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和阿意谈心,阮临湘就有些手足无措,暗暗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不要发火,还拼命回想自己小时候在想什么,嫁人前有什么懵懂的小心思,好拿来作比较,可是回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当初林氏对她管得严,保护的也好,男女之情什么的在她看来都太过遥远,后来又遇到了许兰陵,许兰陵主动地成分居多,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近乎抢的娶回了家,少女怀春,情窦初开,貌似都是成亲之后的事情了。阮临湘叹了口气,暗想,还是算了吧,自己这些事情说出来又要被阿意嘲笑。

许兰陵不知对阿意说了什么,阮临湘进去的时候,阿意正倚在床头,坐在被窝里,披着头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见她进来,阿意忙起来,阮临湘上前按住她:“都睡了还起来做什么,要是着凉又要闹个不停。”

阿意乖乖的躺下来,看着阮临湘:“娘,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阮临湘和女儿哪有什么气不气的,故意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也管不了了。”

阿意急急道:“不是的,我听娘的话,只是我想找那个楚江城去。当时明明说好了比试的,受伤自负,可他一转眼就这样说,诋毁爹,我气不过嘛…”

阮临湘给她掖了掖被角,道:“这你可误会人家了。这件事明明是兰大人提起来的。你说当时遇上了兰家的姑娘,想必是她告的状,又被兰家给利用了,你说若是楚江城自己说的。被你一个女孩子当街打,他又有什么面子。”阿意道:“那他也可以马上出面澄清啊,说明这件事不就得了。偏偏躲着叫人误会。”

阮临湘道:“你这话也不对,楚江城若是出面澄清,那该怎么说呢?我技不如人。被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子打的鼻青脸肿,无还手之力,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建功立业了,镇南侯就教出这么个窝囊的无用的儿子吗?你叫楚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阿意不服气的嘟哝道:“当时比武他根本没尽全力,他若是尽全力,我未必赢的了他,是他自己故意甘拜下风。关我什么事。”阮临湘趁机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故意输给你吗?”阿意不屑道:“我知道啊,他故意输给我。就好像他吃了亏,我不占理一样,这样大家就都会责怪我,不责怪他了呗。”

阮临湘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的?”阿意道:“小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次在西北,我叫人打他,可他当时若是说自己是楚家的人,来家里做客的,我又怎么会打他?就算我叫打,下人也要掂量掂量的,可他偏什么都不说,还故意激怒我,害得我被罚,还要学规矩,我真是恨死他了,所以上次他故意打不赢我,我就故意当做不知道,好好打了他一顿,叫他还敢这么耍心眼。”

阮临湘又是一阵无语,阿意的想法根本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样,别的女孩子都要防着不叫胡思乱想,这位祖宗倒好,她都说得这么明朗了,还是在楚江城耍心眼上转悠,到底是多大的矛盾啊,能让阿意这么耿耿于怀。

阮临湘也不兜圈子了,索性道:“兰大人弹劾你爹纵女伤人,这也就罢了,只是担心你的声誉受损,到时候大家都认为你骄纵蛮横,嫁不出去,这才去找镇南侯商议,没想到镇南侯却看中了你,想叫你做他儿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阿意愣了一下,道:“我做镇南侯的儿媳,岂不是要嫁给楚江城了?”阮临湘道:“那你认为呢?好不好?”阿意立马跳了起来,嚷道:“好什么好,不好不好,我不要嫁给他,死也不要。”

阮临湘连忙按住她,道:“这不是来问你来了,你别急,你爹没答应呢,只是楚江城对你很有心,看得出是喜欢的。”阿意坚决拒绝:“娘,我不要嫁给楚江城,我宁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要嫁给他。”

阮临湘道:“爹娘自然不会逼你,只是觉得楚江城这孩子着实不错,你这么不喜欢他,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阿意道:“娘,你不是说过以小看大吗?楚江城这么会耍心眼,以后要是欺负我,我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我可不要嫁给他,娘,我给您说明白了吧,我不喜欢楚江城那样心思深沉的,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说了,我才十岁呢,怎么能嫁人呢?我不要。”

阿意语气坚决,阮临湘也就不逼她了,道:“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你爹自会想法子,只是阿意,娘问你一句,你又没有想过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阿意见阮临湘这么说,松了口气,嘻嘻笑道:“不知道,娘以前是怎么想的?”阮临湘道:“我哪里想过这样的事情,不过问问你罢了,你整日舞刀弄枪的,得什么样的人才愿意娶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呀。”

阿意不满道:“娘,您把我说的也太不堪了,应该说,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娶了这么能干的媳妇。”阮临湘见她没羞没臊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一下:“你呀,净知道闯祸,这两天不许再闹,也不许出门。”阿意乖乖应了,阮临湘见她答应了,这才吩咐了好好休息,才回去。

屋里吹了灯,一片昏暗,阿意撩开帐子,看着窗外的一汪清辉洒在地上,不由叹了口气,楚江城么,其实她也看的出来,楚江城看自己时眼神和其他人的不同,在看她的人里,爹爹的眼神是宠爱的,两个弟弟的眼神是又羡慕又嫉妒,娘的眼神是无奈又疼爱,家里的下人则是恭恭敬敬的。

可是楚江城的眼神,深深的,看不到底,好像有亮光,却又一闪而过,看得她慌慌的,不明白,阿意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每每看到爹娘充满默契的一言一笑,就不禁好奇造物主的神奇,一男一女认识了,日子过久了,就自然而然的如此默契了?还是两情相悦的人才如此幸福?

