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兢上前,说好。

说罢,他从背囊之中摸出了十几块木头来,快速组装之后,居然化作了一条机关小狗,随后陈兢将那狗尾巴拧了一会儿,将其放在地上,那玩意居然真的就动了起来,行动僵硬地朝着石阶之下走去。

那玩意看着简陋,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跌倒、爬不起来的样子,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仿佛有一个平衡点存在,一直都不倒下,就这般摇摇晃晃地往着石阶之下走去,大概下了十来级台阶,突然间左边的墙壁处射出了好几根尖刺来,咄咄咄,全部都射在了另外一面去。

那玩意射出来的力道很大,尖刺前端的很长一截,都没入了右侧墙壁之上,再也难拔出来。

瞧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们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布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至少也有几百年、甚至千年时光了吧,没想到里面的机关依旧保持犀利状态,着实让人为之心惊。

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就这般直愣愣地往下走去,说不定走着走着,人就莫名横死了。

不过越是这般危险,我们越发能够肯定,这个地方也许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白虎秘境。

如果是假的,不可能这般凶险。

确定这事儿之后,彭队长开始吩咐:“陈兢,你和唐道两个人走最前面,查探机关,夏龙飞你跟在后面,随时观察周遭变化,小马,你和侯漠、墨言小法师保护张老师和黄博士,其余人跟我一起,走后面。”

前路必然是机关重重,但这并不能阻拦我们,一行人开始跟着那机关狗,缓步往下走去。

陈兢是墨家子弟,精通机关术,对于这里面的门门道道,都有防范,而唐道因为自身天赋的缘故,对于危险的预知十分强烈,这两人在前面排查,最是妥当,所以我并没有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些。

有的时候,进与退,都是需要眼色的。

一行人缓步往下,走走停停,手中的强光手电照亮着下方,没多一会儿,我走到了刚才触发机关的地方,发现那尖刺是某种黑色金属,不像是铁,有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我瞧见这个,伸出手来,忍不住想去摸一下,身后的张老师却出言制止,说道:“小心有毒。”

我停住了手,这才发现那墙面之上,居然有一片瓦蓝色的水渍,上面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臭味,吸在鼻子里,的确有一种让人昏昏沉沉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有些惊诧地问道:“这是什么?”

张老师从包里弄了一根棉签来,在水渍上沾了沾,然后打量着迅速变成黑黄色的棉花,说道:“看起来仿佛是某种毒蟾蜍腺体的炼化物,这玩意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小心一点。”

她挥手,黄学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在上面喷了一下,一股牙膏般的白色泡沫,顿时将这一片都给遮盖住。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震动来,我感觉脚下的石阶都在颤动,下意识地弯下了腰,而队伍尾部的彭队长则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前面传来消息,夏龙飞告诉我们,碰到了一处踏空石板,石板下面是深坑,不知道有多高,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在陈兢足够谨慎,而且身法还算敏捷,所以没有中招。

继续向下,我也来到了那一块踏空石板前来,发现这儿的三级石阶都不见了,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下方有呜呜的风声呼啸而过,不知深浅。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不注意,顺着那石板跌落下去的话,估计小命就没有了。

经过这事儿,前面两人越发谨慎,而即便如此,还是碰到了许多的机关,不过这些古怪的机关手段,有的被陈兢提前发现了,标识清楚之后绕开了去,有的则被陈兢操控的那机关小狗提前触发了。

而最危险的一次,唐道和陈兢差点儿给毒烟熏死。

不过即便如此,陈兢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专业水平,将我们最终给引到了石阶的尽头,一大片的谷底之地来。

这儿仿佛并不是地下空间,抬头仰望,居然能够透过朦胧胧的云层,瞧见几颗忽眨忽眨的星星,周遭是万丈悬崖峭壁,而前方的一片平地,却耸立着许许多多的残破建筑与废墟。

乍一看,跟我们之前被算计围殴的深谷很像,但这规模,仿佛要大上许多,特别是周围的悬崖峭壁,几乎都是竖直朝上,直入云霄的。

这会儿是夜里,天色一片漆黑,只有微微星光,能够感觉到稍微的亮度,我们拿强光手电朝着前方照去,却发现这一大片的废旧建筑群,居然是楼宇宫殿的模样,只不过时隔太久,沧海桑田,就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废墟,唯有一些倒落在地的石栏和基柱,能够感觉到这儿以前的辉煌。

