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皱眉道:“这可奇了,大嫂一向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会闹了起来。”林妈妈道:“可不是,只是那个燕子也是个小丫鬟,我见问不出什么便说了她几句让她回去了。”

林氏道:“也罢了,听见这些事就烦,我只不理,凭他们闹去吧。”林妈妈笑道:“是了,只要姑娘好好地,少爷也能干,凭他们闹到天上去,咱们只管过好日子。”

林氏道:“卓颖可曾吃了饭。”林妈妈笑道:“我去的时候刚吃完,如今少爷正看书呢。”林氏道:“你平日多注意些,可不要让那些丫头钻了空子,做出没脸的事来。”

林妈妈笑道:“夫人多虑了,少爷还小呢。”林氏笑道:“十六岁,不小了,也该说亲了。”又笑道:“湘儿年纪也快了,明年十三岁了,该是时候好好看看了。”

林妈妈道:“可不是,咱府里老夫人来了信,说要看看外孙女呢,夫人也该打算着,到底是京城,地界儿大,人杰地灵的。”林氏思索着,只不说话。

第二日,大夫人便上了门,进门便哭起来,林妈妈极有颜色的带了丫鬟下去,林氏亲自递了帕子过去,大夫人只是哭诉:“老太太是不管家的,把这个家都交给了我,一年到头多少琐碎事,好事便是全家的光彩,坏事便是我办事不利,谁能明白我的苦楚,我只景枫一个孽障,如今他不争气,怨我没能耐教孩子,只和我说便是,便是打他骂他,也是望着他好的意思,如今她倒好,一声不吭的告到老太爷面前,说什么大少爷胆大妄为,**丫鬟,又怕捅出来,便把丫鬟撵回家,把人活活逼死,你说说这是什么话。我只不过找个婆子来问问,她便打上门来,分明是没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当着一院子的婆子丫头,我连个下人都不能审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林氏安慰道:“弟妹说话你是知道的,若是往心里去岂不自己找气受,景枫还小,慢慢教导便是,老太爷打他也是为着他好的意思不是。”

大夫人擦擦眼泪道:“弟妹说的有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景枫躺在床上,我心里就跟针扎的一样。”林氏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药膏,是极好的,大嫂带回去给景枫擦上,好得快些。”大夫人谢道:“昨日弟妹差人送去的就很好,我已经叫人给擦上了,只是还是吃不下饭,直喊痛。”

林氏无话,大夫人又道:“弟妹不知道,你大哥是个没气性的,整日除了读书就是跟着他那群朋友四处玩,过日子只靠我的嫁妆,如今我那边四个孩子,都未成家,还要靠着我的嫁妆给他们安排亲事,家里家外的你也知道,老太爷无官无职,只靠着租子还有那几家铺子,虽说日常嚼用够了,遇上个事情也要花钱,又哪里弄去,少不得我自己贴补,只是多少的嫁妆也有贴完的时候,到时我那几个孩子喝西北风去不成,景枫是我唯一的依靠,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还活不活。”

林氏安慰道:“如今大嫂当家的辛苦是不用说的,想必老太爷也看在眼里,你家景枫是长房嫡子,老太爷心底有数的,定不会亏待了去,如今打他,正是磨砺他,你且放宽心,待到景枫长大,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只怕你享福享烦了呢。”

大夫人破涕,道:“弟妹就是爱打趣人。”又道:“不是我爱嚼人舌头,实在憋闷的不行,除了弟妹,我还真不知找谁说道呢。”

林氏笑道:“牙齿也有碰着舌头的时候,大嫂日理万机,若有烦心事,只管来找我,反正我是闲人一个。”

大夫人笑道:“呸,我哪能担得起日理万机四个字,被二弟知道了,又说你岂有此理了。”林氏笑着忍不住红了脸,二老爷阮一棠和林氏鹣鲽情深,成亲十几年了房里只一个妾侍,还若有若无的,林氏温柔,二老爷为人也和气,二人少有红脸的时候,后来阮临湘调皮,二老爷便要罚她,林氏最是宠女儿的,当下就和二老爷吵了起来,二老爷哪里舍得对爱妻说什么重话,又气的不行,翻来覆去的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吵到最后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最后全家人都知道了,连老太爷也道:“一棠若和人争论,只岂有此理四个字便让敌人溃不成军了。”