她曾经听外祖母说过,爹当年为了娶娘所做的努力,将来会有一个人也这么对她吗?会有一个人像爹对娘一样宠爱,知心吗?会有一个人能让她像娘对爹一样依赖吗?阿意想起来就有些羞涩,有些期盼,有些忐忑,会有的,一定会有的,阿意翻了个身,把那双深深的眼睛从脑海里晃掉,默默告诉自己。

第二日,许兰陵寻了个机会婉言拒绝了提议,镇南侯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回到家中,楚江城一脸期盼的迎上来,镇南侯叹了口气,道:“城儿,看来人家看不中你,这门亲事估计成不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安国公这么宠女儿,女儿不答应他就毅然的拒绝,看来你要抱得美人归,还要下一番力气呀。”

楚江城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衬得脸上的伤痕越发的红起来,镇南侯拍拍儿子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别这么失魂落魄的丢了咱们家的脸,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做出一番事业来,美人爱英雄,到时候,只怕安国公要亲自来提亲。”

这话带了几分玩笑,楚江城勉强笑笑,道:“爹,那咱们就不帮安国公了吗?”镇南侯道:“他看不上我儿,我心里的确不怎么想帮他,城儿你说帮不帮,你若说不帮,我拼了老命也要给你出口气。”楚江城叹了口气,道:“何必呢,为了这口气和安国公府闹得不安生,于爹的仕途也有碍,爹还是出面吧,免得闹得越来越大,皇上反而责怪咱们家不懂事,坏了大局。”

镇南侯赞赏的看了看儿子,他一辈子没纳过妾,夫人也就生了这么个儿子,人人都说楚家子弟单薄,怕是福薄的,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个顶人家十个,将来楚家交到他手里,势必要更显赫的,原本想着有个安国公岳父相帮,儿子的弯路要少走一点,没想到还是没缘分,又怕儿子伤心,不禁笑道:“你娘还担心着,怕真给你娶回个悍妇,罢了,许家女虽好,可和你无缘,也莫要强求。”

楚江城很想告诉爹许灵钗不是悍妇,只是个有些单纯,有些傻气,被人宠着长大,不知世事,无忧无虑,有些恣意张扬的小女孩罢了,可是动了动嘴,还是咽了下去。

安国公府,是夜,阮临湘忙了一天,正准备歇息,却见木兰匆匆赶来,悄声道:“夫人,上夜的瞧见大小姐院子旁边的墙外面有个人不停地徘徊着,叫人偷偷看了,是镇南侯世子,夫人您看怎么办?”阮临湘不由得愣住了,这楚江城,真的如此痴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谈心

阮临湘朝屋里看了看,许兰陵已经换了寝衣,正在看书,便吩咐木兰:“你先悄悄地把楚公子请到小花厅里去。”木兰应了一声去了,阮临湘又吩咐木桃:“我先出去,一会国公爷问起就说去了大小姐那里,遮掩好了,别叫国公爷发觉。”木桃点点头,知道阮临湘要出去,忙悄悄拿了披风来。

刚进小花厅,就见楚江城站了起来,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深更半夜在人家女儿的院子墙外徘徊,任谁都要发火的吧,只盼着安国公夫人莫要一状告到府上去,到时候爹觉得丢了面子,会更生气,那他和阿意的事情就不可能了。

阮临湘笑道:“楚世子别拘礼,尽管坐。”楚江城见阮临湘坐下才敢坐,道:“许夫人别这么客气,叫我江城或是城儿好了。”阮临湘笑道:“那好,我就叫你江城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么晚了,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楚江城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阿意习武,晚上说不定会出来走走,见不到面,能听听声音也是好的,没想到没有听见声音,可他也不舍得走,想起阿意,甜蜜又难过,不禁徘徊起来,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阮临湘笑着看着他,楚江城越发的慌乱起来了,站起来,羞愧道:“许夫人,这都是我的错,还望许夫人不要生气。”阮临湘亲昵的拉他坐下,笑道:“别这么怕,你的心思我懂,我的女儿有人这么牵肠挂肚的,虽说违了规矩。可我心里也是骄傲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出了许多事,又关系到你们两个孩子,想必你心里也难过吧。”

楚江城见阮临湘笑盈盈的,全无怒色。这才大胆道:“这并不是我们家的意思。我原本就想立刻出来澄清的,只是兰家逼得很紧,我爹不好说话罢了,还请许夫人莫怪。”