我瞧见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张老师和黄博士却兴奋得快要疯了,两人顾不得彭队长的安全警告,快速跑到了这些断壁残垣跟前,戴上白手套,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并且找寻一些有辨识度的踪迹。

彭队长一开始是阻止的,然而当他跳上了一处废墟瓦砾的制高点上,四处打量,发现没有危险之后,便不再管。

张老师和黄博士在这一大片的废墟之中边走边看,五分钟之后,两人经过讨论,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这儿,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瑶池之所。

也就是说,华夏上古神话之中的西王母,就是住在这儿的,而与她一起的,还有昆仑群仙。

这些曾经的先行者,他们在这儿修行,并且镇压着世间的邪恶,然而不管再多的辉煌,最终还是没有逃得过岁月的侵蚀,即便是传说中拥有“不死灵药”的西王母,也都不见了踪影。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而今却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行走其间,我感受着时间故去的悲凉,而对于张老师等人来说,这儿却是一处莫大的发现,可以说是一处惊天奇观,但对于彭队长来说,他心心念念的,却并不是这么一处废墟,而是我们这一次科考队的主要目的地。

白虎秘境。

传说中白虎是一位极为妖娆的女子,她聪慧过人,思虑甚远,故而能够找到、并且占住这么一处地方,并且将洪荒上古时期的仙人洞府,开辟成自己的藏身之所。

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的巢穴毫无布置和防范。

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瞧见,高兴得太早了。

很快,彭队长带人来到了一处悬崖边,这儿往前,空空如也,下方不知道有几千上万丈的深渊,回望而来,刚才的“瑶池”,却是在一片平台前。

彭队长用手电照在了一条宽约一米,凭空伸出前方的天生石桥上。

这石桥的一端连接在了我们身处的悬崖边儿上,而另外一端,则径直伸向了前方雾蒙蒙的黑暗之中去,不知尽头。

他带着众人走到了这儿来,开口说道:“从这根‘奈何桥’向前,直走而上,就会抵达地狱八重寒界,而其中的一处洞府,便是白虎秘境了。”

原来如此。

瞧见这一处违反物理常识、横空而立的石桥,众人都感觉这玩意有些不牢靠,唐道走上前,用手敲了敲桥身,然后问道:“会不会突然断了?”

彭队长摇头,说不会,不过这半空之中,会有地底罡风过来,所以定身不稳者,很容易就给吹落下了深渊去。而一旦跌落而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没办法再回人间!

正文 五行山下第二十章 钢丝绳上行

这个天生石桥,被张老师称之为“奈何桥”,当然,这奈何桥,与传说中的奈何桥虽然同名,但指的并非一样。

它只不过是用来形容此桥的凶险,以及一去不回的恐怖。

事实上,这么一条桥宽一米,凌空而渡,尽头伸向黑暗深处去的天生石桥,一看就不是很牢固,尽管不会如同绳索一般晃荡,但人走其上,总感觉会有微微颤抖,心中一慌,随时就有可能站立不住,若是有罡风吹拂,说不定就会跌落深渊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它的另外一端,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瞧不见彼岸,让人感觉心中没底。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天生都是怀揣着一股敬畏之心的。

所以走上这条奈何桥,就变成了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来,而我们却不得不走,毕竟白虎秘境就在地狱八重寒界的某一处洞府之中,我们想要找到那秘境,这里是唯一的路途。

瞧见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石桥,场中估计有九成的人是不愿前行、心存恐惧的,不过责任在肩,倒没有人站出来打退堂鼓,而是看向了领队之人。

彭队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陈兢打了一个手势。

陈兢没有犹豫,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大捆的白色绳索来,对我们说道:“一会儿我会给大家套一个活结,然后又在桥身上套一个能够行进的扣子,上桥之后,我们相互拉着绳子,有人出事,其余人发力,应该没有问题,而就算是站立不住,也可以将活结打在桥上,固定身形……”

他这手段说起来挺简单,但其实又有许多讲究,不过陈兢是个沉稳性子,耐心地跟每一个人解释,并且告诉大家出现变故的应急手段。

经过陈兢这么一宣讲,众人再看那颤颤巍巍的石桥,畏惧感顿时就少了许多。

唯独小和尚墨言有些怯怯地低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挣脱不得了?”