大夫人看着弟妹脸红的样子,不禁暗叹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个弟妹出身书香之家,家中兄弟多却只她一个女儿,从小便受尽宠爱,如今出嫁,夫君也是爱如珍宝,房里干干净净的,自己又有儿有女,儿子读书争气,如今已是有了举人的功名,女儿也是可人疼的,万没有不遂心的,哪里像自己,大老爷自诩风流,纳了不少妾侍,两个庶女均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便是天生的操劳命。当下越想越是黯然,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林氏感叹不已,大夫人还是精明的,话说的虽有些过,但家中确实艰难,难为她理了这么长时间。

至下午,便有三夫人登门,三夫人上门不说话,只是哭,林氏忍不住劝道:“虽有些口角,到底是一家人,那里就生分了。”

三夫人道:“大嫂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的人,连句话都没有,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虽说婆子们可恶,到底是我的人若是说一声,我能拦着吗,这样给我没脸,幸亏是我,换了别人还不闹翻天。”

林氏也不知劝什么好了,这件事谁是谁非也难以公断,便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都是自家亲人,闹成这样也不像话,依我说,我摆一桌酒,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孩子们都大了,做父母的吵起来,岂不连累做孩子的为难,大嫂也是被气的,再加上景枫被老爷子打重了,她心疼孩子,怎么不恼。”

三夫人哭道:“我也知她是大嫂,一心想着说两句好话就完了,偏她不依不饶,捕风捉影的事也拿来说嘴,婆子丫鬟听去了岂不耻笑我们不明事理,胡乱冤枉人。”

林氏叹道:“话虽如此,大嫂也有大嫂的难处,不说别的,单单管家就是劳心劳力的,管家三年猫狗嫌,她忙着管家,有些事顾不上也是有的,我们也该体谅她才是。”

三夫人撇嘴道:“二嫂偏心。”林氏失笑:“哪里是偏心,你想想咱们家,平日吃饭虽是分开的,但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人情礼节都是由大嫂打点,论理该我们轮流管家,偏我们是清闲了的,只大嫂受累,若不体谅一二,岂能说过去。”三夫人不说话了,林氏叹了口气,大房和三房的矛盾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论底下怎样波涛暗涌,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如今撕破了脸固然出了口气,但也不好做人,李氏想是也想到了,便道:“依二嫂说的,我给她赔礼便是。”

阮临湘自然听说了这件事,如今大姐在家照顾大哥,二姐不是个省油的,见了五妹就说些有的没的,还拉着她,阮临湘很是郁闷,不过听说没两天谢氏,林氏和李氏不知在屋里说了什么,出来时都是笑眯眯的,吵架的乌云终于过去,阮临湘松了口气。

林氏笑道:“你瞎操心什么呀。”阮临湘道:“这两日二姐跟五妹不对付,我瞧着也怪别扭的。”林氏只笑着不说话,看人打点东西,阮临湘跟在旁边好奇道:“母亲,听说我们去了京城要去看外祖母是真的吗?”

林氏道:“是,你外祖母只有我一个女儿,偏我不能在跟前尽孝,如今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惦记着你,说真的,从你出生,你外祖母还没见过你呢。”

阮临湘问道:“外祖母家好玩吗?”林氏笑道:”傻丫头,就知道玩,你外祖母家中有几个表哥表姐,年纪差不了多少,正是爱玩的年纪,到了均可与你作伴。”

阮临湘听母亲提过,外祖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家世代书香,祖上积累了不少的祖产,倒也算是高门大户,她有三个舅舅,大舅二舅是外祖母亲生,三舅则是庶出,因自幼养在外祖母身边,倒也极为亲密,舅舅们因家规均不曾纳妾,是以门风极好,几个表哥表姐也都是极好的,如果到了京城,自然有许多玩伴,不似在家里,家中的亲姐妹只有大姐姐和她关系好,二姐姐向来说话古怪,三姐姐是个闷葫芦,五妹妹又总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无非是因为嫡出庶出的缘故,到了京城,就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便高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林氏见女儿一脸兴奋,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笑道:“等你爹爹从扬州回来就出发,如今我正给你外祖母外祖父和舅舅们准备礼物,你表哥表姐的交给你来准备如何。”

阮临湘笑道:“好啊。”又问:“只是该备些什么东西,母亲告诉我。”林氏笑道:“你表哥们就准备些笔墨纸砚,我以嘱咐你哥哥备着了,几个表姐就交给你,备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和新巧的簪钗缕环罢了。”

阮临湘道:“前两日母亲说给我打首饰,我见送来的东西里有极好的金簪,嵌着雕成各色花样的宝石,很是别致,就备那个如何。”