阮临湘笑道:“大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能怪你们孩子家家的呢,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最是粗心大意。她被宠惯了,觉得别人让她是天经地义的,我知道那场比试你一定让了她。只是同是习武之人,你越是让着她,她心里越不痛快,你若是凭真本事打赢了她,反倒能赢得几分敬佩,这也不怪你,是那孩子太任性了些。”

楚江城听了这番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要是有人故意让着他。他也不痛快,倒像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不行似的,楚江城忙道:“多谢许夫人提点。”

阮临湘笑道:“说起来,你今年也十二岁了。”楚江城忙道:“我虚岁十三了。”阮临湘点头道:“你十三了,就这么懂事,可是阿意不一样,大大咧咧,舞刀弄枪,女孩家的温柔,体贴她全然不会,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真的愿意娶阿意这样的吗?到时候你可能会被人嘲笑惧内,甚至阿意都没法子帮你打理好内宅,处理好和同僚家眷的关系,叫你为难,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呢?”

楚江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却了然,原来许夫人是怕他不是真心实意的,可是他的心意怎么说的出口呢,楚江城想了想,道:“许夫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希望您别怪罪。”

阮临湘笑着点点头,楚江城道:“我若直接告诉您我对您女儿的心思,您想必会觉得我不是真心,而是为了攀附权势,可是,恕我大胆,当年许夫人嫁给安国公的事情,想必许多人都曾议论过,大家都说,安国公身份贵重,人品高雅,配公主都绰绰有余,可是却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夫人,想必是一时新鲜,不长久地,可是如今看来,许夫人和安国公伉俪情深,全然不似人家说的那样,可见流言不可信,门第也不能成为阻碍,我就如当年的许夫人一样,很怕被人说是攀附权势,可我心里的事,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多说也无益,倒显得油嘴滑舌的,我只是敢对您承诺,也有那个资格承诺,您若将女儿嫁给我,我定会叫她过的跟您一样幸福美满,绝不叫您失望。”

阮临湘从刚开始的震惊到惊讶到赏识,现在甚至有些佩服了,她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用藏着掖着,当时我嫁与兰陵,可是兰陵亲自求娶的,你敢保证阿意对你能像兰陵对我一般吗?”

楚江城听了这话不禁有些丧气:“我知道她讨厌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叫她如此讨厌,要说是小时候的事,可那时我也不懂事,要是知道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和她闹的。”

阮临湘忍不住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之间有缘分,只是不知在哪里罢了,你也别这么丧气,阿意情窦未开,说什么也没用,只是我和兰陵都很赏识你,你若是能做女婿自然好,只是阿意那里…你也知道她的倔劲儿,谁都劝不了的,只能看你自己的,慢慢叫她回心转意罢了。”

楚江城听闻许夫人和安国公都希望自己做女婿,心内大喜,又听到后面不禁觉得无奈,当下道:“多谢夫人,我这先谢过了。”

阮临湘笑道:“等你成了女婿再一起谢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别叫爹娘着急,这样的事情别再做了,被人发现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扣下来,你和阿意的名声可就全完了。”楚江城忙道:“我知道了,定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阮临湘送走了楚江城,心情大好,这个楚江城看着是个有头脑的,难得的又对阿意一往情深,是个佳婿,可惜阿意不喜欢,又转念一向,阿意真的不喜欢吗?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呢?她不由抱了几分期盼,毕竟孩子还小,过两年再说不迟。

回到宁安堂,许兰陵还在看书,见她进来,扔了书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阮临湘由着木桃给换衣裳,笑道:“没什么,你怎么还么睡啊。”

许兰陵掀开被子叫她进来,又叫木桃端走了灯,这才道:“还不是等你,越发神秘起来了,连我也不肯说?”阮临湘心里高兴,想着告诉许兰陵也没什么,便把刚才的谈心说了一遍,许兰陵倒被勾起了以往的事情,笑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的忐忑,怕你们家人不喜欢,更怕你讨厌我,简直夜不能寐,直到你过门才好些。”

阮临湘嗔道:“谁说的,那时候在庆国公府,你叫人把我骗到花园里去,还有回苏州之前,你偷偷摸到我住的地方去了,我都记得,哪里有半分忐忑啊。”

许兰陵笑道:“在花园那次我把你惹哭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生怕你因此讨厌了我,后来圣旨赐婚,我又怕你觉得我仗势欺人,更加害怕,这才铤而走险,夜里去见你,解开了误会才好些。”

阮临湘嘻嘻笑道:“当时我真的有些讨厌你来着,可是后来见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和我说话,我觉得你好厉害啊,而且我也很感动。”

许兰陵回想当时情窦初开,毛头小子般的忐忑,到现在细水长流般的温情脉脉,顿时觉得感慨,许兰陵紧了紧怀里的人,亲亲她的额头,道:“湘儿,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后悔嫁我?”

