”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够了！”小榛耸耸肩，笑道。
齐谦揉揉他的头发，不再说什么。
期末考来临，齐谦嘱咐小榛一定要认真。
“那。。。。这段时间。。。不能和哥哥一起玩了是吗？”小榛紧张地问。
齐谦点点头：“是的，不能了。”
“哦。”小榛垂头，表情恹恹。
“要好好复习，不可以任性，不要看电视。”
“那。。。哥哥要等我！考完试要来接我！”小榛拉住齐谦的衣角，很是认真地要求。
“好。”齐谦俯身，轻轻啄了口小榛的额头。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小榛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齐谦的车子。
像一个雪人伫立在雪地里，小榛终于由开始的兴奋到满面的黯然，低下头，慢慢回家。
整整一周，都没有看见齐谦。
“不守信用！讨厌！”小榛握着蜡笔，撅起嘴巴，在那只毛绒绒的小鸭子眼睛上画了个红色的眼圈。
终于熬不住，小榛去了齐家别墅找齐谦。
齐家别墅还是那么静谧，冬日微弱的阳光洒在那花园里的西式小几上，波斯猫穿着鼓鼓的小棉袄懒懒地打着哈欠。
小榛踮起脚去按门铃。
许久后门打开，竟是一张熟悉的狰狞面孔。
胖乎乎的玛莎又回来，古怪地笑。
小榛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又壮了壮胆子，大声问：“哥哥呢？我是来找哥哥的！”
说着，小榛圆圆的脑袋探进去。
玛莎立刻端着肥胖的身子堵住小榛的视线，捏住小榛的耳朵。
“好痛！”
玛莎阴阴地笑，从背后拿出鸡毛掸子毫不含糊地打在小榛的屁股上。
“少爷已经出国了！我让你再来！让你再来！”
“我要找哥哥！”小榛边躲着鸡毛掸子边喊着，“哥哥！小榛来了！小榛来了！”
“少爷已经走了！”玛莎大声地说。
小榛震惊，一动不动，鸡毛掸子稳稳地落在屁股上，一阵灼热的痛。
“你胡说！哥哥在的！他说过的！”小榛面色苍白，急着要进去。
玛莎挡住他。
小榛一鼓作气，拿头去顶玛莎的肚子，顶得十分用力。
“我要进去！”
“诶哟！你这个野东西！”玛莎叫起来，挥舞着鸡毛掸子拼命打小榛圆浑的屁股。
“我要见哥哥！”小榛声音嘶哑，飞出眼泪。
“我说过了！少爷走了！”玛莎大声重复。
小榛如堕冰窖，这才有点相信眼前的事实，两层高的奶油色别墅里面一派冷清。
又大声嚷了几声，没有应答。
小榛抹着眼泪，转身便跑。
低头跑了很久，小榛感觉眼前是黑色的，直到一辆庞大的车直逼而来。
“啊！”小榛捂住眼睛尖叫。
车子猛然刹车，一双灵动的眼睛打量着小榛。
“是你这个家伙！”
泰弟从车子上下来。
一双羊毛靴子踩着雪沙沙作响。
“哥哥呢？！”小榛不顾一切地问。
泰弟看着眼睛通红的小榛，心里很是畅快。
“齐哥哥去法国留学了，France，懂吗？”
小榛怔住，不知泰弟在说什么。
“法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齐哥哥先去，等再过两年爸爸说也将我送过去，到时候我就和齐哥哥在一起了！”泰弟十分满足地看着小榛苍白的脸色。
“我。。。我也要去法国！”小榛大喊。
泰弟大笑起来。
“那是优秀孩子去的地方，不是你这个小乞丐可以去的！”
“我不管！我也要去！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小榛哭喊出来，鼻涕挂下来。
“小乞丐！”泰弟上前，一把推到小榛，“少白日做梦，去照照镜子，又脏又丑！齐哥哥早就不要你了！”
小榛如晴天霹雳，的确，哥哥是走了，不在这里了，不要。。。自己了，这个噩耗突袭，小榛的世界顿时失去了颜色。
不知在雪地里哭了多久，天色暗了，又一场大雪降临，小榛抖着肩膀，脚丫子里全浸上了雪水，躲在枯黄的梧桐树下抱着膝缩成一团，小手捂着眼睛，指缝里全是热乎乎的眼泪。
“骗人。。。骗人。。。。哥哥在哪里？好冷，好冷，我要哥哥。。。。”
苍茫的白色里是小榛果的细弱的抽泣声。
三月，春暖花开，白玉兰香气馥郁、
小榛低着头走出校门口。
“唐小榛！”
小榛猛地抬头，看见昊天和肥原带着两三个小伙伴杀气腾腾地走来。
“哈哈哈哈哈，你那个大哥哥呢？怎么不见他了？！”昊天笑道。
小榛咬唇，抡起拳头，挺直小身子，扎了个小马步。
“你们敢过来试试！”小榛大嚷。
“上！”一声令下。
小榛睁大眼睛，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因为他知道现在，此刻只有靠自己。
《樱桃小榛子卷》完。
少年与鲸鱼帮
“上！”一声令下。
只见杀气腾腾的五六人撩袖拔腿追上去。
那少年飞快地朝胡同处逃。
胡同的尽头有一堵矮墙，上面缀着一些爬山虎，少年跑得极快，距离矮墙不到一米的时候便跳起来，双脚蹬上矮墙的凹陷的支点，利用前脚掌内侧和大脚趾的力量一个上蹬便上了墙。
“逮住他！”后面杀气腾腾的声音。
众人开始扔碎石子，少年十分灵活地躲避着，还顽皮地吐吐舌头，拉拉眼皮。
正得意着，一颗碎石子击中那脸颊。
“好痛！”少年蹙眉，瞪眼凶他们，随即很是灵活越过了矮墙，十分顺利地逃走。
众人抹汗喘气。
“又让那崽子跑了！”
“溜得比兔子快。”