彭队长听见,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说对,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你们要相信,有我在,有其他的人在,一定会让大家安全走过这根独木桥,到达彼岸的。

张老师也说道:“走过奈何桥,这件事情并不困难,难的是抵达地狱八重寒界之后,如何继续前行的问题。关于这个,我们已经从线人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所以应该是能够找到地方的,但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地狱八重寒界乃地煞始源汇聚之地,会有无数凶戾之气,也有无数的心魔浮现,这些意识片段,是人性最恶的闪回,它会诱使你们做出许多的恶事,比如屠杀自己的同伴,所以……”

黄博士掏出了一捆红绳来,红绳之上,绑着一个铸金的“卍”字符,分发众人。

张老师则在旁边解释:“这是我们请皇家供奉匠人张打造的辟魔符,你们将其戴在脖子上,贴在心房前,它能够让你们屏蔽心魔的骚扰——不过对于地狱八重寒界的情况,我们并不是很清楚,能不能防,效用如何,都是不知,所以需要你们能够谨守内心,不要被人蛊惑了去。”

众人听了,拱手说道:“好。”

彭队长又说道:“地狱八重寒界,分作‘真、假、飞、伏、来、去、生、死’,每一重皆有诡异,我们从文献之中了解到的,是里面必然有幻境的,希望大家能够守住神台清明,一直拽着绳索,跟随着大部队前行。绳索在,你们就不是一个人在前行,而挣脱了绳索和束缚,或许你们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和重影之中去,再也回不来了,知道不?”

两人反复地跟我们宣扬着这么一个事情,那便是“绳索在,人便在”的事实。

如果主动放开了这根“救命绳”,那么基本上跟选择死亡,是没有两样的。

除了这些,两人还将自己对于地狱八重寒界的理解跟众人作了分享,并且反复地告诫大家,一定要与周围的人沟通交流,别陷入自己的思维迷宫里面去。

另外他们还提醒了我们,在地狱八重寒界之中,或许还有一些当年远古神战留下来的余孽,所以一定要小心。

如此说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一些低沉,彭队长与张老师两人互看了一眼,知晓再说下去,恐怕每个人都只有抱着必死的心志了,于是不再多聊,而是由彭队长说道:“各位,对于这一次的行程,我们出发之前,是做了大量准备的,可以说准备充分,即便是在地狱八重寒界这样的凶险之地,我们除了辟魔符之外,还有着雪峰寺的墨言小法师他手中的佛家舍利子。”

听到这话儿,小和尚将手中的降魔杵高高举起来,轻轻一晃,里面传来一阵宛如仙乐的撞击声,听在人的耳朵里,当真是清脆响亮,回味无穷。

为了振奋士气,他对我们这些一路生死相伴的队员却是不再隐瞒,认真地说道:“我手中的这一颗,是咱们中国,唯一一颗燃灯古佛的舍利子,唯一一颗,别的地方的,如果说是真的,绝对是假的,因为,只有我们雪峰寺这儿,是唯一一颗!”

他说得很认真,反复念叨,显得十分坚持,我总感觉有些好笑,但也因为正是他的笃定,让众人有些忐忑的心变得平复许多。

啪、啪……

彭队长拍手说道:“开始吧!”