阮临湘想了想故意道:“有些时候是有啦。”许兰陵哼了一声,报复似的咬了她一口,阮临湘低声叫着躲避着,埋怨道:“讨厌。”许兰陵催促道:“快说。”

阮临湘认真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许兰陵道:“我也没有。”阮临湘眼睛一睁,道:“谁说的,你说过的,说早知道我是这样子,就不娶我了。”许兰陵叹气道:“还记着呢,爱记仇的小东西,还不是你气的我。”

夫妻俩在被子里闹作一团,阮临湘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感慨的,从当初十几岁就嫁给他,到现在儿女成群,从京城到西北再回京城,从安逸生活到四处避难,从你侬我侬到后来多了一个韩宜安,时光竟不知不觉走了如此之远,叫人回首时只暗暗惊心。

再看朝堂上,镇南侯因为楚江城的劝说,开始发表意见,说自己儿子和敏安郡主只是切磋武艺,并无矛盾,自家儿子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并无怨恨。此言一出,皇上就指责兰大人小题大做,斥责几句就罢了,对楚江城却是大加赞赏,说他有男子汉气度,敢赢也敢输,因此那些暗地里说楚江城窝囊的人顿时就不敢吱声了,这一危机顺利解决,阮临湘暗自感叹,这一闹倒好,多了个极为优秀的女婿候选人。

唯有阿意,懵懂不自知,在府内扬言道,算楚江城识趣,不然还要教训他一顿,阮临湘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想起楚江城的情深脉脉,不由怀疑的问许兰陵:“你总是夸阿意聪明,她到底哪里聪明了?”

许兰陵笑道:“阿意念书练武,学什么都快,难道不聪明,只是还小罢了,又随了你的傻气,也难怪。”阮临湘一眼瞪过去,许兰陵赶忙噤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千夫所指

阿意和楚江城的矛盾本就是兰大人的垂死挣扎,如今被点破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不了了之,如今太后的病情渐愈,皇上也没有再提处置兰大公子的话,只是将人仍旧关在牢里。

没过多久,玉嫔被诊出喜脉,大家的眼神都盯在了玉嫔的肚子上,阮临湘和许兰陵皆是松了口气,这样大家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如何的泼辣了。

玉嫔出身高贵,且平日里性情温和,人缘很好,玉嫔有了身孕,皇上迅速将她晋为玉妃,还私下许诺,无论生男生女,都会再晋位为贵妃,这样的话玉嫔就成为唯一一个仅次于皇后的妃嫔了,一旦皇后被废,玉嫔便是下一个皇后,这个暗示也是个诱饵,使得玉嫔背后的蒋家更加的忠心耿耿,兰家,越加的被人遗忘了。

最近阮临湘出门听得最多的便是玉嫔又得了什么赏赐,太后又赏了什么东西,蒋家老太太又添了多少的香油钱,许了什么愿,再者便是打听蒋家的少爷小姐,有合适年龄的子女都准备上门求娶。阮临湘叹道:“想起以前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兰家也是如此风光,不知道再过十几年几十年,蒋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兰家。”

许兰陵笑道:“兰家恃宠而骄,自然叫皇上心生防备,蒋阁老却是个聪明的,一来蒋家人口少,除了嫡支一脉,其余的皆遵从家训回了老家,玉妃只有两个哥哥,皆是一母嫡出,且如今蒋阁老身居高位,便拘着两个孙子,听说他的嫡长孙现在才只有一个四品的官职,他的幼孙更是没有入仕,这样一来,蒋家不会坐大叫皇上忌惮,等蒋阁老退隐。皇上为了恩赏也会提拔蒋家的子孙,蒋家的富贵自然延绵不绝。”

阮临湘叹道:“蒋阁老当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许兰陵道:“最近蒋家荣宠甚盛,兰家一倒,京中有权势的便只剩下咱们家,镇南侯家。庆国公家和蒋家了,蒋阁老还提出了召引封侯入京的建议,皇上已经采纳了。”

阮临湘好奇道:“什么叫封侯入京啊?”许兰陵解释:“往前数三代,有一位景帝,那时候京中王侯颇多,许多都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子孙繁衍愈盛,却一代不如一代,整日打架闹事。弄的京城乌烟瘴气,景帝便循了古制,将位高权重的王侯分封到各地去,到了自己的封地上,王侯的权利便大如天,所以那时候京城的许多王侯便分出了京城,如西北原来就是平西侯的封地,后来那位侯爷被褫夺了爵位。皇上才设了都督府,如今致寒又被封为平西侯,封地西北,还有镇南侯,原先也是分封在西南那一片的,如今进了京。”

“这制度虽然好,使京城平静了许多,可王侯到了封地上,多半会不服管教。后来又历经两朝,许多封地的王侯皆被褫夺爵位,另设府衙管辖才好了些,可是这制度到底没废除,且如今还有几家仍沿袭下来,蒋阁老此举一是帮助皇上收复权利,二是平衡京城的势力,今时不同往日,京城的权贵之家较少,便容易形成一方独大或结党。召引封侯入京便可化解这一局面。”

阮临湘道:“既如此,那么凤姐姐便可跟着一同入京了。”许兰陵道:“这事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难,那些王侯山高皇帝远的一方独大,为什么要入京受辖制呢?”

