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睿说话果真算话,不到两天的工夫,他便取来了单位证明。

“ 这个是单位证明。”李子睿推给颜希晓一张纸,“证明我们是初婚,证明我们是初婚,证明你无流引产经历,证明这个孩子是第一胎。”

“嗯。”颜希晓拿过来看了一看,突然也自身后拿出份文件来,“这个,你也看看。”

李子睿挑眉,“什么?”

“协议。”希晓看着他。“我想过了,前几次都是你改的协议,而且初衷都是为我。不管如何,这次是让你受了委屈,所以有些条款,必须更改。”

李子睿仔细一看,原来那天她说的条件都已经在上面做了附属,不由勾唇一笑,“鉴于男方已经为女友承担起名义父亲之责,作为权利回馈,女方自愿舍弃离婚后房产的60%。”

“是。”

“如果男方中途不愿意承受此责,而做出于女方声誉无益的行为,协议期满后获得款额将折损一半,以警不良事情发生。”

“女方保证,在协议期满之后,绝不会以婚姻要挟男方承担作为父亲的相应权责。如果因为此事产生争执,女方将无条件付给男方相应资金作为赔款。”

“嗯。”

“如果男方感觉婚姻协议无维持必要,可事先向女方提及,双方经过协商,可适应缩短协议时间。”

“对。”

“这样的条款,与你无益。”李子睿放下合同,蹙眉看她,“颜希晓,你怎么想的?一旦我签了,这可是36万元的数!”

“我知道。”她淡而一笑,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在乎。“可是你担的是父亲的名分。以后要是再婚,开始新的生活,这一点就会是个疤,我无端地让你承受了这些,自然该给你补偿。”

李子睿怎么会想不到以后的事情。这准生证是正式面对现实的第一步,到后来,他得让这个孩子管他叫父亲,他得承担这个孩子名义上的所有监护义务,他得在外人讨论他们家庭的时候,正式履行一个家庭顶梁柱的责任。即便是以后有人说这孩子怎么不像他的时候,他依然要笑容温灿地解释,这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如假包换。

想到这些,他并不是不会头疼。

可是,面对颜希晓,他却学会了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他想,走一步看一步,她怀孕的事情已然传了出去,一旦现在离婚,她无依无靠不说,他苦心积累的名声也会不保。

如果直言孩子不是他的,希晓会被人说成是水性杨花,而自己则会被定性成窝囊废物。如果承认孩子是他的,此时离婚,难免会有人说他抛妻弃子,那样更加无可救药,总之,这样一场婚姻,无论如何,都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颜希晓倒是在此事上显得有良心,竟然改了协议,他再次翻了一遍,发现有些措辞都整理得十分细致,不由一笑,“如果我签了,你会很吃亏。”

“我吃亏的是钱,钱可以再赚。而你牺牲的是名。我这样做,只是想用比较公平合理的方式解决这个事情。”她叹气,“虽然总说名誉无价,但是李子睿,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补偿你。”

“好。”他微笑看她,“正好可以两清。相当于你花了36万元,买了一个父亲称号的合作。”

非要将事情说得这么利益清楚,颜希晓心中晦涩,却有笑容流露出来,“对。”

他拿过笔刚要签字,眼睛却无意中掠过最后一行,“最后一条呢,要不要改?”

“最后一条?”颜希晓拿过合同,不自觉念道,“为保合同所阐述权益,甲乙双方不得产生感情。若有一方违逆,离婚后房产无条件归另外一方所有。”

“对。要不要改?”

“不用了吧?”颜希晓低头浅笑,“我没指望你能爱上我。”

“如果就爱上了呢?”

“什么?”他的语气轻扬让她的心莫名一颤,话刚出声,他已经举笔在合同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如果说这个协议更改是为了保障李子睿的权益,不如说是为了颜希晓方便展开自我救赎。有了这个协议,她就可以不用那么愧疚地面对李子睿,在谈及孩子的时候,一切可以拿到台面上畅言。

反正协议规定了,李子睿在期满之后会拿到36万元的赔偿。以36万元来成就这一切,其实也不算是很亏。

这样的心态让颜希晓可以活得更痛快些。几天后,她便与李子睿去计生办检查身体,继续办理手续。

又有一批人训斥他们办理得太晚,其实已经过了办理期。若不是希晓以前同事的妈在里面,这准生证可真办不出来。希晓好说歹说,终于在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让李子睿用钱搞定了事情,一切只待一个月之后拿本。