林氏笑道:“你看着办便是,记得挑几只上次你父亲带给你的雕的极为别致的木簪子,你表姐肯定喜欢。”阮临湘道:“我知道了。”当下高高兴兴地回房了,总算找着件事做。

第五章 进京

阮一棠从扬州回来已是三四天后的事了,因他自幼一起读书的同窗出了事,他便赶过去帮忙料理,因此耽误了一个多月,因林氏早已写过信告诉他回京城的事,此次回来见一应土仪礼物均备好了,便道:“夫人辛苦了,为夫不在家,难为你操劳这么多事。”

正巧阮临湘也在一旁给父亲请安,听了笑道:“母亲就算再辛苦,听了爹爹这几句话也不辛苦了。”阮一棠只呵呵笑着,林氏红了脸,斥道:“越发没规矩,该让你多抄点女戒收收性子。”

阮临湘扑在阮一松怀里撒娇:“爹爹,你瞧,娘亲要罚我,你要替我求情啊。”阮一棠笑道:“咱家你娘亲最大,连我都不敢驳她,如何替你求情。”

阮临湘笑道:“哦,我倒忘了,就是爹爹替我求情,也只是岂有此理四个字,还是不帮的好。”林氏当着一屋子丫鬟,笑骂道:“你个鬼丫头,越发上来了,仔细我打你。”

说着就作势上前欲打,阮临湘一溜烟跑开了,躲在门后偷笑道:“爹爹回来女儿高兴,多说几句也不行,罢了,就将爹爹还给娘亲吧,省的我还要多抄几遍女戒。”

说着就跑了,木兰木葵跟在后面就追,林氏对着女儿的背影气的无法,转身朝阮一棠道:“都是你惯得她如此。”

阮一棠道:“这我可不敢当,当初我要教训她,你只护着,如今你纵出个刁蛮丫头,还来怪我,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也大笑起来,林氏也无奈的笑了,真是冤家。

七月末,盛夏即将过去,天气也不那么炎热,阮老太爷带着家眷,和容家结伴上京,因人多,便准备了四条船,一条船是阮老太爷和三个儿子再加上容知府和几位幕僚,一艘船是容氏和容家母女并阮家三位夫人和五位小姐,一条船却是阮家的三位少爷并跟着去的管事仆从,最后一条船则装满了礼物。

阮临湘还是第一次坐船,高兴得不行,整天和容青琐一起跑上跑下,因是沿京杭运河一路向北,倒看到不少来往船只,阮临湘是好奇的,容青琐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相谈甚欢,连容氏也道:“好的跟亲姐妹一样。”

容夫人也打趣:“要是我还有儿子,一定娶回去做儿媳。”容夫人的长子已经娶亲了,容氏问道:“怎么不见你媳妇跟来。”

容夫人提起就笑的合不拢嘴:“启程时偏查出来有孕,我就让她留下来养胎。”容氏高兴道:“说起来,景枫也十七了,虽说阮家男子都成婚晚,婚事也该提了。”

谢氏忙道:“我正相看着,只是没定下来。”容夫人笑道:“孩子转眼就大了,娉婷十五了,我家青琐也十四了,灵珠几个也都满十三了,这几年可就热闹了,娶了媳妇嫁女儿,果真是多子多福。”

容氏听了更高兴,道:“老爷还说呢,娉婷是我们家的嫡长女,可要好好安排,她嫁的好,她妹妹也能跟着沾光,听老爷那口气,想是定下来了。”

谢氏大吃一惊:“婷姐儿的婚事我早有安排,不知老太爷提的谁。”容氏好奇道:“你有什么安排,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谢氏支支吾吾:“这不万寿节,皇后娘娘要给大皇子选妃…”容氏打断她:“这话再别提,正妃的位子是轮不到我们家的,难不成要我们婷姐做妾。”

谢氏急道:“这哪里能相提并论,老太爷是帝师,婷姐嫁过去,就算是侧妃也是有体面的,到时婷姐是大皇子侧妃,她们姐妹的婚事还能差的了。”

容氏却是极难得的生气了:“这种话老爷听见要生气的,好好地正头太太不做去做妾,老爷绝对不会答应了。”谢氏见容氏生气只得不提,却没歇了心思,林氏李氏对看一眼,没想到谢氏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容氏到底顾着谢氏的面子,没把这事告诉老太爷,以为谢氏会歇了这心思,不成想谢氏的主意更加坚定,写信托了娘家的兄弟打听这件事。

