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你说的日子。。。。”唐小榛试探。
“是卿林的生日。”
“你要送她礼物？”唐小榛来了精神，好奇心上窜。
老骥点点头，垂眸看膝头，唐小榛这才发现老骥的膝头上搁着一个未完工的木头娃娃，他和平素一样，一刻不停地刻着木头娃娃，神态，表情一模一样的，永远不停手，永远不嫌多。
“又在刻了？”唐小榛打了个哈欠。
老骥闻声紧紧攥住手中的木头娃娃，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摩挲着，那木头娃娃的表情沿着老骥指腹的纹理渐渐清晰起来。
唐小榛又躺下，哈欠连天，擦擦眼角的湿润又是闭眼睡过去。
老骥又转头看看唐小榛，心想这个孩子的睡颜真是漂亮，静谧，以至于刚刚自己忍不住偷吻了他一下。。。也许这个孩子和卿林太像了，又也许只是被他此刻的可爱表情吸引，那白白嫩嫩的肌肤，那微微撅起的唇。。。。
齐谦躺在沙发上，他的唐小榛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他派人去找，一点音讯也无，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浮现那圆圆的呵呵的笑脸。
他的小榛子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
齐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一日比一日憔悴颓废，心里气得要命，在生气之余也暗自担心，担心的是儿子这样下去该怎么办？真的对那个小毛头上心了？真的真的爱上男人了？
“妈。”齐谦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笑笑，“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齐夫人一怔，随即轻咳一下便走进来。
“谦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野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顾了？！”齐夫人掏出手帕，用怕尖抹泪。
“妈，我仔细想过了。”齐谦看着母亲。
“嗯？”齐夫人泪光闪烁。
“这次小榛回来后，我会和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齐夫人如堕冰窖。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搬出去住。”齐谦双手枕着头，笑笑，笑容中有疲倦和任性的成分，这个笑容齐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什么？！”
“就是这样。”齐谦拉过外衣合上自己的脸，又睡过去。
终于一个冷风凛冽的清晨，唐小榛正流着口水熟睡，嘴里呢喃着哥哥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推醒。
“我。。还要再睡。”
“起来。”
老骥拉起唐小榛，唐小榛垂着脑袋，口水嗒嗒流下来，滴在老骥的手背上。
“起来。”老骥捏捏唐小榛的脸。
“什么。。。事？我还要再。。。睡。。睡觉。。。”
“我们要走了。”
“啊？”唐小榛瞬间惊醒，猛烈揉着眼睛，发现眼前一个不同寻常的老骥。
是的，老骥正穿着一件呢子外衣，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一副大眼镜。
“老骥，你怎么这个打扮？”
“我们走吧。”
“啊？”
“日子已经到了，你已经陪我四十五天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到你哥哥的身边，你不是很想他吗？”老骥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唐小榛看见不见他是喜是悲。
“啊！”唐小榛站起来，卷毛全部竖起，和电击过一样，“老骥！我可以回去了？！真的？！”
老骥点点头：“我不骗你，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唐小榛立刻下床，洗脸刷牙，套上衣服，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老骥正俯身在床边拿东西，老骥打开那只床下的盒子，翻开掏出小盒子，再拿出钱，还有一些私人藏品，最后看看抽屉里那整齐摆放的一堆木头娃娃，伸手拿出其中一个。
唐小榛一直偷看老骥在做什么。
“老骥。。带点吃的好吗？路上会好饿的。”唐小榛撅起嘴巴。
老骥很不留情地带了一袋子面包和几瓶水，干干脆脆地上路了。
一打开门，便是狂风乱舞，唐小榛的卷毛立刻被吹得东摇西摆，牙齿打颤。
“好冷。”唐小榛止步。
“不想走了？”老骥笑笑，有些打趣。
“不是。。。只是好冷。”唐小榛佝偻起身子。