走出计生站的时候,李子睿不由哀叹,“这事可真是麻烦。”

“没办法,谁让咱们国家人口多,计划生育又这么严格。”颜希晓拦住出租车,道,“我以前也不知道,生个孩子也要三关五卡。”

两人苦笑着钻进出租车,司机师傅简直有着说相声的基本功,一路上嘴叽里呱啦,就没停过,许是看到颜希晓肚子,司机笑着问道,“姑娘,几个月了。”

“七个月了。”

“瞧你们两口子这模样,这孩子生出来绝对就是个漂亮胚子。”司机笑得爽快,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触到了乘客最脆弱的软肋。希晓闻言,有些尴尬地将头别向外面,好不容易等司机将这个话题过渡下去,回头看时,只见李子睿面静如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事后李子睿苦笑道,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时时挨人非义,他知道他选择的这条路,异常艰难,而且没有别的岔口可走。

挽留,该如何携手(2)

岁月如水般流过,尽管事情艰难,但是在两人约定俗成的情况下,倒也没出现太离谱的情况。希晓经常劝

慰自己,原本这一场婚姻就是利益合作,这次孩子的事情,至多算是在这协同利益上多了个条款。

不过眼看着这产期日益临近,颜希晓发现,李子睿脸色还是越来越不好看,他时常会紧抿着唇不说话,要不然就是吃完饭钻到卧室里,有的时候,还会莫名发火。

颜希晓一直忍耐,她知道,说是谁也不欠谁,可李子睿的压力还是异乎寻常的大。但是,这外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啊,那么造成他这么急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终于,这样的矛盾,在一天晚上积聚爆发。

晚上已经做好了饭,可李子睿突然打电话来说有应酬,会晚点回家。

这对于市场部总监的李子睿是常有的事情,考虑到前几次李子睿都是喝得半醉才归,颜希晓打算按照以前他爹留下的方子,熬些醒酒汤。却不料醒酒汤刚熬到半热,她尚在卧室迷迷糊糊打盹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仿佛是聚敛了很大的怒气,他唤她的名字都充满了焦躁与愤怒,“颜希晓!颜希晓!”每喊一次,都像是一场发泄与逼迫。

因为怀孕,颜希晓这几天出现嗜睡症状。等到李子睿唤得不耐烦的时候,她这才睡眼惺忪地自卧室出来,“怎么?”

他的身上是浓浓的酒气,一向对酒精自制力甚强的李子睿竟能喝成这样,让还在迷茫状态中的颜希晓不由一惊。她刚要去扶他摇晃的身子,却被他一挡:“颜希晓,家里你是怎么弄的?”

茶几上摆着的是希晓刚才要做醒酒汤的原材料,姜片,八角茴香等摊了一堆,确实看着不大利索,看他不悦,希晓忙快走到那里,刚欲俯身收拾,却被李子睿猛地拽起,“颜希晓,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

“事到如今,你真的打算生下这个孩子?”李子睿嘴里的酒气扑鼻而来,而他的手却渐渐加大气力,滚烫地扼住她的手腕,“你不觉得你该仔细想一想后路吗?”

被他吼得一惊的颜希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李子睿,你喝多了,咱们明天再商量这个问题。”

“我没有喝多,每一件事情我都思考得清清楚楚。颜希晓,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一旦孩子生下来,你置我于何地?你只顾着照顾你与那个男人的爱情结晶,你顾没顾及我的愤怒,我的痛苦?你太自私了!”

听闻他说她自私,颜希晓如同被浇注凉水,彻底清醒过来,她努力挣脱他的束缚,冷冷地看着他,“李子睿,我认为后路,我们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

“清楚?”他突然一声哧笑,“颜希晓,你就要用区区36万元,来赎回对我的欺骗与耻辱?你觉得这36万元,就能买通我做这个野种的父亲?”

“对不起,我不愿意!”

希晓没料到李子睿竟会用“野种”来形容这个孩子,一时间怒不可遏,声音也不自主地提高,“李子睿,你说话注意些!”

“你既然这么爱地个陆祈晨,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怀了他的种?你既然与他分手,口口声声地与他两清,又为什么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他突然轻笑,黑幽的瞳眸散发出无尽的犀利与寒冷,“颜希晓,你现在只不过是在玩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游戏,可气的是,你竟然想让我为你充当牌坊的工匠。我李子睿凭什么要为你和别人的野种保驾护航?”

“李子睿!”颜希晓气得已经变了脸色,“你有完没完?”