从苏州一路坐船到常州,沿扬州,淮阳,徐州到山东登州,最后在通州下船,坐马车一路往京城驶来,阮临湘是最怕坐马车的,颠簸的受不了,伏在林氏怀里睡觉。

林妈妈在一旁服侍着,林氏自从去苏州后就没回过京城,此时近乡情怯,频频问到哪里了,林妈妈笑道:“夫人别急,还得一会呢。”

林氏叹道:“十几年没回来了,什么都不一样了。”阮临湘迷迷糊糊的听林氏的话,问道:“哪里不一样了。”林氏笑着拍了拍阮临湘,道:“你外祖母在通州有一个庄子,我以前经常来这庄子里玩,通州的路不知道有多熟,以前哪有这么多车马啊,放眼过去都是田地。”

阮临湘好奇心一起,也不睡了,一咕噜爬起来,趴在窗口向外看,林氏赶紧去拉:“小祖宗,当心人看见。”阮临湘嘻嘻一笑。

阮府在京城的宅子极大,还是当年先帝赏下来的,阮老太爷当时还是太子太傅,因当时阮家人口少,阮老太爷为人低调,便只命人看守,一家人住在一所三进的宅子,当年离京时,就卖了三进的宅子,先帝赐的依旧让人看着,如今阮家上京,正好用得上,宅子在西城,四周都是清贵官员的大宅,离皇城也极近,一到门口,便看见冯管家上前来接,冯管家早来了半个月,专门来打扫屋子的。

因宅子大,各房便分散开住,阮老太爷和容氏住着正院,依旧叫宜兰院,谢氏住了宜兰院左边的院子,依旧叫祈然堂,林氏则住了宜兰院右边的碧梧院,李氏住在宜兰院的后面的小院如云台,阮娉婷姐妹几个则住到花园后面的院子,那几个院子依山傍水,风景极好,阮娉婷住了梨花苑,阮灵珠住了清越阁,阮灵鸢住了明月楼,阮临湘住了紫竹山房,阮予晴住了荷花洲,阮景枫兄弟三个则依次住到了外院的淡泊斋,栖露院,松涛阁。

姐妹几个住了新的院子都很高兴,容氏命人做了一大桌菜,一家人围着吃了在新家的第一顿饭,饭毕,便有丫鬟婆子来回各家送来的请帖,其中就有林氏娘家的帖子,容氏便让林氏等三个儿媳第二天一早各自回娘家看看,林氏高兴地不得了,赶忙命丫鬟们收拾行李,拿出准备的礼物。

阮临湘由林妈妈陪着住在紫竹山房,紫竹山房依山而建,地势较高,后院就是一大片紫竹林,阮临湘十分高兴,要去玩,林妈妈赶紧拉住,告诉她明天回外祖母家,阮临湘只得作罢,在屋内,看林妈妈带着木兰木葵木莲,木桃四个丫头收拾行李。

木兰嘻嘻笑道:“老太太说了,过两日不忙了要给每位姑娘添两个丫鬟呢,到时候人就多了。阮临湘道:“弄这么多人做什么,够使唤的不就行了。”

林妈妈笑道:“姑娘不知道,京城可不比在苏州,哪家的千金小姐身边不是七八个丫鬟跟着。当初夫人还没出阁时,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还有老太太身边派来的四个丫鬟,只伺候夫人一个。”

阮临湘咋舌:“怎么这么多人啊,那天天被这么多人围着,烦也烦死了。”木兰几个忍不住笑了,姑娘就是不喜欢人跟着,林妈妈无奈的笑笑,还是让夫人去问吧。

第六章 林家

第二日一早,林家就派了车来接,林氏带着女儿儿子并夫君一起回了林家,林老太太早早就在院子门外候着,身边三个儿媳服侍着,好容易见了林氏的车进来,林氏一下车,见了母亲也大吃一惊,下了车就和林老太太抱着哭成一团。

大夫人贺氏上前劝解,二夫人孙氏三夫人黄氏则上前扶了阮临湘下车,阮临湘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伤心,一见母亲哭,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林老太太一见,道:“可是湘儿,快叫外祖母看看。”林氏也擦了泪,命阮临湘给林老太太磕头。

阮临湘正想跪下,就被林老太太一把拉住抱到怀里,心肝肉的叫着,贺氏劝道:“老太太,既然姑奶奶和表姑娘来了,就不要伤心了。”