陈兢开始过来帮忙捆绳子,打活结,我们按照先前探路的顺序站住,不过唐道与彭队长换了位置,由前排落到了最后去,而我这边,前方是夏龙飞,后方则是张老师,马一岙在张老师的后面。

由我们两人来保护张老师,可以感觉得出彭队长对我们的信任。

我在陈兢的帮助下打了活结,捆在了左臂上,我摸了一下那大拇指粗细的绳索,发现并非普通麻绳,反而有点儿像是蚕丝编织而成,韧性十足。

绳子的活结打上,每人相距一米五左右,前后端的绳索都捆住石桥的桥身,并不绑死,是可以活动的,用来作安全绳。

弄完这些之后,彭队长又对我们发表了一番讲话,给大家伙儿鼓足士气之后,率先上了桥。

走在最前面的,是陈兢,而彭队长则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说句实话,一开始站在这石桥上的时候,我的心莫名就有些慌,下意识地想要去看桥下的深渊,却又不敢看,一颗心悬在半空之中,总有一种走上断头台的感觉。

我相信,除了我,其他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只不过彭队长在前方不断鼓劲,并且让我们不要往下面的深渊看,只要专注于脚下的路,和前面的同伴就行。

他反复不断地念叨,仿佛给所有心怀恐惧者带来了力量,队伍也从最开始的停滞,开始了缓缓的移动,而随后,当所有人都进入到了节奏之后,整个队伍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前行起来。

我们在那“独木桥”上缓慢地行走着,走得越久,心中越是平静,当我全神贯注地行走时,心中一切的杂念都消除了,这种感觉,其实挺好。

如此前行了十分钟左右吧,突然间,从左边的方向,吹来了一阵刺骨的阵风。

一开始,这风还十分“温和”,仅仅只是刺骨的严寒,然而再往前走,那诡异不定的风力度越发大了,一会儿从左边来,一会儿从右边来,有的时候还从上下夹击,让人顿时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而我都有些站立不稳,更不用说队伍里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经过短暂的尝试之后,队伍开始停滞了下来。

大家自发性地往下蹲着,甚至有人扛不住这风力,直接趴在了地上去。

队伍陷入停滞状态,这情况让领头的彭队长十分焦急,他在前方喊道:“起来,起来,这罡风不定,这会儿还能走,一会儿说不定爆发了,甚至有可能直接将我们给卷到天上去,不能停啊,赶紧走,别停下来。”

这会儿我们大家都绑在了一根绳索上,有人停下来,其余人就走不了,所以他十分焦急。

好在彭队长的威信还在,他大声催促,甚至训斥着,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也尝试着战胜心中的恐惧,起来继续前行,队伍又开始了移动,不过速度变得更加慢了,我躬身行走着,感觉那罡风扑面,如同刀子刮脸,厉害得很。

如此又行走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速度却如同龟行,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队尾的唐道喊了一声,因为风声太大,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走了几米,唐道又喊了一声,这句话是随着风过来的,我终于听清楚了。

他在喊:“我们身后,还有人。”

正文 五行山下第二十一章 吃俺老侯一棒

什么?

“还有人”是什么意思?

原本就已经被那飘忽不定、诡异莫名的罡风吹得一阵晃荡、心中慌乱的众人,听到唐道的话语,顿时就有点儿懵了,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越过队伍,瞧见唐道手中的强光手电照耀处,浮现出了数个黑影来。

那些黑影在离我们很远的方向,朦朦胧胧,但是却脚步坚定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瞧见那些人,我的心中一阵狂跳。

唐道的直觉是对的。

他先前告诉过我们,说我们的身后,可能会有人跟着,不过这件事情,他只跟我聊过,没有别人,因为他也找不到证据,行进的路上,我们几次停留查看,也没有任何的尾随者,使得我们以为此事绝对隐秘,没想到最终还是有人跟过来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跟来的呢?

又或者,那几个身影,并非是跟随着我们一路过来的,而是原本就在这个地方的土著?

也就是白虎秘境的守陵人?

又或者……是幻觉?

我脑海里无数种可能浮现,越发觉得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只不过我们现在人在桥上,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危若悬卵,已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着,是进是退,该如何选择呢?