老骥又笑笑，走在唐小榛前面，无形中给唐小榛挡着风。
一艘船已经听在码头处，几个老渔民笑着和老骥打招呼。
“老骥，又出发了？”
老骥朝他们点点头，这些类似街坊四邻的渔民也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坐船“回家”看看，只是今年不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启程，他的身后带着一个孩子。
唐小榛赶紧上船，伸手往老骥包里翻。
“不许乱动。”老骥伸手打掉了唐小榛的手。
“我很饿。”唐小榛可怜巴巴地说。
老骥拿出一块大面包，掰下半块给唐小榛，唐小榛欲哭无泪。
整整一天一夜，船终于到了码头。
唐小榛立刻跳上岸，深深呼吸属于这个城市的味道，这个城市的味道对唐小榛来说是烤肉，是外公，是哥哥的味道。
终于回来了，像一趟历险，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只是瘦了点，唐小榛捏捏自己的脸。
正展开手臂往前开心地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唐小榛顿步，回头看老骥。
老骥拎着一个大箱子，沉稳地走上前来。
“老骥。。。你去哪里？”
“我有地方住。”老骥轻轻地说，表情暗暗的。
“老骥，你住在哪里啊？”唐小榛好奇地笑着问。
“多嘴，你可以回去了，我们各走各的。”
“啊？！”唐小榛惊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惊讶，只是觉得老骥这样的人竟然在这座城市也有地方住，而自己很想知道老骥会住在哪里，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一切一切都非常好奇。
“老骥。。。。”
老骥已经一个人拎着箱子走了一段路，唐小榛只能看着老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老骥打了一辆车，停在一个很僻静的路口，然后下车，步行至江边，夜色正浓，江边有不少情侣正在放烟花嬉闹，老骥似乎看着人多，又沿着江边走了一段路，再停住。
老骥没有发现躲在江边卖羊肉串的新疆人身后的唐小榛。
唐小榛实在是太好奇了，一路尾随。
老骥站在江边很久，又默默挪移了位置，看着表，看着月亮，看着江水，似漫不经心，又似有些焦虑。
终于，在唐小榛打了第五十六个哈欠时，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异样，老骥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唐小榛赶紧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老骥和那女人如镜花水月异样，很快便不见了。
“啊？！”唐小榛赶紧追着，找着，他只记得刚刚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一顶黑色大大帽子，还有包着一个黑色头巾，拎着一个黑色的包，一切都是黑色的。
黑色轿车里是一个逼仄的气氛，老骥一直垂眸，不知过了多久才抬头。
“我知道你回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不该再来的！”女人摘下墨镜，冷冷的口气中有些冲动。
“卿林，明天是你的生日。”老骥看着女人娇美的容颜，带着万年不变的痴迷和沉醉，毕竟一年也只见了她一面。
女人看着老骥，轻轻叹了叹气，又戴上墨镜将碧眼遮起来。
“你过得还好吗？”老骥低头轻轻地问。
“最近。。有些糟糕。”
“发生什么事情？”老骥转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女人。
“也许是对我的惩罚。。。泰弟他。。。他离家出走了。。。”女人抽泣起来。
月色越来越浓，唐小榛沿着江一直跑着，追着，可是怎么也看不见老骥和那个女人的影子，唐小榛脑子里满是问号，那个女人就是老骥一直喜欢的卿林？老骥竟然和卿林在江边见面？他们现在在哪里？
沿着江边跑，唐小榛喘着气，他又累又饿，整个人昏晕起来，捂着肚子，慢慢止步，强烈的冷风直吹在他脸上，他突然想吐，弯下腰的那刻眼睛突然冲撞过来两个硕亮的车灯，一时间照得周围宛如白昼。
“啊！”唐小榛尖叫。
车子猛地刹车，唐小榛跌倒在地上。
“夫人，前面有个人。”
“下去看看是谁。”女人摘下墨镜，吩咐司机。
司机下了车，走到唐小榛面前，俯身拍拍他的脸。
唐小榛已经晕了过去。
“夫人，是个男孩子。”司机看了看昏死过去，面色苍白的唐小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踩着高跟鞋下了车，借着灯光一看，心一惊，竟然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面色苍白，还是一头卷发。
“夫人，像是晕过去了。”
“带他上车吧。”