林氏也忍住泪给母亲擦眼泪,林老太太接过手帕,一边擦泪,一边道:“十八年没见了,叫我如何不想。”林氏也道:“以前没在母亲身边尽孝,如今来了,又惹得母亲伤心,就是兰儿的不是了。”

林老太太听女儿这么说,忙道:“不哭不哭,好容易团聚。”

说着一手拉着阮临湘,一手拉着林氏,进了屋子,阮一棠带着儿子先去外院拜见外祖父并舅舅,出了门便往外祖母住的天影楼去,林氏和阮临湘给林老太太行了礼,正一边一个的拉住说话,林老太太对阮临湘喜欢的不得了,亲自喂她吃东西。

林氏笑道:“母亲别惯着她了,在家就被我惯坏了。”林老太太笑道:“咱们家的女孩,哪一个不是惯大的。”正说笑着,见阮一棠和阮卓颖来拜见,忙命进来,林老太太一见阮卓颖就笑的合不拢嘴,听说他有了秀才的功名,就送了一套极为贵重的文房四宝,三位林夫人也各有见面礼,阮一棠不便在内院多呆,行了礼就被林大老爷叫走了。

林老太太道:“你们多年未见,只管去说话,这里有她们娘俩陪我就够了。”阮一棠称是,带着儿子去见林家的几位子侄。

林老太太又叫了林家的姑娘来见礼,大姑娘林微雨是大老爷所出,今年十六了,已定了亲,二姑娘林茜远是二老爷所出,十四岁,三姑娘林瑶珂是三老爷所出,和阮临湘一样,只有十二岁。

三位姑娘都是眉清目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见了姑母与表妹,十分高兴,围着问候起来,林老太太看她们说的和气,笑道:“你有婆婆要服侍,就罢了,一定要把湘儿留下,陪我几天,就当替你尽孝了。”

林氏焉能不应,就派了丫鬟去收拾阮临湘的东西,并告诉容氏,林老太太怕容氏不高兴,又派了身边的得力的妈妈跟着一起去,不到两柱香就回了,容氏断没有不应的,还送了许多苏州的小点心,林老太太高兴道:“幸亏我早就把芝兰院收拾出来了,正好给湘儿住。”

林微雨上前道:“老祖宗,我们带表妹去园子里玩行不行,顺便去看看芝兰院。”林老太太当然说好,有命丫鬟婆子们好好服侍,姐妹四个被一群丫鬟围着去了园子。

林氏未出阁时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真真是受尽宠爱,林老太爷在花园里修了一座芝兰院给林氏住着,暗合了林氏的闺名思兰,院子里种着各种品种的兰花,一到开花的季节,满院飘香,林氏出嫁后,芝兰院一直空着,自从知道女儿进京,林老太太便命人打扫了准备着。

三姐妹中,林微雨温柔大方,林茜远活泼可爱,林瑶珂柔弱惹人怜惜,阮临湘觉得几个姐妹都很好,总是没白来,一会便说到一块去了,林茜远拉着阮临湘的手道:“妹妹来了正好结伴去西山赏桂花,极好看的。”

林微雨笑道:“中秋还早呢,再说,是你自己想玩,不要拉着表妹。”林茜远见心思被道破,撅嘴道:“难道大姐姐不想去吗。”又笑道:“我可听说梅夫人最近要带着梅姐姐去赏桂花,到时候…嘿嘿”

梅家便是林微雨未过门的婆家,此时听了,羞红了脸,追着林茜远打道:“都是祖母惯得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林茜远嘴里央着又躲着,林瑶珂红着脸对阮临湘道:“表妹莫怪。”阮临湘笑道:“无妨,我在家时也是和几个姐妹这样玩呢。”

林茜远躲了过来,笑问:“妹妹可有这么爱打人的姐姐…哎呦”阮临湘笑道:“自是没有,不过也没这么爱调皮的妹妹。”林微雨忍不住笑道:“看看,来了一个嘴伶俐的把你制住了吧。”阮临湘只抿嘴笑,这几个姐妹真是有趣。

林微雨的大丫鬟剪春笑道:“表姑娘,你是不知道,二小姐说话可厉害了。”林茜远忙上前捂住剪春的嘴,跺脚道:“不许说,让妹妹瞧笑话。”

剪春被捂着嘴直笑,林微雨上前道:“快别闹了,还要带表妹去看屋子呢。”林茜远松手,拉住阮临湘的手,道:“妹妹可喜欢兰花,芝兰院本是姑母的闺房,空了这么多年,祖母又叫人重新修缮的,我去看了,种了好多兰花呢,可漂亮了。”

