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傲慢与偏见》你看完了没有?”他强行扯开话题。

“没有啊,暑假看,我一定看!不如我们先说说生理反应的问题……”

这楼梯怎么还不到底,他要找块平地把她放下来!

高月觉得调戏他太好玩了,忍不住盯着他耳廓仔细看,连上面最细微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印象中好像从没跟他这么靠近过。

还有他的体温,简直就像从心脏直接传送到她身体里一样,让她迷恋得舍不得放开手。

她不逗他了,声音低哑地叫他名字:“唐劲风……”

“嗯?”

他应了,她却又摇摇头,只把下巴搁在他肩窝,任他这样跌跌宕宕地背着她走下去,很不得永远没有尽头。

a大篮球队拿到大学篮球联赛的冠军之后,差不多到期末了。

考完试之后,高月就开始跟林舒眉和顾想想准备社会实践的事情。

陆家的酒庄在适宜葡萄生长的山地,离a市还有相当的距离,去这一趟相当于出趟远门,她们都还要给各自家里报备。

老高秉承年轻人就该多吃苦的理念,当然赞成女儿出去锻炼锻炼,然而穆锦云怪舍不得的:“山高水远地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儿,住不习惯怎么办?”

“妈,我不会去很久的,顶多半个月就回来了。”

“那也够久的。”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出生开始就掌上明珠一样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出远门向来都是自己陪着去,或是安排有人跟着去的。

这回她自己跟同学出门,她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哎呀,妈,没关系的,我们好几个人呢!想想会做吃的,舒眉又那么聪明,去的还是她未来婆家,饿不死我的。再说这种机会多难得啊,我以后要专门做酿酒的生意,这就都是我宝贵的经验啊!你现在连国内的酒庄都不舍得让我去,那将来我要去国外的酒庄一待几个月,怎么办啊?”

这个理由倒是说服了穆锦云,可能她自己是事业女性的缘故,她一向就很看重女儿的前途志向,但凡与之相关的事,她都尽全力支持。

这边厢高月倒是获得了家里的首肯,相比之下,唐劲风的困难就要现实得多。

他跟周梧他们制订的基层法制实践计划也都已经联系好安排好了,就在陆家酒庄所在的地方,可以跟她们几个一起去。

但他离开那么久,他妈妈可能就没人照料,让人有点忧心。

经过上一次的争执,高月问得也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旁敲侧击:“那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家里人会不会不放心?”

他瞥她一眼:“有什么不放心?”

呃,比如被骗财骗色?

那大概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会发生吧……

她给他买了好些吃的用的,佯称自己的行李装不下,一定要他帮她收着,全都快递到他那儿去,然后跑到他家跟他一起收拾行李。

结果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唐妈妈,一见她就笑眯眯的:“高月来了,快请进来!”

她惊讶:“阿姨,你出院了?”

“我这病,本来就是时好时坏的,也不能整天待在医院里头,指标好转了就回家休息。”姜冬梅把她让进家里来,“你坐一会儿啊,我给你倒杯水。”

唐劲风行李收拾到一半,看到她来了,叫她过去看:“你让我帮忙带的东西都在这里,到了那里记得找我拿。”

她肯定不记得的呀,本来就都是买给他的,傻子。

只有面对他妈妈的时候,高月会羞赧得像个小姑娘,喝个水都小口小口的,淑女的不得了。

“阿姨你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吗?要不要我请一个护工来照顾你,我家里人以前请过,有熟悉的人选,价格也很公道。”

“不用了,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们学校的实践要紧,小风也该以自己的事情为重,不用牵挂我的。”

姜冬梅这话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她很喜欢高月这姑娘,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病给他们造成负担。

“那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去医院,我也有做医生的朋友,必要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帮得上忙的。”

姜冬梅欣慰地笑笑:“好。”

高月看看一旁的唐劲风,他表情淡淡的,没有说话。

最后他送她下楼的时候,她才说:“那个,我不是要多管闲事……”

“我知道。”他打断她,“我之前跟你说的,不要随便曲解我话里的意思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

“嗯,那就好。”

高月这回聪明了,立马反应过来:“所以我关心你妈妈,你不生气,对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啦,上回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又连哄带骗要给钱资助他们,他才那么生气吧?