阮临湘道:“那当初镇南侯怎么愿意进京呢?”许兰陵笑道:“当时冀王叛乱,皇上便分了一部分军权给镇南侯,当时分封王侯的时候便有一个规矩,凡是掌军权的王侯世家都不许封地,当时凌寒虽然也掌了军权,可西北不同其他地方,需要镇守,这才回去,镇南侯便依例进京。”

阮临湘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看这事有几分把握呢?”许兰陵道:“今上胸怀大志,早有此意,如今蒋阁老提出来自然合他的心意,想必除去兰家后,这件事就会被操办起来了。”

阮临湘点点头,道:“这事若是成了,京城就热闹了,你看如今,权贵之家少,和阿意同龄的就更少了,将来议亲的时候也挑不着好的,现在可好了。”许兰陵笑笑,没有说话。

半夜时分,阮临湘睡得正迷糊,却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起身一摸旁边的褥子,兰陵不在,阮临湘意识清醒了一些,披了衣服起身走到门口,听见闻管家在廊下的低语声,阮临湘心生警觉,侧耳仔细听,却只听见“玉妃…皇上大怒…诏书…”

阮临湘心里越听越惊,低声喊了声:“兰陵?”外面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没一会,许兰陵披着衣服进来了,见她站着皱眉道:“快回去,别着了凉。”

阮临湘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兰陵将她按到被子里裹住,这才叹了口气,口气阴郁:“玉妃小产了,传出的消息说补药里下了红花,皇上严刑拷打,熬药的宫女扛不住,说是皇后指使的,皇上已经把皇后关了起来,废后的诏书都写好了。”

阮临湘吃惊道:“这…怎么会这样?”许兰陵道:“刚才皇上派了人来说的,想必消息还没传出去,我一会就进宫,你安心在家,别担心。”说着便窸窸窣窣的开始换衣裳,阮临湘忙起身给他拿衣裳,却被按了回去:“别急,你睡你的,我自己来,别着凉了。”

阮临湘只得躺回去,看着许兰陵快速的换衣裳,担心道:“你这次要去多久,兰家总不会造反吧?”许兰陵亲亲她的脸,道:“不会,估计天亮就回来了,别担心。”说完就出去了。

阮临湘躺了一会,还是觉得心惊的厉害,玉妃小产,矛头直指皇后,是别人栽赃还是事实?兰家岌岌可危,皇后应该不会做这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可若是栽赃,谁又敢呢?

纵然皇后不得宠,也是一国之母,除了皇上,谁敢栽赃给她呢?若这一切都是皇上指使的,那皇上的心思也太狠了,生生的把孩子给打下来,就苦了玉妃了,无缘无故丢了一个孩子。

阮临湘再也睡不着,便叫了木桃起来服侍起了身,天还没亮,整个安国公府还是一片静谧,阮临湘坐了一会觉得凉意侵身,木桃端了热茶过来道:“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这个时候是最冷的。”阮临湘接过茶捧着暖手,还是心神不宁的。

直到天大亮,阿意阿尔阿山都来请安,见许兰陵不在便问了几句,被阮临湘打发过去了,送走三个孩子,总算把许兰陵等来了。许兰陵神色倒还好,就是有些憔悴。阮临湘忙迎上去问道:“可吃饭没?”许兰陵道:“哪里有时间吃饭。”阮临湘又忙吩咐去准备饭菜。

许兰陵进去换了衣裳,这才出了喝了口茶,舒了口气,阮临湘忐忑的坐在一边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许兰陵道:“兰家是彻底完了。昨天皇上一怒之下写了废后的诏书,太后也没拦着,只是病倒了,玉嫔那里倒还好,有太医守着,皇上把我叫过去就是为了历数兰家的罪状,连前两年兰家占地的事情也写了出来,今天上朝只怕就要宣读废后诏书了,还有就是要抄捡兰家了。”

阮临湘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倒吸了口气:“怎么会这样?那要真的是皇后下的吗?”许兰陵道:“宫里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只要有证据,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是黑的,看来皇上铁了心不留兰家了。”

阮临湘忧心忡忡道:“这下又要几天不安生。”许兰陵安慰道:“兰家如今已经是千夫所指,翻不出什么事情来的,只管放心好了。”阮临湘点点头,道:“这几日忙不忙?”许兰陵道:“我倒还好,皇上吩咐了刑部尚书处置这件事,我用不着出面,放心好了。”

果然,到了晌午,就听到兰家宅子所在的那一片地方传来哭喊声,呵斥声,足足到了下午才消停,整个京城极有默契的安静下来,大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四处冷清的厉害。