林瑶珂道:“姑母的闺名本就有一个兰字,院子里又种了兰花,极好极好。”阮临湘道:“母亲很是喜欢兰花,家里也中了许多兰花,我也问过母亲,是因为名字中有兰字而爱兰花还是因为爱兰花而取名兰,母亲却不告诉我。”

姐妹几个一路说笑到了芝兰院,院子因翻新不久,显得十分干净整齐,院子里或是种着兰花,或是摆着兰花的盆栽,几乎囊括了兰花的所有品种,阮临湘笑道:“这些兰花真好看,让舅舅舅母们费心了。”

林微雨笑道:“哪里的话,我们都盼着你来呢。祖母从半个月前就每天问一遍,兰儿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院子可收拾妥当了。”林微雨将林老夫人的口气学的惟妙惟肖,林茜远笑的捂着肚子道:“大姐姐你也使坏,我告诉祖母去。”

中午便是家宴,林老太爷林老夫人极为高兴,便不让立什么规矩,大家坐在一张桌子围着热热闹闹的吃饭,林老太太让阮卓颖阮临湘坐在左右两旁,不住的让丫鬟布菜。

林老太爷倒被赶到一旁去坐,林老太爷一辈子浸淫在书本里,性子温文尔雅,被赶到一旁也只呵呵一笑,他最关心的便是孙子的学业,见外孙阮卓颖已有功名在身,便对阮一棠说:“虽说来了京城是给皇上祝寿,这功课也不能落下,歇两日便和两个表哥一起念书去吧,来春可要考春闱了”

阮一棠点头称是,林家有一家学,请了名家大儒教导族中子弟念书,名声极好,很多别家的子弟也托人送来念书,阮卓颖进去念书,也是极为有益的。

林茜远见了,道:“祖父,可不可以让表妹和我们一起念书。”林家女孩子都在京城的沐德书院念书,沐德书院专收贵族少女进入读书,请的先生也是千金难求的,更兼沐德书院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只收嫡女,虽说束修极贵,但京城贵族人家依旧趋之若鹜,如今,若是没什么来历背景,倒是很难进去,阮临湘早就听母亲说过,若是能进沐德书院念书

倒是极好的,只是家中只有大姐和她是嫡女,若是只让她俩去,二姐三姐五妹定是不高兴的,于是祖母只不同意,如今,表姐为自己说情去念书,想必祖母也不好反驳的。

林老太爷看了外孙女一眼,笑道:“湘儿虽长得和兰儿有些像,性子却不一样,兰儿当初可不喜欢念书。”林氏嗔道:“爹爹,怎么扯起我来。”又道:“我们家有五个姑娘,若只湘儿一个去不太好,还是不去了吧。”

阮一棠心知妻子是怕自己不高兴,便道:“这有什么,我去告诉母亲,母亲听是岳父大人的意思,定不会反驳。”林氏见夫君同意,哪能不应,林老太爷便道:“罢了,我去说,湘儿定会如愿以偿的。”阮临湘高兴的说了声是。

林氏笑道:“湘儿很是喜欢读书,在沐德书院有良师益友,可谓遂了心意。”此后便定了下来,过几日便和三位表姐去沐德书院念书,当晚就留在林家,和外祖母一起睡,一直住了三天,容氏才打发人来接。

第七章 书院

没过两日,林微雨三姐妹便来阮府做客,顺便告诉阮临湘上课的事。

林微雨先将书院的情况告诉阮临湘:“书院院长叫关莲秋,原是名门淑女,后来因夫君去世,她在婆家一边守寡,一边教导家中侄女,后来渐渐出了名,这学生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索性买了一座宅子做书院,皇后亲笔赐字,沐德书院,如今关先生又找了几位名师一同教导学生,一位叫映碧,她是宫里出来的姑姑,我们只叫她映碧姑姑,映碧姑姑单教我们礼仪规矩,还有一位怜幽师傅,也是江南的名门之后,单教琴棋书画,最后一位是教导女红刺绣的江南师傅,她来自江南,有一手好技艺,这几位先生里关先生是很严厉的,教我们念书,映碧姑姑和怜幽先生都是极和气的,江南师傅不太爱与人说话,不过脾气也是很好的,到时你随我们去念书,定是要忙的团团转了。”