江边有一段泥泞的石子路，车子碰碰撞撞地开着，昏迷中的唐小榛只觉得胃里翻腾似海，却又醒不来，突然一个刹车，车轮磕着一块大石块，唐小榛一个翻身，竟然睁眼吐了出来。
吐出来是清晃晃的秽物，一股浓烈的酸腐臭味。
“好饿，好饿。”唐小榛头冒金星，嘀咕了两下又是昏了过去。
当然唐小榛不知道自己吐在了女人的大腿上。
“夫人，您没事吧？”司机停车。
“不必了，继续开车。”女人从包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的裙子。
属于他的小榛子
唐小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松软的床上，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他的眼睛闭着，但鼻子已经一吸一吸，迫不及待地去寻觅那香味的源泉。
碰一下，唐小榛掉下了床，下巴磕在地上，吐出舌头。
“好痛。”
一阵笑声。
唐小榛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金色织绣的拖鞋，再抬头看见一袭紫色的塔夫绸长裙，再往上看便眼睛发亮。
站在唐小榛面前的罗夫人有着最优美的姿态，最娇美的容貌，唐小榛不禁看呆了。
“啊。。。。啊。。。。”
一只纤纤玉手伸下来，离唐小榛只有一寸。
“起来。”
唐小榛伸出脏乎乎的手拉住那只玉手，站起来，默默凝视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妇人。
“很饿吗？”
唐小榛点点头。
“先吃点东西。”罗夫人微笑，指指床边那盘草莓华夫饼。
“可以。。吗？”
罗夫人点点头。
唐小榛抓起一只塞进嘴巴里，边吃边问：
“我。。。怎么在这里？”
“小家伙一点也不记得了？”罗夫人笑笑，“你晕倒在我车子前面。”
“啊。。。哦。”唐小榛有些不好意思，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老骥，江边，还有那个黑衣黑帽的女人。。。。
“你怎么会晕倒在路上？”罗夫人问。
“我太饿了。”唐小榛又抓起一块华夫饼，大力地咀嚼。
罗夫人慢慢地看着唐小榛，心里有些怅然，小泰弟也最喜欢吃草莓华夫饼，现在小泰弟在哪里？会不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想起小泰弟，罗夫人立刻拿出手帕抹眼泪。
唐小榛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贵妇优雅的动作，他觉得她每个动作都很优雅美丽。
“真是可怜的孩子，你住在哪里？”
唐小榛报出了地址。
“慢慢吃，吃完我派司机送你回去。”罗夫人很是心疼眼前这个和小泰弟差不多大的孩子，他的头发也是卷的。
“谢谢。”唐小榛又抓了两个华夫饼，“我现在要回去了。”
想到外公，想到哥哥，唐小榛恨不能插上翅膀而飞到他们身边。
罗夫人笑笑：“好。”
唐小榛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水晶色的睡衣，自己之前肮脏的衣服不见了。
“哦，你先穿上这个。”罗夫人指指一边准备好的一套干净华丽的衣服。
“不用了，我要我之前的衣服。”唐小榛很是认真地说。
“你的衣服我已经让佣人去洗了，你先穿这个。”
唐小榛只好穿上这套天鹅绒的衣服，领口还缀着蕾丝边，穿着浑身别扭，他从来没有这样款式的衣服。
罗夫人静静地看着唐小榛，不知为何心里总想多留他一会，也许是看到这个孩子便想到了自己的小泰弟，小泰弟也是这么高，这么的胖瘦。。。。。一切都好像。
不知不觉中，罗夫人的手已经探向唐小榛的头发，慢慢地抚摸，唐小榛安静地接受抚摸，他甚至闭上眼睛，嗅嗅这个贵妇人身上的香味。
很淡雅的香味，闻着很稳妥，很舒服，让唐小榛不自觉地想去贴近，去依赖。。
下楼的时候一个菲佣正端着一堆衣服往洗手间走。
“玛达，这个孩子的衣服洗好了吗？”罗夫人问。
“还没有，夫人。”
“没事的，我自己带回去洗就好了。”唐小榛摇头婉拒罗夫人的好意。
下一秒，唐小榛发现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
菲佣端着的一盆子衣服里有那件熟悉的黑色长裙，还有一条黑色头巾。。。
唐小榛猛然回头看罗夫人，罗夫人精致的五官慢慢放大。
“怎麽了？”罗夫人优雅地笑笑，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每个人都会惊讶，痴迷于自己的美貌。
唐小榛觉得罗夫人的笑容似曾相似，像是在哪里看见过，整整看了罗夫人半分钟，唐小榛才想起在哪里看见过这个温婉美丽的笑容，那是老骥刻的木头娃娃。
黑色衣服，木头娃娃，美丽的笑容，在江边晕倒。。。。她就是老骥喜欢的卿林？
罗夫人笑笑。
“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唐小榛按捺不住，冲口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