说到这个,她寄卖的包包已经出手,钱已经到她手里了,等暑期社会实践结束,找个机会跟他商量怎么用吧。

林舒眉虽然是到未来婆家的酒庄去,陆潜却没打算同行,医院的工作很忙,他要留在a市值班。

高月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多少也混熟了些,临行前跟他说好,万一唐妈妈有什么不好要上医院来,请他多看顾些。

陆潜说:“没想到林舒眉那种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居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呃,这让她怎么接的下去?

将来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两个人,好像互相看不顺眼呢!

第40章

七月流火, 酷暑也挡不住高月他们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去参加社会实践的步伐。

下了飞机, 又驱车两小时,苍茫的高原山麓不断退后, 终于来到陆家的酒庄。

酒庄住人的平房建在一片低矮的山丘,四周都是莽莽荒原一样的黄土色, 只有山下连绵的葡萄园呈现出整片鲜焕的绿。

蓝天白云,阳光耀眼,完全是千里之外的大都市看不到的风景,人站在天幕下显得特别渺小。

顾想想一路晕车, 强忍着不适, 下了车终于开始呕吐。

戴鹰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吐完了喝点水会舒服一点。”

高月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也跟着来了,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报恩, 因为之前他被臭鼬放倒之后, 是顾想想毫不嫌弃地在医院照顾了他三天, 如今偌大个生物系也就她们三个女生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搞社会实践,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心, 跟来可以保护她们。

他忘了还有法学院的一行人吗?唐劲风也在啊, 哪里还用得上他来保护?

“你是蛇吗?还报恩,要不要我给你撑把伞啊,演《白蛇传》啊!”

“《白蛇传》就是告诉我们知恩图报是美德啊!我可喜欢白娘娘了,不许你说她。”戴鹰嚷嚷,又忍不住酸她说, “再说人家法学院也有自己要保护的小花, 哪里顾得上你们几个?你看他们搭配就很合理, 只有一个女生。”

是啊,那个女生是沈佳瑜,专门给她添堵来的。

不过法学院的目的地毕竟不是酒庄,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小镇上,开车要开个十来分钟才能到。

高月本想事先就租个车,在当地方便一些,林舒眉却说不用,酒庄里都有。

Jeep牧马人,加满了油给他们代步,房间也已经分配好了,一人一间,陆家对这个未来的媳妇儿可以说是很周到了。

高月住的房间有露台,举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葡萄园和酒厂厂房,隔壁两个房间分别是顾想想和林舒眉,戴鹰住在楼下,自愿帮她们看门。

酒庄有若干平时在葡萄园工作的工人,一男一女两位管事,吃喝都由他们张罗,林舒眉他们只需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比如去葡萄园看看,或者附近村子和酒厂逛逛,专心完成他们的社会实践报告就好。

“你这是什么神仙生活啊?”高月感慨,“人家都巴不得嫁豪门,你这不仅仅是豪门啊,还是有田园牧歌的豪门!”

“那还不得靠我的劳动来换,难道指望那个姓陆的吗?”林舒眉一分钟都不肯停歇,简单整理好行李就戴上鸭舌帽,外面还裹了个头巾,像个卖鸡蛋的似的,头也不回地看葡萄园去了。

姓曹的女管家一来就跟他们说过,高原的太阳特别毒辣,野外一定要注意防护。

林舒眉显然来之前就做好了功课,对酒庄的生活并不陌生。

顾想想晕车在房间休息,戴鹰戴耳机打游戏,高月就在酒庄周围随意逛逛。

这里像是炎热干燥大地上的一片绿洲,房子大概近几年才翻修过,样式简单也很洋气,只是外观风化得厉害,里面设施什么的还是挺好的。

相比之下,她感觉唐劲风他们的条件不会太好。那个小镇就只有一条像样的马路直通到底,道路两边的建筑跟行道树都是灰头土脸的,出入的车辆大多是那种可以拉人又可以拉货的电动三轮车,肯定没有这么漂亮整洁的房子给他们住,也不会有现成的饭菜端上来给他们,肯定都是要自己动手的。

想来想去有些担心,她干脆开车过去看看。

哼,她才不承认是怕沈佳瑜占他便宜呢!