面包坊的这个时候一定是人最多的，各式各样的面包热腾腾地出炉，奶油，芝士，起司，白糖，水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唐小榛推门而进，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低头用鼻子嗅嗅，挑选最新鲜最香的牛角面包。
直接拿了三个，从牛仔裤袋子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末了还在玻璃橱窗上照了照自己被碎石子击中的脸颊，微红的一条，渗出一点点小血珠子。
拿掉卷发上的那根草杆子，唐小榛嘻嘻笑着到收银台付了钱，直接拆开啃。
这种逃难式的戏码几乎一个月要上演一到两次，唐小榛嘴巴里咀嚼着松软的牛角面包，两腮帮鼓鼓的，而每次都是老路子，逃出来了，累了饿了就来到面包店抓几个牛角面包啃，看看店门外的阳光依旧那么暖和，唐小榛眯起眼睛，朝太阳眨眨眼睛。
唐小榛，男，十九岁，学历是高中，住在本市朝阳小街4幢2单元的筒子楼顶层，家庭成员只有白胡子外公一枚，嗜好美食，身材却不错，长长的细腿，远看过去很是轻盈，只有转过来那张脸是圆圆的，大眼睛占了面部三分之一的位置，皮肤白皙，一头黑色卷发。
要说这个唐小榛，朝阳小街的左邻右舍都熟悉，拎菜的大妈回来时可以看见唐小榛正拔腿如风般冲过来，身后追着一群杀气腾腾的痞子，大妈的菜篮子被打翻，掉下几个西红柿，唐小榛拿起两个直接丢过去，丢完后又是使命地快跑。
唐小榛的优点貌似很少，但跑步速度快是公认的，爬树，翻墙，跨阴沟，冲上坡，这些都难不倒他。
菜篮子大妈摇摇头，拾起西红柿，说声作孽。
这个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这里的一帮痞子就是看不惯唐小榛，在他们眼里唐小榛的掐点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特恨唐小榛那双宝光晶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勾人似的，虽然这和他们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在唐小榛随手拾起转头砸了一个阿通木的头后，他们咧开了残忍的微笑，有了正大光明的缉拿唐小榛的理由，其实阿通木在痞子团里不过是一个小蒂头，完全没有分量，平日里只是帮忙递烟拿扇的角色，但痞子团在小区里每个电线杆上都贴上了唐小榛的毛笔画像，公然缉拿唐小榛。
痞子团一直认为自己是有规模有机构的团体，也朝着香港电影里黑社会的章法看齐，调查了唐小榛来头：本市鲸鱼帮刚入帮的小蒂头一枚，隶属朝阳小街青菜园势力范围内。
“我呸！小门小派的蒂头竟然敢和我们痞子团杠上？！阿通木虽然是弱智也不是随便欺负的，当我们没有人？！”痞子团众人暴怒。
阿通木在角落里哭泣。
吃完面包，唐小榛双手枕着后脑勺来到朝阳大院一号区，推开铁杉门，便发现气氛有些凝重。
“009号，唐小榛！”
唐小榛立刻挺直背，抬起脸说：“到！”
“来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零四天。”
“嗯，主要在青菜园那地盘混着？”
“是的。”
“这一个月，你无功无过。”金毛大哥上下打量唐小榛，“为什么要涂睫毛膏？”
“我没有！”唐小榛大声否认。
金毛大哥凑近唐小榛的眼睛一看，那睫毛和蝶须一样，十分俏皮地上翘，很不安分。
“心思很活络？”金毛大哥嘀咕着，又笑笑。
唐小榛摇头，不明白金毛大哥在想什么。
“好了，从明日起不要去青菜园混了，你跟干发大哥混。”
“干发大哥？”唐小榛转了转大眼睛，心里一阵喜悦，干发大哥是鲸鱼帮的终极老大，平素作风低调，极少露面，在唐小榛的印象里是个标准的神秘大哥，黑墨镜，油背头，叼着雪茄，手腕上有金表。
“跟了干发大哥可是大有前途。”金毛笑笑，拍拍唐小榛的肩膀，“一跃龙门啊，一跃龙门啊。”
唐小榛咧嘴笑，十分嘴甜地谢金毛：“谢谢金毛哥的提拔和美言！”
金毛神情和蔼地点点头。
唐小榛觉得跟干发大哥混是天赐鸿福，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自己入帮只有一个月，要论资历是最浅的，没料到一夜间可以到干发大哥的身边做事。
唐小榛美美地到澡堂子里泡了个澡。
浸身在浴池里，头顶着雪白毛巾，唐小榛十分惬意地摇着脑袋，心里美滋滋的。
特地到市场挑了两件新的T恤，和一双新的白球鞋，唐小榛在镜子面前有些紧张地打量自己，确定没有差错，便雀跃地去干发大哥那里报道。
干发大哥的办公楼是南郊的一个闲置的写字楼，做的是投机倒把的生意，近几年囊中逐丰，结识了一些道上不入流的人物，竟也成立了一个小派，鲸鱼帮。
一个秘书样的小姐领着唐小榛进去。
通过幽暗的过道，天花板是幽暗的，地毯是幽暗的，秘书的笑容是幽暗的，一切都很幽暗。
唐小榛冷不丁打了个颤。
“好了，就是这里。”秘书指指最里面那扇门。
唐小榛快步走过去，又不自觉地抹平衣角，清声道：“干发大哥，我是鲸鱼帮009号唐小榛，新来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