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做任务时间一到,她下意识就打开了阴阳师的app……

阴阳寮的会长果然是热心人啊,她才求助,立马就问她怎么回事,然后打算来解救她于水火了。

十年网友,一朝奔现!这是就要奔现的节奏啊!

可她虽然喝酒喝得有点上头,还没忘记今天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实验”,自己现在这一身血怕是要把人家给吓死了。

于是她果断拒绝了会长的好意,说:“会长你是法学院的吧?大师兄一定很有威信了,就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了,你把法学院的唐劲风叫来帮我一把就成。”

他怎么能不声不响扔下她就自己跑了嘛,好歹也跟她一道被锁,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跟她一起出去。

他也不想想,她一个女孩子夜晚单独待在空荡荡的实验楼里会害怕的呀,万一她有幽闭恐惧症呢?

奔现被拒,会长八成感受到了挫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下线了。

仔细想想,她也有点强人所难。唐劲风那么难搞,谁能使唤得动他呀?何况就算同一个学院的师兄弟,彼此之间也未必认得,更不一定给对方面子。

抱膝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她实在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这个味儿了,正准备厚着脸皮给林舒眉她们一个再度取笑自己的机会向她们求助,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里面有没有人?”

唐劲风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她一下跳起来,像古代被判了斩监侯的人终于等来了探监的亲人似的,哗啦冲到窗户旁边:“有啊有啊,我在这里!”

隔着窗玻璃,看不清唐劲风的脸色,只看到他在门口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法弄开那个锁,才转身去找管钥匙的老师。

高月被放出来的时候,管实验室的老师看到她身上的血吓了一大跳:“同学,你有幽闭恐惧症吗?那也不要用刀伤害自己啊,你大点声音喊一喊,总能叫到人来通知我开门的。”

“不,我这是兔血……”

“吐血??怎么会吐血,胃出血吗?”老师更紧张了,“要去医院吗,我的车就停在学校里,可以开车送你去!”

身旁的唐劲风淡定地说:“不用麻烦老师了,我可以送她去。”

哦哦哦,有男朋友啊,那就好办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今晚被锁的乌龙就当没发生过,也不追究是谁的责任了。

唐劲风拖着高月出来,她还在噼里啪啦用手机发私信:会长,我出来了会长!网恋吗会长?你太牛了,竟然真能使得动唐劲风!

会长肯定是看不上她这样的菜鸡啦,不过她实在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定要抒发一下!

泥牛入海,会长没有回复。

唐劲风的脸色很不好,这会儿在路灯下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了。她难得的有点怵,哂笑道:“那个……碰头会应该开始了,我们先去第三食堂吧?”

“你就这样去?”他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儿仿佛在看一条咸鱼,“你还是先回宿舍换一身干净衣服再说吧。”

“反正回宿舍也要经过三食嘛,我好不容易写好了起诉书,一定要去一下的!”

“你把起诉书给我就行。别忘了,我跟你一样,也是检方。”

“不行!”她很孩子气的把身上的包往后藏,“这个不给你看。”

那么详细的案情梳理,那么冷冰冰的公文控诉他父亲的罪行,他看了一定会很难过。

“你怕我贪功?”

她撅嘴:“不是。”

“那你先回去,收拾好了再来。”

唐劲风捉住她的胳膊不放,知道一放她就跑了。

然而两人在楼下这番你来我往,还满身是血,被正好路过去上晚自习的两个女生看到了,吓得人家一脸惊恐地跑开。

高月知道他最介意被人误会了,趁机敲他竹杠:“那你送我?”

“大家还在等着我回去开会。”

“所以我说先去三食呀,我好不容易写好的起诉书……”

“行了,我送你回去。”他终于妥协,同时把外套脱了扔给她,“把这个穿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高月裹住他的外套,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和味道,笑得像个傻瓜:“你最好了!”

她的笑容太明媚,即使在夜幕下也亮得耀眼,唐劲风只能别开目光不去看她。

在宿舍楼门前,她把外套脱下来,本来要还给他,想想又紧抱在怀里:“啊,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那些恋爱中的小女人们不都是这个套路吗?连钱钟书都说,男女之间,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就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

然而唐劲风说: “不用,直接给我。”

“你担心我不会洗衣服吗?没关系的,有洗衣机。”

再不行还有干洗店啊!

“我不担心你,我只是冷,现在要穿。”

他说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见是真的冷得厉害。她实在太不体贴了,连这都没发现,赶紧上前几步把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安心地笑着转头跑进宿舍楼。

值班的阿姨是新来的,看她满身是血,吓得快蹲下了:“同……同学,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阿姨,我这就回去洗澡!”

她步履轻快地哼着歌往楼上跑,就像个真正恋爱的女孩子一样。

第12章

结果模拟法庭的第二次碰头会,高月最终还是错过了。

不过听说唐劲风已经跟担任辩方律师的沈佳瑜敲定了起诉书和辩护意见的内容,回头她再跟进熟悉一下就好。

早上没课,她放心大胆地躺在床上睡懒觉,被子被抖开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看着床前的室友们问:“……你们几个干什么呀?”