“我没完,我凭什么要完!”李子睿更加激动,他的脸色涨红,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我和你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要管我叫父亲!我还要劳心费力地抚养他,颜希晓,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 告诉你这是为的什么!”李子睿只觉得左颊一痛,继而眼前金星无数,而希晓突然回到卧室,再次回身时,手里多了个透明资料袋。那一瞬间,李子睿已然知晓一切。

果真,她狠狠地将资料袋甩在他身上,气道:“李子睿,你老实说,这一切是我强迫你的吗?”

“当初是谁拿着这些让我合作,是谁说用婚姻做幌子,交上点钱便可以拿到J市户口?而我如你所愿,让你顺利成为J市一员,怎么?到了今天,你尝到了甜头,倒觉得自己委屈了?”

“你可以说我贪财好利,没关系,李子睿,”她恨恨地看着他,“你当初不就是看上我这点了吗?怎么到了今天,你又后悔了?我告诉你,你得偿所愿,也要付出代价!”

“希晓,你说,会是什么代价?”面对她的暴怒,李子睿反而平静下来,唇角微勾,竟是一弯凄楚。他从资料袋中掏出合同,伸手递给她,“你如此义愤填膺,就给我定个罪名。”

冷冽的声音自唇齿间残酷挤出,颜希晓看也不看地伸手一拂,那几页纸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第七项第三小条,无故干涉他人私人感情者,无条件搬出房间。三年后,自动放弃房款的40%”。

李子睿微微苦笑,她背得如此熟练,可见对他早已反感入骨,说不定早就盼着今天。想起老一辈人说的话,可真是有道理,不可拿婚姻做儿戏,他明知故犯,也活该有今天的惩罚。

他走进卧室,拖出行李箱,将日用品和衣服胡乱塞进去,准备离开。

挽留,该如何携手(3)

拉开门把手的时候,她终于出现在他的身后她猛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李子睿,你真的要走?”

似是疑问却更像是挽留,他用力吸气,强迫自己将后一层意义自心底剥去。再一次开门却没开动,回头一看,竟被颜希晓用力拽住,“我刚才话说得重了……”她支支吾吾地低头,“你没犯第七条,也没那么罪大恶极,也……不用这么老实认罪。”

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局促不安,李子睿拉下她的手,迈至门外与她面对:“希晓……这一场游戏,我即使没犯第七条,也有了比这一条更严重的罪过。”他微微一笑,眸内却有了几分酸楚,“我走了。”

电梯声滴滴响起,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李子睿反身拉起行李箱,迅速走进电梯。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用手挡着电梯,黑亮眸瞳满是执拗:“李子睿,你告诉我,你犯了哪一条?要是不严重,本姑娘就饶了你,你不用这么自觉离开。”

“你不会饶我。颜希晓。”他看着她一笑,“第二十一条,我罪过深重。”

趁着她睖睁的工夫,电梯门再次关上,他与她的世界,第一次隔绝。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个变化,李子睿只觉得浑身无力,这么多日子,他已经全力避免自己深深沦陷,只怕再与那个女人产生不该有的交集。他不止一次劝过自己,平安度日就好,不要在乎那么多非义。可是从未料到,在爱情面前,一切东西都会成为变数。

他竟然在刚刚历经一次情劫之后,再一次与这样的感觉纠缠。

晚上应酬,突然有人提及唐都老总之子陆祈晨一事,据说,陆祈晨可能因为表现良好,再加上唐都与嘉泰携手保释,会提前出狱。

那人说得有声有色,甚至还神秘兮兮地勾勒了陆祈晨出狱的时间。

他当时看似是在漫不经心地听,其实却仿佛经刀割。说不清楚的感觉自那瞬间腾涌上来,突然滋生出难以抑制的沉浮不定。

一旦陆祈晨出狱,那就难免会与颜希晓产生纠葛,特别是还有孩子,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们情感的维系。

他越想心里越难过,冥冥之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仿佛希晓明日就会弃他而归向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尽管那个女人说不会再与陆祈晨有所纠缠,可是谁都能看得出,她对那个男人,仍然介怀,非常介怀。

他一直觉得颜希晓在此事上表现得异常的矛盾,一方面要忘记,一方面却又生下人家的孩子。现在社会,她不应该不了解私生子的处境。可是,却执意而行。

所以,她要用对他的亏欠,来成全对那段伟大爱情的祭奠。

这就是李子睿这几天对自身价值的评估,他李子睿对于颜希晓而言,就是一场爱情的祭品,一次现实的替代品。

除此,别无价值。

李子睿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样的路,经历过与冉若珊的纠葛,他越来越讨厌为情哀叹的男人。他的信条是用利益来冻结感情,可是没料到,上天派来一个更强大的融冻剂,那就是颜希晓。