到了傍晚,许兰陵又进了一次宫,直到半夜才回来,带来了兰家的最新的消息:“皇后听闻了消息自尽了,兰家已经被封了,兰大人和兰家的男丁都被处以极刑,估计明天就会行刑,你约束好下人,这两天别四处跑。”

阮临湘点点头,心里越发的心惊:君命不可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前两天兰家还生龙活虎的弹劾许兰陵,如今却是覆巢之下,全无完卵了,兰家男子处死,女子必定会没入贱籍,充当官奴官妓,乐伶,下场和当日冀王一派的女眷何其相似。

许兰陵见阮临湘神色抑郁,知道她受得冲击大,恐怕受不了,便安慰道:“别担心,这样的事情只怕还要发生数不清的次数,慢慢就习惯了,京城虽好,也是是非极多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拖下水,越是位居高位越是如履薄冰啊。”阮临湘看看许兰陵,叹了口气,许兰陵知道她想什么,无非是怕皇上也忌惮安国公府,到时候纵然没烦什么错,也会被莫须有的罪名绊住,许兰陵安慰道:“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回书院

兰家的事情就如一道闷雷,事发的突然,众人却都没有追究,而是齐齐表示沉默,兰家上下行刑的第二天,京城便恢复了一些活力,林氏忙不迭的带着虞淮月上门,林氏拍着胸口道:“前两日兰家还在为阿意的事情闹腾,这一转眼就散了,听了消息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

阮临湘虽然也是受了惊,但对着林氏却一副安慰的表情:“娘别担忧了,兰家的大家心知肚明,是早晚的,不过太突然了些,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虞淮月也道:“昨天娘就急着要来看看,只是要经过菜市口那,听说兰家的人在那行刑,才被我们劝住了。”阮临湘不想说这个叫她们继续担心,便岔开话题道:“对了,娘,阿意已经快十二岁了,我打算叫她去书院念书,你不是和关先生相熟,不如引荐一番。”

林氏听了这事,便把心思转了过来,道:“去年我就想着叫你把阿意送进去,一忙起来就忘了,阿意也是年纪了,该出去叫人相看着,过两年订了亲事,再准备两年嫁妆,正好十五岁及笈就能出嫁了。”阮临湘见林氏三言两语就把四五年的事情说完了,忍不住一笑:“哪里有这么简单,阿意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天天就知道调皮闯祸,一听说要带她去做客就烦的要命。”

林氏道:“你也不能一个劲惯着她,年纪到了就该管起来了。”阮临湘道:“您现在说得好听,我一管起来你就说我吓着孩子了,我可管不了。”

林氏听了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争辩道:“你看看当时我怎么管的你?打过你没有?”阮临湘调皮道:“我当时可没这么不听话。”林氏笑骂道:“还敢说这话,当时差点没把我愁死。”虞淮月只在一旁抿着嘴笑,看母女两个拌嘴。

阮临湘见阿意不在,便将楚江城的事情说了,林氏道:“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只是阿意不喜欢,就算过到一起去也不安生。”

阮临湘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放眼满京城看看,能配得上的人家就这么几家,何时年龄的就这几个,当真是难挑。”林氏道:“最近不是说什么召封侯入京,到时候就有的挑了。”

阮临湘道:“说起来这些人家都是没听过的。”林氏道:“难为你不知道。这些人家都是百年传家的书香世家,你像文昌侯裴家就是如此,裴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二,都没定亲的,还有善勇伯程家,程家有个嫡出的女儿,倒和阿尔阿山一般年纪。永宁伯嵇家在你曾祖父那时候还和咱们阮家是世交,一个是嵇康之后,一个是阮籍之后,关系极好的。嵇家的嫡长子也有十三了,门当户对,正是婚配的好年纪,次子也不错,也有十二了。”

阮临湘听林氏如数家珍般不由听愣了:“娘。你知道的可真多。”林氏笑道:“我们那时候正是家里兴旺的时候,来往的人家也多,哪像现在,都离得远了,当初嵇家的长子娶亲时你爹还过去贺喜了呢,后来你和你哥哥成亲嵇家虽说送了礼,可到底没人来了。”

阮临湘听了林氏一番话,信心大增,只等着这些人家入京后正式的开始挑女婿。等过两天,挑了个日子,便和林氏带着阿意去了沐德书院。

阮临湘自从嫁了人,已经十多年没回去了。可书院却没什么变化,因不是季节,桃花和柳树皆没什么看头,关先生年纪大了,一身莲花青纹的裙袄,头上簪着银簪子,十分素净。关先生亲自迎了出来,和林氏续起话来。

林氏笑着指着阿意道:“这是我外孙女,到了年纪了,想叫她出来多结交些手帕交,免得闷在家里,又怕被人带坏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最合适。”关先生笑道:“这些日子我也闲着,若是你放心,只管送进来,许夫人就是我教过的,现在想起来,就属她有福气。”

阮临湘笑着上前行礼:“关先生。”关先生本是严肃的人,如今竟难得的开玩笑道:“一别十几年都没见你,怎么?怕我们见你过得好,上前沾光吗?”