唐劲风他们法学院为这次社会实践来了五个人,四男一女,住在小镇上唯一像样的宾馆里。

实践单位是高月请老爸帮忙联系的,其实可能不过就是老高的秘书打一通电话就解决的事儿。加上陆家的酒厂在当地也很有名气,一听说是他们家的大学生要带同学过来做调研,立马就很热情地安排了。

宾馆原本是镇政府的招待所,平时也没有多少客人,就腾出了三间给唐劲风他们住。只是这硬件条件就不能要求太多了,甚至因为锅炉坏了,连洗澡的热水都没有。

高原昼夜温差大,洗冷水澡那是肯定不行的。男生还可以勉强对付着冲一冲,女生就比较麻烦了,沈佳瑜为此苦恼的不得了,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到头来连个热水澡都洗不了,晚上连睡觉也睡不踏实了。

高月灵机一动,跟她提议道:“我们酒庄有热水,你要不去我们那儿洗?”

“真的吗?”沈佳瑜欣喜之余又不得不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还是敌人啊,尤其是情敌。

高月当然不会这么好心了,她是有条件的。

“你会开车吧?你把我开来那辆车开回去,到酒庄洗完澡就在那儿住一晚呗,我在你们这儿将就一下。明天要还是没热水,你就早点儿洗完了再过来,我们再换。”

说完看着唐劲风笑了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在宾馆这么暧昧的地方共处一室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沈佳瑜怎么会不知道她想什么:“那算了,我觉得我还可以克服一下,晚上打点水洗一下就好。”

“那随便你呀。”高月摊手,你就臭着吧。

转了一圈回到酒庄,顾想想正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吃葡萄,看来是休息好了,林舒眉也回来了,看到高月,就叫她也去尝点葡萄。

“这是今年葡萄园里最早熟的品种,马上就要摘果了,请你们尝尝成熟度如何。”

噢,难怪装了好几个小篮,原来还是不同片区、不同成熟度的葡萄。

高月每样尝了几颗,除了感觉酸度和果子生涩的口感有些差别之外,还真没其他感觉。

顾想想就不一样,她每一颗果子都嚼到最后,哪怕只剩果皮,她也能品出其中的不同来。

其实一个寝室住了这么久,她们都知道的,想想味觉非常敏锐,可能天生有从事饮食行当的天分,包括做酿酒师。

酿酒的葡萄,糖分可以由实验室核定,但酿酒师在做摘果决定之前就要根据葡萄的风味来判定成熟度了。

尽管都是学发酵工程的,之前也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酿酒,但高月和林舒眉要做到这一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经验累积,才能做出准确判断,顾想想这种可能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她全部尝完了,才指着最中间一小篮葡萄说:“我觉得这个最熟吧,是不是快要摘了?边上那个最生,如果现在就摘,可能酿出来的酒就会有你说的青椒味?”

林舒眉点点头:“这周就摘,他们打算后天开始,但时间非常紧张。”

高月疑惑:“为什么,摘不完?”

如果没有极端天气,挂在树上多一天少一天又没什么关系。

“就现在的人手来看,这一片摘完可能要五到六天,这么多天的跨度,摘下的葡萄成熟度又不一样了,酸度和糖分也会不同,那这批酒的口感就不会那么稳定。”

这个酒庄完全是家族式的小酒庄,每年订单虽然也不少,但也没什么增量,酒的品质不够稳定可能就是一个问题。

酒的评分上不去,品牌打不响,订购的人自然就少。

高月做了个简单的数学题,葡萄园面积恒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摘完全部葡萄,增加人手不就行了?

“要不我们也来帮忙?”

林舒眉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好啊,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三个加上戴鹰就有四个人了,能帮一点是一点。”

上当了上当了,高月有种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感觉。她不会一开始就想好了把他们叫来帮着干活吧?

奸商啊奸商,她现在相信陆潜说的林女侠不择手段是真的了,她实在太有做奸商的天赋了。

当然,真要干起活来,多他们四个也是不够的,尤其他们没有采摘经验,开始肯定非常慢。

高月就问管家曹姨:“附近没有可以做采摘工作的人了吗?”