就在我心中思量的时候,突然一股罡风扑面,那力量十分强大,我一闪身,差点儿站不住脚。

好在我基础扎实,下盘很稳,深吸一口气,便钉在了原地,没有摇晃,然而我这边刚刚稳下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我感觉到左手手腕上的绳索猛然一坠,将我往下方拉去。

这力量有些突然,也沉,我被拉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有人坠落桥下去了,赶忙猛然一拉,而旁边的人也与我一样,使劲儿拽着那绳索,将这下坠的力量给扯了回来。

随后,我回头过去,瞧见坠崖的人,却是马一岙与小和尚中间的黄学而博士。

他大概是被那突然的罡风吹到,没有稳住身子,所以方才跌落下了桥面去的,好在有马一岙和小和尚,以及其他人在,借用绳索的牵扯,将他给拉住了。

那绳索是绑着左手手腕的,黄学而坠落下去之后,惊声大叫,使劲儿挥手,吓得不行,而马一岙也及时爬下,随后努力伸出了来,去握住黄学而的左手。

这个男人,在先前还曾经“威胁”马一岙,想让他将自己的身体捐献出来,以供科学研究,促进医学发展。

然而当死亡来临之时,他心中迸发出来的恐惧和惊骇,却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惊慌失措,放声尖叫。

反而是马一岙,完全没有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伸出了手,抓住黄学而,然后将他坚定地往上拉扯过来。

眼看着黄学而就要拉上桥面的时候,突然间罡风变得越发强烈,呼呼刮来,而且诡异不定,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黄学而的身子在桥下晃荡,给吹得跟一纸片人似的,吓得他厉声尖叫着,而在这刺耳的声音中,我们的后方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回跌落桥面的,却是先前那个被俘的六号战士。

他的跌落,连带着旁边的一个战士也跟着跌落下去,好在旁边的人反应及时,赶忙拉住了绳索,不过两人的下坠之势,远比一人要强太多,而且此刻罡风猛烈,桥上的人即便是躬身都站立不稳,更不用说去将人给救下来。

事实上,这时的罡风已经到达了恐怖境地,我不清楚转换成台风,到底会有几级,总之就连我这样的修行者,都感觉下盘不稳,随时都要飞起来一般。

原本还算稳定的队伍,在这一瞬间就变得慌乱起来,大家几乎都是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死死抓住桥面,不敢动弹。

在队伍前方的彭队长实力强悍,面对着这样的罡风,他都还能够屹立桥面上,然后回头过来,大声喊道:“大家镇定,不要慌,所有人挨着桥面,保证自己不乱,等到这阵罡风吹过之后,立刻救人。”

众人照着去做,不敢动弹,而我则半蹲在地,目光越过队伍,瞧向了远处。

这桥面之上,是有雾气的,越往远处瞧,事物越模糊,正如同我们刚才还没上桥时,瞧这边是一片黑暗一样。

而远处的那几个人影,正处于黑暗的边缘,大概是还没有进入罡风区,所以他们的脚步十分平稳,而且速度看着仿佛越来越快,正冲着我们这边过来。

我的双目,在急剧高温的熔岩之中,凝练出了神通,除了望气之外,还能够调节瞳孔,将很远处的事物不断放大,瞧个清楚。

所以我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几秒钟过后,我终于瞧见了一点点轮廓,发现那帮人身材高大,手中还持着武器。

那武器仿佛是长枪,又或者棍棒,看上去杀气凛然,而此刻,却又被他们当做了平衡棍。

我想要再瞧清楚一些,却发现已经抵达了我的视力极限。

最主要的,是那雾气有些太浓了。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那呼呼扑来的罡风终于减缓了,众人赶忙去将挂在桥下不断晃荡的三人给拉上来,后面那两个战士我瞧不清楚,但黄学而却是半个身子都挂着寒霜,身子一直都在颤抖,而他的情绪也显然受到刺激,眼泪鼻涕,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嘴里嘀咕着什么,却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清楚。

张老师安慰了他几句,而这时彭队长则说道:“赶紧走,一会儿的罡风,说不定比现在更加猛烈。”

听到这话儿,大家不敢在犹豫,继续前行。

如此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大家基本上也找到了节奏,但凡有强烈罡风吹来的时候,便或蹲或趴,而稍微减缓了一下,则立刻加快节奏,彭队长在队伍前面操碎了心,又得指挥,有时还要喊号子,又得鼓励众人,有人恐惧了,腿都迈不开了,他还得大声训斥。

不过真是在他的领导下,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块的平地。

我们终于,抵达了彼岸。

过桥了!