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看着外面车来车往,李子睿心乱如麻,对于颜希晓,他很早便注意,但那时只为了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后来是结婚。他在她身上发现越来越鲜明的亮处,感情这玩意儿就是个癫痫症患者,你记不清楚它会什么时候发病,却对每一次发病过程都刻骨铭心。

而他,只是没料到颜希晓这个病毒会如此凶猛。

蓦然发现自己处境想要逃离时,却已然无能为力。

不过这样也好,拖下去更是无法抽身,不如趁早分离。

李子睿指了指前方,那是他在J市的老同学兼老同事梁落的公寓。他在J市打拼这么久,真正好的朋友却没有几个。实在是不怨他交际不好,而是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利益的颠簸,朋友或许可以是因为其他感情而生,却往往是因利而散,甚至是反目成仇。

梁落看到他提着行李箱进门,不由一惊,“你怎么了?”

“没怎么,散了。”李子睿走进房间,不等梁落回应,自己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我渴了,麻烦倒杯水。”

梁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好友,“李子睿,你没毛病吧?”

自从结婚,他可是见色忘友的原则,坚持了四个多月没到这里来一次,今天一来,还是像出逃似的拖着行李,立即让梁落兴起了八卦心思。

他递给他茶杯,笑道,“怎么,被嫂子赶出来了?”

“嗯。”李子睿这才觉得,距离喝酒已过了这么长时间,那种痛辣感觉依然在喉间游荡,以至于他嗓子火烧一般的疼,“借哥们儿这儿住几宿,说吧,我今晚睡哪儿?”

梁落指指沙发,“你要是就过一两夜,就窝在这沙发上算了,省得我还要给你清理床铺。如果要是打算打持久战,我就得给你收拾卧房去。”

“那你就赶紧去收拾卧房去!”李子睿横他一眼,慢慢闭上眼睛。

“哎,你大晚上来我这里作威作福来了。”梁落看他一副大爷的模样,坐到他身边笑道,“怎么,又被情所伤了吧?”

“一边儿去!”李子睿横他一眼,下意识地用手指揉着眉心,“我喝多了,头疼。”

“是被嫂子气得头疼吧?你也真是的,我那天还在同学面前夸你与老婆如胶似漆呢,你就来了这么个反面教材。”梁落戳他的胳膊,“兄弟,我觉得收拾床铺完全没有必要,依照我的观点,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吵架绝对是增强感情的绝对手段。所以没准儿,你明天就颠颠地回去了……”

挽留,该如何携手(4)

“回不去了。”李子睿突然睁开眼睛,黑色瞳眸散发出茫然失落,突然笑道,“落子,你等着喝我的离婚酒吧。”

“离婚?”

“嗯,离婚。”李子睿再次闭上眼睛,“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梁落虽然是李子睿好友,但并不了解他与颜希晓的所有事实真相。

当时李子睿突然通知大家说自己要结婚,众人都是十分惊讶。在对新娘子颜希晓好奇不已的同时,都猜测李子睿这是被冉若珊伤到极点了,这才做出的一个看似意气却十分幼稚的速婚行动。以他好强的个性,冉若珊先以户口为由抛弃他,他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何况,李子睿也拿到了J市户口,这就让他的这段婚姻更充斥了一种浓浓的赌气色彩。

众人在祝福李颜两人百年好合的同时,心底却在对这段婚姻抱着不敢恭维的态度。无爱婚姻,如何维持是一个太难的问题。可李子睿与颜希晓,硬 是用几个月的恩爱狠狠地打击了大家的俗世目光。正当大家对这段婚姻渐渐祝福的时候,没想到又传来这么个消息。两人竟要离婚。

看着好友疲累的面庞,梁落终是没忍心继续问下去,刚要起身去收拾卧室,耳边却传来他喑哑至极的声音,“别和任何人说。”

梁落应了一声,短短叹息之后走进卧室。

躺在陌生的床上,李子睿却毫无睡意。他有脑海不断浮现出临别时颜希晓的眼神,愤懑的,又带着那么浓浊的委屈,就那么恨恨地瞪着他,仿佛他是她最反感的玩具。

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他已向她表明心意,就说明,协议无效。两人已经无路可走。

除非,她也如同他这般想他。

想到这些,李子睿 不由得苦笑,看刚才颜希晓的样子。恨不得将他解剖了才算省心,又如何能对她产生感觉?