“有啊,附近村子和镇子上都有人做过。只不过出于成本考虑,我们一般不太会集中请人来做。就我们葡萄园的工人自己采的。”

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高月戳着计算器算了笔账,就大手一挥:“我们去镇上请人吧,这笔钱我来付。”

其实没多少啊,既然精益求精就是要这个成熟度的葡萄,就多花点钱请十倍的人手,一两天之内就采摘完毕!

林舒眉搭住她肩膀:“我说月儿,其实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全能型酿酒师呢,经验可以累积,但是这种做决定的魄力是要靠经济实力来支撑的。”

说白了,要有钱啊!要做最好的酒庄,就要有顶级的酿酒师,除了天赋和努力,有钱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右手又揽过顾想想:“我觉得我们是三个臭皮匠呢,赛过一个诸葛亮!”

说干就干。

她们立刻请酒庄两位管家去联系临时雇佣的事儿,小镇上的居民和附近几个村子很多都在这片葡萄园打过散工,应该都愿意响应。

高月的工资开得十分诱人,果然应征者众。

戴鹰在门外喊:“喂,你们快来看!”

这大少爷到了这儿就成天大呼小叫的,一会儿喝的水里混进了泥沙啦,一会儿衣服又磨穿啦,一会儿干活又把手心磨出水泡啦……反正她们对他的一惊一乍已经习惯了。

高月她们走到门口,看到唐劲风和他们法学院的几个人从车上下来,还挺惊讶的:“你们怎么来了?”

才这么一两天时间,唐劲风的脸好像稍稍晒黑了一些,带着高原阳光的颜色,回答她说:“我们跟镇上的人一起来的,他们说今天这里请‘高薪’的临时工,我们就跟过来看看。”

其实他一早猜到是她,因为这个模式实在是很“高月”。

果然,她雀跃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们今天就把葡萄采摘完。”

“你要进园一起摘吗?”

“当然了!”

“那我们跟你们一起。”他回头征询周梧和沈佳瑜他们的意见,“就跟镇上的老乡和工人们一起工作一天,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做的是基层调研,配合调研的人都进果园干活了,他们难道干看着?那所谓实践就没什么意义了,当然是卷起袖子跟着干了。

几个男生是没什么意见,沈佳瑜却有点犯嘀咕。但她看高月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都二话不说裹着头巾下地摘葡萄去了,也把心一横,跟着他们一起去。

高原的太阳实在是毒辣,葡萄园里的劳作到最后最受不了的竟然是身体被太阳炙烤的那种难受。

高月热了就往嘴里塞两个葡萄吃,生津止渴。

唐劲风在旁边时不时瞥她一眼,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拈一个给他:“你尝一个?”

“你属鸟的吗?人家挂在枝上的葡萄就怕被鸟啄了,才要赶紧摘,没想到摘的时候也没逃过被吃掉的命运。”

“我才吃几颗呀,这里葡萄以吨计呢,舒眉说口渴了就吃,不要紧的,正好我水喝完了。”

“你水喝完了?”唐劲风把自己的水瓶递给她,“我这儿还有。”

她又想起上回共用吸管喝奶茶的尴尬来,可她还是拿过来就拧开喝了一口,还故意凑到唇上,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幸亏今天她没抹口红,瓶口干干净净的,可是那个舔的动作吧……实在很撩人,偏偏她又不自知。

唐劲风别开眼,当作没看到。

她偷偷抿嘴笑,扭下一个葡萄递给他:“这个给你。”

不能白喝他水呀,对不对?

唐劲风不动如山,她以为他是不贪公家一粒米的好汉,谁知就听他说了一句:“我没手,剥不了皮。”

他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干活,目不斜视。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洁癖了。高月摘下自己的手套,仔细地把葡萄皮剥下一半挤到他嘴里。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的手指,白玉一样的指尖拈着琥珀般的葡萄,果实的香气萦绕鼻端,香甜的味道沾湿了他的嘴唇。

他张口咬下去,动作很优雅的,却还是碰到了她的手。

她像触了电一样把手指缩回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像偷/情怕被人发现似的,确定没人看到,才各自脸红,又各自偷着回味这种隐秘的快乐。