阮临湘笑道:“先生这话叫我有些不敢当了。”关先生笑笑,又看着阿意道:“这就是敏安郡主吗?”阿意忙上前行礼,因阮临湘事前提点过,阿意十分乖巧,把从三个嬷嬷哪里学来的规矩都用上了,看起来十分像样子:“先生只管叫我阿意好了,阿意见过关先生。”

关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这孩子我就收下了,咱们也别在外面了,进去说话吧。”说着便带路进了翡翠堂,翡翠堂的摆设依旧,只是桌椅板凳的垫子皆换了新的,阮临湘看着正堂挂着的那副雨后芙蓉图以及两边的对联:倚云栽芍药,和月伴芙蓉,竟恍惚起来,想起来,她也是十二岁的年纪,第一次进书院,带着好奇带着忐忑,接受当时众位贵女的打量和猜测,那时候,韩宜安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眼神冷冷清清的看过来,随即又偏过去,钟想容文姗姗吴明月站在桌前作画,抬起头来打量她,还有见先生时兰清月高贵典雅的站在一边,乐鸣玉嫉妒的看着她,那时候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生生的,而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当年共赏花人,如今一个也不见。

阮临湘有些伤感的叹息一声,阿意好奇的看过来,拉了拉她的手,阮临湘随即豁然开朗,她的豆蔻年华早已经过去,如今的娉娉袅袅十三馀,已经属于她的女儿了,阿意会像以前的她一样,有好朋友,也有敌人,有幸福美满的日子,也有坎坷难走的路,等到阿意有了女儿,女儿长大,这豆蔻年华又都属于她们了,时光永远不等人,一个不留神,她已悄悄走远,再不回头。

阿意趁着林氏和关先生叙话的功夫,拉着阮临湘把书院逛遍了,阮临湘细细的告诉她这一处房舍一般用来做什么,哪里好玩能去,哪里不能进,哪里要先生答应才能进,阿意转了一圈,好奇道:“娘,你以前在这里念书的时候,都学什么?”

阮临湘抿嘴笑道:“那时候先生教的东西可多呢,从礼仪规矩到行为举止都教,闲时还教我们如何送礼如何收礼,人情往来如何打点,甚至女工刺绣,胭脂水粉,都教过。”

阿意忍不住咋舌:“竟然要学这么多东西。”阮临湘点点头:“是啊,以后阿意也要学这些,我知道阿意只喜欢练武,可是阿意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要像娘一样当家作主,到时候整个内宅都要你来打理,你还记得当初娘教过你归置东西吗?那些只是最简单的,阿意要学的还多着呢。”

阿意听了叹气道:“真是好麻烦,可不可以不学?”阮临湘认真道:“不可以,以前阿意想做什么我都顺着你,这次你可要听娘的,难道阿意想将来嫁出去了因为不懂这些被人嫌弃吗?”

阿意摇摇头,其实嫁人这些对她来说还是很朦胧的,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可是听娘说的这么严肃,她也有些担忧了:“那好吧。”阿意踟蹰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阮临湘却是极高兴地,阿意虽说调皮,可说出口的事情一向是坚决做到的,十分叫人信任。

因现在书院里学生较少,阮临湘便和关先生约定了,等来年开春阿意再正式来上学,出了书院,林氏便被家里的人匆匆叫走了,阮临湘觉得阿意表现不错,决定奖励她一番,带着她在外面吃饭,逛一逛才回去。

下午,阮临湘便带着阿意去置办新衣裳新首饰准备过年的时候穿,阿意的衣裳料子向来是内务府按季节送来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可是阿意因要习武,穿了几次就破了,因此阿意的衣裳都是另选了结实耐磨的料子裁的。阿意选了两匹雨过天青色的料子,阮临湘又给她挑了一身鹅黄的,一身浅绿色,阿意喜欢素净的颜色,可那些青色的衣裳到底不适合小姑娘,阿意皱眉道:“娘,这料子叫我怎么穿啊。”

阮临湘道:“怎么不能穿,你瞧瞧笼香笼晴姐妹俩,跟你差不多的年纪,打扮的花朵一样,这才是女孩子该穿的衣裳呢,那青色的你习武的时候穿,这几身留着做客的时候换上罢了,回去再叫雨纤几个挑几批喜庆的料子裁两身衣裳,过年的时候免不了进宫,到时候太素净了也不好。”阿意听了这话,虽说还是嘟着嘴,可到底不反对了。

阮临湘又和首饰店的老板打了招呼,回去去取金条来,给阿意打一套合适的首饰,阿意的金银首饰虽多,可都是别人送的,有的不合年纪带,有的样式老了,阮临湘便想着给阿意重新定制一套。首饰店的掌柜笑眯眯的把母女俩送回去,阿意上了马车,倚在阮临湘怀里低声道:“娘,刚才那些东西值多少钱啊,你看那人笑的。”阮临湘忍不住一笑:“这你就别管了,好好给我争口气,别大大咧咧的叫人笑话,知不知道。”阿意只得点点头,想起以后的苦日子,阿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主余香