阮临湘仔细的听了,唯恐有什么不知道的到时候惹人笑话,林茜远笑道:“你放心,我和大姐,三妹都在里面念书,以后我们四个人作伴,若是有人欺负你,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微雨一手指头点过去,正中林茜远的脑门,笑道:“呸,还真不害臊,平日里替你收拾烂摊子就够了,可不能带着湘儿一起闯祸。”林茜远捂着脑袋冲林微雨做了个鬼脸,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过两日,阮临湘便和三位姐姐一起去沐德书院,阮府派了一辆马车,专门接送阮临湘,阮娉婷虽说也想去,但大夫人不许,让她在家中学着操持家务,阮灵珠几个虽羡慕但也无法,凭你什么出身,只要是庶出,一概不收,这古怪的规矩让她们几个只能望洋兴叹。

马车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扇黑油木门,进了门后,便是一个不小的院落,院落两边皆是拱形门,正前方则是大门,赶车的车夫避开,有婆子上前扶着阮临湘下了车,进了大门,阮临湘一抬头,忍不住惊叹一声,门后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马车在上面行驶也绰绰有余,石板路两边则种满了桃树,如今已是暮夏,桃花早已落了,不过可想而知,三月桃花盛开时,必是如云如霞,绚烂无比。

搀着阮临湘的婆子见阮临湘惊叹的表情,笑道,姑娘且跟我来,还有更好的景致呢。阮临湘冲她一笑,便进了门,石板路很长,尽头是个月形拱门,进了门,同样是石板路,两边却栽满了柳树,柳树正郁郁葱葱,望过去一片翠绿,在炎炎夏日确实让人生出一股凉意来,路的尽头是一间正房,由于柳树遮挡,看不到两边的厢房,只看到正房七间,雕梁画栋,精致非凡,门开着,却挂了湘妃竹的垂帘,帘子外有三两个小丫头在说话,其中一个是林微雨身边的剪春,她见了阮临湘,远远迎过来,笑道:“表小姐,你可来了,小姐可等了半天了。”

许是里面的人听见了剪春的话,没等阮临湘走近,门帘便被掀开,是林茜远,她笑嘻嘻的冲阮临湘招招手,高声道:“你可来迟了,当心先生罚你。”

阮临湘和几个姐姐相处几日,渐渐熟了,也是不拘小节的,当下回了个鬼脸过去,道:“我是第一次来,先生知道,定不会罚我。”说着,到了门前,剪春笑吟吟的打着帘子,阮临湘被林茜远拉进了屋子。

进门便可看见一张八仙桌,两边两张太师椅,下面两溜椅子,堂上挂着一幅雨后芙蓉图,两边悬着两副对联,是:倚云栽芍药,和月伴芙蓉。

林茜远拉着阮临湘向旁边的侧室走过去,侧室不大,却挤满了人,,靠窗是一张炕,上面摆着小炕桌和引枕,装饰皆是极淡雅的品月色,两边做了三个少女,都是眉目如画的大家闺秀,正对着门则摆了两张椅子,上面也做了人,阮临湘一看,是大姐林微雨和三姐林瑶珂,炕的对面是一张梨花木的桌子,上面笔墨纸砚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桌子前面也围了几个人,见林茜远拉着阮临湘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东西望过去,一时屋子里有些寂静,唯有林微雨上前迎了过来,笑道:“湘儿来了。”

又向屋子里的人笑道:“这是我表妹阮临湘,她随我姑姑姑父上京贺万寿节。”又向阮临湘介绍屋子里的少女,炕上的三个,左边的紫衣少女是长安侯嫡长女陶云韶,她旁边的青衣少女是大理寺少卿梅芝树的女儿梅舞月,也是林微雨将来的小姑子,右边的蓝衣少女是靖国公的嫡女韩宜安。

书桌边围着四个少女,站在中间的红衣女子是当今蓉妃娘娘的娘家侄女文姗姗,周围围绕的三个少女依次是宁嫔的娘家周家的嫡女周玉箫,太常寺吴家的女儿吴明月,工部尚书的女儿钟想容,梅舞月向来和林家熟些,当下下了炕,拉着阮临湘的手嘻嘻笑道:“这个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又对林茜远道:“长得比你好看。”林茜远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道:“那是,我的妹妹能不好看吗。”林微雨笑道:“真不害臊。”阮临湘敛衽行礼,大多数都回了礼,唯有文姗姗问道:“阮小姐可是那位帝师阮大人的孙女。”

阮临湘笑道:“不敢当,如今我祖父辞官回乡,一介草民而已。”旁边的周玉箫嗤笑道:“不要谦虚了,真是一介草民的话你怎么能有资格站在这。”