目的地在望,而就在此时,我们的身后,突然间传来一阵喊杀声,我回头一看,却瞧见我们的来路之上,冲出了一群人来,这帮人气势汹汹,面目狰狞,正挥舞着武器,朝着我们这边杀来。

糟糕。

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这边焦急,彭队长更是如此,他大声催促着队伍加快脚步,众人越发紧张,快步前行,朝着前方的行进,然而在这个时候,我身后又传来一阵惊呼,却是黄学而脚下一滑,又跌落到了桥下去。

绳索上的力量再一次传来,而紧接着,我听到了枪响,并且还有金铁交击的声音。

队尾处的人,已经跟身后的追兵交上火了。

我瞧见马一岙再一次地伸手,想去拉黄学而的手,然而这一次的他,情绪仿佛抵达了崩溃的边缘,居然失去了理智,疯狂大叫了起来,然后双手乱挥,完全不去理会马一岙的救助。

这种情况是很反常的,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对岸,想着黄学而此刻的模样,难道是中了邪?

也就是彭队长和张老师先前反复提起的事情——心魔侵蚀。

我瞧着周遭的黑暗和迷雾,心中骇然,不过因为黄学而的坠落,使得队伍陷入停滞状态,而队伍尾部的攻击也越发激烈起来,我瞧见那帮人仿佛不惧子弹,正步步逼近来,而唐道即便是有强悍本事,也抵不过这样的冲击,正在节节败退呢。

瞧见唐道受难,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将左手上的绳索解开。

尽管彭队长一再强调,解开绳索,就相当于拥抱死亡。

但我不得不站出来,为大家的撤离争取时间,不然我们整个队伍,很有可能就都丧命于这奈何桥上。

陈兢先前的耐心传授此刻起了作用,那绳结被我解开,随后我越过了张老师,越过了俯身在地,去救人的马一岙,然后越过了众人,紧接着,我掏出了金箍棒来,大声吼道:“呔,吃俺老侯一棒。”

砰!

正文 五行山下第二十二章 顾尾难顾首

此番一去,危险重重,甚至有死无生,然而我却夷然不惧,因为我知晓,如果我不能够及时挺身而出,那么我们整个科考队就有可能在此覆灭,而就算是没有覆灭,出现任何变故,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就找不到白虎秘境了。

而如果找不到白虎秘境,那么能够让我渡劫的乌金就再也找寻不到。

找寻不到乌金,渡不了劫,那我其实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正是明白这一点,我方才会如此卖力。

帮人即是帮己。

自知死亡不远,我方才会每一次的战斗,都有着必死的勇气,在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越过人群,冲到了交战的最前沿来,这桥面的宽度,最窄的地方其实只有七八十公分,而最宽的也就一米多一点,我们这边已经靠近了彼岸,所以会宽一些——但也宽不了多少。

唐道一个人顶在最前面,四五把兵器,长刀与枪,还有狼牙棒,挥舞而来,他却只有一根青铜鞭(与锏相似,并非软鞭)在手,扛得十分艰辛。

我一棒下去,却是将敌人凶狠的气势给压了下来,然而对方的兵器一齐架来,却仿佛敲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一样,力量反而将我给震得双臂发麻。

都是高手。

强人。

我瞧见唐道身上已经有伤,知晓在刚才的时候,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众人,显然是有些顶不住的。

倘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只怕唐道就要给这一帮人用最为猛烈的方式打败。

或者死,或者跌落山崖。

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于他身后的这一帮兵哥哥,可真的就是一场灾难了。

对于科考队来说,也是如此。

想到这后果,我心中发凉,种种后怕、惊悸汇聚于心,却越发地兴奋起来,不由得想起了马一岙之前跟我说的话。

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遛一遛。

要不然,谈什么让人刮目相看?就算是我们已经改变了众人心中的印象,但我不介意更加强烈一些。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先锋手!

生死门!

五行开!

生死路!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并不能用望气来查探敌人的实力,但却知晓,这是我有限的人生之中,遇到最麻烦的敌人,倘若不用全部的实力和精神来应付,恐怕会一个照面不到,就给人直接撸下去。

所以我没有任何的犹豫,上来就用了最为得意的手段,九路翻云一出,将这些家伙的气势给直接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