还不如就这样一觉沉沉睡去,管他明天是死是活。

李子睿扯了扯被子,刚要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大作,打开一看,竟是颜希晓的号码。

他盯着那跃动的屏幕发呆,最终抠下电池,塞到枕头下面。

想要一夜无梦,却终是无眠。

第二天,颜希晓是被电话声音惊醒的,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她看都没看便打开电话,“李子睿~”

却没料到,电话里传来的竟是熟悉的女声,似乎被她吓到了一样,怯生生道,“颜姐,是我……”

“哦。”颜希晓轻叹一声,又看了遍屏幕才发现竟是林然。

“有什么事儿吗?”自沙发上坐起来,她一时没注意,竟差点跪到地上去,不禁深深吸气,咬牙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

“你怎么了?”听闻她吸气声音,林然追问。

“没什么,在沙发里窝了一宿,姿势不对浑身疼。”颜希晓轻描淡写道,“你呢,工作出问题了?”

却听林然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怪不得……”

“怎么了?”希晓不面纳闷,“你这个丫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神神道道的?”

“我知道李总不高兴的原因了。”林然重重呼气,“颜姐,你可把我们害惨了,今天交上去的三个方案,池总监都过了,孙总也同意,可是到了李总那里,偏偏说没有执行力度,罗首席试着分辨了几句,谁知道李总竟与他吵了起来。而且还撕了他手头上一个案子……”

“三个方案全都不过,一般没有这样的事情。”林然似乎仍是心有余悸,声音慢慢低下来,“李总以前虽说严格,但不至于苛刻至此。他这一下自己倒是过瘾了,可策划部上周的工作完全废掉。我们现在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希晓一时怔住。

“颜姐,你们昨天吵架了还是怎么着?”林然怨道,“害我们白白地做了一天出气筒。”

“嗯,是吵架了。”面对林然,希晓无力回避这个问题,“他现在在哪儿?”

“李总吗?他现在去建设局了。刚走,所以我才敢给你打电话。”

“哦。”

“颜姐,我求求你了,就和李总和好吧。”林然夸张地叹道,“您要是再和他治气,你的民族气节倒是有了,只怕我们全都要成为炮灰。”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希晓无意中看到那张摊在地上的协议。经过她一夜地揉攥,那张刚签过的协议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尾页处的“李子睿”三个字在阳光下还泛出透亮的质感。仿佛是他刚刚勾勒出的字迹。

沿着“李子睿”三个字朝上看,便是昨天他所说的第二十一条。

为保合同阐述权益,甲乙双方不得产生感情,若有一方违逆,离婚后房产无条件归另外一方所有。

她的眼前再次出现李子睿昨天的表情:愤懑的,委屈的,不甘的,怨恨的,所有情愫都在他那双墨黑的眸中上演,一瞬便将那种夸张的复杂张扬到极致。看到第二十一条的刹那,希晓彻底瘫软在沙发上。

她想了很多,想做好饭时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丝毫不造作扭捏,仿佛她做的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想在经历舅妈借住的时候,他眸底明明渗透实在的是紧张,而脸上却是一派淡然闲适的轻松表情;想在遭受孩子事件的时候,他刻意隐忍心中委屈,不甘地在你们父亲面前表演夫妻恩爱时的局促与苦涩。

一切一切,如同流动的幕布一般,纷至沓来。

环顾一周,整个房间似乎还有他的气息,淡淡的薄荷香气。时不时还会掺些香烟味道。希晓坐回沙发,翻开手机上的电话记录,上面还显示着0时36分,电话无人接听。

那是她鼓起勇气才给他打的电话,可是他不给她机会倾听。

挽留,该如何携手(5)

后来又打了两个电话,听筒里的女声骄傲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颜希晓只能苦笑,这一场战役,来得莫名,终结得更是决绝。

手机电池已出现电力不足的符号,颜希晓刚要起身去换电池,却听外面突然有敲门声。想必是李子睿想起回家,颜希晓二话不说便疾步回去,一声子睿已经到了嗓子眼,打开门一看,却是乔越。

“乔越,”希晓不由一惊,笑容瞬时僵硬在唇角,“你怎么来了?”

“我来打你。”乔越挑挑眉毛,眼光在触及到她小腹处突然唇角浅勾,“怎么?不请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