林茜远当时就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就算阮大人辞官,阮家也是书香世家,我妹妹也是名门之后,这地方你都能来的,我妹妹怎么来不得。”

阮临湘忙拦住林茜远,笑道:“姐姐别生气,周小姐也不是有恶意。”周玉箫见林茜远发这么大火,心下也露了怯,见阮临湘这么说,嘟哝道:“我又没说什么,这么凶。”

林微雨忙打圆场,梅舞月性格活泼,和林茜远最合得来,此时拉着阮临湘问东问西,倒冲掉了不少尴尬的气氛,梅舞月正唧唧喳喳的问,旁边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帘子掀了起来,进来一个小丫鬟,眉清目秀的,笑道:“各位小姐,关先生在蔷薇院等着各位小姐。”各位小姐听了忙准备去蔷薇院。

林微雨道:“这是正堂,叫翡翠堂,蔷薇院是我们平日里休息的地方,上课的地方在春熙馆。”阮临湘忙记了,当下众人出了侧室,转过正厅的插屏,从后门出了翡翠堂,后门外是一条小路,两边栽满了花树,此时长得郁郁葱葱,花朵娇艳,香气扑鼻。

过了小路则进了游廊,沿着游廊转了两个弯就是蔷薇院,院子里种满了蔷薇,院子里有许多丫鬟候着,见来了人,忙打起帘子,进了屋子只见比翡翠堂还精致,正厅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眉目淡然,一身装束淡雅无比。

林微雨悄悄道:“关先生。”旁边两溜椅子坐着两个少女,林微雨又道:“那两个一个是皇后的侄女兰清月,一个是长庆侯府的乐鸣玉。”

众人先向先生行了礼,关先生点了点头,众人都坐了下来,关先生看着阮临湘,林微雨忙上前道:“先生,这是我表妹阮临湘。”

阮临湘上前行礼,关先生到很和气的问道:“今年多大了。”阮临湘答道:“回先生,今年十二了。”关先生点点头,又问:“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阮临湘道:“只有一个胞兄。”关先生又点点头道:“你母亲是林家的女儿,我年轻时见过她,书香世家出来的到底不同,你母亲近来可好。”

阮临湘虽疑惑关先生竟会认识母亲,但仍道:“家母身体康健,多谢先生关心。”关先生笑道:“罢了,你既不是正经弟子,也不用拜师了,只管和你的三位表姐一处便好,也不负你祖父所托。”又问道:“人你可都认全了。”

阮临湘道:“认全了。”便一个一个的说过去,果然都认得,关先生先很惊讶,又笑道:“茜远是个多嘴的,肯定先告诉你了。”

林茜远撅嘴道:“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关先生没有生气,也没有接话,只是一笑,便道:“如今天气炎热,你们也不以读书,坐久了也困乏,就和前两日一样,跟着映碧姑姑学制胭脂水粉吧,等到夏天过去,可就没这么好的花了。”

众位少女很是高兴,乐鸣玉道:“先生,上次我制的香露您还喜欢吗。”关先生笑道:“香露极好,只是我不惯用香,到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

乐鸣玉很明显的失望了,林茜远偷偷道:“乐鸣玉最爱讨好先生了,偏先生不吃她那一套。”阮临湘也偷偷问道:“那我们不念书了吗。”

林茜远见阮临湘一脸呆样,笑道:“平日先生可不这么好说话,每到夏天先生便教我们玩,从不念书的,前一阵子还教我们做香丸呢。”

阮临湘听了,便放下心来,专心致志的跟着三个姐姐学制胭脂水粉,映碧姑姑年纪也是快三十了,却收拾的十分利落,一双手保养的极好,跟玉脂一般,她一边拿着杵捣钵里的蔷薇花,一边道:“这胭脂水粉也分三六九等,有些脂粉太过轻薄,只有青楼里的女子才用,有的水粉虽然华贵却太过庄重,年纪轻轻用了只会显老,只有在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场合学会用不同的脂粉才会凸显自己的优势,掩盖自己的劣势。”又拿出了许多水粉来拿丫鬟当示范,不同的水粉用了竟会现出不同的气质,众人被震住了,都专心致志的学。

晌午,各位小姐有的留在书院吃饭休息,有的则回家休息,阮临湘第一次来,怕母亲在家担心,便回去了。

第八章 烟花

林氏正等着女儿,连阮卓颖和阮一棠都在家,林氏忙问女儿:“在书院如何,可有人欺负你,几位先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