兰家被灭,皇后被废,无论是京城还是后宫,都经历了一番权力中心的转移,玉妃失了孩子,皇上为了补偿她,又晋了玉贵妃,如今暂摄六宫,管理宫里的事务,荣嫔因出身兰家,虽没被波及,可兄弟父母都受了牵连,如今已经不得宠了,被关在宫里,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静嫔原先和玉贵妃是一派的,如今没了共同的敌人皇后,便疏远开来。

皇上子嗣艰难,到现在还只有乐善槿留下的大皇子余槿,皇后所出的公主余香,可二人的生母皆是因罪而死,出身不好,大皇子还好,已经十三岁了,开始念书上学,而余香公主就比较惨,如今虽说养在太后宫里,可太后也是伤心过度,整日躺在床上,宫里的人又惯会捧高踩低的,玉贵妃又因皇后没了孩子,心怀怨恨,平日里显出一点半点来,就有人上赶着去巴结,因此皇上接到消息说公主昏迷不醒的时候,有种终于的感觉。

余香公主只有一岁的年纪,却全然没有小孩子的白白胖胖,反而瘦的跟小猫咪一样,哭起来也是低低的呜咽着,如今小小的身子缩在襁褓里,脸色青白,意识不清。

皇上心疼的抱过来,虽是女儿,可也是嫡出的公主,他的嫡长女呀,竟然沦落成这样,他青着脸一脚将奶娘踹倒:“你是怎么看护公主的?把公主弄成这个样子。”奶娘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刚才给公主喂了奶,只一会就这样了。”皇上脸色不虞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因是太后的宫殿,他也不好处置人,只抱了公主回了长春宫。

许兰陵被匆匆召进宫的时候心里还嘀咕着,这又会是什么事情,兰家已经除净了,召封侯入京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忙着。会出什么事情呢?这就是作为皇上心腹的苦处,什么事都要问,什么事都要管,哪怕你正跟老婆孩子吃饭呢,也要马上奉诏入宫。

刚进长春宫。就见皇上身边的小夏公公苦着脸迎出来:“国公爷可算来了,皇上正生气呢。”许兰陵忙问:“出了什么事?”小夏公公压低声音道:“余香公主的事情,才刚太医诊脉说公主中了毒,唉,你说说这事。”许兰陵暗暗想,没娘的孩子像个草,大皇子是个男子,以后建功立业就罢了,公主是个女孩子。又有一个被废的生母,当真是艰难的,只怕以后嫁不出去的。

许兰陵进去就听见低低的哭声,转过去一看,皇上正抱着襁褓来回的走动,晃着,一旁宫女端着药碗候着,见许兰陵来了。皇上忙道:“你可算是来了,你抱得孩子多,快来哄哄。”

许兰陵听了这话,顿时黑了脸,不过还真是的,三个孩子都是他亲自抱的,许兰陵上前接过孩子,回想以前抱阿意的时候,轻轻的晃着。没一会,孩子果真渐渐安静下来,皇上松了口气,道:“可算是好了,才刚急的我一身汗。”

许兰陵道:“别看孩子小,可娇贵着呢,一点不舒服就要哭的。”皇上听了,竟然发起怔来,没一会又道:“皇后走是走了,却苦了这孩子了。太后身子不好。自己都照顾不来,也没那个闲心去看孩子,交给其他人,玉贵妃心里有疙瘩,不会好好教导孩子,静嫔性子倒好,可是却不中用,荣嫔就更别提了,唉,你说说怎么办?总不能我亲自带着吧。”

许兰陵道:“这有什么,多找几个可靠地人看护着也就罢了,等渐渐大了,再学规矩,教教女红,识两个字,等及笈了就指一门婚事,皇上的女儿吗,还怕嫁不出去吗?”

皇上叹道:“你说得轻松,可孩子小,纵有得力的人看顾着,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说旁的,你看看玉贵妃,对着余槿都是极和气的,可是一见余香就犯拧,没个好脸色,我哪里放心。”许兰陵也只清官难断家务事,因此只是抱着孩子不开口。

皇上觑了他一眼,道:“不如你把孩子抱回去吧。”许兰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皇上却兴致高昂道:“回头我只说公主中毒死了,再收拾两个人做做样子,你把孩子抱回去就说领养的,纵然是养女,可在你府里有你夫人看着,还有几个孩子做伴,最起码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你看如何?”

许兰陵默不作声,把孩子往炕上一放,道:“皇上,这个主意可算不上好,大公主身份贵重,怎么能做我的养女呢?”皇上道:“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必不会亏待了这孩子,这孩子的娘虽是可恨的,可孩子是可怜的,我心里也疼她,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算不是公主又如何?起码的父母双全,且有姐妹作伴,比在宫里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