顾想想坐在床沿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月儿,你真的自杀?”

啥,自杀?谁,她吗?

“你还不知道?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BBS都炸锅了!什么‘生物系系花求爱法学院王牌不成,为情割腕’,说你为了唐劲风割腕自杀,血洒当场,帖子都被顶到全版第一了!”

高月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起床呆,好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哦,是有人看到我浑身是血的跟他从实验楼出来吧?我身上是解剖时候喷到的兔子血,不是我自己的血……”

林舒眉抱着手站在旁边,笑想想杞人忧天:“你看吧,我都说了你还不相信。那实验室被他俩给毁的,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光我们相信有什么用?”胡悦插话道,“学校里其他人都觉得她是为情自杀呢!还不止割腕,有说切颈动脉的,有说跳楼的,五花八门,你快想想该怎么消除影响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谣言止于智者,过两天他们就不传了。好了好了,别担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自杀的,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啊!让我再睡一会儿……”

高月拉高了被子重新躺下去,又被胡悦给拦住。

“别睡了!戴鹰找你呢。”

“戴鹰?他找我干嘛,难不成……他也信了这件事?”

“可不是?”林舒眉鄙夷道,“所以我说篮球队的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bbs上写什么信什么。我都跟他们说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是不听。这人哪,果然是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那也不能这么说,关心则乱嘛!”胡悦照例维护男神,一面又有点酸溜溜地对高月道,“他今天上午有课,知道这件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声音可大了,十分符合林舒眉描述的“四肢发达”这一特征。

高月真的是跟戴鹰太熟了,听敲门声都能知道门外站的人就是他。

显然胡悦作为迷妹也具备了这种能力,慌慌张张把衣服丢给她,又拉出她的化妆品盒,压低声音道:“快打扮一下,你刚睡起来,脸还是肿的!”

见他还化什么妆啊?高月摆摆手说没必要,随手套了件风衣在睡衣睡裤外头就去开门了。

“你怎么上来的,阿姨没拦你?”她问。

戴鹰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怎么没拦啊?我跟她说要上来把昨天自杀的那个女生带去医院,她才让我上来的。你还好意思问?为了个男人闹得这么大,值当吗你?”

连宿舍阿姨都知道了,那这误会确实是蛮大的。

高月都解释累了:“我没闹自杀,你看我现在像自杀未遂血流成河的样子吗?”

“他说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呢,你最好把手腕也给他瞧瞧。”林舒眉冷笑道。

高月很干脆地把两只手都抬到他眼皮子底下给他看,还拉了拉衣领让他看看脖子,证明也没有在自己脖子上下刀。

戴鹰这才稍稍缓了口气,还是将信将疑:“你真没事?”

“没事~”她拖长了语调,“那是兔子的血,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跑偏了喷上去的。我室友不是也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就不信呢?”

“毕竟人家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戴鹰瞪了她的室友们一眼,才对她说:“那你以后也离那个唐劲风远点儿,要真弄出个什么好歹来,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要怎么交代,他们难不成还托付你像个学长一样在大学里好好照顾我吗?”

戴鹰抿紧了嘴没吭声,她看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猜着了,白眼儿都快翻到后脑勺,忍不住埋汰他:“照顾我起码能指点下大学的学习吧,他们知道你前几个学期连挂三门课吗?还有啊,你这么个万人迷的人设,让你照顾我,岂不是明摆着要我跟全校女生为敌?”

她宿舍里就有一位呢!

“你少岔开话题,现在是在说我的事儿吗?现在讨论的是你!不管误会还是真事儿,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高月打了个激灵:“他们知道?”

“谁说得准呢?保不齐什么时候A大的校长就跟你爸坐一张桌上吃饭了,茶余饭后聊起他的掌上明珠来,聊什么话题也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那怎么办啊,我妈要是知道这些光辉事迹,就得让我从宿舍搬到她麾下的酒店去住了……”

“现在知道怕了?”戴鹰忍不住得意,“我倒是可以帮你在他们面前圆圆话。”

女人,还不快来求我!

“大鹰。”高月想了想,很亲昵地叫他,“咱们是朋友吧?”

“是啊!”

“是发小吧?”

“那必须的啊!”

“高中时候我发现你在放袜子的抽屉里藏了成人杂志,也没告诉你妈,对吧?”

“……”

“这种革命情谊现在很难得了,特别是,你直到现在还把杂志藏在那儿吧?女生写给你的情书是不是也都放在一块儿没挪窝?我觉得你妈现在发现了肯定特别开心,而且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说不定明天就让你挑个女朋友带回家,下周就张罗结婚生孩子了,跟以前担心你早恋是完全不一样的。”

“……”

“所以呀,咱们这种特殊的互相包庇的男女关系就是建立在随时随地可以互相揭短的基础上的,你要不给我好好打掩护,那我们下次就相亲市场见啊!”

打蛇打七寸,浪子就……提结婚。

戴鹰果然气愤:“算你狠!这回我给你兜着,以后再因为那个唐劲风出什么幺蛾子,我他妈绝对不帮你了!”

话是这么说啦,但她知道该帮他肯定还是会帮的。

倒是这个乌龙传得这么沸沸扬扬的,不知道会不会对唐劲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唐劲风确实被辅导员叫去谈了一次话,从学院办公楼出来时碰上了沈佳瑜。

她叫住他:“辅导员跟你谈什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如果事情不是你的错,就不要往自己身上背。我相信你。”

他笑了笑:“你相信我什么?”

“就是生物系那个高月,要不是她纠缠,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爱丢人现眼那都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也不是她的错。”

实验操作不当,一惊一乍地切断了兔子的动脉那又另说。

可显然沈佳瑜不信,认定了就是高月自杀害他被叫去谈话,连带着丢了他们法学院的脸。

他没再说话。

所以他刚刚才问她究竟相信他什么,明明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模拟法庭……有她们这几个双专的在,真的没问题吗?”最后临走时她问出心中的疑虑。

“我们不是已经对过词了?”

“那主要是靠你和我啊,起诉书和所有公诉意见都是你写的。”

“不,”他纠正,“她也参与了写起诉书。”

“那也不行啊,他们这么不专业,万一临场出错拖我们后腿呢?模拟法庭可是要算刑诉总分的,我听说这老师很看重模拟法庭的表现……”

“沈班。”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别说我们现在还在大学校园里,就算是将来工作了,也难免会遇上猪队友的,不能因为这样,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就不管了,你说对吗?”

沈佳瑜抿唇:“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你是对自己还是对我没有信心呢?”

“当然不是了,我是对那个高月没信心。”

唐劲风又笑了笑,说:“我们这一届,你知道A大平均录取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是什么吗?”

她摇头。

“是生物和信息工程。虽然分数不是一切,就像钱不是万能的一样,但有时候分数还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比如一个人的学习能力、自律性和意志力。这些东西具备了,我想即使应付非本专业的东西也绰绰有余。”

沈佳瑜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表情有些错愕。

“她能考进这个专业,就证明她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们都别太担心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当然,他分内的事也包括督促高月跟他修改公诉意见和完善质证的过程,甚至还要督促她准时上课。

高月觉得自己快死了。

阴阳师最近又开了新活动,会长逼她斗技上分,为崽而战。而实际她每天都在“为崽挨打”,被对面的高速兵俑嘲讽到没脾气,还经常一人断火,全家团灭。

三次元唐劲风又逼她去上双专的课和演练模拟法庭……她觉得自己真是好惨一女的。

唐劲风:“你不去上课连罪名都说不对,怎么上庭?”

“罪名有什么难的呀,我不上课也能说的对。”

“是吗?”唐劲风冷笑,让她想起游戏里对面阵容的兵俑,“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案例的罪名。”

她瞥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不假思索地说:“不就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吗?”

第13章

唐劲风打开旁边的法条,翻到罪名列表那页:“你自己看,有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吗?我们国家只有故意杀人罪,过失致人死亡罪,故意伤害罪和过失致人重伤罪。如果嫌疑人伤人时有主观故意,造成了死亡和重伤后果,那叫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或致人重伤。死亡和重伤只是一个加重情节,不是罪名本身。”

高月听得头都大了,这简直比她本专业微生物课上学的兼性厌氧和专性厌氧还要难搞。

好在他的声线清朗而有磁性,而且坐在她对面倾身过来给她讲解的时候,真是有无与伦比的耐心,深邃的面部轮廓竟然有瓷质的光泽。

单是这个颜值和声音都够她撑一天的,讲的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当然,在意细节是对的。她上了那么多次法理学课好歹也有点概念,不管是法官、检察官还是律师,你面对的可能都是充满绝望情绪的人,一处细节可能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走向,不能似是而非,更不能“差不多就行”。

反正跟唐劲风相处得越多,在他身上发现的优点就越多。室友们都说这是她作为一个舔狗的粉丝滤镜,可她不这么认为,他对待每一件小事的态度其实都能客观地说明他是怎样一个人。

而且怎么能说她是舔狗呢?你见过被主动邀约一起自修讨论案例的舔狗吗?

就算她是舔狗,舔到最后也能应有尽有!

唐劲风也要上双专的课,而且他报的经贸英语还有不少阅读和写作的作业。再加上他接的合同翻译的活儿,每天带在身上的英语方面的资料和书籍就不少。

高月一直对他翻译的合同充满了好奇,他不在桌边时,她就会随手翻翻看看。合同有太多专有名词和法律文书特有的句法,中文看起来都不太习惯,要她翻译还真不一定能翻译得信、达、雅。

唐劲风却做得很好,而且他写得一手好字,看他写满注释的底稿都是一种享受。

只有那么一次,她翻到他合同底稿下面压着的竟然是厚厚一沓案卷资料。她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爸爸的案子,也就是他们这回模拟法庭的案例。资料是他自己整理的,包括律师的辩护意见,跟律师签订的代理合同复印件、各种媒体报刊的报道复印件等等,纸张都已经磨得毛了边,并不是最近才做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